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东六所里没个主事的人,琬宁突然作动难免叫人措手不及。好在白嬷嬷跟李嬷嬷之前有照顾过大福晋生产的经验,产婆也是一个月前就住进来的,产房都已经早就拾掇好。便先是派琥珀、画眉跟和乔分别去通知惠妃、卫贵人跟胤禩,又让人去烧热水准备干净的剪子襁褓一类的物什,让产婆护着琬宁进入产房。

卫贵人得到画眉报信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她已经好些年没有出席宫里这些宴席,今晚不出席也属正常,旁人也不会追究她一个久病之人的罪过,倒不如来乾东六所守着,说不定还可以第一时间抱抱自己的孙儿。

“贵人先喝口热茶吧。”画眉奉上刚刚泡好的信阳毛尖,“主子刚刚才进产房,只怕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为八爷诞下麟儿,不如奴婢让人先给贵人送些吃食来吧。”

“我不饿,也不必特意准备。”卫贵人捧着茶盅,“倒是琬宁那儿,生产的时候消耗的体力大,记得吩咐厨房做些易克化食物给送进去。”

“白嬷嬷已经吩咐厨房了。”画眉话音刚落,便见琥珀领着惠妃身边的大宫女竹茹,和乔领着红珠进来。惠妃已经在宁寿宫陪着太后饮宴没法前来,故而派遣自己最信任的大宫女过来看着;胤禩在前头陪着康熙也不好派遣陈喜过来,郭络罗氏却不知是什么想法,只是叫红珠来看着,便留在惠妃身边一同陪着太后说笑。

“你家主子呢?”卫贵人见过红珠,自然知道她是郭络罗氏陪嫁丫鬟。明知道里头琬宁正替胤禩生育孩子,她这个做主母的竟然不回来守着,安的什么心!还以为这段时间她安分守己是有所改过,没想到还是老样子。

红珠连忙跪下,却不知道怎么替郭络罗氏辩解。

好在卫贵人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产房里的动静所吸引,也没有要继续追究下去的意思,只是一直没有让红珠起来。

琬宁只觉得腹中绞痛,双手抓紧帷幕上垂下的丝带,耳边都是嬷嬷产婆叫喊的声音。嘴里被人灌入了热粥炖汤,也不知道疼了多久才赶紧下腹有种下坠的感觉,身体像被怪兽撕扯绞碎那样,直到外边传来烟火释放的声音,她在一片绚烂的花火中感觉到下丨体有东西滑出,婴啼声瞬间侵入耳朵。

“恭喜侧福晋,是个格格,长得可好了!”白嬷嬷让产婆将新生儿抱去清洁,才凑到琬宁跟前道喜,“奴婢让产婆先把孩子抱出去给卫贵人瞧瞧,待会儿再抱回来。卫贵人一直在外头候着,想必也是想第一时间抱抱小格格的。奴婢又让人炖了鸡汤,侧福晋喝过以后先好好睡一觉,睡醒以后八爷就该回来了。”

是个女儿…琬宁虚弱地笑着点点头,由着她们帮她净身换好衣裳,喝过鸡汤后才沉沉睡去。是个小格格也好,想必郭络罗氏也不会起了要将孩子抱走的年头了吧。这是琬宁进入黑甜乡中最后一个念头,身体疲惫使得脑袋跟浆糊一样,再也抵挡不住睡梦的呼唤。

第二十六章

026章请封侧福晋

虽然有些可惜琬宁这一胎不是个阿哥,可毕竟之前太医就隐晦地提醒过他,所以胤禩只是可惜了一盏茶的时间,便笑嘻嘻地跑进暖房想要看看自己的宝贝女儿。郭络罗氏紧随其后,脸色却不怎么好看。红珠被罚跪一事她一回来就听说了,她一直以为卫贵人身子不好,肯定不会到阿哥所里来守着,没想到却还是低估了卫贵人对王氏这一胎的重视。如今想来也是,乌孙氏那一胎在腹中夭折,卫贵人自然紧张王氏这一胎,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个问题呢?

“小格格真是可爱。”胤禩笨手笨脚地在奶嬷嬷的教导下抱起软绵绵的女儿,虽然现在还是红皮猴子样,可在他看来自己女儿却是天底下最最漂亮的姑娘,如果不是新生儿脆弱吹不得风,他肯定是要抱出去好生炫耀一番的。

郭络罗氏暗地里撇了撇嘴,完全不觉得皱巴巴的孩子那儿好看了。不过这档口她也不会去说些难听的话惹胤禩不高兴,只是笑着道:“小格格还那样小,爷还是先交给奶嬷嬷照料吧。还有王氏,也算是劳苦功高的人物了,咱们也该去看看她才是。”

“回福晋的话,侧福晋正睡着呢,只怕还不能起身给爷还有福晋请安了。”李嬷嬷笑着回道。方才侧福晋生产时不见你回来守着,人家太子妃、福晋、三福晋跟四福晋虽然也不喜侧室得宠,可也知道守在产房前做些门面功夫彰显自己的贤惠,偏偏这个八福晋反其道而行,还真叫人大开眼界。

“不急,让她好生歇着吧。”胤禩将女儿交给奶嬷嬷,“你们今日都累了,传爷的话,东偏院里的奴才每人多赏两个月的月钱。”

“奴婢多谢八爷赏赐。”李嬷嬷喜笑颜开。

“忙活了一天了,都下去休息吧。”打发了一*来道喜的奴才,胤禩头也不回地跟郭络罗氏说道,“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我书房还有事情要忙,今晚不必等我了。”

郭络罗氏才要张嘴挽留一下,胤禩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带着陈喜便快步离开。

他是恼了我了。郭络罗氏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这几个字,她刚要抬起的手无力垂下,挣扎了片刻却始终抬不起脚要追着往书房而去,只能耷拉着肩膀带着紫珠回到主院。看着铜镜里满脸委屈的自己,郭络罗氏终究是没忍住,扑倒在梳妆台前放声大哭。

胤禩不知道自己方才冷淡的行为让郭络罗氏很是委屈,他抽出空白的宣纸提笔认真写着,陈喜觑了一眼后更是立刻把头低下去。作为胤禩的贴身大太监,陈喜也是略识得几个字的,那纸上分明写着要为东偏院那位请封的事情!好在自己跟东偏院那位主儿交情不错,不像冯顺那样一步错步步错,如今想巴结,连门儿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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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琬宁从月子里出来时已是六月中旬。这一个多月里郭络罗氏每隔几天便要过来看望,话里话外都有要抱走小格格的意思,偏生琬宁一问三不知,愣是不开口去接郭络罗氏的话,叫郭络罗氏又无奈又生气,却又舍不得将这个机会放走——胤禩着实疼爱这个女儿,如果能将她养在自己身边,指不定还能留住胤禩的心。

郭络罗氏是急病乱投医,她已经打听到胤禩要上折子请封王氏为侧福晋的消息。又或者从一开始胤禩就没打算瞒着,他只是不打算告知郭络罗氏一声罢了。夫妻情分冷淡至此,连一向不怎么管自己儿子后宅事务的康熙都略有耳闻。

“老八性情温和不是个倔强的,怎么跟老八媳妇感情却淡漠如斯呢?”康熙将胤禩呈上来的折子丢在一边,随口向李德全问道。

“奴才听说八福晋是个刚烈的性子,说话直接爽朗,可能跟八阿哥性情不投吧。”李德全也是绞尽脑汁想出能夸奖郭络罗氏的词来,“八阿哥不过十七,八福晋就更小,小俩口总有要磨合的时候,跌跌撞撞也属正常。”

“若非当初看着郭络罗氏是岳乐教养大的,朕也不会将她指给胤禩。瞧她入主乾东六所后,上不能孝敬长辈,”指的便是跟卫贵人关系疏远的事儿,“下不能善待众位姬妾,惠妃派人过去辅佐她也不见她有所改进,倒是让乾东六所越发乌烟瘴气,也不知她是如何做得嫡妻正室。”康熙摩挲了一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也罢,那王氏是胤禩喜欢的,便遂了他的意思,封王氏为侧福晋吧。”

至于那个跟他同一日生辰的孙女,看着是有福气的,如果有缘见一见也未尝不可,不过眼下还是算了。

“八阿哥请封这位侧福晋奴才倒有些印象,依稀记得是是王大人家的姑娘,三十三年指给八阿哥的。”李德全见康熙有些兴致,便又道,“奴才还记得她还是王御史的堂侄女,有个弟弟如今在骁骑营当差。”

“王徽忠厚老实,教出来的女儿也是温婉恭顺,不怪胤禩喜欢。”康熙点点头,“王徽今日可有当值,有的话叫他进来陪朕说说话。”

李德全赶紧去寻,果真叫他寻到了王徽。王徽也不知康熙爷怎的这样好兴致跟他聊家常,糊里糊涂地入了乾清宫,领了赏赐又糊里糊涂地出宫归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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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封的旨意很快就下来,侧福晋不同于别的庶福晋或者格格、妾侍,是正经八个上了玉牒的,由礼部册封,有朝廷定制的冠服,享朝廷俸禄。琬宁等宣旨的太监离开后才由狐皮扶着起身,伸手拂过礼部送来的吉服朝珠,心中百感交集。她有了女儿,得到胤禩的疼爱,终于不再是上辈子那个饱受郭络罗氏欺压的可怜的女子!

“奴婢给侧福晋道喜了!”琥珀将画眉、和乔等人一并唤来,扶着琬宁坐下后才集体叩首贺喜道。

“都起来吧。”琬宁笑着道,“别太得意忘形,免得传出去会叫人觉得咱们不知轻重。”

“奴婢自然记得。”琥珀小心收好吉服朝冠朝珠等物,“不过奴婢们是真心替主子高兴。册封为侧福晋后,小格格便能名正言顺地养在主子身边,再不怕有人提出说要抱走小格格的想法了。方才宣旨的公公还说,太后允了太太明日入宫跟主子见面。”

不独独是周氏入宫,她还领着王珩的媳妇宁氏一同进来。要说为何琬宁在太后跟前记了名,还因她生了个跟康熙同日生辰的女儿。虽然是庶出的格格,可这满宫里、爱新觉罗宗室里都没见过这样的凑巧事儿,如果不是小格格还小,太后只怕一早就派人将孩子接去宁寿宫看个仔细了。

“你父亲也不知怎么得了皇上的青睐,前几日回家时竟带着皇上赏赐的玉如意,我也不敢乱放,索性供到祠堂里,叫祖宗们开开眼了。”周氏与琬宁抱头大哭了一场后才逐渐收了声,笑着跟琬宁说起家中的事儿,“我身子骨越发不好,亏得珩儿媳妇在一边帮衬着我,她又乖巧又有孝心,这不,就想着带来给你瞧瞧了。”

“宁氏给侧福晋请安。”宁氏也是个乖觉的,连忙起身行了个大礼。

“快起来。”琬宁让画眉跟和乔去扶,端详了一番后才褪下手腕上的赤金桂猴子雁杆手镯给宁氏套上,“我在宫中也不能好好侍奉父亲母亲,往后便交给你跟珩儿了。”

“是。”宁氏落落大方地应道。

“如今你总算熬出头了,我心中一块大石也算放得下来。”周氏慈爱地看着琬宁,从发丝打量到脚下的绣鞋,见自己女儿屋子里摆设虽然淡雅,可每一样东西都不是凡品,最最珍贵的就要属那株红珊瑚,熠熠生辉,便是宫中只怕也少见。又听说八阿哥对自己女儿颇为宠爱,偌大的东偏院竟让自己女儿独居,寻常妾室都打发到一边去,心中又是与有荣焉又是万分担心。

“八福晋进门已有两年,她可好相处?”周氏低声问道。

“我与福晋除了请安的时候能见上一面之外,别的时候都很少相见。”琬宁知道自己母亲担心自己可能被刁难,遂笑道,“再者福晋年轻,又是在安郡王府长大的,难免骄矜高傲,我不去惹她便是了。”

“就怕她看着你盛宠,心生愤恨,寻了机会整治你。”周氏从前还是姑娘时在家里看多了后宅倾轧,那些阴损的手段层出不穷,就怕一不小心没能防范住着了别人的道。

“宫里多少眼睛看着,母亲不必担心。”琬宁无奈地笑道,“福晋身边还有惠妃娘娘派来的嬷嬷呢。”

周氏这才了悟地点了点头,不觉为惠妃的“深谋远虑”竖起大拇指。

外命妇探视是有时间局限的,琬宁也不能多留周氏和宁氏,等到小和子来回禀时间差不多时,母女俩还有不少心里话没能说出来,只得依依不舍地离开。琬宁叹了一口气,又想到来日方长,何尝没有再聚首的时候,才稍稍放宽了心。

第二十七章

027章算计

马佳氏踏入昭光院,第一眼就看到站在郭络罗氏身后的完颜嬷嬷。虽说是惠妃身边的人,可这回出宫惠妃并没有要将完颜嬷嬷调回自己身边伺候的意思,反倒是让她跟着一同出宫,美曰其名为“帮助老八媳妇料理家务事”。侧福晋生产那日她被郭络罗氏留在乾东六所,所以也没能提醒郭络罗氏该回去守着,结果后宫众人非议八福晋不说,连她自己都被惠妃叫去教训了一番,现在是半步不敢离开了。

郭络罗氏看到马佳氏的眼色,捏着帕子喝了一口茶,便对身后的完颜嬷嬷道:“我跟安郡王福晋有话要说,你先下去吧。”

八福晋是主她是奴婢,这些话自然要听。隐晦地使了个眼色给红珠之后,完颜嬷嬷才福身离开。

红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叛主的滋味着实不好受,尤其她还是自小就陪着郭络罗氏长大的,可是这一年多来自己受了多少委屈,自己主子压根不就在乎,眼看着侧福晋在气势上就压过自己主子,她能不做出合适的选择么?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过如此。再说了,惠妃娘娘是自己主子的长辈,她听命于惠妃娘娘也无可厚非呀。

这般安慰了自己片刻,红珠才竖起耳朵,想要听清郭络罗氏请马佳氏过府的意思。

“瞧着你这些日子憔悴了不少,是不是那个王氏叫你受气了?”马佳氏心疼自己的外甥女,见完颜嬷嬷走了之后连忙拉着她的手问道,“前阵子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在强颜欢笑,心中肯定是憋着一股气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王氏矫揉造作,硬生生分去了爷不少注意。额克出你不知道,八爷已经有二个月没在我这儿歇息过了!”郭络罗氏见着自己亲近的长辈后便再也忍不住,将这段时间心中的酸涩一股脑说出来,“不就是因为我没在王氏生产时守在她产房门前吗,八爷为着此事竟给我冷脸瞧,如今府里的事务竟然都不让我接管。我嫁给他已经两年,可手中一点权力都没有,寻常人不说我都知道,她们都在背地里笑话我!”

守不守在王氏产房外这件事马佳氏暂且不发表意见,只是问道:“这阵子你跟惠妃娘娘还有卫贵人的关系如何,她们待你可还像从前那般好?”

“惠妃娘娘倒是待我如初,卫贵人…”郭络罗氏咬了咬下唇避开马佳氏的视线,“她素来不喜欢我,但凡有什么赏赐都尽给了王氏。我每次去给她请安都被她三言两语打发出来,就是想亲近都无可奈何。这大半年里大福晋病了三回,惠妃娘娘就是有心照看我爷无暇分心,我在宫里无所依靠,偏生八爷他还与我日渐生分,我…”话未说完便是黯然泪下。

马佳氏也是看着郭络罗氏长大的,哪里不知道她的话肯定是七分真三分假,只可惜到底是自己的外甥女,她也见不得郭络罗氏这样过日子,只能安慰道:“八阿哥脾气就算再温和,她也是皇家的阿哥。你性子向来烈,素日跟八阿哥可有温婉柔和地说过话?王氏为何得宠,不就是因为她小意奉承,八阿哥喜欢吗?”

“难不成额克出是要我学那王氏的做派?”郭络罗氏激烈恼道,“我是八爷嫡福晋,是明媒正娶八人大轿抬入宫的正妻,怎可学那些狐媚子般矫揉造作!”

“如今八阿哥就爱吃这一套,为着挽回他的心,你少不得也要做出改变!”如果这两年自己外甥女是依着这样的脾性跟八阿哥相处,那么马佳氏大约明白为什么八阿哥与她为何日渐生分了。刚相处时八阿哥可能还觉得自己这个福晋性子泼辣爽朗很是新鲜,可他就算生母出身再不好也是宫中的阿哥,自小被人奉承得多顶撞得少,有个处处脾气这么冲的福晋,谁受得了呀?

郭络罗氏思来想去,心中乱成麻团,绞着帕子沉默了许久才道:“让我想想吧。”

马佳氏也知道牛不喝水强按头肯定会适得其反,这事儿如果郭络罗氏不愿意,那一切都是白搭。见紫珠红珠都在,她计上心头,打发了她们二人去换茶后才快声道:“再有一个法子,虽然我也知道你听不进去,但也要说与你听。你若是要摆着嫡福晋的谱儿不想改变,也得推一个人出来分了王氏的宠,紫珠红珠都是服侍你多年的,她们是什么性子你该很清楚,你捏着她们的卖身契也好控制,到时候你与八阿哥若无回转之日,便将她们二人推出来与王氏抗衡,你好坐收渔人之利。”

一边是放下骄矜自傲的性子,一边是叫身边的丫头分宠,该如何抉择,端看郭络罗氏自己的想法了。马佳氏言尽于此,又给郭络罗氏送上几张养身的膳食方子后才登车离开。算起来那王氏家中并不清贵,不过是个中等人家,要对付起来还不容易吗?左右自家爷已经复入朝堂,跟他说一声帮帮自己外甥女也好。

八贝勒封入正蓝旗,谁不知道正蓝旗是安郡王府的势力范围,八贝勒府里的奴才大多都是正蓝旗出身的,要在韶秀院安插钉子简直就是易如反掌,琇儿到底还是嫩了些,才会被个侧福晋钳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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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圆滚滚软绵绵的,比刚出生的时候要可爱不少。琬宁抱着襁褓坐在榻上,小声地哼着小时候周氏哄她入睡时唱的歌谣。韶秀院里拨进来了太多的新奴才,她能相信的只有自己从宫里带出来的寥寥数人,别的都有待考究。

“主子今儿都抱了一天了,不如让奶嬷嬷将小格格带下去吧。”琥珀给琬宁端来一碗酸梅汤跟几碟点心,“算着时间,小格格也该吃奶了。”

琬宁低头亲了亲自己女儿圆鼓鼓的脸蛋,闻着她身上特有的奶香,才不舍地将她交给一边的奶嬷嬷。说是奶嬷嬷,其实都是些年轻的妇人,家世人际胤禩都调查得清清楚楚确认没有异心才敢使唤。琬宁自己也没闲着,趁着周氏最后一次入宫时也托自己母亲去查,结果跟胤禩查探的并无二样,才放心将女儿交给她们。

“天气渐冷,小格格那儿的衣裳断不得针黹,吩咐底下的绣娘给赶制好冬衣。”琬宁咬了一口翠玉豆糕,“前阵子八爷着陈喜送了些狐皮来,我瞧着那狐皮松软,给小格格做件外裳最合适不过了。等一下你找出来,我亲手给她裁制。”

“主子给小格格做的衣裳海了去了,还做不够。”琥珀笑道,“小格格头上的虎头帽、身上的肚兜中衣都出自主子的手,前阵子八爷不是还说主子有了小格格就忘了他,主子还答应帮八爷裁一件常服袍子的呢。”

琬宁斜睨了琥珀一眼,说道:“这些话你也敢说。”

“是奴婢多嘴。”琥珀装模作样地打了自己嘴巴两下,才低头笑着道。自家主子跟八爷的感情越发深厚,指不定哪一天就又有小主子要出生了。倒是最近福晋越发看自己主子不过,如果不是自己主子谨言慎行,只怕都要被她逮着机会教训一通。

“主子,外头桃红来求见。”画眉蹙着眉走了进来,小声在琬宁耳边说道。

桃红?自从那年她被乌孙氏杖责留下一身伤疤后,桃红跟绿柳便被打发去当了三等宫女,平日里都不见人影,这回居然找上门来。琬宁微微一颔首,道:“寻个没人的时候带她去偏厅,等一下我过去看看。”

桃红默默地站在摆设华贵的偏厅,心里已经翻不起半分涟漪。是她自己当年有眼无珠才落得如此下场,即便满了岁数外放,估计也不会有人愿意娶一个满身伤疤的女子,倒不如老老实实呆在府里当个嬷嬷。八福晋看着强势,可论得宠到底比不上侧福晋。希望以后侧福晋看在她今日来投诚的份上,保佑她能在府中平平安安过日子吧。

“听画眉说你来找我?”琬宁看了一眼底下的桃红,不觉有些惊讶。从前婉柔妩媚的女子,如今却被生生蹉跎地老了十岁那样。

“给侧福晋请安。”桃红连忙跪下,“奴婢有话想跟侧福晋说。”

“琥珀跟画眉都是我的人,你尽管讲就是了。”

“奴婢本是院子里的扫地宫女,前几日无意中听见一件事,因着事关韶秀院,奴婢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来跟侧福晋说明。”桃红咬咬牙豁了出去,“奴婢听到,有人意图往侧福晋跟小格格身边安插人脉。因着她们都躲在假山后,奴婢看不大真切,也不敢过去窥视免得打草惊蛇。奴婢自己人轻言微,但小格格到底是八阿哥的子嗣,侧福晋又是八阿哥心尖上的人,所以不敢放松,寻了机会便想来告诉侧福晋知晓。”

琬宁脸色一变,眯起眼盯着桃红的头顶片刻后,才轻轻嗯了一声:“你倒是个聪明的,可这府里最有威严的是福晋,你怎么不去告诉福晋呢?”

桃红咬着下唇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素来笨嘴拙舌,心里更是觉得那几个人说不定就是福晋院子里的,怎么可能跑去自投罗网?

担心琬宁怀疑她的话,桃红也没听见琬宁后来说的什么话,只知道画眉上前往她手里塞了一对赤金镯子,浑浑噩噩地便出了韶秀院。冷风一吹她蓦地打了个寒战,赶紧收拢手臂将镯子收好,趁着没人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去。

“主子觉得她的话可信吗?”琥珀见桃红走后才问道。

“五分信五分不信。”要说琬宁不担心那也是假的,毕竟是干系到自己女儿身边伺候的人。可世间上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偏偏是桃红扫地时听到假山背后有人议论?桃红跟她之间有过什么冲突不少人都知道,这其中是不是套中套还很难说呢!琬宁微微垂下眼眸,“往后你们都要醒目些,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倒觉得这不是郭络罗氏的行事风格。

“是。”琥珀跟画眉连忙称道。

第二十八章

028章福祸相依

玛尔浑为母守孝二十七个月,复入朝堂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再也无法插手宗人府事务。如今主管宗人府的简亲王雅布,原本跟随玛尔浑管理宗人府的官员也逐渐被架空了权力,或调职外放,或明升暗降,宗人府中如今站稳脚跟的都是简亲王的亲信,以及康熙安排进来的忠心于康熙的官员。

不过玛尔浑到底是爱新觉罗家的血脉,康熙就算再怎么想削弱安郡王府在朝堂宗亲中的影响力,总得顾及自己的颜面问题,也不敢一下子下狠手,便将玛尔浑安排入内务府任总管内务府大臣。玛尔浑虽然心有不甘,但到底皇命难违,也只能谢主隆恩。

下朝时见到王徽走在自己右后方,玛尔浑想起自己福晋跟自己提起过,自己外甥女在八贝勒府被王徽的女儿压制得无法翻身,眼神不觉暗了下来。这王家发迹于南边,若不是祖上有功又怎么可能抬入汉军旗,果真教养出来的女儿也是狐媚子一个,不遵主母尊卑不分。一个从四品官员家的女儿,有什么可骄矜的!

许是玛尔浑大量的眼神十分明显,正跟堂弟王顾致聊天的王徽一眼便注意到。周氏前几日从八贝勒府回来时便跟他说起过,女儿现在虽然得宠,可八福晋也不是好相与的,八贝勒府里的人各怀鬼胎不得不防。八福晋是在安郡王府长大的,眼下安郡王出孝又入朝堂,有了安郡王府的撑腰,八福晋该有底气了。

“堂兄在看什么?”王顾致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安郡王?”

“没什么。”王徽摇了摇头,这些事还是不好跟堂弟说。王家传承到他们这一代就只剩下他们两房人,他膝下还有王珩传承血脉。自己堂弟成婚多年一直无所出,纳的两房侍妾也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堂弟夫妻是把琬宁跟珩儿当做自己亲生子女,要是叫他们知道琬宁跟八福晋之间不对付,只怕也会为之忧心。

王顾致见自己堂哥有所隐瞒也不着急追问,只是微微颔首。他与王徽虽然以堂兄弟相称,但其实却是两房人,因着自小由王徽父亲教养长大,所以两房人关系一直十分亲近。他如今尚没有子嗣,更是将堂兄的一对儿女当做自己的孩子那般对待,就是自己堂兄不说他也明白,自己侄女与安郡王的外甥女不对付,如今安郡王重入朝堂,自己堂兄怎么可能不担心八福晋仗势欺人。

不过就算安郡王仍像从前那样能在朝堂上呼风唤雨,也没有理由插手八贝勒府中的事情。更何况,王顾致笑了笑,皇上也未必容得下他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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琬宁坐在绣架子前仔细绣着松鹤延年的图案,图案已经绣好了一大半。十月初三是太后的寿辰,除了寻常收集的珍品之外,总得送些自己亲手绣制的寿礼以示孝顺。琬宁这副刺绣是要做成屏风的,陈喜已经让人寻了上好的黄花梨木来,只等着绣图做好便能让匠人加工做成屏风。

“主子昨晚照顾小格格已经很累了,今日又一早起来做绣活,仔细熬坏了眼睛。”画眉给琬宁端来一碗绿豆汤,“先歇一下吧。”

“我倒不累,反正这绣图也快刺绣完毕,索性早点完成的好。”琬宁接过绿豆汤吃了一口,“可有打听到福晋那边准备了什么?”

“听说八福晋让人寻了许多西洋玩意儿,还让工匠打造了一套金镶红宝石的头面准备给太后送去。”画眉回道,“据说都是些价值不菲的珍品,不过倒没有听说八福晋有动针黹亲手为太后刺绣什么的打算。”

“听说福晋在安郡王府的时候就没有动针黹的习惯,这几年但凡太后生辰都是寻了珍贵之物给宁寿宫送过去,今年大约也差不离。”琬宁记得前世的时候郭络罗氏就不是一个擅长针线的人,胤禩身上的吩带荷包多是张氏跟毛氏给准备的,“前阵子偏厅那儿听来的话你跟琥珀可有什么头绪?”

“说来倒也奇怪,奴婢跟琥珀查了许久,倒没发现那日在假山后说话的人。那些个人好像凭空消失那般,连丝毫痕迹都没有留下。”画眉垂眸回道。这事儿她不敢放松,暗地里也给八爷说过,也不知道八爷是要怎么处理。“也不知道那日桃红是听错了,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府里人多嘴杂,我总有些不放心。”胤禩封入正蓝旗,这府里的奴才多是正蓝旗包衣出身,偏生安郡王府之前就是正蓝旗旗主,桃红说的话并非不可信。也许如今在韶秀院的奴才并无异心,不过也不排除有人借此传出谣言迫使她清洗韶秀院,之后再安排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进来。

左右敌不动我不动,她就不相信背后之人会如此淡然,早晚有一天会露出马脚的。

“主子!”琥珀跌跌撞撞跑了进来,“不好了,方才听到在八爷身边伺候的人议论,说今日朝堂上有御史参奏老爷私下收受贡品!”

“什么?”琬宁一下子站了起来,冲撞力差点将绣架掀翻,“给我仔细说清楚!”

王徽本就是个沉稳老实的人,沉默寡言并不出众,更不会与人结怨。前阵子得了康熙赏赐的一柄羊脂白玉玉如意,原是供在祠堂中的并未声张,却不知怎的叫都察院的陈御史知晓了。羊脂白玉自本朝起就是贡品,寻常人家根本不可能获得,王徽虽是朝廷官员,可算起来也不过是从四品的小官,怎么可能得到这样珍贵的物品?于是便有了今日参奏之说。

“八爷怎么说?”琬宁恨不得现在就去求见胤禩,只是胤禩已经发话,书房重地不得他允许谁都不许进去,便是郭络罗氏也是一样。

“我说什么?”胤禩刚好走进来,见琬宁又急又惊的样子,联想到今日朝堂上发生的弹劾之事,便道,“你都知道了今日之事?”

“是奴婢多嘴。”琥珀怕胤禩疑心琬宁在他身边安插人,索性先跪下来承认错误。

“也不全怪你,爷身边总有爱嚼舌头的人。”胤禩随手让她起来,牵起琬宁的手拉到塌边坐下,“你放心,汗阿玛发话,那柄玉如意是他赏给王大人的。”

自己母亲曾跟她说起皇上赏赐过东西给父亲,难不成就是那玉如意?琬宁听到皇上已经出面澄清,心中总算大安,只是还有些疑虑:“我父亲素来低调,与那位陈御史素来没有来往,怎的那陈御史倒对王家的情况如此熟悉呢?”

“说来也奇怪,那陈御史是索额图门人,近来得了太子青睐刚入的都察院。”胤禩不太相信太子会针对他,他清楚地知道在太子看来,自己仍是那个卑贱奴婢生下来的儿子,根本不值得放在眼里,想必还是有人在背后弄虚作假。

“太子?”琬宁很明白,太子如今风头正盛,除了大阿哥外根本就不会将其他的兄弟当做竞争对手,这个陈御史要么是被人利用做了出头椽子,要么就是想要拍马屁讨好太子,可即便要讨好太子,他要弹劾的也该是大阿哥身边的人才对,怎么轮到自己父亲遭受无妄之灾呢?

“你也别皱着眉,这回王大人还因祸得福呢。”胤禩笑着道点了点琬宁的眉间,“正巧锦州府协领因病请辞,汗阿玛便点了王大人继任此职,明年开春后便上任。”

琬宁这回是实打实地被惊到,上辈子她父亲至死也不过是个从四品典仪,这一辈子居然得了皇上的青睐升官外放!锦州府协领是从三品官,素来是满人担任,这次也是皇上头一回提拔汉军旗人,真真是挑战与机遇并存。若是明年开春便接任,自己母亲想必也是要跟着去的,那珩儿呢?

“得了皇上青睐自然是好事,只是父亲母亲都离京的话,珩儿该怎么办?”虽然有宁氏照顾,可他们二人年纪都不大,万一有人故技重施想要陷害像诬蔑自己父亲那样陷害珩儿,谁护得住他们?琬宁眉头没有松开,反倒是皱得更紧了,“不怕爷笑话,珩儿那孩子自小性子就毛躁,妾身还真怕他没了父亲母亲的监督会忘形得意。”

“你不必担心,爷自有办法。”胤禩捏着琬宁细长白皙的手指,“瞧着你手上有一根红痕,今日一整天都在做绣活么?”

“想着太后的寿辰就要到了,妾身也想尽一尽孝心,给太后亲手绣一幅屏风的绣图。”之前被自己父亲的事情吓得一惊一乍,都没有注意到胤禩手上的动作。琬宁有些羞意地收回自己的手,温声说道,“虽然不是什么金贵的,好歹也是切身的一番心意。”

“我瞧着很不错,怪不得之前你让我叫陈喜去寻些好木料来。”胤禩又让人送来纸笔提了两句庆贺寿辰的话,“将这两句话一起绣上去,也好叫玛嬷知道咱们的心意。”他玛嬷一生都在宫里,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些亲手缝制的才是最得她喜欢的。

王徽遭到弹劾之事虽然无声无息地过去,可却在琬宁心中留下一个警示。听闻自己母亲借着即将外放打发了不少伺候的人,琬宁便明白她母亲是在借此机会清理那些吃里扒外的,想到有人暗地里盯着自己娘家琬宁就觉得浑身发冷,更担心幕后之人还有后招。

“主子别多想了,仔细忧虑伤神。”琥珀小声劝道,“好在老爷没事,还因此得到了提拔,也算是大幸了。”

“盼就盼这事就此完结,别再出祸事。”琬宁叹了一声。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事儿会不会跟安郡王府有关呢?

第二十九章

029章南巡伊始

十月初三是太后的生辰,琬宁一早就起床,沐浴过后便由琥珀画眉服侍换上侧福晋的冠服,及腰乌黑的长发挽成稳固的发髻,戴上点翠珍珠钿子,略施粉黛,便随着郭络罗氏一同出门。她是侧福晋,自然不可能跟郭络罗氏同坐一车,况且郭络罗氏估计也不愿意跟她在一起相处,索性分了两驾马车,郭络罗氏在前琬宁在后,摇摇晃晃地往宫中而去。

小格格才几个月大,这回也没有抱进宫前。琬宁拨着手腕上的蓝宝石祥云纹饰手镯,闭着眼微微思索。父亲如今虽然还是担任从四品典仪,可明眼人都知道明年开春他便要外放升职,近些时候还有不少人上门结交,听闻家里发卖了不少奴才,更有人自以为体贴送上三五位美人儿,只说给父亲跟珩儿使唤。看来不仅父亲,连珩儿也叫他们盯上了。

“主子先吃块白糖糕垫垫肚子吧。”琥珀打开食盒取出糕点,“离中午那顿膳食的时间还长着呢,福晋又是一大早就叫主子出门,连半点吃食都不曾下肚,这样肯定熬不过去的。也是画眉聪明,给马车里放了一些点心还有茶水,主子多少也得进一些。”

这白糖糕甜而不腻,琬宁吃了两块,喝了一杯茶便不再进食。她接过琥珀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唇,道:“收起来吧。”

“主子这些天倒不爱吃东西了,要请太医过府看看么?”琥珀劝了两回,见琬宁坚决不愿在吃,便只好将吃食收起来。

“秋日时节我素来胃口不好,又不是什么大事。”琬宁浅浅一笑,“许久没有给贵人请安了,也不知道她的咳疾可还有复发没有。”郭络罗氏平日入宫请安从来不会稍带上她,她就算是侧福晋,总有不如意的时候。

“贵人想必也是牵挂主子跟小格格的,等一下到了钟粹宫,主子求了惠妃娘娘准许,便可到偏殿看望贵人了。”琥珀也知道福晋虽然不能明面上打压自家主子,却处处彰显威风,平日入宫请安绝不会叫自己主子跟着,如果不是卫贵人开口向惠妃娘娘说了两回,估计这次太后寿辰福晋也是打算不带自己主子的。

琬宁微微一颔首,闭起双目养精蓄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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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钟粹宫,琬宁自知郭络罗氏不愿意她出风头,便索性当起一道漂亮的背景板,跟大阿哥侧福晋吴雅氏一块坐在最下首,眼观鼻鼻观心,默默捧着茶盅吃茶。大福晋的身子似乎越发不好了,肤色暗黄形销骨立,无法撑起郡王福晋吉服的气派,比之郭络罗氏更要低调。不过她如今膝下已有四女一子,大福晋疼她重视她,倒比郭络罗氏日子要好过得多。

未几,外头便有个熟悉的面孔走进来在惠妃耳边说了几句。惠妃点了点头,便道:“老八家的侧福晋随李嬷嬷走一趟吧。”

这位李嬷嬷正是琬宁当时养胎时惠妃拨到她身边伺候的。琬宁站起来福身行了一礼,才转身出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出门之际扫了郭络罗氏一眼,只见她看向自己的目光讽刺讥笑,像是在看一个手下败将那样。

“好些日子没见嬷嬷了,嬷嬷身子可好?”琬宁慢慢走着,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有劳侧福晋牵挂,奴婢一切都好。”李嬷嬷也不敢随意走在琬宁身前,落后半个身子坠在后头,既不亲近也不疏远。接过琥珀递过来的荷包,她捏了两下笑得更欢,“卫贵人一早就在偏殿候着了,侧福晋赶紧去跟贵人说说话吧。”

“多谢嬷嬷传话了。”

打发了李嬷嬷回去,琬宁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龙华,才踏入偏殿。只见卫贵人身着一袭绣芍药月季粉色亮缎氅衣,发髻上簪着两支镶暗红玛瑙平花银钗,脸色红润,倒比前几年越发显得娴雅。视线往一边望去,琬宁心中一突,那儿立着一架屏风,绣图破烂不堪,像是被人用剪子戳破了几十个窟窿一般,竟像是自己赶制好些日子的黄花梨木松鹤延年屏风。

“你来了。”卫贵人眉眼清冷,见琬宁惊诧不已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坐下吧。”

“贵人…”琬宁开口要问,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怔怔地盯着那架屏风,半晌后才低头紧咬下唇。

“我知道这屏风是你特意做来给太后贺寿的,只是如今已变成这样,幸亏贺礼尚未交上去,否则不管是你还是胤禩,只怕都要受到牵连。”卫贵人叹了一口气,“我原以为她变乖觉了,没想到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脑子。寿礼是要今晚一家一家抬出去的,若是叫皇上见到了,胤禩的差事便是要没了。”

琬宁听出卫贵人话里的意思,张了张嘴道:“是福晋?”

“除了她还能有谁?”卫贵人拿过银勺勺了一勺檀香放入香炉中,“胤禩身边那个冯顺也是心大了,巴结上郭络罗氏与她一条道走到黑,看样子也是留不得了。”

琬宁不知道卫贵人使了什么法子将屏风换下来,心中恨不得将郭络罗氏凌迟了。她遭罪无所谓,如果连累胤禩,岂不是酿成大祸?可如今这贺礼截了下来,礼单却是交了上去,一时半刻也无法再赶制一架屏风出来。郭络罗氏这步臭棋,竟是要将八贝勒府一家子身家性命都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