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位嬷嬷好像是包衣正蓝旗下的?”琬宁灵光一闪,问道。

“似乎是。”琥珀回想了一下,“可两位嬷嬷都是八爷特意请回来的,应该不会有问题。”

“这倒很难说。”财帛动人心,做奴婢能有多少月例,如果有人以月例百倍千倍的银钱诱惑,又有谁能保证这些内务府出来的嬷嬷不会动心呢?再说了,内务府那些奴婢素日里在宫中也有不少人孝敬,贪小便宜的性子哪里是这么容易被克制住的。

“那主子可要去查探一番?”琥珀问道。

“明儿看看八爷的反应吧。”琬宁倒不想出这个头。詹氏这一胎保不保得住,端看她自己的本事,她可没有这个兴致要去维护她到底。

“如果真是有人在背后动手,那此人心思也太狠了。”琥珀小声道,“这可是太后的寿辰,若真是发生什么事儿,太后面上不好看,皇上心里肯定也是要生气的。说来说去,损害的还不是八爷的颜面。”

“詹氏可是如今府里明晃晃的靶子。”琬宁抱着个手炉,“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詹格格受了惊,虽然没有动了胎气,可这段日子还是要好好将养。”琥珀回道。

“这是自然。”不出门还好,一出门就差点摔倒,换做她也是心有余悸。这次只是崴了脚,下回谁能保证不发生其他事情呢?詹氏不是个蠢笨的,不然也不会让郭络罗氏放松心思怀有胤禩的孩子。“咱们也离詹氏的院子远些,我总觉得这事儿还有后招。”

“是。”

第四十一章

041章处理内贼

詹氏崴了脚受了惊吓,原本三个月的养胎时间无疑是要延长。因着在太后寿宴上出了此事,胤禩虽然没有怪罪当时在詹氏身边伺候的人,却是将自己身边的管嬷嬷派去詹氏身边,有让管嬷嬷总管詹氏院子事务的意思。

郭络罗氏心中再不满也无可奈何,只得咬着牙,还吩咐人将上好的衣料药材吃食用度先往詹氏那儿送去。

“詹格格倒是因祸得福了。”琥珀给琬宁端来一杯六安茶,“虽说是崴了脚不宜走动,许多行气活血的药物也不能使用,延长了养伤的时间。可如此一来便免了坐胎安稳后到福晋跟前请安立规矩,又得了八爷对这一胎的高度重视,如今还派管嬷嬷去照料着,若是能跟管嬷嬷打好关系,对詹格格来说倒是有益无害。”

“可不是吗?”虽说受了惊,可这次惊吓也不至于动了胎气,对詹氏来说只是小皮毛而已。琬宁吃了一口茶,“偏生福晋还得笑面迎人,听说昨儿才将内务府送来的六匹石榴红联珠对孔雀纹锦给詹氏送过去。这份重视着实叫人‘受宠若惊’,听说郎氏越发心生不忿,还几次在自己院子大骂詹氏?”

“主子也听说了。”琥珀浅浅一笑,“倒不知道实际如何,不过这府里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想必也有几分是真的。”

“是真也好是假也罢,我只是好奇,到底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郎氏在自己院子发泄对詹氏不满的情绪,这府里扫地的下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若是詹氏往后这一胎又出了什么意外,你猜别人率先想到使绊子的人,会是谁?”

“郎格格吃过亏还不知道收敛,若真是栽了也不能怪别人。”琥珀说道,“就怕有人想一箭三雕,去了詹格格这一胎,除了郎格格,还把事儿往主子头上扣。奴婢最近发现和乔行踪诡异,似乎跟福晋院子的香薷走得很近…”

和乔是琬宁一手提拔的,在阿哥所时便将她带在身边。分府出宫之后也是全盘信任,便是南巡也少不得带着她一块儿随身伺候。不过自从南巡之后,琬宁便发现和乔时常恍惚走神,后来让琥珀去打听才知道和乔家中出了事,她父亲被人打断了腿,如今还在卧床。琬宁还曾给她一笔银钱为她父亲延医请药,不过如今看来这份心意倒像是白费了。

“你都看清楚了?”琬宁拨着茶盅盖的手一顿,微微眯起眼睛问道。

“见过两回,奴婢从旁侧击询问过,和乔只说香薷是她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所以平日里多说几句话而已,并没有将主子的事儿透露出去。”琥珀回道,“可奴婢见她说话时神情闪烁,心中倒是有些疑虑。”

“去打听一下,她父亲的腿如今怎么样了。”琬宁脑中灵光一闪,示意琥珀附耳过来,又轻声吩咐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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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乔自然不知道琬宁已经心中起疑,在她跟前伺候时仍是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站在一边仔仔细细为琬宁分好刺绣用的丝线。琬宁抬眸看了她一眼,手中的绣针落在绷子上,来回好几次后才出声道:“和乔,去替我将前几日准备好的花瓣拿来。”

那是琬宁叫琥珀跟画眉摘回来的玉簪花,花香浓郁,阴干后放在香包里,随身带着最合适不过。

“主子最近真的好兴致,又是准备干花又是翻书阅读,是准备将从前失传的调香技艺再重现一遍么?”和乔笑着问道。

“不过是日子无趣,所以找些事儿打发时光罢了。”琬宁看似随口说道,“爷如今满门心思都放在詹氏那儿,已经好些时日不到我们这儿来了。那詹氏仗着自己有了身孕肆意张狂,也得看看她自己够不够本事,能保住这一胎!”

和乔见琬宁脸上闪过一丝阴狠,心中一突,也不知道生了什么主意,咬了咬牙便垂眸不搭话。这段时间她父亲受伤在家,琬宁许她不少假期回家探望,倒少了在琬宁跟前伺候的机会,她倒真以为琬宁如这府中其他女人一般对詹氏这一胎很不满,又记起香薷的话,心中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下定决心。

“主子,和乔果然去跟香薷‘叙旧’了。”等到琬宁打发和乔回去歇息,又命小和子去留意跟踪,不过一炷香时间小和子便回来禀告,“奴才在墙角窝着听了一会儿,只听和乔说主子对詹格格这一胎很是不满,可以建议福晋动手,然后将罪名栽到主子头上来。这和乔吃里扒外,可要奴才将她擒过来?”

“暂时不必了。”琬宁冷笑了一声之后才说道,“我自问对她也算厚待,没想到倒是养出个吃里扒外的人来!”

“主子何必为她不高兴,这样不忠不义之人,赶紧打发了出去便是。”琥珀劝道。要打听和乔家里的事情也不难,只是她父亲不争气,欠下了一大笔赌债被人打断了腿,这事儿都传遍了左邻右里。安郡王福晋趁机收买,替她父亲还了债,又给了一大笔钱叫他们一家子安顿,这等好手段还真叫她们主仆大开眼界。“安郡王福晋胆子也忒大,竟把手伸进贝勒府来。殊不知就算她名义上是八爷的长辈,可实际上也没这个权力干涉贝勒府的事务,若是皇上或者太后知道了,定要狠狠将她治罪。”

“安郡王福晋为了让福晋在府中站稳脚跟倒真是拼尽了全力,也不看看八贝勒府是不是她可以随意折腾的地方!”琬宁这回是真的怒了,“安郡王府这般行事,真把自己当做了不得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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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郭络罗氏针对琬宁的“言行举止”拟定下一步方案,第二天便韶秀院便传来有人偷盗侧福晋首饰拿出去变卖的事情来。郭络罗氏眉头一跳,带着月季豆蔻便往韶秀院赶去,果不其然,看见和乔被堵了嘴跪在琬宁跟前,地上洒落了一地的金银珠钗。她心中“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说道,便将胤禩大步流星跟着走了过来。

郭络罗氏这才想起,今日是胤禩的休沐日,不禁觉得心惊胆战。难不成,王氏已经知道和乔投靠她一事,今日是借机发作的!?

“怎么了?”胤禩微微皱起眉看着下首跪着的和乔。他对这个奴婢有些印象,之前是跟在琬宁身边伺候的,颇得琬宁信任。又想起陈喜来回禀,目光扫过地上的饰物,心中倒是猜得七七八八,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对和乔的观感更是直接变成厌恶。

“给爷,给福晋请安。”琬宁起身说道。

“陈喜说你这儿出了贼子,就是此人?”胤禩问道。

“也是妾身管教不严,不曾想到身边竟出了这样的人。”她默默叹了一口气,脸色微微发白,看上去像是被气得不轻,“这奴婢是从宫里跟着妾身出来的,原以为是个稳妥老实忠厚之人,没想到她却做出这样的错事。爷也是知道的,瑚图里现在正是好动的时候,妾身身上也不敢多戴什么簪子玉钗,就怕她拿下来玩弄伤自己,便吩咐奴才们给收拾好。结果琥珀给盘查时却发现,妾身有一匣子多的玉簪不翼而飞,未免打草惊蛇,妾身一直不敢声张,便让小和子随时留意,终于在今日抓到了贼子,却不想竟是妾身信任的人做出这等错事…”

“不怪你,只怪人心不足蛇吞象。”胤禩最恨就是这等偷鸡摸狗之人,便是看到和乔挣扎着想要为自己辩解,可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加上琬宁素来秉性温和断不会冤枉他人,便叫来几个侍卫婆子,将和乔扭送出去送到府衙查办。

和乔“呜呜”几声想向郭络罗氏求救,却见郭络罗氏偏过头不愿理会,心中大悲,自知自己逃不过这一劫。站在郭络罗氏身后的豆蔻在胤禩看不见的角度对和乔做了个口型,而后低眉敛目,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那般。

琥珀却看得清楚,豆蔻分明在说“家人”,怕是以此威胁和乔不许供出香薷跟福晋来。

和乔本就是被琬宁这一招打懵了,一早过来伺候便被小张子小和子捆起来,见到那一盒摔在地上的首饰后便知道自己劫数难逃,又见福晋以家人性命威逼,只能含着泪被婆子们扭送去官府。她知道,如果自己识趣点在牢狱中“畏罪自杀”,自己家人尚有几分活命的希望;若是自己反咬福晋一口,那么他们家只怕谁也保不住了。

“这回倒还好,只是丢了些首饰。”郭络罗氏僵着一张笑脸说道,“等明年内务府补给新来的奴婢,我便给妹妹好好挑选几个老实点的。”

“不必福晋操心了。”琬宁洞若明火,看向郭络罗氏的眼神仿佛在嘲笑她不死心那般,“跟着妾身好些年的老人尚且如此,何况那些新进府的奴婢?都说有钱使得鬼推磨,这话果然不假。”

郭络罗氏明了琬宁是真的知晓和乔叛变之事,心中虽然有些惶恐,可还是维持住了脸上的稳重。额克出说过,便是事情败露,她损失的不过是香薷一个小奴婢而已,只要没有证据,王氏想将她拉下马来也是十分困难。

琬宁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虽然心中很是不甘,可一日没有确凿的证据,她也没办法再做出进一步的对策。

郭络罗氏有了忌惮不欲近期动手,琬宁得了胤禩准许清洗韶秀院钉子,两人暂时偃旗息鼓。几日后便传来和乔在牢狱里畏罪自尽的消息,琬宁念了一声佛,命人将后续的事情都处理好。和乔是为了保全自己家人性命,可她不觉得安郡王福晋跟郭络罗氏会留下这样一个把柄。

第四十二章

042章打的好主意

韶秀院出了和乔这样盗窃之人,叫胤禩大发了一通脾气,便是和乔在狱中绝望自尽也没能浇灭他的怒火。好在他自小修养出隐忍稳重的性子,便是像陈喜这般在胤禩身边伺候了十几年的贴身奴才也看不出自己主子还在怒火中烧。

“今秋新进贡的菊花茶,爷喝一杯吧。”琬宁见胤禩神色还有些不悦,连忙示意琥珀跟画眉出去,坐在胤禩身后给他按着肩膀,“爷看着有些累了,可是最近朝堂事务太多?”除却礼部事务,皇上前阵子有下旨令胤禩协助生病的裕亲王管理广善库,这无疑加重了胤禩的工作量。

“朝堂上的事情倒不累。”胤禩揉了揉额角,“只是咱们府里,自入秋来就没个安稳。”说的便是詹氏在太后寿宴崴了脚差点摔倒跟韶秀院这儿查出内贼一事。不管是毓庆宫还是分府在外的几位阿哥府中都没有这么多繁琐的事情。

“谁府里没些小状况,爷又何必记在心上。”琬宁把头抵在胤禩宽厚的背上,“都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和乔那丫头跟在妾身身边这么多年,妾身尚不知她是这样的人,爷天天在外头忙着,又怎么对内宅之事了如指掌。再者虽然陈喜跟管嬷嬷得了爷的命令管理府内事务,可陈喜毕竟得跟着爷随身伺候,管嬷嬷这段时间还得照看詹氏的肚子,顾全不了也是可想而知的。”

“你倒是会说话。”胤禩自然不会说今日他的三哥胤祉借此嘲讽了他一番,“不过此番倒叫我知道,咱们府里也不是如我想象中这样稳固。”

“爷的意思是,”琬宁眼珠子一转,低声道,“咱们府中有钉子?”

胤禩只是微微一笑,琬宁便明白他笑容里的意思。他摩挲了一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看来府里是该大动一番。”

看来这几日胤禩心情不爽不仅仅是因为府中这些糟心事,还有发现了吃里扒外的人的愤怒。不过如果此时能借和乔之事发作,将贝勒府上下彻查清楚,说不定能尽早将埋伏在自己院子里的心怀不轨之人一次性清除出来。不过想了想琬宁还是没说出口,毕竟要府内上下彻查的话动作肯定不小,若是惊动了正在养胎的詹氏,那么自己可就要被怪罪了。

“爷也不必这样动怒,命陈喜暗地里彻查一番就是了。虽说这始终会让人心存疙瘩,可那些个吃里扒外的在府中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如今只能先忍着了。”琬宁安抚道,“再说,詹氏还怀有身孕,也不宜大张旗鼓,万一惊动了她,对她跟肚子里的孩子都不会有好处。”

胤禩微微皱起了眉。

“爷也说了,府里最近有些人不干不净,难道爷就不怕他们借机对付爷的子嗣么?”

詹氏摔倒一事绝不可能是蹊跷,胤禩自己在宫中这么多年也明白这个事实,只不过事情发生在宫中,又是太后的寿辰,谁会为一个格格的事情而劳师动众?惠妃跟良嫔虽然重视,可如今宫里第一把手是佟贵妃,惠妃行事难免也得收敛一些。良嫔有心去查,也是需要些时日的。

“那就按你说的,先让人暗地里查探。”胤禩垂下了眼眸。他素来不与人结怨,可有人来招惹他,他也不是好欺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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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贝勒府的气氛如平静河涌下的暗涌漩涡,郭络罗氏心中有鬼不敢多干涉韶秀院的事情,只能看着陈喜将韶秀院的人手都安排了一遍,有可疑迹象的一律调到外院,琬宁跟瑚图里身边只留下熟悉的老人。

到了十一月中旬,一直养伤养胎的詹氏身子终于稳妥,琬宁也终于看到休养好些日子的詹氏。她看起来脸色红润,身形爷丰腴了不少,在秋菊的帮忙下扶着腰缓缓给郭络罗氏跟琬宁行了一礼。她的肚子还不是很明显,但已经能看出有些许弧度。

“起来吧,月季,赐坐。”郭络罗氏眼神闪烁了几下才笑着道,眼睛直直盯着詹氏的肚子,“有五个月了,你的身子现在感觉如何了?”

“这段日子有管嬷嬷照看着,又有福晋送来的药材温补身子,奴婢觉得好多了。”詹氏浅浅一笑,却还是有些不敢直视郭络罗氏的目光。要说她心里不害怕那也是假的,她能受孕还是因为那几日郭络罗氏将胤禩劝到她的院子里去,可她却反过来瞒住郭络罗氏怀了身孕,在郭络罗氏看来这是完全不可原谅的事情。

“那便好,府里上下都看着你这一胎了。”郭络罗氏又笑着看了郎氏一眼,“还有五个月。若你平安诞下八爷的子嗣,八爷之前的承诺自然成真。不过我瞧着你的肚子倒比以前妹妹有孕时要小一些,妹妹你怎么看?”竟是转过来询问琬宁。

琬宁本打算今日当个沉默的存在,却不想郭络罗氏会咨询她的意思。詹氏的肚子虽然比她从前怀着瑚图里时候是小了一些,可詹氏本身身子就偏瘦弱,之前又是受惊又是养伤,很多吃食上的东西都得注意,养不胖也很正常。她美目一转,捏着帕子咳嗽了一声才道:“妾身倒也不是很懂,只是詹格格身子娇弱,肚子看起来比妾身之前略小一些也是十分寻常。倒不如延请太医仔细为詹格格调理。”

琬宁不上钩,郭络罗氏也不在乎,只是吩咐豆蔻道:“这是我让太医跟厨子商议过后拟定的菜单,往后你的一应饮食都按照这个菜单上的来。我已经请示过爷,他也同意了,明儿就会有匠人到你院子专门给你开辟一个小厨房。你的月例也按着庶福晋月例供给,虽然还没吩咐底下的人改口,不过只要你诞下麟儿,庶福晋这个名衔早晚都是你的。”

此言一出,不说郎氏跟齐佳氏,便是琬宁也有些侧目。

看来不能暗地里动手,郭络罗氏便改变策略,府里好的尽数供给詹氏,看来是要看着郎氏跟齐佳氏谁先坐不住动手了。

琬宁扫了一眼那张菜单,全部都是滋补养身的,鲍参翅肚样样齐全,还有每晚晚膳后的冰糖燕窝,每隔两日便换个花样的各种炖汤,虽然这些对身体都有益,可这样连续不断的吃,只怕也补得太过了。琬宁收回眼神觑了郭络罗氏一眼,微微垂下眼眸。

她母亲在她有孕时跟她说过,进了太多吃食又时常不运动的话,将来胎儿会越养越大,到临盆的时候便不好生产了。郭络罗氏看着是为詹氏着想,可万一到时候胎儿太大难产,到了必要选择的时候,胤禩就算舍不得,也只能选择保住小孩。一旦詹氏没了,郭络罗氏不仅能一劳永逸除去这个眼中钉,还能将詹氏的孩子养到自己身边来。

詹氏似乎没看出郭络罗氏的谋划,只是欢欢喜喜地接过菜单,笑眯眯地道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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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齐佳格格在外头候着,说带了新做的荷包过来,想给主子看看。”画眉沏了茶放在琬宁手边,低声道。

“让她进来吧。”琬宁抿了一口六安茶,颔首道。

齐佳氏是第一次踏入韶秀院。见院子虽然比不上主院的大小,却是错落有致,亭台楼阁精致,可见工匠们的用心。她半低着头,心里却承担,这位侧福晋确实如传说中那般得宠,怪不得福晋都要忌惮三分。不过今日侧福晋愿意见她,是不是说明她这几个月的低调沉稳起了作用呢?

“坐吧。”琬宁让人搬了张软凳过来,微笑着跟齐佳氏说道。

“原不该这个时候打扰侧福晋的,”齐佳氏言笑晏晏,“不过妾身刚刚习得一种针法,便迫不及待来跟侧福晋讨教一番。”便从绣篮里拿出一个荷包,绣的百子千孙的图案,顺手递给琬宁,“这原是想做来给詹姐姐的,侧福晋看我做得如何?”

琬宁意有所指地看了齐佳氏一眼,随手把玩着这个荷包,莞尔道:“图样是好意头,不过如今倒不是恰当的时候。詹氏刚刚才养好身子,现在也不宜前去送礼道贺,免得扰了人家的清净。到底福晋如今十分看重詹氏这一胎,万一被人冲撞了,福晋不高兴不说,还会惹得爷生气。”

“侧福晋说的是,妾身受教了。”齐佳氏眨了眨眼睛,笑着点点头。

“你很聪明。”琬宁示意琥珀拿了一个锦盒出来,“这是我新得的一对合菱玉缠丝曲簪,我一看便觉得很适合你,特意收起来要给你的。”

“多谢侧福晋赏赐。”齐佳氏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双手接过琥珀递来的锦盒,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她额娘虽然说过八福晋终究是贝勒府的主母,跟着福晋办事总不会错,可在她看来,福晋心太狠,跟着她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她不求得到八爷的盛宠,能在八贝勒府里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便够了。

第四十三章

043章是个阿哥

管嬷嬷在詹氏胎像安稳之后便回到胤禩的院子。她毕竟是胤禩从宫里带出来的嬷嬷,詹氏也不敢随便使唤,又担心胤禩觉得她是惊弓之鸟,便连郭络罗氏给她安排的菜单也没有给管嬷嬷瞧过。管嬷嬷虽然听说福晋给詹氏安排好了一切用度,心里有些怀疑,可又见詹氏并无异常,便也不愿多心,遂收拾好东西离开詹氏的院子。

“詹氏当真没有把福晋给她拟定的东西给管嬷嬷掌眼?”琬宁从妆奁匣子里拿出一对金镶钻垂红宝石耳环,对着镜子往耳珠上戴上,随口向一边的琥珀问道,“一个字都没跟管嬷嬷提起过?”

“什么都没说,只是赏了管嬷嬷一对玉镯子跟两匹缎子。”琥珀拿着梳篦给琬宁篦头,挑了一支五瓣梅花银步摇簪在发髻上,又递给琬宁一个手炉,“今儿是主子进宫请安的日子,晚不得,外头已经已经备好马车。”

这段时间京东已经连续下了三场大雪,郭络罗氏一时不察染了风寒发起高热,如今还在卧床养病。今日又是年前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进宫请安,还得给惠妃跟良嫔送年礼,她去不得,只能让琬宁带着备好的年礼进宫去。

惠妃近段时间正为大阿哥府里的事情操心。大阿哥还在为大福晋的病逝而颓靡,虽然不像前阵子那样随意迁怒他人,可大阿哥府里的侧福晋格格以及一众姬妾没有一个不被他怒骂过,从江南带回来的那两个歌姬更是悲惨,因着被吴雅氏告了一状,如今已经被冷落关了起来,原因不过是那两人在背后议论了逝去的大福晋几句。

“如今胤禩府里病的病,有孕的有孕,少不得要你多看着。”惠妃脸色有些疲惫,“本宫也不留你了,天儿冷,你先去长春宫看看良嫔吧。”

“妾身告退。”琬宁见惠妃很是疲倦的样子,也不便多打扰,便留下礼单,带着琥珀便往长春宫去。外头正下着雪,琬宁裹着米白豹纹镶边翻毛斗篷,双手缩在袖笼里,手指摩挲着手中已经不热的手炉的花纹不紧不慢地走着。如今大阿哥府中明争暗斗不断,惠妃一要看着后宫诸事,提防佟贵妃一人坐大,二要看着大阿哥府中,保全几位阿哥格格别被牵连进后宅争斗中,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如今宫里王嫔已经诞下十八阿哥重新加入宠妃行列,和嫔又即将临盆,佟贵妃跟陈贵人圣宠优渥,这宫里的情势比宫外各个阿哥府中都要复杂。

“主子,前头是刘庶妃。”琥珀在琬宁身后举着伞,见前头缓缓走了一个披着粉红色云锦斗篷的人,便出声提醒有些走神的琬宁。

琬宁抬眸一看,果真是住在长春宫偏殿的庶妃刘氏。刘庶妃三十七年时曾为康熙诞下皇十七女,可惜小公主身子娇弱,三十八年染了天花后便一直小病不断,刘庶妃为着自己女儿的身体,这段日子每日都到宫中的佛堂焚香祈福,连大雪天都不曾间断。

“妾身见过刘庶妃。”刘庶妃无品无级,琬宁不必对他行大礼,只是福身问安。

“你入宫来看良嫔娘娘了?”刘庶妃淡然一笑,笑容里颇有些云淡风轻的感觉。

“是。”琬宁看了看刘庶妃肩膀上融化的雪,“庶妃今儿出门怎么也不带伞,今天这场雪忒大了些。”

“我也不必挡雪。”刘庶妃淡淡笑了笑,“你赶紧去吧,过了时间良嫔娘娘就要做功课,怕是没时间见你了。”

“多谢庶妃提醒。”琬宁微微颔首便与她错身离开。临走前,她回头看了刘庶妃一眼,眼神里写满了同情。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皇十七女是没能熬过三十九年除夕的,如今恐怕是寿元不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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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没过多久,宫里便传出刘庶妃所出的皇十七女因病夭折的消息,此时不过是腊月二十六日。琬宁叹了一口气,皇上儿女众多,早夭的也不少,一个不受宠的庶妃所出的女儿没了,也许这满宫里,也就刘庶妃,跟年老心软的太后是真心难过的了。康熙估计心里也是早就有准备,只是去长春宫安慰了刘庶妃一番,赐下一些布料药材便离开。

刘庶妃已然伤心欲绝,见康熙照旧去承乾宫留宿后更是心如死灰,俨然有了一病不起的征兆。同居长春宫偏殿,与她住对面王庶妃也是感同身受,她所诞育的皇十六女今年虽然已经满了五岁,可身子骨也没有强壮到哪儿去,延医请药是常有的事情,只是万幸她护得好,经过这两年的调养才算缓过来。

“这段时间倒是辛苦你看家了。”郭络罗氏喝完月季端来的药汤后,捻起一块花生酥送进嘴里后才温和地对琬宁说道。

“福晋过奖了。”琬宁同样笑着回道,“妾身看着福晋脸色好了许多,身子可好了些了吗?”

“好很多了,太医说高热已经退了,明儿的家宴出席是没问题的。”郭络罗氏这才说出重点。元宵的家宴亦是重中之重的场面,她作为八福晋怎么可能不去?便是身子还未好全,都得强撑着出席。

“那便好。”琬宁颔首,“福晋能领着咱们大家一块儿去便是最好的。”

郭络罗氏十分满意琬宁的识趣,又道:“詹氏有孕,这回也不宜出门,我已经让完颜嬷嬷跟豆蔻留下来了。”

“一切都听福晋的吩咐。”琬宁知道郭络罗氏留下豆蔻肯定有她的思量,不过她也不在乎,左右这是郭络罗氏跟詹氏之间的斗争,“詹氏这一胎本就养得有些艰难,不带她入宫也是好的,免得又跟上回那样出了差错。她这一胎太医也说极有可能是个阿哥,还是得好生护着才是。”

这一番话直直戳中郭络罗氏的要害。前不久一直为詹氏请脉的唐太医就像胤禩跟郭络罗氏回禀,说詹氏这一胎很有可能怀的是个阿哥。胤禩自然是喜不自禁,可郭络罗氏心情却是很不好了。虽说皇家不避讳庶长子,可她更想胤禩的长子是自己生出来,这样占了嫡长的位分,自己以后便是永无后顾之忧了。

“那便好。”郭络罗氏捏着帕子挡住嘴角的笑意,眼中的狠辣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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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禩不知道郭络罗氏在谋划什么,他对詹氏虽然不算宠爱,可念在她怀有自己孩子的份上,给她颜面与赏赐也不是什么难事。对于郭络罗氏说今日詹氏不宜跟着进宫的话他也觉得有理,吩咐秋菊等人好好照顾詹氏,便带着郭络罗氏跟琬宁入宫。

却不想才从宫里回来,就听到陈喜来报,说詹氏不知道吃错了什么东西肚子疼,竟有了小产的征兆。若非唐太医在府中进驻及时诊治施针止血,这一胎只怕就要保不住了。可饶是这样,唐太医也说了,这一胎怕撑不到足月生产。

胤禩的脸色瞬间黑了,恨不得将詹氏身边伺候的人都拖出去打死了事。可他又不能这样做,毕竟还得查出究竟是怎么回事。秋菊、画眉、豆蔻、完颜嬷嬷跟一干人等都被分开关押询问,率先被放出来的却是完颜嬷嬷跟画眉,其次便是豆蔻。因着詹氏的吃食一直是小厨房的厨子跟秋菊在负责,故而他们这一群人嫌疑最大,便是詹氏拼着虚弱的身子求胤禩将秋菊放出来,胤禩都没有松口,反而觉得詹氏一点都不懂事。

“奴才都查过了,处置那儿的吃食都是一早准备好的,半点异常都没有。”陈喜低声回禀道。

“什么异常都没有吗?”胤禩难得冷着脸,周身的冷气连陈喜这个跟在他身边十多人的老人都忍不住哆嗦。人家都说四贝勒难接近,没想到自家主子也一样性子。“詹氏现在怎么样了?”

“詹格格喝过药已经歇息了。”陈喜回道,“主子看关押起来的几个厨子要怎么处置?”

“先关押着,没问出东西来都别放出来。”胤禩不愿意放过一丝一毫信息,“那几个厨子都是什么时候进府的?”

“都是跟着爷分府时一并进府的,因着福晋看重詹格格这一胎,特意拨给詹格格使唤的。”陈喜回道,“那些人入府前查过背景家世,半点问题都没有的。”

“敢在府里动手的,自然不可能是新进府的。”胤禩心中其实还有一种猜测,是不是府里其他女人动的手脚。今日福晋跟琬宁随他入宫,主院是完颜嬷嬷跟豆蔻看着,韶秀院则是画眉守着,经过询问之后也就只有豆蔻去过詹氏院子,呆了不到半刻钟时间就走了,也没给詹氏送过什么可疑的东西。

到底是谁呢?

另一边厢,郎氏冷笑着将一个香包丢进炭盆里,浓郁的异香瞬间充满了整个屋子。她眯着眼看了詹氏院子一眼,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以为怀了小阿哥就很了不起么,防得了福晋,就漏了她这个小喽啰小角色,这回不就吃到苦头了么?她倒要看看,詹氏还怎么保住这一胎!

第四十四章

043章早产

詹氏抿下秋菊送来的一勺安胎药,标致的瓜子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秋菊被饿了好阵子终于给放了出来,如今脸色也不大好。虽说没收到严刑拷问,可被关在柴房里几天滴水不进一粒米都没吃过,时不时还要粗使婆子提出去询问,对秋菊来说也是骇人心神的经历。服侍詹氏喝完药,秋菊才轻声道:“唐太医说格格这个月都不宜下地,格格喝过药后赶紧睡吧。”

“八爷可查出什么了?”詹氏苍白着脸抬眸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虚弱地问道。

“听说已经查出小厨房中有两个厨娘以次充好,指不定那些吃食就是她们给弄进来的。”秋菊小心翼翼地扶着詹氏躺下,“都怪奴婢不小心,才害得格格遭了这番罪。”

“跟你没关系,你不必自责。”秋菊是惠妃将她赐给八爷之后就一直在她身边伺候的,忠心都不用怀疑。詹氏说一句话就要喘上几口气。她如今是元气大伤,这一胎若非唐太医妙手回春,估计早就保不住了。詹氏轻轻哼了一声,“那两个厨娘倒没有多大干系,这府里哪个人不是想着法子给自己捞油水的。偷鸡摸狗的事情你还见得少吗,就连侧福晋身边的和乔不也是被发现偷到东西给扭送去官府了么?”

“格格是说那两个厨娘不过是小棋子罢了?”秋菊心中一惊,说道。

“这府里,到处都是别人的眼线。”詹氏淡淡地扯了扯嘴角,“咱们院子的那个小厨房是福晋为我而设的,厨子虽说都是从府里调过来,可我根基不稳,又只是个侍妾,哪里知道他们的底细,说不定那时候就有人混了进来了。福晋如今恨极了我,郎氏不安好心,侧福晋跟齐佳氏作壁上观,我如今连可以依附的人都没有。”

“格格不要这样悲观,只等你诞下八爷的长子,这府里何愁没有能立足之地?”秋菊说道,“只是奴婢觉得,八爷给格格找来的的那两个嬷嬷着实不大可靠。上一回主子在宫中的时候就差点出事,这回如果不是她们玩忽职守在格格用膳时借故离开,又怎么会让格格吃下此等伤身的吃食。”

胤禩给詹氏请来的两位内务府嬷嬷一个姓赵一个姓杨,原本都该在詹氏用膳前给她检查膳食的,只是元宵当天两人却借故一前一后离开,以至于詹氏用膳时身边除了秋菊跟两个小丫头之外半个有经验的人都没有。

“那两个老嬷嬷怕已经得了好处,我这一胎不能靠她们了。”詹氏现在无比后悔当初没有恳求胤禩将管嬷嬷留下来。即便管嬷嬷为人严肃,可她却是真心为自己好,哪怕是看在自己肚子里八爷孩子的份上,她也可以感觉到安心。

“格格别想那么多了,先养好身子要紧。”见詹氏精神越发疲倦,秋菊也不敢再跟她多聊,赶紧给她掖好被角,“奴婢就在外间守着,格格有什么吩咐喊奴婢一声就可以了。”

“你也累了,去歇着吧。”詹氏闭起双眼,在药效的作用下缓缓沉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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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氏那丫头身子怎么样了?”听说元宵那晚自己儿子府里有孕的那位格格误食了活血的东西差点小产,良嫔担惊受怕了好一阵子,好在詹氏这一胎如今将养着倒也没什么大碍,只是唐太医也给胤禩跟郭络罗氏有过提醒,詹氏肚子里的孩子可能会先天虚弱,将来就是长大了也只能是个药罐子。

“如今已经好多了,只是还不能下床走动。”郭络罗氏说道,“太医说不能吃太补的东西,所以只能温养着。”

“可查出是谁搞的鬼?”良嫔神色淡然问道。

“也是儿媳妇识人不清,原以为府里那几个处置是好的,却不想府里的厨娘贪心不足,竟将儿媳妇给詹氏的份例偷龙转凤运到府外倒卖,又从外头进了些质量参差的东西顶替。却不想替代的食材里混有益母草一类活血之物,所以才有这一出事。”

良嫔不咸不淡地点点头,面上看似相信了这个说法,可心里却不把郭络罗氏的解释记在脑海里。在她看来胤禩府里每个女人都有可疑,就算郭络罗氏跟王氏这两个丫头那晚跟着胤禩入宫出席家宴也不能洗脱嫌疑,她可不信她们两人在府中没有建立自己的人脉网。王氏这丫头也许只是坐山观虎斗,郭络罗氏倒不一定了,她也不是没做过那样的事情,别以为她真的查不出当初詹氏差点在宫中摔倒的真相。

“你们都好生看着,我不想再听见胤禩府里再出什么事情。”良嫔拨了一下佛珠,“我已经向太后请示过,张嬷嬷这几个月会在胤禩府里守着,直到詹氏平安诞下子嗣为止。这段时间,张嬷嬷都会留在詹氏身边看着,胤禩给詹氏找来的杨嬷嬷跟赵嬷嬷我也跟惠妃娘娘提过,惠妃娘娘也同意将她们二人撤回来。”

郭络罗氏心中一紧,脸上不显,手上却是有个紧了紧的小动作。

良嫔从前得宠也是因为她惯会察言观色,如今也只需眼睛一扫便看到了郭络罗氏的动作便看出来。

琬宁看见良嫔盯着郭络罗氏眉头一挑的样子,随手拿起一边的茶杯抿了一口茶。郭络罗氏在詹氏出事之后就有些忘乎所以了,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郭络罗氏不彻底将詹氏的胎除掉,反而要让她就这样一直卧床养着,难不成是因为顾及詹氏肚子里的是个阿哥?可想想就觉得不可能。

“张嬷嬷能来自然是好,到底这回詹氏出事杨嬷嬷跟赵嬷嬷都有不可提携的责任。”郭络罗氏绞着手中的帕子,奋力维持脸上的笑意说道,“虽说张嬷嬷此番入府是为了照料詹氏的胎,但到底是伺候额娘多年的人,儿媳妇这就回去给张嬷嬷拾掇一间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