她的目光扫过江灿和季心洁,个个都是懵懂莫名的表情,她只好无奈地说“那烟花,大概只是个巧合吧。不过没关系,不管是不是巧合,总也让你高兴了一回。来,咱们就干一杯,敬这美丽的巧合!”

沈阅小声地嘀咕起来,“什么巧合那是我花光了你给的零花钱让酒店的服务生做的,十八岁的成人礼一生能有几次,没有烟花庆祝怎么行?”

这话说得小声,咬字又有些含糊,但偏偏初落夕就在他身侧听得一清二楚,一双圆滚滚的大眼方才还对他鼻子不是鼻子地挑剔着,转瞬之间便就换了神色,“谢谢你沈大哥!”

她转过头对着屋内众人笑着说道,“也谢谢大家。”

这小插曲之后,初落夕对沈阅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明显亲昵了不少,沈阅秉持绅士风范,对方又是清纯可人的少女,自然便使尽了浑身解数曲意迎奉,两个人虽是初见,看起来却熟捻得好似陈年老友。

这令唐安琪有些不安。

她轻声在季心洁耳边说了几句,季心洁便站了起来,拉住初落夕的手,“我想去一次洗手间,落夕你陪我吧。”

初落夕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对着沈阅说道,“沈大哥,刚才那谜语的谜底一定不能偷偷告诉阿灿他们,等我回来再一起猜。

唐安琪望着消失在门口的两个背影,这才挑眉望着沈阅,”你是偶然在这里歇脚的人大家当朋友一起玩很好,但千万不要做多余的事,比如刚才那风头,就不该是你出的。“

她微微一顿,语气中颇见警告意味,”落夕心性单纯,年龄也小,从来没有面对美男的经验,你又一再地表现自己的身段,恐怕她抵挡不住你花花大少的魅力,所以,不要再随便对她放电,不准让她对你动心,你知道她吃受不起的。“

沈阅举手投降,”我只是觉得她身世可怜,想让她高兴一下,我保证没有动别的心思,既然你觉得这样不好,那我全改了还不成吗?“

唐安琪这才满意,”你父亲一定很期待接到我的电话,不过看在你曾经鼎力帮助过我的份上,我会保护你到底。“

话虽然是这样说的,但她眼波中流转着的狡黠,分明是在警告,如果他行事不符合她心意,她会立马将电话拨到马来举报他。

关明宇皱着眉头看着他们两个的对答,有些不解,便转头以探询的目光望向江灿。

江灿淡淡一笑,”这位沈大哥来头很大,要是落夕不小心喜欢上他,结果会很悲剧。“

他的目光忽然有些落寞,嘴角的笑意也冷却下来,”身为名门财阀家的孩子,看起来虽然风光,含着金钥匙出生,不需要为生存打拼,挥金如土,要什么有什么但却必须要付出相对等的代价,那就是……婚姻。“

家世平凡的少女和财阀公子的结合,只存在于美梦,就算是灰姑娘,也必须要有贵族身份和神仙教母的帮助才能成就和王子的佳话,更何况是普通人?

门当户对,是豪门大族联姻的不二选择,华夏数千年的历史洗涤之后,仍旧没有改变这规则,自然有它存在的理由。要撑起家族的庞大财富,需要强有力的背景支撑,需要复杂庞大的人脉关系,需要绝对的名誉和地位,这不是个人的坚强就能够做到的事。

纵观整个华夏名门,除了江仲伦再没有人能够做到完全不顾门第,一味追寻自己的真爱,当然,江仲伦也为此花费了十九年的时间才重新得以回归家门。

江灿无奈地对着关明宇说道,”如果因为会错意而令落夕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对她来说是一种悲剧,对沈大哥也是一种困扰。安琪是为了大家都好,才会对沈大哥那样严厉。“

他轻轻拍了拍关明宇的肩膀,嘴角露出笑意,”所以,明宇哥,你要好好珍惜心洁,你们那样登对,也不必考虑这些那些,真好,我一直都很羡慕呢!“

话音刚落,初落夕挽着季心洁的手臂进了来,宴会厅里又恢复了刚才的热闹。

但关明宇的心却整个地沉了下来,江灿的话句句戳中了他的心窝,令他一阵阵地发疼,原来喜欢她,会给她带来困扰吗?一直想要停下来的,可这份来得莫名其妙-却格外深刻震颤的感情早已经入了骨,不再受他的控制。

他无法停止,也……舍不得停止。

那天之后,关明宇借口比赛将近没有应季心洁的邀请参加新年舞会,除了偶尔会与季心洁通电话,好像是刻意地躲着一样,再没有出现在唐安琪的面前。

唐安琪并没有特别留意到这些,因为唐氏国际参与收购滨海船业的项目正在进行,如顾敏君所料,南方船业因为有了实力强大的竞争对手而不得不再三放宽收购条件,使得顾家有了讨价还价的余地。

最终的谈判结束后,顾家总算没有颜面全部扫地,居住的房子不必令银行收回,也并不是一无所有地从滨海船业退出,百分之五的股权虽然微少,但顾敏君却不必再为了讨生活而远赴偏远小国。

顾平舟的手写帐册很快就送到了唐安琪手里,她复制了一份之后将原件亲手交到了唐四海手中,”爸,这是滨海船业的顾敏君交给我的,这五年来唐氏国际注资滨海船业后的实际费用都在上面,按照这个一项一项清查,就能找到那些替陆东虎洗钱走帐的空壳公司,如果顺滕摸瓜的话……“

陆东虎那样沉得住气,在唐四海慢慢抽回他手中权利时还能如此淡然,可见他手中还握有底牌,而他的底牌是什么,必须要在他翻牌前知道。

顺滕摸瓜下去,就能找到他在唐氏国际其他产业中的贪腐情况,那些资金都是从哪里来,通过什么渠道走,最终又流向哪里,用来做了什么,都是有必要深究和值得一查到底的事情。

唐四海轻轻颔首,目光复杂,滨江高尔夫度假酒店的报告书已经呈了上来,那失足坠亡的工人因为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是谋杀,仍旧以意外最后论断,但安顺置业在**风潮中的推波助澜却是造成大事件的始作俑者,以此推测那名工人的死亡便绝非偶然。

就算没有证据,但他唐四海并不是傻瓜,从这前缘后果便能大致推演出事情发展的走向。

是他的纵容养大了陆东虎的胃口,是他的放手令陆东虎慢慢地抓紧了那些权利,是他的信任令陆东虎在唐氏国际为所欲为。更可恨的是,他如今骑虎难下,竟然还不能无缘无故地就撤了陆东虎的职,因为这会令唐氏国际人心惶惶士气不安。

现在,他太需要一个合情合理合法的理由,而唐安琪给他的,正是他最需要的东西。

唐四海的目光中闪过微芒,在唐安琪的背影消失的那刻,他喃喃自语,”安琪,为何你不是个男孩……或者,我又为何要再生安赐这个儿子?“

索性像欧阳家那样只有欧阳听雪一个女继承人,事情倒也没有那样复杂了。可这一切又能怪谁?唐四海的脸上显出痛苦神色。

过了许久,他的表情才终于缓了过来,整了整面色,轻按掌中电话,”大卫,我是四海,我遇到了难题,需要麻烦你飞一趟S市了,是,是帐册的问题,事关重大,我只信你,好,等你。“

第104章 坦白

轻柔和缓的古典音乐如同天籁倾洒在这宁谧的美术展馆,唐琪并没有研修过油画艺术,但却能从墙壁上的挂着的画作上感受到江仲伦想要表达的情绪,或高昂或低落,但更多的却是富有想象力的天马行空,那是人最内心对未知世界的想象和探索。

她笑着对特意抽空陪伴一旁的张君婉说,“江二叔的画风别致,独具一格,令人看了耳目一新,很难忘怀呢。”

提起挚爱的丈夫,张君婉的神色温柔,目光里带着自然流露的崇拜和自豪,“是啊,他想象丰富,又充满童心,刚开始以这样浓烈的色彩表达这样离奇的想法,在行业内还颇受嘲讽,但是金子总会发光,事实证明,他的坚持是对的。”

这是一个全身心爱着丈夫的女人,能够与江仲伦的事业和生活完美相契,是他独一无二的灵魂伴侣。

唐安琪心下微动,想到了江灿过生日那天在他房间里的对话,她抬头问道,“听阿灿说,比起用相机留下美好的影像,江二叔更喜欢亲手绘制全家福,不知道这次展出中有没有?很想看呢!”

张君婉嘴角的笑意仍在,但眼中却又一闪而过的哀伤,她很快将这情绪掩饰,笑着说,“这次展出的画作中没有私人的肖像,都在楼上的仓库中放着,安琪你要是想看,就跟我来,正好你江二叔也在上面的工作室。”

她边说着,一边带着唐安琪从后面的铁制楼梯上了二楼。

江仲伦听说了唐安琪的来意,忙命人将仓库里储藏着的那几幅全家福并江灿小时候的画像搬到了工作室,防尘的画布一一解开,那些栩栩如生的油画记录着江灿的童年。

唐安琪的眼瞬时湿了,那张脸是她的安瑞没错,他从机场走失时的模样即便过了那么久还清晰地如同昨天,这是他在舞台上拉奏提琴,这是他在草地上奔跑这是他在海滩乘风破浪,这是……他人生中点点滴滴的成长轨迹。

不管是笑容还是投入,每一幅油画上江灿的表情里都写着幸福。

张君婉见唐安琪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一时有些着慌忙上前将她扶到沙发上,语气关切地问道,“安琪,是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吗?”

她拿过纸巾递了过去,脸上现出狐疑神色,“或者……是有什么话想要说?”

搞艺术的人总是特别敏感,张君婉在唐安琪进这座美术馆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察觉。

唐安琪忽然有些犹豫,她是该让江灿继续生活在这幸福快乐的美梦里,还是打碎这些平静和美好,令他回到他原本该在的位置,和她一起并肩战斗,为母亲报仇,守住唐家百年来积攒的那份庞大家业。

更何况对眼前这对善良的夫妇而言,江灿或许也有着特别重要的意义,他曾一度是江二婶重新拥有生活下去勇气的源泉他令针对夫妇更加团结恩爱,他早就这对夫妇心中感情至深的儿子,一旦将这事实挑破,对他们势必也是一种伤害。

她有些不忍。

可一想到叶淑娴不明不白的死因,叶承浩前世那场透着疑团的恐怖袭击,想到叶家祖宅那场漫天的大火和关明宇青春生命的消亡,唐安琪又不得不逼着自己狠下心肠。

复仇的路还很漫长,唐氏国际的明天又充满了不确定性,靠着她孤军奋战实在太过辛苦,她渴望得到唐安瑞坚强的臂膀依靠。

再且只要唐安瑞还活着,又以这样优秀的姿态出现,那么前进的路无疑会比现在平坦许多,至少董事局那帮看重子嗣的长老的立场都或多或少会有所改变,当唐安赐不再是一张必胜的王牌,陆雪琴所能倚仗的也就只有背后的那点力量了,她不信陆家姐弟还能那样淡定。

唐安琪轻轻地叹了一声,心里默默说着对不起。

她重重咬了咬唇,从包里拿出一个白色信封递了过去,“这些油画里的那个男孩,是我失踪了八年的弟弟唐安瑞。”

江仲伦手中的画笔瞬间掉落在地,张君婉的脸色顿时一白,她双手微颤地从信封中将照片取出,一张张地翻看着,脸色越来越灰白,“这……这不是真的……”

但这确实是真的。

唐安琪抽出其中一张相片,“这是我和安瑞走失的那天,他身上穿着的衣服,他的腰下有一颗红痣。”

她见张君婉夫妇的脸色不好,心中不忍,垂着头凄婉回忆着那天的事,“那时我妈妈过世才不过几个月,那女人已堂而皇之地搬进了我爸的卧室,我当时年纪小,不知道隐忍,因为心里怀着的那口怨气,所以总是在看到她得意时忍不住爆发,和爸的关系……糟透了。”

那是她心底最深处的痛,但现在她很诚意地想要让江仲伦夫妇知晓。

唐安琪接着说道,“那天,我看到那女人在呕吐,姑姑喜笑颜开,还对她说恭喜,原本我还不知道为什么,可到了晚饭的时候,爸竟然开口问我和安瑞,他要和她结婚好不好?”

她忍不住抽泣起来,“多可笑,即便我说了多少次不好,不也照样仍然要结吗,既然这样,又为什么非要问我的意见。我心情不好,决定离开这个已经支离破碎的家,去英国找舅舅,安瑞当然是要跟着我的。”

张君婉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目光中却不再是震惊害怕,而是带着心疼和怜惜,这个女孩看起来那样美好,但却曾经历过那样痛苦的童年。

唐安琪的语气越见悲怆,“第二天我和安瑞装着去上学,但在校门口却想办法逃离开保镖和学校老师,除了妈留下来的纪念品和一些钱,我们什么都没带,就这样去了机场。可因为是小孩,他们连机票都不打算卖给我们,我一时气愤和工作人员争辩了几句,再回头的时候安瑞已经不见了。”

她的眼泪克制不住地流淌下来,“我好害怕,找了机场警察,还给唯一能够信任的姑夫打了电话,可怎么都找不到安瑞,爸终于知道了,展开了全程搜捕,可结果同样杳无音讯。”

唐四海倒是没有打她,但眉间的责怪却是无法掩饰的,从此家里的气氛便像是炼狱,每一秒都让她深受煎熬。几个月后,她终于提出要只身离开家,去美国读书,想要逃离这令她痛苦纠缠着她每一个噩梦的人间地狱。

唐安琪终于抬起头,低低地说,“八年了,在枫林高中门口第一次看到阿灿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安瑞,可江灿有名有姓有来头,年龄也对不上,我就算心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怀疑,也只能埋在心里。”

她指着墙边那些油画,半哭半笑着说,“可那是安瑞没错,对不对?”

那双魂牵梦绕的凤眼,曾多少次出现在她梦里,无法挥散,“现在我已经确认阿灿就是安瑞,但我还没想好该怎样告诉他,至少在告诉他之前,必须要先跟你们说这件事,这样我才能安心。”

江仲伦沉沉叹了口气,“我们夫妇也曾尽心花费过时间去调查这孩子的身世,但一直都没有结果,没想到造化弄人,这世间竟然有这样巧合的事。没错,阿灿是真正的阿灿,但我们真的不知道他原来竟是淑娴的孩子。”

他忽然皱起眉头,“照这样说起来,原本该在s市的这孩子,怎么又会与我在米兰街头相撞,这倒是个问题。莫非……”

张君婉接上话头,表情凝重,“当时他已经七岁,又一直是个懂事的品性,不该会乱跑,莫非是有人将他骗至飞机上一路到的米兰,又把他遗弃在了街头?”

她似乎已经忘记眼前这女孩可能会将她养了八年的儿子夺走,只一心沉浸在对这蹊跷往事的沉思中,“米兰警局当时有做过调查,在仲伦撞倒这孩子之前,有人最后目击到他是和一个四十出头的东方男人在一起的。”

可惜年代久远,当时街头监控摄像头还没有那样普遍,无法从高科技手段获取那时的信息。

唐安琪很是感激,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婶婶,你不怪我?”

张君婉叹了一声,“傻孩子,怪你做什么,这些年来我们因为阿灿得到了那么多快乐和满足,而你却受了那么多的煎熬和痛苦,说起来,是我们愧对了你。”

话虽然这样说,但心底到底还是不舍的。

她不是那样伟大的人,也有着自己的考量和私心。

是,只要唐安琪将那些照片放到江灿的面前,他的身世就会立即揭开,高科技的年代,dna能证明一切,与其到时候被迫放手而落埋怨,还不如一开始就坦荡一些,成全这对可怜的姐弟。阿灿是个懂事又有良心的孩子,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但那么多年的和谐相处,他早就是这个家不可分离的一份子了。越坦荡,越成全,他才不会越疏远。

江仲伦想了想沉沉说道,“阿灿是你的弟弟唐安瑞,但同时也是我的儿子,不知道便罢了,既然知道了那些事,我绝不能束手不管,安琪,米兰警局的劳伦斯警官和我关系很好,当年阿灿的案子经过他的手,我会想办法找到那时的卷宗,一定要抓住那个将阿灿遗弃在米兰街头,害他差点失去生命那个人!”

第105章 好消息

从美术馆出来,江飒已经等了许久,等唐安琪上了车系好安全带,他便缓缓将车子驶出这片地区。

“二叔二婶怎么说?”他的语气里颇见关切。

自从知道江灿是唐安瑞这个事实后,江飒的心情一直都处于复杂状态。既为唐安琪找到亲生弟弟而感到高兴,同时又为江氏集团的未来少了一个坚强有力的臂膀而感到不舍。

江灿在经营上的天赋,原本是他偶尔打算偷懒时的绝佳后盾。

唐安琪的嘴角露出苦涩笑意,“他们真的很善良……”

她转过头去,“事已至此,阿灿知道这消息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但该怎样对他说,才是最容易令他接受的方式?”

脑海里根深蒂固的认知,忽然被全部颠覆,就是最温和的男人也会暴走吧?就算勉强端起笑意,但那笑容也必然是苦涩的困惑的迷茫的,而这,却是唐安琪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江飒微有些沉默,“你把阿灿想得太脆弱了,他不是那样娇气的孩子,与其这样花心思想该怎么说,还不如直截了当地将事实摆在他面前。”

他语气一顿,“他能接受的。”

唐安琪一愣,随即轻轻笑起,“是我太不安了。”

她该相信江灿才是。

她抬起头,看到眼前的街道并不熟悉,汽车前往的放心绝不是回花园弄的路,不由问道,“现在是要去哪?”

江飒有些惊讶,“爸没有给你电话吗?晚上六点帝豪花园16号别墅,爸说要介绍个重要的人给我们认识。”

唐安琪知道他指的是唐四海。

在唐四海承认了江飒的身份之后,这对翁婿的私下往来日益增多,没有外人在的时候,江飒都是直接称呼唐四海为“爸”的,这分亲昵江伯伦从未享有过。

她脸上闪过几分狐疑,“爸没有给我电话。重要人士……会是谁?”

帝豪花园与紫檀花园一样,是城中最神秘高贵的两大花园之一,但却还是有所不同的。紫檀花园是天恒罗家的产业大名鼎鼎的郁金香会所便隐在其中,整个花园皆是为了郁金香会所服务;但帝豪花园则是以独栋别墅的形式存在,一共只有二十幢顶级度假别墅,以独特的设计分布,保证了互不干扰的情况,向来被顶级豪富当作私家别宫。

而十六号别墅,则属于唐四海的私产那里保全严密,从打扫卫生的阿姨到防范安全的警卫,皆是唐四海能够完全信任的人,因此这里也是商讨重要事项的地方。

唐四海亲自开的门,脸上的笑容轻快,与前些天时的沉重截然不同,他笑着将唐安琪和江飒拉进了屋,“安琪看看谁来了?”

楼梯上响起皮鞋咚咚的声音,人未至,声先行一个醇厚的男中音语气颇见急切,“大哥,是安琪到了吗?”

这是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人,长得很是斯文儒雅,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西装革履,有着宽口的额头和俊挺的眉。

是唐大卫。

唐安琪鼻头一酸,整个人便扑进了他怀中,“大卫叔,是你!”

她在美国时候的保护神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一个电话就会立刻赶到的超人,前世她回国之后的第三年死于心脏病发,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之后,她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而今他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依旧是那样熟悉的眉眼,那样宽厚的笑容,她的心中充满了惊喜,但心底那关于前世的遗憾却也实实在在的涌上心头,令她酸涩不已。

唐大卫捧着她充满泪痕的小脸,笑得合不拢嘴,“哟,竟然还真哭了?我说丫头,不过十来个月未见,至于哭成这样吗?”

他转过头去,很是得意地对唐四海说,“哥,早知道安琪那样想我,我就该早点飞回来。不如,索性这回我就不出去了,呆在S市陪着我家安琪,也免得她一阵子没见我,就掉金豆子。”

唐安琪抹了抹眼泪,带着期盼的眼神地说,“不然真的别回去了!”

她没有办法确定唐大卫是否真的死于心脏病发,但假设是的话,也一定是因为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如果他能够留在本城,她会说服他关爱身体,慢慢地引导他治疗心疾,以期可以躲避过二年后的那场厄运。

唐大卫笑了起来,“我倒是想,得问问你爸的意思,看他到底肯不肯让我这把漂在海外的老骨头叶落归根。”

年纪越来越大,便越来越想念家乡,虽然娶了名美国妻子,但他夫妻两个没有孩子,妻子的娘家人也几乎都没了,因此每当念故土时,妻子也曾表示过如果回国,她愿意追随。

他有这个意愿的,如今就只等着唐四海发话。

唐安琪见江飒立在一旁,眼中带着疑惑,便将他拉到身前,指着唐大卫说,“飒,这是大卫叔,他打理着唐氏国际在美国的产业,这几年我在美国,都是他照料我的。”

在缺乏父爱的日子里,唐大卫对于她来说,某种程度上也是种弥补。

江飒的脸上露出肃然的敬意,“大叔好,我是江飒。”

唐大卫这个名字,他自然是听说过的,眼前这个儒雅的男人,以其非凡的社交能力和敏锐的商业触觉在国内外都颇负盛名。

唐大卫家原本是唐家累积数代的家仆出身,到了唐大卫父亲这一代华夏开始奉行民主和平等,废除了奴仆卖身契约,原本的家仆不舍得离开主家,便以工人和帮佣的形式继续留了下来。

唐大卫出生在唐家大宅后面的宿舍楼里,长在唐家花园的草坪花丛间,与唐四海是一出襁褓就在一起的交情。一个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公子,一个是世仆帮佣家的小子,这不对等的关系却并没有扼杀这段真挚的友情,唐大卫是唐四海最真心的朋友,也是最信任的帮手。

二十年前,唐氏国际抢占美国市场,唐大卫便漂洋过海去了美国打理生意,在毫无根基的情况下,以他卓越的经商才能和社交才华打通了美国的各处关节,令唐氏国际的生意逐渐在美国生根发芽遍地开花。

六大财阀家族中,惟独唐氏国际在美国的影响力最大,这结果,全都要归功于唐大卫。

晚宴是地道的本地菜,唐大卫坐镇美国,事务缠身,回S市的机会也不过最多一年两次,因此格外珍惜餐桌上的家乡美味,毫不顾及温文的形象,大开杀戒,大快朵颐。

等他吃得差不多了,唐四海才对唐安琪说,“这回我请你大卫叔叔回来,主要还是因为滨海船业的帐册俐题,我怕身边有陆东虎的爪牙,所以这件事打算让你大卫叔来办。”

其中也不乏有让唐大卫回国的打算。

美国的事业版图早就已经成熟,唐大卫这些年来也培养了不少忠心又有本事的部下,那边的事总算还扔得开,正好回来将陆东虎手头上的事接过去,如果是唐大卫,那么之前所担心的那些问题,就一个都不会存在。

唐大卫是会计师出身,又独当一面久了,对帐册上的敏感度要远远高于普通人,他又秘密带回了一支优质的团队,因此在听唐四海说完前因后果之后,显得十分自信。

他终于停下手中的筷子,脸色微凝,“我早几年时就提醒过大哥,不要对陆东虎过于信任,这人什么都不显山露水,心思深得可怕,恐怕是个另有想法的。果然???…不过现在还不算太晚,放心吧,我会把他的老底都掀出来的。”

江飒见他们开始讨论唐氏国际内部的事宜,便有心想要借口回避一下,但唐四海却将他唤住,“阿飒,你留下。我不是老式的人,没有老式的想法,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了,这些安琪需要面对的问题,你是唐家的女婿,也应该要了解。”

唐安琪轻轻将他拉下,“听爸的。”

等谈完事情,已经差不多有十点半,唐四海笑着对江飒说,“安琪明天还有课,你先送她回去吧,我和大卫好久未见,还有好多话没说完,今夜我就陪他一块住在这里了。”

江飒点了点头,“好。”

唐安琪笑着和唐大卫道别,脚步迈出玄关的时候忽然又有些犹豫,她抬头望了眼江飒,小声地问道,“我要不要先跟爸说一声,给他提个醒?”

既然江灿就是唐安瑞的事已经确认无疑,江仲伦和张君婉又开明大方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没理由再瞒着唐四海不让他知道这件事。

况且,只有唐四海知道唐安瑞已经找到,他的决心才会下得更大一些吧?当唐安赐不再是唐氏国际唯一且理想的继承人时,陆雪琴手中最大的王牌,便就已经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