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的祖父刚刚过世,太子妃的阿玛、叔叔还有兄弟都要守孝,空缺下来的职位本是应该由吏部按照官员往年评优上折子给皇上,让皇上或升官或调配的,结果直亲王直接上了一封折子严明哪个职位适合哪个人。这也倒罢了,如果是能干之人皇上还会考虑,可偏生折子上全写的直亲王心腹门人,这一举动不仅惹恼了太子,更是让皇上十分不悦。

“等着瞧吧,还有得是争斗的时候。”田佳氏捏着帕子擦去鬓角渗出的汗珠,“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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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张佳氏强撑着笑意将自己的生辰宴办得十分完美,可第二天直亲王府就传出张佳氏动了胎气的消息,连原本在府中小住几天的纳喇氏也被张佳氏派人给送回了自己家,更别提女眷圈子里已经开始流传直亲王跟自己表妹的二三事,等诺敏跟郭络罗氏意识到不对时,甚至连宫里的主子们都略有耳闻了。

“那个纳喇氏,就是惠妃说的打算指给胤禩当继福晋的人选?”康熙向一边的李德全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是。”李德全小心谨慎,尽量挑些不让皇帝反感的字眼回道,“听说是那姑娘跟直亲王聊天时,不知为何摔在了直亲王怀里,叫那日做客的侧福晋跟夫人们看见了。”

“原本以为惠妃给胤禩相看的是个好姑娘,朕给留了牌子又何妨,没想到也是个心眼不小的,既然京中的女眷都知道了,再指给八旗子弟也不合适,干脆就留给胤褆。”康熙转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道,“惠妃到底是老了,从前看人的目光极好,现在都不成样了。原以为诺敏规矩好,想必家教森严,朕还想着明年选秀,即便不把他女儿指给胤禩,也给她指婚一个好人家,没想到今儿竟闹了这么一出来。对了,听到胤褆媳妇因为这事还动了胎气?”

“直亲王福晋确实动了胎气,但太医说是睡眠不安引起的,已经给开了安胎药,并无大碍。”李德全回道。

“胤褆也是,都这么大的年纪了还不知道收敛。”康熙微微眯起了眼,“是朕先前太宠爱他了,现在养成他这样狂傲自大的性子。”

李德全深知康熙的脾性,知道皇帝如今对直亲王是越发不满,并不仅是因为这次牵扯上一个出阁的姑娘,主要还是之前直亲王上的那封折子的缘故。他也不敢随意答话,只是弓着身子在一旁伺候。畅春园内的设计一应都是仿造江南水乡,将万泉河水系引入园中,曲水流觞,比在紫禁城内要凉快不少。叫人准备了今日的果品,李德全才道:“昨儿皇上说今晚陪太后用膳,太后已经让人来问皇上什么时候过去了。”

康熙看了看清溪书屋中的自鸣钟,才道:“眼下无事,就去太后那儿吧。把太子、太子妃还有弘皙叫上。”

“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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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跟太后在寿萱春永殿其乐融融地说着话,婉宁也在长春仙馆陪着良嫔说话。来到畅春园后,良嫔的身子明显好了很多,也许是因为这儿不像宫中那样人心浮躁争锋相对,又或者是因为惠妃极力推荐的那个姑娘最终花落直亲王家,惠妃再也没办法给良嫔施加压力。不过良嫔身子好转,胤禩跟婉宁心中也高兴。

“胤禩胡闹,你也不知道劝着。”良嫔心思缜密,听婉宁说起直亲王跟纳喇氏的风流韵事之后便猜出这肯定跟自己儿子有脱不开干系,将长春仙馆里伺候的人都打发了出去,她才说道,“万一叫直亲王知道了,他跟惠妃肯定不会放过胤禩的。”

“妾身不是没有劝过,奈何爷他根本不听。再说,惠妃娘娘跟纳喇太太今儿敢为了嫡福晋的位置在府中害死了郭络罗氏,不担保将来不会做什么。”惠妃是有能力将涉及郭络罗氏之死的人送得远远的,但是胤禩这两年在刑部磨练出来的本事也不是随意可以糊弄的,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就能成为打开这个秘密的豁口。虽然是危言耸听,但是婉宁心中却担忧如果纳喇氏真的入主廉郡王府,将来有了胤禩的孩子,会不会起了杀心,对她的瑚图里、弘昕还有小阿哥下狠手呢?

“一家子都是蛇蝎心肠。”良嫔叹了一口气,“只是胤禩安排在直亲王府中的人该如何处置?”

纳喇氏之所以会小腿一麻往前扑去,是因为胤禩安排了个有些功夫在身的奴仆入府,趁着纳喇氏跟胤褆聊天时,用小物什击中了纳喇氏小腿上的穴位。那个奴仆是*费了很大功夫才送进直亲王府的,原本并不打算用上,可是惠妃跟胤褆咄咄逼人,胤禩也不再是从前那个无力反抗的阿哥,才有了这个疯狂得有些不计后果的计划。

“爷已经安排好了,趁着十月份小选后便将那个奴仆给放出来。”如今管着内务府的是胤禟,这事儿也不难办。婉宁说道,“妾身让小厨房给做了百合绿豆汤,既解暑又有安神的作用,娘娘等会儿记得喝。”

“我一定记得。”良嫔浅笑道,“对了,孩子们几个还好吧?小阿哥身子怎么样了?”

“一切都好,只是这阵子不方便带他们进宫看望娘娘。”婉宁回道,“小阿哥身子也好,如今越发壮实了,昨晚爷去逗他的时候还被他狠狠踢了一脚呢。”

“那就好,小孩子壮实点才叫健康。”良嫔抿了一口温水,“前儿我恍惚听说,皇上有意叫年幼的皇子皇孙们种痘,你回头去问问胤禩是不是真的。如果消息确凿,现在就该着手准备了。孩子们种痘时穿的衣裳、到时候陪护的人都得精挑细选,万万不可怠慢。”

“妾身今晚回去便问一下爷。”婉宁心中也是一阵担忧,前世弘旺种痘的时候她已经失宠,可依旧记得当时府中弥漫的紧张氛围。听说当时弘旺差点没撑过去,可见就算是有太医在一边随时待命,还是得看老天爷的安排的。

在长春仙馆消磨了不少时间,等着婉宁回到自己园子耳朵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见婉宁回来,留在园中的玉兰赶紧上前说:“给主子请安。”

“今儿一切可都好?”婉宁伸手揉着眉间,问道。

“下午的时候年夫人来拜访了,奴婢说主子去了畅春园陪伴良嫔娘娘,才将年夫人给打发走。”玉兰让人绞了帕子给婉宁净脸,又道,“年夫人是不请自来的,所以也没说别的,只是说改日下了帖子再过来。”

“我们府跟年家素来没有什么来往,她来做什么?”

“听说年夫人是去拜访雍亲王福晋的,许是觉得咱们的园子跟雍亲王家的园子近,所以顺道来拜访了。”玉兰说道,“再者,明年年家的格格就该参选了,这不也是来走动走动叫福晋们帮衬着些。”

玉兰这么一说婉宁才记起,年家的姑娘刚好适龄参加明年的选秀,想起前几年他们年家就把目标放在雍亲王身上,想必年夫人这次来拜访也是给雍亲王福晋通气的吧。事不关己,婉宁也没兴趣打听,换了一身衣裳便去看自己小儿子了。

第九十一章

第九十一章叶赫那拉氏

婉宁以为年夫人来访不过是礼貌之举,却不想才没几天,她还真的下了帖子过来,说是想带着女儿一起来拜访。婉宁端详着大红洒金名帖上娟秀的字迹,胤禩不管是跟年遐龄、年希尧或者是年羹尧都没有往来,就是想着叫自己女儿明年选秀有个好出路,年家也该去找雍亲王福晋才是,这位年夫人怎么就这么热络想上门来呢?想了想婉宁还是决定找来陈喜打听打听。

“侧福晋是想知道年家的事情?”陈喜好奇道,“奴才倒是听说了一些。”

“说来听听。”事有反常必为妖,当初他们跟年家还有那么一点摩擦呢,婉宁就不相信按着年家那些人的性子会把这事儿给忘了。

“侧福晋其实也知道的,年家是新贵,才从包衣旗抬上汉军旗没几年,恰好分在了雍亲王管辖的旗下,年家二爷又是在雍亲王手底下办事的,对雍亲王自然是亲近些,又知道雍亲王府里没个侧福晋,遂想着将继母所出的妹妹嫁入雍亲王府。”陈喜有条不紊地回道,“但是自从去岁乌雅家被揭发参与谋逆一事,德妃娘娘被褫夺封号降为贵人,连带着雍亲王也将手上的差事给交了出去之后,年羹尧对雍亲王就不如从前那样死心塌地了。”

“想必是年羹尧觉得雍亲王失了势,对自身前途没有了用处,所以不想把妹子送进雍亲王府吧。”婉宁瞬间就明白陈喜话里的意思,“直亲王跟太子作对,在储君位置如此稳固的眼下年羹尧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妹妹送进直亲王府;三贝勒之前因为敏妃百日孝期内剃头而被皇上处罚,现在依旧不得皇上重用;恒郡王跟淳郡王又是不得势的阿哥,对他的前途并无益处,所以年羹尧把目标放在了爷身上?”

“大约也是如侧福晋所想。”陈喜道,“只是爷如今在刑部忙着,年羹尧怕是见不得爷,所以才叫年夫人上门来。”

“我听父亲说,年遐龄跟年希尧都是闷头干实事儿的人,怎么这年羹尧不学学自己的父亲跟兄长,偏要钻研旁门左道,拿自己的妹妹名声来做赌注。”婉宁拨着青花缠枝纹茶盅的杯盖,“去回绝了年家的帖子,就说我每日都得去畅春园伺候良嫔,不得空见她们。”

“不得空见谁?”胤禩难得这么早处理完刑部的事,撩开珠帘走了进来,“有人要来咱们园子拜访吗?”

“还不是爷惹得桃花债?”婉宁放下茶盅站起身来,给胤禩脱下外袍,又让人去端来酸梅汤,“这边才打发走了纳喇家的小姑娘,那边年家又巴巴地往上贴,爷估计没听陈喜说起吧。要不是今儿年夫人来访,爷还想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哪里值得你这样酸?”胤禩伸手撩了撩婉宁的下巴,“年家想把他们家的姑娘送进咱们府,还得看我同不同意。年羹尧那人是有些才干,可惜太过冒进,如今连四哥对他都是淡淡的。”年家不是纳喇家,虽说是朝堂新贵,可是终究基底不稳,轻轻一推估计就整个倒了。

雍亲王对年家淡下来,还不是因为觉着年家不够听话。不过如果年羹尧真的因为这样的举动得罪了雍亲王倒也好,前世这年羹尧没少在雍正帝跟前上胤禩的眼药。婉宁转了转眼珠,笑道:“那但凡年家递来的帖子,妾身一概回绝了,爷到时候别怪妾身‘不解风情’。”

“这样的风情要来有什么用。”胤禩调笑地捏着婉宁的下巴,“要是换做眼前这位美人儿,指不定还会多看一眼。”

“爷越发没个正经了。”婉宁锤了胤禩一下,“今日听娘娘说,皇上有意叫适龄的皇子皇孙种痘,我想着弘旺跟弘昕都到了岁数,想问一下爷这事是不是真的。”

“汗阿玛的确跟咱们说起过,只是具体时间还没定下来,不过应该不会晚于明年选秀的。”胤禩捏着婉宁的手指把玩着,“等定下时间之后咱们再议,到时候还得请太医来给两个孩子调理一下身体。”

“弘昕也罢,妾身是担心弘旺。”婉宁靠在胤禩怀里,“他本就是不足月出生的,当初詹氏做的糊涂事妾身也不多说了。弘旺看着身子强壮,可爷跟妾身都知道这是废了多少心思调养来的。不是妾身故意诅咒,就是担心弘旺能不能熬过去。”

“如果太医到时候诊脉觉着弘旺身子虚不宜种痘那边算看了,左右咱们仔细点就是。”胤禩说道,“这些年咱们不都是这样小心的过来吗?”

“也是,是妾身多虑了。”婉宁笑了一声,“妾身打算明年带着小阿哥去陪娘娘说话。娘娘这么久没见过小阿哥,嘴上虽然不说,心里肯定是想念的。”

“你做主就好,额娘有你陪着爷也放心。”胤禩笑嘻嘻地亲了亲婉宁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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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宁虽然婉拒了年夫人的帖子,但是还是没有办法避免跟年家人见面的可能。太后念着瑚图里跟弘昕,只是两个孩子都留在京城暂时不得见,便时常叫婉宁抱着小阿哥到她的寿萱春永殿去。畅春园附近还有很多官员家的别院,婉宁这日带着小阿哥去给太后请安时,便见到了年羹尧的妻子叶赫那拉氏。

叶赫那拉氏是纳兰明珠嫡亲的孙女,纳兰明珠慧眼识人,觉得年羹尧将来肯定前途不可限量,便早早将自己的孙女嫁了过去。叶赫那拉氏性情温和仁善,前年才给年羹尧生了长子年富,如今又坏了身孕。她年幼的时候也时常入宫,故而在太后跟前也挂了名,这回年家的人也随驾避暑,遂将叶赫那拉氏也召到自己跟前说话。

“给太后请安。”婉宁笑着看了叶赫那拉氏一眼,便蹲身行礼道,“妾身带着新做的点心来孝敬太后,却不曾想太后这儿还有客人呢。”

“这是从前皇上身边那个纳兰侍卫的女儿,嫁给了年遐龄的儿子。她小时候也是常进宫来的,这回她随着她丈夫来避暑,我便叫她进来陪我说说话了。”太后以为婉宁跟叶赫那拉氏都不认识彼此,便说道,“今儿带了什么点心来,叫我看看。”

“妾身想着天气炎热,又听说这几日太后胃口不怎么好,便叫人做了些山楂糕跟梅子汤来,酸酸甜甜的也好开胃。”婉宁让琥珀给打开食盒,将里边的几碟小点心拿出来放在太后身旁的桌案上。因为是呈给太后的吃食,所以在进来之前都先由太监试吃,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才可以送到太后跟前。

“廉郡王侧福晋真是有孝心,妾身家的太太最近胃口也不大好,妾身也想跟侧福晋讨教讨教,讨个做法回去孝敬太太。”叶赫那拉氏温婉一笑,对着婉宁说道。

“这有什么难,等一下回去之后便让人将糕点的做法写下来,给你送过去便可。”婉宁笑道。

“那妾身就先谢过侧福晋了。”叶赫那拉氏回以一笑,心里却有些苦涩。她阿玛纳兰性德是从前皇上极为器重的臣子,可惜阿玛英年早逝,她自幼便在二叔二婶膝下长大,刚过了十五岁便被玛法做主许配给了年羹尧。她丈夫这几年官途畅顺,野心却越发大了,前几年觉得雍亲王有权有势,就想把家里的小姑嫁入雍亲王府。现在又觉得雍亲王失势,遂把目标放在廉郡王身上,也不想想前几年小姑才把廉郡王给得罪了。想想便觉得心酸,叶赫那拉氏将手搭在自己鼓起的肚子上,她这一胎怀得不容易,可偏生太太被廉郡王府拒见之后自己丈夫还不死心,知道她从前在太后跟前颇为得宠,竟然将她从京城接了过来,就为了得个机会能跟廉郡王府的侧福晋碰面说情。

“你这一胎也有六个月了,大夫怎么说?”太后用了两块山楂糕后便不吃了,转过来向叶赫那拉氏问道。

“玛法给妾身请了太医,太医说这一胎极有可能是个男孩子。”叶赫那拉氏维持脸上得体的笑容说道,“因着先前顾着照顾富儿,妾身未能及时察觉有了身孕,所以这一胎胎像有些弱,不过经过这两个月斗得调理,胎像已经稳固了许多了。”

“你又要孝敬你婆婆,又要照顾儿子,确实比较辛苦。”太后仔细观察了一下叶赫那拉氏的脸色,见她脸色红润,才总算信了她的话,“我这儿有几棵上好的高丽参,你带回去,得空的时候熬汤服下,对身子也好。”

“多谢太后赏赐。”叶赫那拉氏连忙起身谢恩道。

太后毕竟岁数已高,也不会留婉宁跟叶赫那拉氏太久。从寿萱春永殿出来,叶赫那拉氏踌躇了很久,还是对婉宁说道:“原本是想下帖子邀请侧福晋过府的,没想到今日正好遇见您。妾身家的别院移栽了好几株西府海棠,想邀请诸位福晋跟侧福晋过府一起赏花,不知道侧福晋后天得不得空赏脸?”

“你的好意我是心领了,只是我身边还有个小阿哥,片刻都离不开身,良嫔娘娘身子不虞,我还得去侍疾,怕是没空了。”婉宁看着叶赫那拉氏神色尴尬,也知道她为难,遂道,“你方才也说自己这一胎怀得不容易,这些事儿还是交给别人打理,自己好好养胎要紧。要是有个万一,你不想想自己,也总得想想府里的哥儿吧。”

叶赫那拉氏眼眶瞬间红了。她本就不愿意将这些破事揽上身,可她既然嫁入了年家,总不能什么都不理吧。自从玛法罢官之后,年羹尧对她就不如从前那样上心了,说白了还不是觉得她已经对他的仕途起不到任何帮助,却总是在不得已的时候非要她出面收拾残局。她咬咬牙,说道:“侧福晋说的也是,我何苦为难自己。”

叶赫那拉氏跟婉宁道了别,回到别院也不去给年夫人回禀,只抱着肚子喊不舒服,将打探消息的人都一一打发了回去。君既无意我便休,这些年她为年羹尧付出的已经够多了,凭什么还要她涎着脸给小姑子拉皮条,净干些让人脸上燥得慌的事情!

第九十二章

第九十二章贵不可言

叶赫那拉氏一觉睡醒,便听见陪嫁的丫头萱草道:“主子可醒了。奴婢让人去传膳吧。”

“我睡前似乎听到太太身边鸳鸯的声音,是不是她来打探消息了?”叶赫那拉氏漱了口后便问道。

“可不是吗,没眼色的东西,以为自己是太太身边的大丫头就可以这样肆无忌惮。”萱草说道,“奴婢都跟她说了主子身子不虞,太医诊过脉之后已经歇下了。她偏不信,非要进来看主子一眼试探真假,奴婢气不过,叫婆子架着她回去了。”

“没事,你做得很好。”叶赫那拉氏披散着一头青丝,“凭什么我要这么劳心劳力给她办事。自个儿没这本事就别去肖想不属于自个儿的东西,真以为顶着长辈的身份就可以对我颐指气使,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什么出身。”

“主子,二爷回来了。”一直守在外间的艾叶得了门口婆子的话,赶紧进来说道。

“知道了。”叶赫那拉氏不慌不忙,打开一边的粉盒往脸上抹了一层粉,瞬间就勾勒出一个脸色微微苍白,精神头不是很足的妇人形象。这些天她都是这样糊弄年羹尧过去的,年羹尧就是怀疑也不能说什么,毕竟太医已经丑话说在前了。

年羹尧下了衙回来,还没回到自己的院子,就被年夫人给请了过去,哭哭啼啼听了一通叶赫那拉氏如何如何不尊敬长辈,明里暗里被职责对妹妹的前程不上心,以后妹妹得了势也不会叫她帮助自己的话,今日本就差事不顺,现在更是憋得一肚子火,对着年夫人已经完全没有好脸色。还是鸳鸯有眼力,动作轻微地碰了碰年夫人的手肘,示意她看一看年羹尧的脸色,才好歹止住了话头。

“二爷这是怎么了?”年夫人前头在年羹尧面前说了什么话,后脚就清清楚楚传到叶赫那拉氏耳边,所以即便知道年羹尧被年夫人请去她也不着急,只等着他回来才温声细语道。

“还是母亲,为着妹妹的事情没完没了!”年羹尧见叶赫那拉氏脸色很是不好,伸手将她扶住,“还说你不敬长辈,回来之后没去给她请安,对妹妹的事情也不上心。”

“太太这是怪我了?”叶赫那拉氏眼中含泪,“妹妹的事情本就是她作为长辈管的,这些天我挺着肚子也没少为她奔走,太太不念着我的苦劳,也总得记着我肚子里还怀着二爷的孩子吧。今儿一回来我便觉得有些不舒服,所以才没去给太太请安。说白了,还不是因为二爷不是太太的亲儿子,我肚子里的也不是她的亲孙儿,使唤起咱们来也有恃无恐。二爷白天要在衙门办差本就忙碌,再者离明年选秀时间还长着呢,何必这样急于一时。不是我说,从前就没有这样的规矩,巴巴将自己的姑娘给拎出去叫人家指指点点,显不出女儿家的金贵。”

她这番话只指责年夫人不知道体会小辈,丝毫没有说年羹尧急功近利,拿妹妹的前程做垫脚石,听得年羹尧偏体通爽,将叶赫那拉氏搂在怀里。

叶赫那拉氏把头靠在年羹尧肩膀上,脸上无悲无喜。明知道她这一胎怀得不容易,却不肯轻易说出让她别再参合进小姑选秀的事情中去,这男人确实是靠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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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赫那拉氏买通了太医只说胎像有些不稳,这段时间必须静卧养胎,年夫人跟年羹尧就是着急也没有办法。偏生这个当口,雍亲王又被皇上启用入户部,跟廉郡王一起追查国库库空的案件。廉郡王带着家人赶回京,也断了年家人想要再次上门的念头。

“主子,齐佳格格、郎格格跟博尔济吉特格格来向您请安了。”才回到京城第二天,婉宁刚刚梳洗完,就听见琥珀来回禀道。

“叫她们进来吧。”婉宁对着镜子在发髻上别上一朵紫色绢花,而后说道。

“平常也没见这几位格格这样恭敬,贝勒爷不过是将她们晾在京城昂个月,现在就都迫不及待来找主子打探消息了。”玉兰站在婉宁身后替她簪上一支海水纹青玉簪,说道。

“我又不是正经八个的嫡福晋,她们不来请安也是正常的。”婉宁笑着道,“去准备些点心跟茶水吧,免得叫人说我亏待了她们,连口茶都不给她们吃。”

齐佳氏先前还联合郎氏一起挤兑博尔济吉特氏,可自从胤禩抛下她们几人只带着婉宁一个去了皇上赏赐的园子避暑之后,三人就意识到她们再这样明争暗斗只会叫婉宁渔翁得利,商量过后才结伴过来,一来是先给婉宁卖个乖,二来也得跟婉宁示一下威。

“侧福晋的气色看起来真好。”博尔济吉特氏首先发难,“怪不得爷愿意带着侧福晋去避暑,把咱们几位姐妹都留在府里。”

齐佳氏跟郎氏相视一笑,博尔济吉特氏还是那样没脑子,得罪人的活儿就该由她去做。又转头看向坐在上首的婉宁,只见她淡淡一笑,拿起茶盅喝了一口茶,似乎并没有因为博尔济吉特氏的话而生气。齐佳氏自知婉宁脾气不差,又善于隐藏心思,所以也没有顺着博尔济吉特氏的话说下去,而是选择了静观其变。

“爷虽然没有带你们一起去避暑,可不要是将府里的事务交给你们三人打理了吗,这也是爷信任你们的缘故。”婉宁笑着放下了茶盅,“我跟爷昨晚听了管嬷嬷的汇报,你们做得不错,爷还说要赏你们呢。”

“也是多得管嬷嬷从旁协助罢了。”郎氏道,“侧福晋跟着爷去了畅春园大约也没听说,宜妃娘娘将九福晋叫进宫中训斥了一顿,说九福晋善妒容不下人,霸着九贝勒不放,末了还赏赐了两个宫女叫九福晋带回府去了。要妾身说呀,九福晋既然都已经是福晋了,就该宽容一些,否则叫人说她霸道独宠,于名声上也不好听。”

婉宁再听不出郎氏话中的意思那就是傻子了。原来这三人不是来给她请安的,而是来找茬的。她捏着帕子,一幅波澜不惊的模样,温声道:“你是听谁说的,怎么跟我听说的不一样?我倒是听闻因着九贝勒的侍妾刘氏有孕,而府里的完颜氏跟兆佳氏先前生产落下的病根复发,九贝勒身边没了伺候的人,所以九福晋才进宫求了宜妃娘娘的恩典,赏了两个宫女给九贝勒。”

昨晚管嬷嬷已经将这两个月京城内发生的事情巨细无遗地都告诉了婉宁,郎氏想要这样借题发挥,也得好生打探一下正确的消息才是。

郎氏没了面子,只得尴尬地坐在一边。博尔济吉特氏也是恨得牙痒痒,瞪着郎氏的模样似乎要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我知道你们在府里清闲,但是有些事情你们都得记着,别的阿哥府的事情你们可以听着,却不要随随便便说出来,更不能妄加评论,传出去没的叫人觉得咱们府就是这样的风气,到时候损了爷的面子。”婉宁不等齐佳氏开口便道,“至于那些嘴碎的丫头,你们也不能放任自流,知道了吗?”

“妾身知道。”三人只得起身应道。

“好了,我今儿还有些累,你们都回去吧。”婉宁摆了摆手,起身便往内间走去。

齐佳氏等人只能目送婉宁离开,心中一阵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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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御驾归京,已经是十月末的时候。回京后的第一道旨意便是叫诸位太医到各皇室宗亲的府上,给五到十岁的小阿哥诊脉,定下十一月末给诸位阿哥种痘。这几个月来婉宁一直让张太医给弘旺调理身子,虽说还有些体虚,但是撑过出痘应该不在话下。等两个孩子都确认身体条件允许之后,胤禩跟婉宁便开始商议派哪些人跟着,另外还要准备一个新的院落,足够幽静,也足够远离大家生活的区域。

“妾身想着,从前乌孙氏住的后院就很不错,地方宽敞,只是空置多年,必定是要好好拾掇一番的。”婉宁看了一眼郡王府的图纸,说道。

“那地方不吉利,不能把两个孩子给挪去那儿。”那地方虽然说足够大,但是毕竟乌孙氏就病死在那儿,胤禩心里总是存着一块疙瘩,“我想着,还是叫陈喜把主院给收拾出来,给两个孩子用。”

主院离她们这些侧福晋跟格格的院子都比较远,是当初郭络罗氏防止别人争宠故意为之的。自从郭络罗氏被关起来后,胤禩就很少回主院歇息,平日里不是在婉宁这儿就是在书房,偶尔去齐佳氏她们屋子坐坐,没想到如今还有这个用处。

“就按爷的意思去办吧。”婉宁说道,“昨天妾身已经翻查了名录,咱们府里出过天花不少,但是跟在爷还有妾身身边的并不多。除了管嬷嬷,爷身边的桂兴、旺儿,妾身这儿的琥珀、紫苏、紫草还有碧玺,以及从前在妾身身边伺候过的画眉跟连翘外,其他都是底下做着粗活的。妾身想着,爷身边的人是动不得的,到时候便让管嬷嬷做个总揽,将紫苏、紫草各派到弘旺跟弘昕身边,把画眉跟连翘叫回来帮衬着,再配上几个粗使太监跟丫头,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这样也好,你先把人员定下来,我先看看,到时候再添补或者删减也可以。”胤禩让人将图纸收好,“到时候张太医跟韦太医会到咱们府上来照料两个孩子,你跟齐佳氏说说,看好二格格,别叫她误闯了。”

“妾身会吩咐下去的。”婉宁道。

商量好一切之后,婉宁就投身于准备事务中。因着天儿渐渐寒冷,上好的银霜炭要备着,两个孩子的新衣裳也要督促绣娘赶制出来,还得浆洗数遍反复晾晒确保无误。她又按着张太医所说,准备了好些个装有菊花、苍术等药物的荷包挂在孩子的床头上,还请来了痘神保佑,忙得连外头发生什么事都两眼一抹黑。

等两个孩子终于出花成功,婉宁恢复了跟女眷圈子的往来,才知道年家又出了一件事:年家格格去潭柘寺上香的时候请了主持批命,主持言她的命贵不可言,将来必定富贵双全。这原本没什么,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就传开了,如今在女眷圈子里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婉宁却是奇怪,这样大张旗鼓,年家就不怕皇上一个不高兴,撂了他们家姑娘的牌子?

第九十三章

第九十三章选秀伊始

因着皇帝决定于正月十六南巡,又与选秀的时间有冲撞,故而佟贵妃这回得留在宫中主持大局,由和嫔、王嫔、陈贵人跟钮祜禄庶妃伴驾随行。成年的阿哥全都留京,只点了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十七阿哥跟十八阿哥,还有太子之子弘皙跟随御驾南下。御驾离宫之后,太后干脆也不叫妃嫔们老在自己跟前晃荡,平时除了见见佟贵妃跟太子妃外,连请安的礼数都改成了七天一次,外命妇们就更不用说了,半个月入宫一回,在寿康宫前的青石板上磕个头便可。

“主子怎么一点都不着急,”玉兰从红木雕花的食盒拿出几碟点心,“齐佳格格跟郎格格都召见了好几回娘家的人,想着叫娘家的人寻两个颜色好的姑娘运作入府分宠,主子难道就由着她们吗?”

“你觉得她们能有这个能耐吗,左不过是想叫娘家人挑两个年轻貌美的包衣丫头送进来,先搁到她们身边罢了。”婉宁握住手炉慵懒地说道,“只是这府中人员调配素来是我经手的,她们就是想运作运作,也得看我同不同意。对了,听琥珀说昨晚博尔济吉特氏在爷来咱们院子的路上拦住爷了?”

“是呢,不过被郡王爷训斥了一通,说她不安分,叫陈公公将她送回去了。”玉兰说道,“虽然齐佳格格跟郎格格先前有跟博尔济吉特格格联合起来,可毕竟她们三人之前的嫌隙也不小,当初博尔济吉特格格还被另外两人挤兑过,分了宠呢。她们三人见动摇不了主子的地位,各自又有了些矛盾,博尔济吉特格格便跟另外两人闹翻了。”

“我瞧着,当初齐佳氏跟郎氏也未必是真心实意想跟博尔济吉特氏联手的,不过是因应时势而为之罢了。”婉宁捻起一块香甜软糯的桂花糖蒸新栗粉糕慢慢嚼着,“惠妃娘娘病了,明儿我得进宫去瞧瞧,你去把我新绣好的抹额给包好,再配上爷底下人孝敬的西洋参,我给惠妃娘娘送去。”

“是。”玉兰脆生生应道,“去岁直亲王福晋生产之后便一直身子虚弱,这西洋参当时主子就给送去过,听说药效十分显著,给惠妃娘娘也是最合适不过的。只是惠妃娘娘一直想要给郡王爷指个继福晋,主子这回进宫去只怕又要被唠叨了。”

“那能怎么办呢,惠妃娘娘到底是抚养爷长大的。”婉宁叹了一声,“明儿把瑚图里也带上,太后上回还跟我说许久没见那孩子了。”

“是,那奴婢现在就去给大格格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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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驾南巡之后宫里头就清净了不少,婉宁将瑚图里送去太后宫中之后,才随着宫人来到钟粹宫,刚好遇见佟贵妃跟前的大宫女香附正要离开。转念一想,素来秀女复选之后都是住在储秀宫跟钟粹宫后殿,估计这回香附来也是跟惠妃商量这事。

“你来了,坐吧。”惠妃捏着帕子挡在嘴前咳嗽了几下,“外头这么冷,你怎么穿得这样单薄?”

“妾身是从太后那儿走过来的,身子热乎,所以才将斗篷给丫头拿着。”婉宁说道,“娘娘脸色看上去很不好,太医怎么说?”

“还不是老样子的话,说什么要静养要放宽心思,药方换了一个又一个,但身子总不见好。”惠妃嗓子痒,伸手便拿起一边的茶水抿了一口润喉,“今年又是选秀的大日子,佟贵妃前些天就叫内务府的人去拾掇后殿。我觉轻,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容易醒过来,所以这些天都没睡好。”

“娘娘怎么不跟贵妃娘娘提一下,到底是关乎自己的身子。”婉宁道。

“不碍事,这些天已经好多了。”惠妃眨了眨眼,换了个话题,“几个孩子在家中还好吧?”

“一切都好,因着太后挂念瑚图里,妾身刚刚送她道寿康宫去了,待会儿再带她来给娘娘请安。”婉宁笑着回道,“爷知道娘娘身子不虞,所以叫妾身给娘娘送了些补身子的药材来,娘娘没事叫人炖来吃也是好的。”

“也是老八那孩子有孝心,老大哪里会想得这样仔细。”惠妃叹了口气。之前她想将自己侄女秀慧嫁入廉郡王府,这样也好叫老大跟老八关系更加紧密,却不想自己侄女是个不知收敛的,叫这么多人看见她跟胤褆拉拉扯扯,还惊动了皇上。虽说他们满人不像汉人那样太讲究男女大防,可也不像入关前那样自由不加拘束了。皇上已经跟她说过,这回虽然不会撂了秀慧的牌子,但是指给胤褆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至于胤禩继福晋的人选,也不用她继续操心了。“我身子也乏了,良嫔想必还在长春宫等着你,赶紧过去吧。”

“是。”婉宁见惠妃确实一副疲惫困乏的样子,便起身离开。

“惠妃身边的宫女青黛一边引着婉宁出去一边说道:“娘娘这些日子一直睡不好,太医给开了安神的方子也不起效,不是故意不待见侧福晋的,请侧福晋见谅。”

“我知道的,我们居住在宫外,不能常常进宫看望娘娘,也不知道娘娘身子情况究竟如何。你们常在娘娘身边伺候的,一定得尽心尽力才是。”说罢便使了个眼色给琥珀,让她给青黛塞了个荷包,“我们家爷也是十分牵挂娘娘的身子,有什么事儿尽管说便是了。”

这个青黛是胤禩费了好大功夫才送进钟粹宫的,她一家子的性命都在胤禩手里。打一棍子,再给个甜枣,这道理大家都明白。钱财是身外之物,能叫青黛乖乖听话,将钟粹宫的消息传出来,才是硬道理。

青黛捏了捏荷包,手感瘪瘪的,便知道里边的玄机,遂笑道:“娘娘知道八爷的孝心,奴婢也会尽责照料娘娘的。”

婉宁笑着点点头,转身便往长春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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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着太后挂念瑚图里,一定要留她在寿康宫小住几天,婉宁只得吩咐人赶回府中给瑚图里收拾些衣裳跟日常用品给送进宫来。只是原想着小住个三五天,却不想太后实在离不得瑚图里这个开心果,反倒是派云嬷嬷出宫来,说再留瑚图里一些时日。

“自从三月初选开始,宫里就热闹个不停,如果不是皇上尚未回来,只怕储秀宫跟钟粹宫早就住满了复选的秀女了。”良嫔搂着瑚图里,对坐在下头的婉宁说道,“惠妃娘娘的侄女纳喇氏顺利进入了复选,但是你该知道吧,皇上说明是要指给直亲王的。”

“这事妾身听爷说起过,还说皇上已经给诺敏提了醒,只是瞒着纳喇氏不说罢了。”婉宁点头道。自从发生在直亲王府的事情在女眷的圈子传开之后,纳喇家便拘着小姑娘不让她再随意出门,又从宫中请了两个严格的教习嬷嬷看着,只说让小姑娘温习宫中的规矩,却不告诉她前程已经被定下来的事情。估计纳喇家的人也是够烦闷的,女儿的青云路没了,还惹恼了惠妃跟直亲王福晋,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还有一个,就是前些年抬入镶黄旗的年家。”良嫔让人调了三碗玫瑰香蜜来,“他们家把牌子都递到我跟前来了,说是来给我请安。我倒是纳闷,他们家都是镶黄旗人,是雍亲王门下的,怎么就求到我这儿来。”

“这个孙女知道。”瑚图里顾不得喝那香甜的玫瑰蜜,抢先道,“那年家原是想把他们家女儿送进四伯王府里的,只是后来四伯王因着宫里乌雅贵人的事被玛法冷落了,他们家见四伯王失势,就把注意打到阿玛头上来了。”

“就你多嘴。”婉宁拧着眉不叫瑚图里说下去,“仔细坏了人家格格的名声。”

“你别插嘴,叫我宝贝孙女继续说下去。”良嫔横了婉宁一眼,让瑚图里继续说道。

“听阿玛说,年家的年遐龄大人是个好的,从前玛法还叫他原职致仕来着;年遐龄长子也是个闷头干实事儿的,不喜欢拉帮结派。偏生他们家那个二子,玛法点了他进士出身,又将他们全家抬入汉军镶黄旗,他虽有才干,却爱钻研旁门左道,想把自己妹妹送入皇子府,叫他自己的仕途更加平步青云。”瑚图里一口气说完,赶紧喝了口香蜜润润喉。

“这话你也只能在娘娘跟前这样说,那年家是好是歹都跟咱们没有关系,叫你阿玛知道你这样随口胡说,仔细他生你的气。”婉宁无奈,这孩子是真把她跟胤禩的话记在心里了。亏得如今是在长春宫里,要是叫旁人听去了那可就糟了。

“我也只是在玛嬷这儿说上两句而已,再别的地方我才不会胡说呢。”瑚图里嘟着嘴,“那年家这样朝秦暮楚,亏得四伯王不跟他们计较。”

良嫔在宫里,自然不知道那年家还存着这个心思,她蹙起了眉,说道:“听说皇上对这年家还是挺器重的,没想到竟是这么不靠谱。那姑娘也是可怜,被自己哥哥这样利用。”

可不可怜还是二说,年氏如果没有这样的心思,年羹尧哪里会拿自己妹子的名声开玩笑。如今年遐龄是不愿意管了,带着几个侍妾住到城外的庄子上去;年希尧早就外放,年遐龄余下的几个孩子还都太小,这年家可不就成了年羹尧的一言堂?婉宁垂眸拨了拨手腕上的琥珀连青金石手串,说道:“那姑娘妾身只在三年前见过一回,也不大记得是什么模样了。听说她已经过了初选,等着皇上归京大约就要进宫参加复选了。”

“不管如何,既然是这样人家的女儿,我看还是不宜指给胤禩。”良嫔说道。先不说名声好不好听,年家是雍亲王门人,没理由绕过雍亲王来将年家女儿送入廉郡王府。对着皇子都如此捧高踩低,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的。

第九十四章

第九十四章花落谁家

刚刚踏入五月,过了初选的秀女们便收拾好包裹行李入宫来。这明面上说是叫秀女们进宫学习宫规,可哪家秀女入宫前没有请嬷嬷上门专门教导过规矩,如今在宫中度过的这一个月,其实更多是为了叫宫里的主子们好好考究秀女们的才华、性情与品德因着汉军旗跟蒙军旗的秀女较少,因此两批人一起住进了储秀宫后殿,而满军旗的秀女则住进了钟粹宫后殿。

“娘娘,秀慧格格今儿早些时候让人来说,想明儿来给您请安。”青黛一边帮惠妃按着肩膀,一边小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