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倒是有心了,只是功夫都得用在正处,我的身子自有宫里的太医调理,何必让他巴巴去求人专门配药呢?”卫贵人神色淡然,“如今看着胤禩入朝当差办事不错,我也就放心了,旁人也没因我这样的出身而看不起他。”

“贵人又在说这样的丧气话,八阿哥听到后指不定又该难过了。”张嬷嬷觑了一眼琬宁的脸色后赶紧说道,“眼下八爷正是受宠的时候,皇上在前线也发话说八阿哥办事得力,往后势必是要重用八阿哥的,您就等着享福的那一天吧。”

“可不是吗,贵人这样说就是把爷的心意都推开了。”琬宁柔声道,“八爷常说只恨自己年纪尚不足以奔赴前线,否则便可像几个阿哥那样征战沙场立下军功,到时候也可以给贵人挣个大大的脸面。”

“那孩子真是…”卫贵人突然垂泪,“他有这份心意我便满足了,也不强求别的了。只是他到底是惠妃娘娘养大的,万不可因为我而疏远了惠妃娘娘,再者他又与十阿哥交好,这回肯定是左右为难的。听说皇上赐给胤禩的那个格格乌孙氏不是个乖巧的,你回去后好生管教便是。胤禩既给了你管家的权力,那些不听话的也不必心软念旧,否则她们是要爬到你头上去的。”

“妾身明白的。”新拨过去伺候乌孙氏的张氏、董氏已经改名为红桃、绿柳,因着是新进宫的宫女,虽然已经学习过规矩,也跟在云纹、云锦看着,可到底还是新手上岗,总有些不周到的时候。乌孙氏脾气大,动辄打骂宫人,阿哥所又是藏不住秘密的,怕是她的“辉煌事迹”都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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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去额娘那儿,可是听到了什么?”胤禩难得这么早从户部回来,见琬宁坐在榻上盯着眼前的熏炉愣神,以为今日在惠妃那儿受了气,便走上前柔声问道,“整个人都呆呆的,可是受了委屈?”

“爷回来了。”琬宁听到胤禩的声音后连忙回过神来,“爷说的什么话,惠妃娘娘跟贵人对我都好着呢。只是看着惠妃娘娘料理宫务有些累了,心里不免有些担心。再者贵人跟我说,在外头听了一耳朵乌孙氏打骂宫人的话,叫我多加教导罢了。”

“乌孙氏屡教不改,你也别太心慈面和,倒惯得她越发目中无人。”胤禩对乌孙氏本就不甚喜爱,他觉得乌孙氏美则美矣,可性子着实叫人接受不了。想到自己这两个月来在外头打听的,得知郭络罗氏的性格比乌孙氏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就更头疼了。

这几个月过得比在书房里还要累,不是身体的累,而是心累。户部的大人都是好相处的,也不需要他摸高爬低,倒是不少底下的官员借机攀关系,想要通过他去结识大阿哥;跟钮祜禄家有交情的也跟着来,想要他帮忙跟十弟扯上关系,堂堂一个皇子阿哥,于那些人看来,不过是攀龙附凤的一块踏脚石。

琬宁让胤禩躺在自己的腿上,伸手替他揉着额角的穴道。她哪里看不出来胤禩的为难,可是后宅妇道人家不能妄议朝堂之事,她就是有心帮衬开慰爷难以开口。

“八哥,大阿哥实在是欺人太甚了!”原本紧闭着的门被人大力地推开,惊得在屋内伺候的宫女们都倒吸了一口气。一看,竟是十阿哥胤俄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嘴上还嚷着,“这样不敬庶母的人,偏偏汗阿玛还这样宠爱,还说要…”还没说完,已经呆住了。

身后跟着的九阿哥胤禟还说着:“八哥刚刚回来,你就不能让八哥好好歇一下吗?”说着就要将十阿哥拉出去,却不想一抬眸就看到自己的八哥半点形象都没有地躺在一个女子腿上,那女子赫然正是小八嫂,顿时动作就停滞住,嘴巴张得老大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胤禩睁开眼睛坐起来,直直看着两个呆住的弟弟,觉得头更疼了。

“想必九阿哥十阿哥来找八爷是有事儿要商量的,”琬宁迅速回过神来,让琥珀跟画眉先两位阿哥给请了出去带到偏厅,又转过来对胤禩道,“看来是小太监们引错路了,爷赶紧去看看,别怠慢了两位阿哥。”又吩咐人送上香茶点心,才推了胤禩出去。

“两位爷也忒大大咧咧了,怎么这样冒冒失失就跑来主子这儿了。”带着胤禟跟胤俄去了偏厅后琥珀才道,“万一八爷不在,主子的名声岂不是不好听了。”

“去查查,到底是谁让两位阿哥没个伺候的人跟着就跑进来的,万一磕着碰着谁负责?”琥珀说的话琬宁自然也想得到,而且已经隐隐约约猜出是谁了。乾东六所也不大,进进出出无非也就那几个人,如今这儿最看她不顺眼的不就是乌孙氏吗?只是到底是乌孙氏一时聪明想出这样的法子,还是有人在旁支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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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琬宁吩咐人去查的时候,胤禩也带着胤禟跟胤俄在偏厅说话。

“你这是怎么了,冒冒失失就跑进来,谁告诉你我在你小八嫂那儿的?”胤禩把玩着手中的黄底蓝边牧童横笛青花茶盅,撩起眼皮看了胤俄一眼,那眼神瞬间让胤俄回忆起八哥督促他读书练字时“痛苦”的回忆。

“是一个小宫女,叫什么桃红的。”胤禟赶紧“祸水东引”,“八哥也别怪十弟,如今大军即将回朝,听说老大这回立了大功,汗阿玛有意册封他为郡王。若真是这样,那么岂不是助长了他的威风?老大不守孝道,汗阿玛还如此宠爱,这样着实有失公允!从前的事儿汗阿玛不追究也就罢了,这回大福晋有孕却是在贵妃娘娘百日里闹出的,如果也既往不咎,也未免太偏宠老大了!”

“就是,八哥你要帮帮我!”

“那你们想如何,上书让汗阿玛下旨打了大嫂的胎么?大嫂腹中这块肉到底也是皇家血脉。”胤禩看向胤禟跟胤俄,“再者你们也说了,大阿哥这次抗击准噶尔叛军途中立下大功,就算大阿哥有什么不对,这回只怕都能得到宽恕。”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惠妃娘娘是八哥的养母,所以八哥才不愿意跟老大闹翻!”胤俄见胤禩推三推四,直接哼了一声,话都不经脑子就直接说了出去,“也是,老大有权有势,八哥多跟老大一块儿走动,将来肯定前途无限。”

胤禩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他在书房里对九弟十弟诸多照顾,在他们闯祸的时候也竭尽全力帮衬,没想到现在却被胤俄讽刺一通。老大对他是好,可话里话外总带着些轻蔑,实际上也看不起他生母的出身,唯有这两个弟弟对他掏心掏肺,他也是真诚对待,没想到今日却是落得这样的笑话。

“你胡说什么!”胤禟一巴掌拍在胤俄后脑勺,“你这样是把跟八哥这几年的感情都丢在地上了!”

胤俄张了张嘴,想要道歉却如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他是贵妃之子,是宫里除太子之外出身最高的阿哥,素来只有别人讨好他的份儿,哪有他低声道歉的时候,便撅着嘴硬着脾气什么话都话不说。

“算了,”胤禩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出去,“我有些累了,你们今日说的事我再想想,往后再说吧。”

胤禟跟胤俄踟蹰了片刻还是离开了,只留下胤俄一个人坐在偏厅里。胤俄只知道要他出面让老大受到汗阿玛惩罚,可是怎么也不为他想想,惠妃是他的养母,更是老大的生母。难道要他不顾这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上书直言老大不敬之罪,他生母还在惠妃手底下讨生活呢!

一边是养育之恩,一边是手足之情,却是要将胤禩生生逼入绝境。

第十一章

011章 被迁怒的乌孙氏

琬宁不知道那日下午三兄弟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是明显地感觉到兄弟间似乎生疏了不少,往常九阿哥十阿哥肯定是一下课便往乾东六所里跑的,这几天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见上门,也不见胤禩吩咐人给他们送东西,难不成是真的闹翻了?

“主子,爷方才从衙门回来了,抬脚便往乌孙格格的屋子走去。”琥珀放下一杯木樨香露后低声说道,“那天九阿哥十阿哥误闯之事奴婢已经打听过了,原是乌孙格格身边的桃红给两位阿哥指路的。”那个桃红便是被乌孙氏强要了去的张氏,莫不是因着不能贴身伺候八爷,又受到乌孙氏的指使,故而做出这样的事儿?

“爷知道吗?”琬宁抿了一口清香甜蜜的木樨香露后才问道。

“这事不难查,听说两位阿哥爷亲口承认了是桃红给指路的,想必八爷也是知晓的。”琥珀又送上一碟藕粉桂花糖糕,一碟奶油松瓤卷酥跟一碟翠玉豆糕,“也不知道八爷这回去乌孙格格那儿是不是要为主子出头?”

“乌孙氏虽然莽撞蛮横,可好歹也是太仆寺马厂协领家出身,又是皇上指过来的,爷就是再生气也不会怪罪在乌孙氏头上,最多就是拿她身边的人开刀而已。况且这事儿也不能担保一定是乌孙氏指使的,我瞧那桃红估计也不是个省心的。”琬宁可没忘记桃红甫一入宫就被人满口称赞“贤惠忠厚老实”,又不是参加大选的秀女,这样的称赞背后想必花了不少银子打点吧。这等青云之志放在一个包衣宫女身上,不得不叫人忌惮着。

“侧福晋!”正要跟琥珀说着下一步事宜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尖声叫嚷,珠帘被撩开,滚进来一个穿着浅绿色衣裳的女子,她的发髻凌乱,碧玺石翠花歪在鬓角一侧,哭得梨花带雨,正是乌孙氏身边的绿柳。见琬宁正看着她,绿柳也顾不得礼数,跪行着过来,伸手拉着琬宁的衣角哭道,“侧福晋,求求您救救我们家格格,八爷说要打死她!”

琬宁旋即坐直了身子,眯着眼盯着绿柳好一会儿,才慢慢往后靠在大迎枕上,慢条斯理地玩着尾指上的金丝琉璃护甲,道:“乌孙氏又说了什么惹八爷不高兴了?”

绿柳没想到琬宁竟然不是立即起身前往自己主子的院子,呆滞了片刻才喏喏道:“奴婢也不清楚…”

“既然不清楚,你倒是有勇气敢跑来我这儿求救。”琬宁浅笑着道,“我这儿虽然不说守卫森严,可外头也是有太监跟粗使婆子守门的,你又是如何能进来的呢?”

绿柳自然不能说是给了碎银叫守门的人放她进来,快到门口的时候才故意弄乱了发髻,又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掐得泪水涟涟才跑进来的。今日八爷到乌孙氏那儿兴师问罪,她便揪准时机出来求救。

见绿柳眼神游移,支支吾吾回答不出来,琬宁便知道这其中肯定是有不妥的地方。她示意琥珀先去打听一下,便继续道:“你倒是叫我另眼相看,听说乌孙氏对你们动辄打骂,不少人都私下议论乌孙氏暴躁难相处,你倒是忠心耿耿。”

绿柳抽噎了一下。乌孙氏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子,绿柳刚刚伺候她的时候也没少吃苦头,后来渐渐摸索出来,知道乌孙氏极其讨厌八爷的侧室,才投其所好跟她日日说侧福晋的不是,逐渐才得了乌孙氏的信任。她怎么就忘了,乌孙格格看不惯侧福晋,侧福晋何尝看自己主子顺眼呢?这回来求助简直就是一步错棋!

琥珀很快就回来了,在琬宁耳边说了几句。琬宁莞尔一笑,弯下腰把脸凑到绿柳跟前,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无名指跟尾指上的护甲在她粉嫩的脸上刮了几下,才道:“你确实是个护主的,不过也忒不把我放在眼里。小张子、小和子,绑了她,然后随我一起去乌孙氏那儿看看。”

绿柳还想求饶,便被眼疾手快的小张子拿来帕子塞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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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孙氏久不承宠,原本以为胤禩这阵子都不会踏入她的屋子,便索性跟绿柳、桃红一边做着绣活一边说话,话题无非便是琬宁。乌孙氏仗着自己是满军旗出身,容貌娇艳,很是看不起汉军旗出身的琬宁,又觉得琬宁装模作样讨得了胤禩欢心才得了管理乾东六所事务的权力,话里话外将琬宁贬得一文不值。

桃红是个木讷性子,只知道附和两句;绿柳能说会道,跟乌孙氏一说一和哄得乌孙氏心花怒放,却不想胤禩早早就站在外头,将她们在屋内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桃红也是个有追求的,见跟自己一起到乌孙氏身边伺候的绿柳越发得乌孙氏信任心中不忿之余难免焦急,遂将前段时间引了九阿哥十阿哥到琬宁屋子的事情说了出来。她原也是无意之举,因着十阿哥问她八爷在何处,她便懵懵懂懂地告知,也没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如今看着绿柳越发得重用,桃红自己又不是善言辞的,便将这事夸大了一番,重点指出自己的作用跟目的,便是为了给乌孙氏出气。

谁料这么一说,竟是将胤禩心底的火气都引了出来。他一脚踹开乌孙氏屋子的门,也没理会乌孙氏的惴惴不安,令两个小太监将桃红拉了出去,按在板凳上便是杖刑伺候。桃红在家也算是娇生惯养,张家对她期盼很大,总盼望着家里也能出一个德妃一样的人物,便不是伺候皇上,能在阿哥身边呆着也是好的。两个小太监得了胤禩的命令虽不敢往死里打,可力度也不小,不一会儿桃红背部臀部便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乌孙氏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尖叫了一声便晕厥过去。绿柳见形势不对,赶紧去琬宁那儿搬救兵,心中也隐隐约约猜测道,肯定是桃红设计侧福晋叫八爷不高兴。

等琬宁来到乌孙氏那儿时,桃红已经挨了几十下板子,眼下是出气多入气少。

“爷这是怎么了,干嘛发这样大的脾气?”琬宁上前行了一礼后才温声道,“底下的奴婢有什么不是都该由慎刑司处罚才是,若是将这个奴婢活活打死了,传出去对爷的名声也是有损的。你们两个也住手吧,找些药来给她敷上,别叫她死了。”

两个行刑大的小太监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不该住手。胤禩火气一过便也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妥,遂挥手让几个婆子将桃红带下去,随便找些伤药来给她医治。

乌孙氏悠悠转醒,便见胤禩跟琬宁分坐在榻上,腿脚一软直接从座位上滑下来,脸上背上都是冒出的冷汗。她瑟瑟发抖,似乎还未从刚刚见到的场景中回过神来。一边的绿柳也被捆着,跪在下头低声抽噎。

“好一个乌孙氏,竟然指使自己的奴婢构陷阿哥!”胤禩一个茶杯甩了出去,滚烫的茶水直接淋在乌孙氏身上,惊得她发出“啊”的一声。

乌孙氏连忙叩头,只说自己并不知道桃红先前的所作所为。她起先并未在意,可到底也不是一味的蠢钝愚昧,这事儿如果传出去,固然叫琬宁名声有损,但是九阿哥、十阿哥的名声只怕也不好听。她深思惶恐,只想把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出去。

琬宁让人重新给胤禩送上热茶,看了底下惊慌失措的乌孙氏一眼后才道:“乌孙妹妹虽然性子泼辣,可到底也不是喜欢耍心机的人,妾身与她相处这些日子还是了解的。只怕是底下的人兴风作浪故意栽赃在乌孙妹妹头上,到时候乌孙妹妹被爷厌弃,她们也好找机会另谋出路。爷别为了几个奴婢就迁怒于乌孙妹妹。”

胤禩深深吸了一口气,日前跟胤禟胤俄闹翻压抑的怒火还在心底燃烧,急需找个借口发泄出去。他看着底下哭得花容失色的乌孙氏跟绿柳,冷漠地开口道:“乌孙氏尊卑不分以下犯上,念其伺候爷有些时日,别的暂不追究,如今便禁足在这儿,没有爷的准许谁都不能探视,更不准踏出院子半步。冯顺,挑几个有些功夫在身的奴才守在院子门口,一旦发现谁偷偷进出,一律捆了送去慎刑司!”

没有说什么时候放出来,胤禩牵着琬宁的手便走了出去。看着乌孙氏如烂泥一样软在地上,看着院门被铜锁锁上,琬宁微微垂下眼眸叹了口气。乌孙氏虽然有错,但却是被牵连的,桃红还在这个院子里,来日必定是要在乌孙氏手下继续讨生活,日子肯定难过了。

奴才们的命都是不值钱的,受伤挨打后也不会有专人来诊治,能不能痊愈靠的就是自己的意志。便是桃红将来好全了,也肯定是落得一身疤痕,断然没有能够成为胤禩女人的可能了。

“爷不要再生气了,仔细气坏了自己的身子。”琬宁柔声道。

“我不气。”胤禩揉了揉额角,“汗阿玛的御驾已经到了城外行宫,估计这两日便要回京。宫里王贵人即将临盆,贺礼你多看看。还有,额娘说了,礼部已经定下时间,明年五月我便要完婚。”说到最后却也是疲惫不堪。

琬宁心头如同被铁锤敲击了一下,微微愣神。再有不到一年的时间,郭络罗氏就要来了。

第十二章

012章要从郭络罗家出嫁

长大的阿哥中,除了大阿哥、太子跟三阿哥外,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跟八阿哥均尚未完婚。三阿哥是去年十月迎娶的都统彭春之女董鄂氏,夫妻二人鹣鲽情深,倒也是羡煞旁人。尤其是太子妃,虽说担着个未来一国之母的头衔,可太子偏宠侧福晋李佳氏,对她反倒是有些冷落,她心里是百般滋味,但也不是一味忍让贤惠,如今已经将李佳氏所出的小阿哥抱到自己跟前抚养。

康熙的御驾已经从行宫出发归来,琬宁着人去打听,才知道这回皇上在行宫那儿宠幸了一个包衣出身的女子陈氏,如今已经领着一起回宫。也不知道王贵人是不是被这个消息给刺激到了,康熙归来那日便作动,于六月十八日诞下一个小阿哥。

“给王贵人的贺礼都准备好了吧?”琬宁翻了翻账本,向一边的琥珀问道。

“已经让冯顺给送去承乾宫去了。”琥珀回道,“因着王贵人再次给皇上诞下皇嗣,皇上也有意将她封为王嫔,只是不知道太后同不同意。还有皇上带回来的那位姑娘,说是按着常在的月俸住在咸福宫。”

“王贵人本就得宠,又诞育两位阿哥,皇上要册封她也无可厚非。”不过到最后也是因着太后不同意让一个汉女这么快坐上嫔位的位置,后来只是按着嫔的位分待遇,宫里人也称呼她为王嫔,实际上并没有得到嫔位的金册宝印。琬宁想了想又道,“陈庶妃新近得宠,便是惠妃娘娘都要好生对待。正巧内务府送来了几匹上好的喜上眉梢妆花锦,你顺便收拾几样摆设,让陈喜找人给这位陈庶妃送去。”

“是。”琥珀点点头,“大福晋跟王庶妃都有孕六个月了,听说大福晋这一胎极有可能是一个阿哥,可把大阿哥欢喜坏了。王庶妃这一胎看着像是个公主,却叫王庶妃有些失望了。”

王庶妃住在长春宫,是在康熙出征后两个月才诊出有孕的,因着素日里不甚得宠,住在主殿的赫舍里氏常年卧病在床需得静养也顾不上她,所以只能让内务府派遣得力的嬷嬷去照顾。这是王庶妃的头胎,本想一索得男,谁料脉象显示这一胎竟是个公主。

“皇上膝下公主不多,王庶妃要诞下公主也未必不是好事。”琬宁却记得王庶妃终此一生也就只有这个女儿,只可惜公主身子娇弱,还没过十二岁生日便夭折了。王庶妃自己不得宠,没了唯一的女儿后便伤心过度,早早就香消玉殒,到死也没能得到正式的册封。

“主子,乌孙格格又开始闹起来了。”画眉踩着小碎步进来禀道,“听说又罚绿柳到烈日下跪两个时辰,使得绿柳中暑昏厥差点救不回来。”

“随她闹,别闹出人命就是了。”琬宁拿着银勺往香炉里添了一勺檀香,“最好闹得身边再也没有奴才伺候,闹得人尽皆知叫八爷彻底厌恶了,她才知道厉害。”被软禁之后乌孙氏每一天都在吵闹,也不知道哪儿来这样的底气争辩。如果自己是她,肯定是修心养性祈求八爷快点消气,这样才好解除禁足的状态。“绿柳到底是内务府记名的奴婢,别让她真的出事,去太医院开几副药给她喝下,尽人事吧。”

“是。”画眉应了一声便赶紧去办。

“你也去把我刚刚吩咐的事儿办了,趁着现在时候还早给送过去。”琬宁又跟琥珀说道。

琥珀点了点头,也跟着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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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看着拟写了一半的旨意,悬着的笔无论如何都写不下去。击退准噶尔部本是值得高兴的事情,虽然将噶尔丹及其残余势力抓住,但也让费扬古加紧追击。原本是想借此给皇室宗亲八旗子弟加封,可以见到来迎接的老大媳妇,又看到见到胤俄那脸色,康熙再好的心情都打了折扣。

康熙自己自然是不会为死去的妃嫔守孝,不然王庶妃也不会怀有身孕。可是他却要求自己的儿子严格遵守这样的规矩,老大也不是第一次做出这样的事情了,这几年都不知道长进。老大媳妇也是的,也不知道规劝一下,现在又闹出这样的事情,似乎不给外头一个交代脸上也不好看。

“皇上,礼部尚书大人求见。”李德全眼角觑了一眼康熙跟前放着的明黄色绢布,见上头写到奖赏大阿哥那一部分便没写下去,就知道皇上心里也是存着疙瘩的,于是赶紧将目光转移到自己双脚的鞋面上,只轻声问道。

“传他进来。”

佛伦是领着明年诸位阿哥大婚的章程来呈给康熙过目的。别的倒不是大问题,只是未来八福晋出门的地点得好生琢磨一下才是。虽说郭络罗氏是在安郡王府里长大的,可毕竟现在安郡王在守孝,总不能让他们在孝期张灯结彩大排筵席吧。为着这事,佛伦自己也是快要把头挠破了,只能把问题呈上来交由皇上处理。

安郡王这些年被康熙大力打压后权势比从前削弱了不少,原本将郭络罗氏指给胤禩是为了更好地取代安郡王府接管其人脉势力,眼下康熙却觉得这桩婚事有些不靠谱了,安郡王府守孝后势力大不如前,就跟鸡肋一样,吃之无味弃之可惜。

“既然安郡王守孝,郭络罗氏自然不能从郡王府出嫁。朕记得郭络罗家尚有人在,便让郭络罗氏从郭络罗家出嫁便是。”康熙大体看了一下大婚典礼的章程,对礼部拟出来的折子还算满意,便提起朱笔在折子上写了几句,才对佛伦道,“传朕的口谕,着郭络罗氏明年开春后搬回郭络罗家,直到五月出嫁。”

“奴才遵旨。”佛伦舒了一口气,总算搞定这个问题。

郭络罗家在和硕额驸明尚被斩首后便渐渐式微,如今在朝堂上也没有担任要职的人在,如果不是有安郡王宠着,哪里能养成郭络罗氏这般骄纵蛮横的性子?康熙这一番话传到安郡王府去时,郭络罗氏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她阿玛是郭络罗家的长子,故而能迎娶和硕格格。只是明尚死后她便被安郡王接进王府教养,跟自己的叔婶感情不深,在郭络罗家也是感觉诸多制肘,远不如在王府里过得快活,如果真的要从郭络罗家出嫁,她绝对会郁闷烦躁的。

只可惜旨意已下,郭络罗氏就是再不愿意都没有办法。这几个月她已经完全感受到人情冷暖,往常时时上门走动的人家在这几月里都不再来往,仿佛当初有着巴结嘴脸的人不是他们那样。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咬着牙往发髻上簪上一支羊脂白玉兰花步摇,便起身去给安郡王福晋请安。

“听说郭络罗家那位格格需得回到叔叔家出嫁,光是这样想了想,便觉得到时候场面肯定比不上在安郡王府出嫁那样盛大。”周氏递了牌子进来,将最近外边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与琬宁听。其中最让她上心的就是八阿哥跟未来八福晋的婚事,这可是关系着自己女儿将来的一件大事。

“安郡王还在孝期,自然不能为郭络罗家的格格大办婚事,怕是连婚宴都不方便出席。”琬宁回想看了一下,前世郭络罗家在额驸明尚被问斩之后就衰败,胤禩分府出宫的时候连个上门来贺喜的人都没有。郭络罗氏那些年也是只字不提郭络罗家,反倒是跟安郡王府越走越近,看来这一辈子是要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从郭络罗家出嫁,不说别的,便是格调排场,绝对会逊色于在安郡王府里的。这对素来注重颜面性子高傲的郭络罗氏来讲无疑是个天大的打击。

琬宁莞尔一笑,真想出宫看看到时候郭络罗氏的神色。

第十三章

013章大婚前夕

绿柳跟桃红病的病伤的伤以后,乌孙氏大概终于意识到再这样闹下去便再无重见胤禩的那一天,眼下终于学乖了,每天只窝在房间里抄写宫规做做刺绣,再不敢大吵大闹摔东西了。琬宁也只是命守门的婆子看紧些便不再管她,满门心思都放在梳理乾东六所人员跟后宫一溜的事情上。

“王贵人所出的小阿哥即将满百日,大福晋跟王庶妃也快临盆了,这贺礼总得拾掇好,免得到时候没来得及送过去,倒是让人笑话了。”琬宁一边往耳珠上戴上一对赤金镶月白石玉兰花耳坠,一边跟身后的琥珀和画眉说道,“等一下将礼单拿上来我再核对一下,免得有什么差错。”

“主子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了,还是这样不放心。”琥珀放下手中的梳篦,接过画眉递来的蝶花吊穗银发簪给琬宁簪好,“转眼就是秋季了,内务府给送来了许多新的料子,也是时候给主子裁几身鲜亮一点的衣裳。再有主子妆奁盒子里的首饰都是去年的花样了,也该打些新的过来。”

“又不是什么喜庆的时节,哪些需要这样张扬?”琬宁笑道,“对了,既然内务府送了新的缎子上来,也别忘了给乌孙氏挑一些送去。虽说是禁了足,可到底也是爷的屋里人,也不能亏待

了。”

“主子心慈仁厚,就不知道乌孙格格会不会承这份情了。”画眉在一边低眉敛目道,“奴婢听说乌孙格格虽然不再吵闹,可素日里还是对主子有埋怨的,一直觉得是主子陷她于眼下这个地步,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这样的想法。”

画眉在琬宁跟前素来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今日倒是头一回见她说这样的话。琬宁有些惊奇地转头看了她一眼,才笑着道:“她不喜欢我我自是知道的,不过也不等于我要锱铢必较以牙还牙,免得到时候传出去说我容不下她,反倒是害得自己名声不好听。”她可不是郭络罗氏那样无所畏惧的性子,她没必要为这些不要紧的人背上不好听的名声。

“主子说得是。”画眉又递了一串祖母绿圆珠手串上去,便再也不搭话。

琥珀若有所思地看了画眉一眼,最后给琬宁整理好龙华,便下去将拟好的礼单拿了上来,道:“奴婢听说皇上有意在小阿哥百日之后便晓谕六宫正式让王贵人享嫔位的份例,也不知道小阿哥会不会抱去给佟妃娘娘抚养。”

王贵人所出的十五阿哥得了皇上的恩典可以养在她的身边,这回却是未知之数。佟妃如今在后宫中的地位越发稳固,宫里也不一次传出说等着准噶尔战事平定后便要册封佟妃为贵妃的消息来。眼看着佟妃这两个月侍寝的次数越发多了,这个消息是大有根据的。佟妃是孝懿皇后嫡亲的妹妹,一等公佟国维之女,现在宫里就属她出身最好,就是仁孝皇后之妹赫舍里庶妃出身也比不过她,因着赫舍里庶妃只是仁孝皇后的庶妹。

“到底佟妃娘娘也是承乾宫主位,宫里又有主位以下妃嫔不得抚养阿哥的规矩,王贵人住在承乾宫里,自然得遵守规矩。”琬宁看着铜镜里妆容姣好的自己,若她在郭络罗氏进门后有孕平安产子,依着郭络罗氏的性子肯定是要把她的孩子抱走的。八爷尚未分府,她这个侧福晋也只是空有虚名罢了。

世事哪有尽如人意的,现在只能靠自个儿争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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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三十日,大福晋顺利诞下大阿哥嫡子。因着先前四年接连诞下四位格格,大阿哥跟惠妃的重望以及自身的压力,使得大福晋这一胎怀得并不安稳,九月整个月里都是卧床休养的时间多,这回虽然诞下健康的小阿哥,可却是叫大福晋的身子越发不中用,产后还出现了大出血的现象,亏得太医院的院判妙手回春,否则大福晋的性命便是岌岌可危了。

十月初二,王庶妃诞下一位公主,母女平安。康熙子女众多,可活下来的公主十根手指头都数得清,故而得一女她仍是十分高兴的,便顺势晓谕六宫,册封王贵人为王嫔,令王庶妃享贵人份例。虽说是册封为嫔,只是册封礼却是暂缓举行,王嫔也只是担着嫔位的虚名而已,不过这倒不影响王嫔喜悦的心情。

无他,皇上允许她抚养刚刚出生的孩子,不必抱去给佟妃了。这消息一出后宫哗然,皇上着实太宠爱王嫔了!佟妃面上不显,心里也是酸溜溜的,虽然她侍寝的日子多,可皇上去她那儿多数都是纯粹的盖被子睡大觉,哪里比得上王嫔陈庶妃等能承欢雨露。

“之前不是打听到说皇上会给贵人升位份的吗,怎么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呢?”趁着画眉去厨房的空闲,琬宁才细声问道。

“奴婢也不清楚,先前还说皇上要给出征立功的几位皇子阿哥及皇室宗亲分封爵位的,可现在也没了下文。”皇帝的心思最难猜测,琥珀只是说道,“奴婢只是听说因着大福晋是在温僖贵妃百日热孝里有孕的,皇上心里不高兴,遂将册封的旨意都压了下来。外边的皇室宗亲虽然没说些什么,只是心里都是不高兴的,言语间对大阿哥也有抱怨。”

琬宁却记得三十四年没有分封爵位是因为噶尔丹尚未被抓到,所以皇上暂且压下此事,准备第三次出征准噶尔一举歼灭噶尔丹残部。没想到现在个个都以为皇上为着大阿哥一人,把给其他立功之人的恩典一并压下,倒是让大阿哥成为众矢之的了。

太后的寿辰带来三十四年最后一次盛大的宴席。踏入深秋后琬宁便病了一场,顺势将管家的权力交了出去让陈喜去办。说她小气也好装模作样也罢,新年过后乾东六所就要搭喜棚换摆设,准备迎接当家主母入住。虽说有内务府跟礼部帮衬,可有些章程还得乾东六所的人拿主意,她对郭络罗氏素来只有厌恶憎恨,怎么可能为她准备这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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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络罗氏看着拾掇了一大半的行囊,咬着牙闷闷不乐地坐在梳妆台前。再没几天郭络罗家就该派人接她过府了,虽然是自己的亲叔叔家,可郭络罗氏却是万般不爽。婶娘对她一直十分冷淡,远比不上舅妈对她那样体贴宠爱,那边还有好几位堂姐妹,个个都是闷嘴葫芦一样的性子,她跟她们都说不上话。

“格格,福晋有请。”安郡王福晋马佳氏身边的富嬷嬷来请,郭络罗氏脸色阴沉地点了点头,对着镜子看了看,见自己身上的首饰衣料俱是素净淡雅的,才起身走在富嬷嬷前头去了马佳氏的院子。

马佳氏跟荣妃是堂姐妹,出身高性子好,跟玛尔浑夫妻伉俪,对郭络罗氏也好,故而郭络罗氏对她也十分敬重。见自己外甥女阴着一张脸走进来,马佳氏便知道她又开始耍小性子了,便温声道:“快到年下了,我让人给你裁了新的冬衣,等一下便让人给你送去。”

“额克出何必为我费料子,再没几天我便要回去叔叔家,那些衣裳自有他们置办。”郭络罗氏嘟着嘴说道。

“你是要出嫁的人了,还这样爱耍小性子,仔细八阿哥不疼你。”

“不疼就不疼,不过是个光头阿哥罢了。”郭络罗氏嘟囔道,心里还加了一句,生母还是个辛者库贱婢的出身,没的还丢了我的脸。

“八阿哥入朝当差不足一年就赢得了朝堂上下的一片称赞,可见是个能干的,你那克出对他也是赞不绝口。”马佳氏一眼就看出郭络罗氏心里想的什么,“卫贵人虽然出身不好,可到底是八阿哥的生母,你入宫需得对卫贵人多加尊敬才是。还有惠妃娘娘,她是八阿哥的养母,也得好好孝顺,免得叫人觉得你不遵长辈,在背后议论你。”

郭络罗氏垂眸应了一声,心里却不以为然。

马佳氏也无可奈何,要说外甥女的性子还是他们这些长辈给宠惯出来的,只得再三叮嘱,让她进门以后与八阿哥好好相处,善待八阿哥后宅的侧室格格,孝敬惠妃跟卫贵人。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直到郭络罗氏严肃地点点头后才住了嘴。

“当年阿玛为你保留的嫁妆单子我都交给你身边的完颜嬷嬷了,她是姐姐亲自为你挑选的,对你最是忠心不过,往后有什么事儿多跟她商量。”马佳氏又将自己陪嫁的一对玫瑰晶并蒂海棠修翅玉鸾步摇给了郭络罗氏,“这是我当年出嫁时的嫁妆,我年纪大了戴着也不好看,倒是适合你这样的年纪。”

郭络罗氏鼻头一酸,跪下恭恭敬敬地给马佳氏磕了个头。

过了年后,郭络罗家便套车过府,将郭络罗氏及一台台的嫁妆接走。

三十五年三月,四阿哥、五阿哥相继大婚;五月初,七阿哥迎娶副都统法喀之女纳喇氏。

接下来,便是胤禩的大婚之日。

第十四章

014章胤禩大婚

五月十六,宜嫁娶。

大婚前一天,郭络罗氏的妆奁已经送到乾东六所里来。除了皇上下赐的仪币以外,还有郭络罗氏生母留给她的嫁妆、安郡王府的添妆、郭络罗家的添妆,林林总总算起来也有六十八台,塞得乾东六所的主院满满当当。

胤禩已经换好蟒袍补服去给皇上、太后、惠妃跟卫贵人请安,内务府的人也一早就来做好宴席的准备,陈喜跟冯顺也被胤禩派去协助内务府办事,整个乾东六所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氛,除了琬宁跟乌孙氏所在的东西两个偏院。乌孙氏到现在尚在禁足中,郭络罗氏进门第二日能不能去拜见也是未知之数;琬宁对郭络罗氏半点好感都没有,自然别提欢迎二字了。

“今日是八爷的大喜日子,主子好歹也笑一笑,免得叫人看见了说主子恃宠而骄。”一边帮琬宁捶着小腿一边小声说道。

“有什么可以笑的,郭络罗氏那性子咱们又不是不知道,等她进门我的日子就难过了。”琬宁百无聊赖地翻着话本,发髻上蝙蝠纹镶琉璃珠颤枝金步摇垂下来的珠子流苏微微摇晃,“外头越发热闹了,倒显得咱们这儿冷冷清清的。”

“八爷大婚,底下的奴才们都到前头讨赏去了,听说乌孙格格的西偏院那儿跑了一大半的人。还是主子这儿略微规整些,底下的人都不敢随意四处走动。”琥珀说道,“绿柳痊愈了,桃红的伤虽也好了可听说落下了病根。如今乌孙格格都不爱叫她们在跟前伺候,直接将她们挪出去当洒洗宫女使唤。”

绿柳倒无所谓,大不了熬到外放的年纪出宫嫁人;桃红却是惨极了,如今背上臀部落下一片狰狞的疤痕,断没有出头之日。

“没有绿柳桃红,总有别的宫女给提拔上去。反正这事儿现在也不归我管,咱们就好好看着就是。”依着郭络罗氏的性子,肯定是一进门就要把管家的权力给拿过去,到时候乌孙氏的西偏院要什么人办什么事都是郭络罗氏做主的。琬宁看了下屋内的西洋钟,道,“去把我的衣裳拿来吧,看时间八爷也该出宫去郭络罗家了。”就是再不高兴,表面活还是得做给别人看的。

换上粉红色缠枝葡萄文饰的旗装,长发用白玉嵌珠翠扁方挽好固定住,发髻左侧簪着几簇珊瑚绿松石珠花,右侧则是一对丹砂点翠朝阳挂珠钗。琬宁想了想,挑了对点翠垂珠蓝玉耳坠戴上,拿过罗帕便走了出去。

“侧福晋来了!”冯顺眼尖,见到琬宁走进来便赶快过来请安。

“都忙着什么呢?”琬宁打量了一下宴席的摆设,到底是嫡妻主母进门,排场要比纳侧礼时盛大不少。青花白地瓷梅瓶里插着开得正盛芍药跟海棠,红绸缎子扎成花球悬挂在喜棚上。华仪美器、醇酒佳酿,都等着晚些时候的宴席开始。

“不过是在做最后检查的工作罢了。”冯顺笑着掐媚地回道。

“也是,该好好看着才对,到底是爷的大喜日子。”琬宁面上不显,说话也是淡淡的,倒没叫人看出内心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今晚这场宴席她是没资格坐上席面的,不过是穿得亮丽一点应景一下罢了。陈喜随着胤禩出去,这儿就交给冯顺打理,琬宁看了两眼,才道,“惠妃娘娘跟卫贵人等一下大概都会派人过来,你好生看着,别出什么岔子。”

“奴才晓得。”冯顺恭恭敬敬地送了琬宁出去后,才舒了一口气。自个儿主子这位侧室什么都好,就是出身不高,眼下福晋进门,这乾东六所里的势力又该有一轮洗牌了。他比不上陈喜得爷信任,还是得从福晋那儿入手,这位侧福晋还是先远着点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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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嘻嘻哈哈的热闹跟琬宁自然没有任何干系,她躺在床榻上盯着头上的帐子出神,长长叹了一口气,辗转了很久后才总算入睡。

五月十七日,天大晴。琬宁换好着装,领着琥珀便去主院准备给郭络罗氏请安。上一辈子郭络罗氏初见面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今天也不知道会有什么难题迎接她。刚刚走到主院院门,便见乌孙氏也跟着走了过来。琬宁觑了她一眼,见她眼底下斗大的乌青,虽然是华衣美饰浓妆艳抹,可也掩盖不住乌孙氏脸上惴惴的神色。这是自去年禁足后乌孙氏第一次跟琬宁打了照面,彼此都有些诧异。琬宁率先一步走了进去,乌孙氏乖乖地跟在她身后,半句话都不吭。

看着倒像是学乖了。听宫女说胤禩跟郭络罗氏出门给皇上、太后、惠妃跟卫贵人请安,要过一阵子才回来,琬宁便坐下啖了一口茶,完全没有要跟乌孙氏说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