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得真好。”瓜尔佳氏退下手腕上的玉镯子塞给宜尔哈,“给你玩儿去吧。”

宜尔哈害羞地谢过瓜尔佳氏,努力板着一张小脸不叫别人看出自己的紧张。瑚图里看见了便道:“额娘,我想带着妹妹到老祖宗那儿坐坐,我许久没见过老祖宗了。”

“去吧。”左右皇上的御驾还没到,便让瑚图里带着宜尔哈到太后跟前逗趣去。

“二格格看着太文静了些,不如大格格那样活泼。”瓜尔佳氏说了跟良妃一样的评价,“对了,我方才从宜妃娘娘那儿过来的时候,遇见大嫂带着直亲王新纳的侧福晋了,就是那个纳喇氏。”

“怎么只带了她进宫?”婉宁奇道,“不是说大福晋不甚喜欢她么?”

“谁叫她是惠妃娘娘的侄女,大嫂能有什么法子?”瓜尔佳氏拢了拢发髻,“刚好尔岚又病了,只能带她进宫呗。”

尔岚是吴雅氏的闺名,自从前几年闹出直亲王想给胤禩送戏子的事情来之后,婉宁跟吴雅氏之间就再不像从前那样无话不说,每次见面总有几分尴尬。婉宁听到她生病的消息也是淡淡说道:“好端端的怎么病了?”

“说是染了风寒,不过我听说是被纳喇氏给气着的。”瓜尔佳氏说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

话音刚落,婉宁便见一个穿着暗红绣百子图案刻丝旗装的女子走了过来,她的发髻上簪着一支点翠镶红宝石金菱花,脖子上挂着一个赤金西番花文金项圈,正是纳喇氏。只是才几个月没见,纳喇氏似乎瘦了些,浓妆艳抹的模样跟从前温婉素净的样子有很大区别,大红的口脂衬得脸上的肤色格外白。

见到婉宁,纳喇氏屏息顿了顿才恢复冷艳的表情,带着两个丫头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她怎么看着憔悴了许多?”瓜尔佳氏皱起了眉,“看上去怪怪的。”

“你们两个再说什么悄悄话?”田佳氏这时也落了坐,见她们盯着纳喇氏,便笑道,“好端端的怎么看着她了?”

“看样子这位侧福晋在直亲王府过得很不愉快,新嫁妇哪个不是言笑晏晏的,就她冷着一张脸。”瓜尔佳氏朝纳喇氏坐的位置昂了昂下巴,“你府上跟直亲王府只隔了两个街道,可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一直在内宅,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田佳氏笑着道,“不过倒是听咱们福晋说起过,似乎这位侧福晋进府之后仗着自己是惠妃娘娘的侄女,端着目中无人的做派,连另一位侧福晋都被她气病了。不过这到底是事实还是有人故意传出来的,我倒不清楚了。”

瓜尔佳氏“啐”了一声,拉着婉宁再也不肯跟田佳氏说话。

婉宁笑着陪瓜尔佳氏饮了一口酒,间歇时却细细观察了纳喇氏,只见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喝着小酒,身边除了两个丫头之外根本没人跟她搭话。婉宁不知道张佳氏打算怎么整治她,不过如今看着,就知道纳喇氏在直亲王的日子肯定不好受了。

第九十八章

第九十八章宴席之中

皇帝在前头赐宴完毕之后,才带着诸位皇子跟皇孙到寿康宫来。这回的家宴是由佟贵妃亲手操办的,佟贵妃也顺理成章地坐在除太后之外离皇帝最近的位置上,看着底下的妃嫔们你来我往。和妃密嫔等人刚刚晋了位,如今正是得意的时候,妆容衣着看得出是特意准备的。倒是良妃的扮相让她有些意外,着实难得见良妃这样艳丽的妆容,要是不知内情的人还真不知道良妃已经是五个孩子的玛嬷了。

到底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良妃如今晋位为妃,自己儿子又得皇上重用,几个孙子孙女又是聪明伶俐的,真真叫人羡慕。佟贵妃不禁有些黯然神伤,她年幼入宫,服侍皇帝表哥已经十余年,眼看着宫里的阿哥公主一个接一个出生,可自己一直都不见有好消息传来。她的姐姐孝懿皇后好歹也为表哥生下过一个早夭的女儿,而她却要被后宫的妃嫔背地里议论,说她这个贵妃之位是倚仗死去的姐姐才得来的。

“宫里许久没这样热闹了。”太后笑眯眯地跟瑚图里说着话,“哀家看到你给送来的络子,打得极好,哀家已经让云嬷嬷给挂在荷包上。”

“老祖宗喜欢就好。”瑚图里笑着道,“老祖宗许久没见过妹妹了吧,瑚图里特意带她来给老祖宗见见的。”说罢便将宜尔哈推到太后身边。

皇帝子嗣多,所以孙儿孙女也多。除了弘皙跟瑚图里等个别少数之外,太后对玄孙们的了解仅限于只知道是哪家的,模样如何也只是有个模模糊糊的印象。宜尔哈虽然逢年过节都会随着婉宁进宫,可她实在太腼腆,不懂得怎么在太后跟前说讨喜的话,所以太后对她的印象并不深刻。

“给老祖宗请安。”宜尔哈扭捏了片刻,还是在瑚图里催促的眼神中乖巧地说道。

太后的鼻梁上架着一副西洋眼镜,眯着眼细细打量了宜尔哈一番,才道:“都出落成大姑娘了,今儿这一身衣裳格外好看。听瑚图里说老八给你取名叫宜尔哈?”

“回老祖宗的话,正是。”宜尔哈似乎很不适应众人瞩目的情况,小脸迅速红了起来。

“太后,平郡王福晋来给您请安了。”太后不擅长找话题,宜尔哈生性腼腆也不知道如何跟太后聊下去,好在云嬷嬷在气氛变得沉寂前来回禀道。

瑚图里借机说道:“老祖宗这儿忙,瑚图里先回去了,过几天才进宫给老祖宗请安。”

佟贵妃也出来打圆场:“平郡王福晋是新嫁妇,妾身也是当初选秀的时候见过她几次,听说是个才貌双全的,不如太后将她叫过来跟大家说说话吧。”

太后这才让瑚图里跟宜尔哈回去,又把平郡王福晋曹佳氏叫到跟前。

这个曹佳氏不是别人,正是江宁织造曹寅的长女。曹寅本是满洲正白旗包衣,自幼陪着皇上一起长大,深得皇帝器重。长女跟次女更是得了恩典脱了包衣身份抬了旗,如今长女赐婚平郡王讷尔苏,成为了铁帽子王的嫡福晋,上个月刚刚完婚。

曹佳氏的到来引起了大家一阵好奇,瓜尔佳氏说道:“早就听说平郡王福晋是个才女,先前一直不得见,没想到今晚倒是叫咱们见着了。”

“可不是吗,她阿玛虽然尚未抬旗,可深得皇上信任,连如今的苏州织造李煦都是她阿玛给举荐的。”田佳氏接口道,“听说他们家还有个二格格,如今待字闺中,估计三年以后的选秀,皇上还另有安排呢,到时候也不知道要给怎样的恩典了。”

“难怪这些天出去走动,总是见到平郡王福晋身边跟着一个容貌靓丽的姑娘,想必就是她的妹妹吧。”婉宁说道,“那姑娘谈吐得体,丝毫不见小家子气,说是高门大户教养出来的也不为过。”

“可不是吗,听说今天上京选秀的时候,曹家还出动了三条大船,除了两个姑娘的衣衫首饰之外,还有运来了上好的紫檀木打造的家具。”田佳氏道,“平郡王福晋出嫁时也是十里红妆,可见家底之丰厚。”

曹寅除了是江宁织造外,还是巡视两淮盐漕监察御史,江南各个地方官员跟富商都得给孝敬,皇上南巡接驾还有国库的拨款,积攒的家底肯定不少。曹佳氏又是嫁给铁帽子王,嫁妆怎么可能薄?可惜曹家得势一时,却亏空国库上百万两,最后只落得革职抄家的下场。

婉宁抿了一口酒,看着正得体地跟太后聊天的曹佳氏,微微摇了摇头。曹佳氏虽然跟讷尔苏鹣鲽情深,又跟他育有数名子女,可要她看着自己娘家没落,看着讷尔苏因事革爵,也亏得她都挺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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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过半,婉宁便觉得有些不胜酒力,将两个孩子交托给田佳氏还有瓜尔佳氏后便离了席到后头更衣顺带醒醒酒,却不想刚换了衣裳,便见纳喇氏也带着人走了过来。她的脸颊晕着两团红晕,看来也是酒吃多了出来醒神的。微醺的纳喇氏似乎没了方才那副冷清的模样,见到婉宁便点了点头,然后才跟着领路的小太监往后殿走去。

“琥珀,扶我到廊下坐一会儿。”

“主子的衣衫有点薄,出去坐一刻钟便好,久了奴婢担心您着凉了。”琥珀扶着婉宁到廊下,玉兰抽出帕子放在栏杆上,才让婉宁坐了下来,“后殿里还有宫女准备的浓茶,奴婢去给主子要一杯过来吧。”

“也好。”婉宁点点头,“让玉兰留在这儿伺候我就得了。”

今晚的圆月亮如明灯,婉宁抬头看着这轮圆月,突然想起小时候在家时每逢中秋佳节都要放孔明灯气球家宅平安的事情。似乎自她嫁给胤禩之后,这样的事情很久没做过了,她是不是该跟胤禩说一下,等什么时候寻个月圆之日,带着几个孩子一起试试放孔明灯呢?

“主子,直亲王侧福晋过来了。”

玉兰的声音将婉宁渐渐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婉宁回过神来,转头一看,便见换了一身粉蓝五彩花草纹样旗装的纳喇氏缓缓走了过来。她脸上的浓妆已经洗去,重新上的妆容较之前的素净,这才显出她这个年龄应有的青春靓丽来。

纳喇氏似乎没注意到婉宁也在这廊下,又或许是她看见了却不在意,隔着一根盘龙柱便在婉宁左右边的栏杆上坐了下来。玉兰跟纳喇氏身后跟着的丫头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是该劝自己主子离开还是继续留下来。

“墨莲,我渴了,去替我泡杯茶来吧。”纳喇氏首先开腔。

婉宁看出纳喇氏特意遣走伺候的人,似乎有话要跟她说,遂跟玉兰说道:“去把我的女披拿来吧。”

玉兰有些不放心,毕竟当初纳喇氏的司马昭之心大家都知道,虽然如今纳喇氏已经嫁入直亲王府为侧福晋,可谁能说现在她是什么心态呢?可是接触到婉宁坚定的眼神,玉兰犹豫了好一阵子,眼神在婉宁跟纳喇氏身上来回了片刻,最后还是应声离开。

“你身边的丫头倒是忠心,看样子还以为我要对你做些什么。”纳喇氏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团花龙华,“她看着我的目光生怕我会吃了你那样。”

“玉兰只是谨慎些而已。”婉宁拨着手腕上的鎏金水波纹镯子,“身边伺候的人性子稳重些也是好的。”

“可不是吗?”不知道是不是婉宁这句话勾起了纳喇氏什么记忆,她忽然哼笑了一声,“到嫁人了才知道什么人是真正可信的,所以我一直挺羡慕你的,身边的丫头能干又忠心,廉郡王又这样疼惜你,哪像我在…”

“主子!”琥珀端着茶杯回到婉宁身边,巧妙地挡住了纳喇氏的视线,“热茶给主子泡好了,主子赶紧喝了吧。方才恒郡王侧福晋身边的人来传话,说小阿哥醒了,哭着要找主子呢。”

纳喇氏明显是已经有了醉意,所以才会在婉宁跟前肆无忌惮地说话。好在琥珀及时打断了她的话头,否则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叫婉宁听了什么不该听的,往后难免又有一番纠缠。婉宁抿了一口浓茶,苦涩的茶味将酒气全都压了下去,她借着垂眸的时候看了纳喇氏一眼,见纳喇氏似乎有些清醒,自己也反应过来,才放下茶杯,披上玉兰送来的女披,朝纳喇氏点点头,便带着两个丫头回到宴席上去。

“去了这么久,我都以为你睡着了。”瓜尔佳氏见婉宁回来后赶紧说道,“你家小阿哥睡醒了,如今在殿里头哭着呢,良妃娘娘已经进去哄了。”

原来这不是琥珀找的借口。婉宁跟瓜尔佳氏说笑了几句,便到殿中抱小儿子去了。

“方才去哪儿了?”良妃将孩子交给婉宁,“问瑚图里她也说不知道。”

“到后头更衣醒酒去了。”婉宁歉意地笑了笑,“后来遇到直亲王侧福晋,跟她聊了几句。”

“是那个纳喇氏?”良妃微微蹙起了眉,“你怎么跟她走一块儿去了?”

“只是在后头遇上了,寒暄几句罢了。”婉宁见良妃神色有异,便道,“娘娘是有什么要吩咐吗?”

“那个丫头还是少来往比较好,听说不是个安生的。”良妃想起今晚在宴席上听到的话,便说道。

“妾身知道的,只是碍着她是直亲王侧福晋,总不能转身就走。”婉宁道,“妾身以后会注意的。”其实她也奇怪,纳喇氏才嫁给直亲王没两个月,怎么宫里宫外都说她是个不安生的人呢?这消息未免也传得太快了吧。

带着这样的疑问,回府之后婉宁便叫来小和子,让他到外头打探打探。

第九十九章

第九十九章木兰秋狝

纳喇氏在直亲王府的过得怎样,小和子只消花了三天便打探出来。当初皇上下旨将纳喇氏指给直亲王为侧福晋,纳喇氏其实是满心不愿意的,她心里存着鸿鹄之志,一心想当人生人,寻常宗室嫡妻的位置尚且不放在眼里。可是旨意已下,纳喇氏就是不愿也不能抗旨不遵,内务府在指婚也得了口信,早早就准备好了亲王纳侧的礼制,所以选秀结束半个月后,纳喇氏便一抬轿子并三十二台嫁妆进了直亲王府。当初张佳氏进门也不过是三十六台嫁妆,纳喇氏这一出手,差点就把张佳氏给比下去。

而直亲王本意不是如此,可自己汗阿玛圣裁已决,也只能等着迎娶自己的表妹。只是毕竟纳喇氏年轻貌美,直亲王又容貌俊逸,两人心中虽然有些别扭,可还是很快进入了蜜里调油的阶段。这可把张佳氏给气急了,她因着纳喇氏而吃了不少苦头,如今纳喇氏一进府就如此得宠,岂不是打了她的脸吗?不给纳喇氏一些下马威,她也不知道这府里究竟是谁作的主!

恰巧这时候内务府送来了月例,府里的人都知道,因着吴雅氏那儿养了二阿哥,所以吴雅氏那儿的份例是比寻常侧福晋要多添了一些笔墨纸砚之物,这也是府里头默认的事实。可纳喇氏初来乍到并不晓得此事,张佳氏给派去讲规矩的嬷嬷也并未提及,见自己这儿的份例不及吴雅氏那儿的多,纳喇氏便在胤褆面前狠狠告了一状。

王府里头的管家因这事被降了职,连带着张佳氏跟吴雅氏都吃了瓜落。张佳氏本就恨极了纳喇氏,吴雅氏又遭了无妄之灾被训斥了一通,两个女人暂且放下彼此对对方的不喜,一合计,吴雅氏开始装病,张佳氏又命被降职的管家往外透露点消息,只说纳喇氏仗着自己的惠妃娘娘的侄女的身份,气病了吴雅侧福晋。一来二去,纳喇氏的名声就不好听了。

“大福晋这一招也太狠了。”听完小和子的回禀,婉宁低声感叹了一句。

“主子觉得直亲王福晋这一招狠,殊不知也是纳喇侧福晋自己做下的孽。”小和子平和说道,“如果单单是因为直亲王训斥,直亲王福晋还做不到这一步。新婚燕尔羡煞旁人,只是纳喇侧福晋见不得直亲王离开她到别人的屋子里去。有一晚三阿哥发了急病,直亲王福晋派人去请直亲王,却被纳喇侧福晋的丫头拒在门外,好在三阿哥福大,这病也熬了过去。虽说后来直亲王也安抚了直亲王福晋,只是福晋哪会不记恨?”

“这事儿我恍惚听说过,只记得那天晚上是急匆匆拿了帖子去请的太医,却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一番波折。”婉宁说道,“既是她自己埋下的祸根,也不怪大福晋这样心狠了。”如今连惠妃都对这个侄女淡淡的,往后纳喇氏的日子只怕会更难过了。

“主子又何必理会她?”小和子说道,“人各有命,路是自己走出来的。”

“你如今越发会说这些大道理了。”婉宁让琥珀给了一个装着一对金馃子的荷包作为打赏,“知道你娘亲病了,我还让琥珀给包了一些药材,你得空带出去给你娘亲吧。”

“谢主子。”小和子欢喜地道了谢,跟着琥珀去领药材。他的俸禄积蓄不少,可是外头的大夫医术再高明,药材也比不上宫里的出来的好。能得到侧福晋赏赐的药材,自己娘亲的病就能好得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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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是个坐不住的人,刚过了中秋,又寻思着要木兰秋狝,遂命令内务府准备出行的事务,奉了太后的銮驾,点了佟贵妃、和妃,谨常在跟石常在随行。除还在反省的十四贝子外,太子留下来监国,恒郡王、淳郡王,十二贝勒、十五阿哥跟十六阿哥也都留在京城,其余皇子则跟着一起出发。

婉宁是要跟着胤禩一起走的,府里的事务交给齐佳氏跟管嬷嬷共同管理。只是她到底放心不下才一岁半的小儿子,思来想去,婉宁还是决定再出发前一天将孩子送进宫去。良妃这回并没有得到伴驾的机会,在太后跟前报道一声后,很是乐意将孙子接到自己身边来。

出发那一天天气晴朗,装有衣裳等物什的箱子已经被抬上马车。齐佳氏志得意满,带着郎氏等人在门口送胤禩跟婉宁出门。这是齐佳氏自嫁给胤禩后头一回协理府中诸事,虽说还有管嬷嬷看着,但手中掌权的滋味确实大不一样,趁着这段时间在府里安插自己的人手就简单多了。只可惜大格格这回没有随行,侧福晋又将琥珀跟玉兰给留了下来,要不然她安排些人进韶秀院也是很有可能的。yz

“瞧着齐佳格格这般得意的模样,也是主子好心才会不跟她计较。”紫苏嘟着嘴不满道,“要不是主子好心肠替她在王爷跟前说情,齐佳格格怎么可能捞到管理府中事务的权力。”

“好了,瞧你这嘴撅的,能挂上个水壶了。”婉宁拿着话本津津有味地看着,“齐佳氏愿意高调也好低调也罢,只要她能好好管家,便是一个功劳。不过我能在爷面前替她说情,也不可能不留有后手。”

“所以主子才将琥珀姐姐还有玉兰姐姐留在韶秀院中。”紫菀脆生生说道,“有二位姐姐在,这段时间府里发生什么事主子回来之后都可以知晓。另外还有大格格在,齐佳格格就是要插手府中人员调配,心里也有个忌惮。”

婉宁浅浅一笑,像是同意了紫菀的说法。满人家的姑娘定亲早,瑚图里今年已经十岁了,再过两年就要到了议亲的时候,她也是存了心思要锻炼一下瑚图里,所以才将韶秀院上下都交给瑚图里来管,又让琥珀跟玉兰从旁协助。至于齐佳氏,本身胤禩也是存了要提高她身份的想法,不是因为齐佳氏有多得宠,而是为了二格格。二格格如今也已经六岁了,齐佳氏再在格格的位分上对二格格以后议亲也不好。

“奴婢打听到,这回直亲王是带了纳喇侧福晋出门。”紫苏又道,“听说这一举动惹得直亲王福晋很是不高兴。”

纳喇氏如今是彻底得罪了张佳氏跟吴雅氏,还有府里一众姬妾格格,不牢牢扒住直亲王获得他的宠爱,早晚会被府里那些女人生吞活剥。婉宁说道:“咱们跟她不熟,遇见了寻常寒暄一番便可。”

“再有就是九贝勒,听说这回是带了年侧福晋来的。”紫菀又道,“因着九福晋现在有孕,所以年侧福晋一进府便是万千宠爱在一身,连从前极得九贝勒得宠的几位格格都得退让三分避其风头。”

年氏?婉宁这才将注意力从话本上挪了回来,没想到她倒是有几分手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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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热河行宫,婉宁才有机会跟年氏见上一见。如今的年氏已经不复从前那样娴雅清淡的打扮,也许是因为得宠的原因,身上挂的头上戴的都是极其贵重的物品。婉宁一眼就看出年氏身上的衣裳是用今年新进贡的蜀绣裁制而成,发髻上那支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金光闪闪,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繁花累累镶红宝银项圈,端的是华贵美艳。不过婉宁始终觉得年氏那纤细婀娜的身量还是跟适合素净一些的打扮,那样更能衬得她娇弱柔美,楚楚动人。

“给八哥、小八嫂问好了。”胤禟无事可做,便领着年氏过来说说话。

“难得见到九贝勒,”婉宁笑道,“可见是贵人事忙,如今九贝勒都不爱来找爷吃酒了。”

“哪里是我贵人事忙,分明是八哥不愿意我上门白吃白喝罢了。”胤禟开玩笑道。

胤禩有些无奈,伸手给了胤禟一个爆栗:“你这小子,都已经是做阿玛的人了,还这样爱玩闹。叫汗阿玛知道了又该将你叫去好生训斥一通。”

“汗阿玛如今忙着管教胤礼跟胤祄,才不会管我。”胤禟素来散漫惯,皇帝教育了多少回已经不见改过,索性也是眼不见心不烦,随他去了。胤禟又道,“前几日我刚刚从西洋人那儿得了两支西洋枪,等到了猎场我给八哥送一支过来,咱们不拘用弓箭,使枪看看到底谁猎的猎物更多。八哥要是输给我的话,就把你上次得的那两张红狐皮子给我,我拿回去孝敬额娘。”

胤禩有些哭笑不得,只道:“你要是想要拿来孝敬宜妃娘娘,尽管开口问我拿便是,做这些赌约做什么?”

“这个八哥你就不懂了,我可不是伸手要东西的人。”

他们两兄弟在说着话,婉宁也不好冷待了年氏,便道:“论起来这也是你嫁人之后咱们头一回见,上回中秋家宴时也不见你出席。”

“我素来身子弱,上回染了风寒并未进宫,所以也不得见。”年氏温婉一笑,“好在爷疼爱我,这回趁着木兰秋狝便带我出来走走。”

看样子年氏是颇得九贝勒欢心了。婉宁让人上了热茶跟点心,说道:“他们兄弟许久没说贴心话,等一下肯定是要留下来用膳的。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菜肴,有什么忌讳的也好给我身边的紫苏说说,让她去提醒一下厨房。”

“我不爱吃辣口的东西,味道清淡些的便是最好的。”年氏心中有些尴尬,毕竟当初自己兄长还存了要将自己送进廉郡王府的意思,不过见婉宁这样落落大方,她那些小别扭也先收了起来,跟婉宁攀攀交情,要知道她在九贝勒府的日子可不如看的那样风光呀。“我才嫁给爷没几个月,性子又愚笨了点,许多事情都还在懵懂中,往后少不得麻烦小八嫂了。”

“当初你尚未出阁前我便听说过你,是个才德兼备的。你若是个愚笨的,那我不就成了扶不上墙的烂泥了。”婉宁笑着推脱,“九福晋是都统家的女儿,规矩最是精通不过,往后你有什么不懂的尽可以去问九福晋,何必舍近求远?”

“也是。”年氏脸上的笑颜不变,捏着帕子的手却是越收越紧,“倒是我想岔了,只念着九福晋如今有孕,怕打扰了福晋的清净。”

婉宁笑而不答,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胤禟倒是听见了年氏的话,撇了撇嘴,低声跟胤禩说道:“这个年氏看着样貌好颜色佳,却是个有野心的,福晋当初刚刚诊出有了身孕,她就想出面料理贝勒府的事务。还有她那个哥哥,算是什么玩意儿!还在我面前端着大舅子的做派,呸!要不是担心她趁着我不在府里闹出什么幺蛾子,我才不想带她出门。”

“好了,不过是个侧福晋而已,你不喜欢冷着她便是了。”胤禩低声回道。

“年羹尧是汗阿玛看重的臣子,我动不得。”胤禟灌了一杯茶,“不过这个年氏嘛…”

“别闹太过,汗阿玛最不喜欢就是你这样的性子。”年羹尧如何得罪胤禟他是不知道,不过他这个弟弟最是记仇,说是锱铢必较都不为过,那小性子就是连汗阿玛都扭不回来,胤禩也只能稍微规劝一番,让他不要闹得太过分。

“弟弟知道分寸的。”

第一百章

第一百章敖登格日勒

“我今日瞧九贝勒的脸色似乎不大好,是怎么回事呀?”用过晚点胤禟便带着年氏回去自己的院子。婉宁坐在梳妆台前摘下头上的银簪,向身后正在看书的胤禩问道。

“不过是家里有些事而已,他自己会处理的。”胤禩头也不抬,“倒是他的侧福晋,你还是少来往比较好。”

“这个爷不说妾身也知道。”打散了发髻,拿过篦子慢慢梳着头发,婉宁才道,“那个年侧福晋看着就不是个简单的人,当初她可是十分仰慕爷。要不是宜妃娘娘出面请旨,说不定她就要进咱们府了。”

“又说什么傻话了。”胤禩放下手中的书,“要是那时候宜妃娘娘没请旨,爷也自有办法让那个年氏撂了牌子。年家在年遐龄任职时还好,如今年遐龄致仕,倒是那个年羹尧越发得汗阿玛重用,才养成他们年家如今这样嚣张的做派。听九弟说,他那个侧福晋刚一进门就想揽权,端着一副贤惠的模样,叫九弟腻味不已。”

“年侧福晋年轻气盛,估计是想着九福晋如今怀有身孕,她又是新进府的侧福晋,难免起了念头想在贝勒府立威。”

“不管怎么都好,我看着九弟很是不喜欢这个侧福晋,年家素来行事张扬,寻常你跟她遇见,也不必太热络。”

“这个我知道,爷放心吧。”婉宁让紫苏去厨房看看热水烧好了没,然后又道,“爷今天骑了一天的马也该累了,早些沐浴歇息去吧。明儿还得陪皇上接见蒙古各部来拜访的人呢。”御驾抵达热河,蒙古各部的亲王、郡王、贝勒、贝子及台吉都得来觐见,皇上势必要带着诸位阿哥跟蒙古各部联系感情,婉宁则要到太后跟前尽孝。

“从前跟着师傅练习骑射的时候比这个还累。”胤禩伸了个懒腰,“我也许久没出去骑马了,倒觉得今天还骑不够呢。”

“过几日到猎场打猎,爷准能过足瘾。妾身还想着爷能多打几张好皮子回来,到时候做成坎肩或者斗篷给良妃娘娘送去,也算是爷的一份孝心。”婉宁往常给良妃送去的皮子都不见良妃用,还是做成成品给送进宫去比较好,“妾身看着娘娘去岁穿的斗篷、手笼跟坎肩都是前年的花样了,这回也该换新的。”

“也好,到时候汗阿玛也会赏下些皮子来,你到时候也让针线房的人给赶制些冬衣出来给额娘送去。”胤禩眯起了双眼,“还有两个女儿,也到了攒嫁妆的时候了。”

婉宁横了胤禩一眼,说道:“瑚图里跟二格格还小呢,爷难道这么早就盼着她们嫁出去?”

“爷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而已。”胤禩笑道,“不过汗阿玛却有意给八妹挑选额驸,十三那小子还来求了我,想让我我好生留意一下到底是哪个臭小子能得了汗阿玛的青睐。”

十三阿哥胤祥、八公主跟十公主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八公主今年刚刚封了和硕温恪公主,不日便要指婚,而按着满蒙联姻的规矩,八公主势必是要嫁去蒙古的。虽说皇上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但旨意一日未宣下来,胤祥心里一直不能安定。

“我看十三贝勒也是担心八公主会指给一个像端静公主额驸那样的人,所以心中担忧罢了。”婉宁记得这位三额驸噶尔臧,行为放荡举止粗鲁,前世康熙四十九年端静公主病逝不足百日就跟府中的奴婢白日宣淫,后来因罪削爵,囚禁至死。后来才恍惚听说,噶尔臧跟准噶尔部还有沙俄秘密来往意图谋反,端静公主也是因为识破他的恶行而被噶尔臧错手杀害。

好在如今事情还没发生到那个地步,婉宁垂下眼眸,她要不要提醒胤禩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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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来到了热河,婉宁也没做像在京城时那样繁琐的打扮。她换了一身宝蓝色的骑装,一头长发编成辫子,辫子上点缀着几颗南珠,辫尾坠着一枚茄形粉碧玉坠角,看着清清爽爽。得空的时候,便跟瓜尔佳氏拉着马到马场上跑两圈,日子倒是过得舒坦。

“这回端静公主也来了,还带着一个年轻的蒙古格格来。”瓜尔佳氏甩了一下马鞭,“说是额驸的侄女来着。”

“三额驸的侄女?”婉宁有些好奇,“怎么从前没听说过的?”

“我也是昨儿从马场回来时偶然见到,听说是三额驸幼弟的女儿,今年才十岁。”瓜尔佳氏说道,“她额娘病重没办法前来,所以就拜托端静公主带她出来走动见见大家,毕竟三年后这位格格就该参加选秀了。”

“看样子三额驸对他这个弟弟倒也不差,还能叫公主将他女儿带过来给太后瞧瞧。”噶尔臧因罪夺爵,爵位好像就是他的幼弟继承的,只是婉宁记得他这个弟弟的女儿后来是得了恩典免选,却不知这一世究竟会是怎样。

“你倒别说,昨晚听我家爷的意思,似乎汗阿玛对三额驸很是不满。”瓜尔佳氏又道,“蒙古各部的首领都来觐见,偏生三额驸借故推迟,来的时候还满身酒气,分明是在外头花天酒地后才回来的。汗阿玛面上不显,却是将三额驸叫进皇帐狠狠训斥了一番,我看着要不是有端静公主在,指不定皇上还要治三额驸一个大不敬之罪。”

“在皇上面前他都这样,只怕在端静公主跟前就更没个正形了。”

婉宁话音刚落,便看见前头有人骑着马跑了过来。马上坐着的似乎是一个小姑娘,穿着大红色的骑装,头戴黑布衬子为底,用红珊瑚跟绿松石交替装饰而成的发箍,左右耳朵边上各有四条发箍上垂下的红珊瑚珠串儿,明眸皓齿,脸上的笑容跟天上的太阳一样灿烂。

“这姑娘就是端静公主带来的。”瓜尔佳氏在婉宁耳边低声说道,“看着骑术很是不错。”

“草原上的女儿,哪个骑术是差的。”那姑娘似乎没注意到她们的存在,婉宁注视了那姑娘恩典背影一阵子才对瓜尔佳氏说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你怎么就不好奇?”让随行的小太监牵着马,瓜尔佳氏并排走到婉宁身边。

“有什么好奇的,左右在太后那儿肯定能见着。”婉宁看着头顶上飞过的大鸟,“再说了,这位蒙古格格不过是三额驸的亲戚,跟咱们又有什么干系?”

不过婉宁很快就收回这句话,因为当晚胤禩就跟她提起,皇上有意将这位喀喇沁的格格指给弘旺当嫡福晋。

“怎么这么突然?”婉宁有些不解,“弘旺还没出孝呢。”

“这个汗阿玛自然知道,只是今日早上汗阿玛召见了三姐夫的弟弟多尔济之后,下午便找我去这么一说了。”胤禩并不是不满意这个儿媳妇的人选,好歹多尔济也是封了辅国公的。只是弘旺素来体弱,他还想着给弘旺娶个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福晋,这位喀喇沁的格格性子如何他不得而知,万一是个性子泼辣的,岂不是跟弘旺不相配。“这些天你得空去太后那儿打听打听,看看这个格格是什么样的性子。”

“妾身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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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还没等婉宁去太后那儿打探一番,太后便先派了云嬷嬷过来,说是有事儿让她过去一趟。婉宁便知道估摸着皇上也跟太后透了口风,如今廉郡王府没有女主人,所以才叫她过去看看。

到了太后那儿,便见一个穿着玫瑰红水绸洒金如意纹宫装的女子正跟太后说话,那女子约莫三十岁左右,脸上还带着在被日头晒过的痕迹,左手手腕上戴着一串十八子菩提佛珠手串,正是和硕端静公主。公主身后还站着一个小姑娘,穿着蹙金牡丹彩碟戏花的旗装,外头罩着一件浅青金色撒花缎面琵琶襟马甲,小两把头上别着几簇珊瑚绿松石蜜蜡的珠花,便是那位来自喀喇沁的格格。

婉宁脸色不变,笑着给太后跟和硕端静公主请了安,才起身道:“妾身瞧着,太后今日的气色好多了。”

虽说坐着铺满软垫的马车,身边又有宫女太监伺候,可从京城到热河这段路程难免有些颠簸,太后毕竟年纪大了,所以这些天身子并不舒坦,除了端静公主之外,其余人等的请安一律都免了。

“休息了这么些天,能不好吗?快坐吧。”太后笑着道,“这是端静,你嫁给胤禩的时候端静已经出门了,肯定没见过。跟着端静的那个丫头是她的侄女儿,名字叫敖登格日勒,是个聪明伶俐的。”

“给公主请安了。”婉宁又起身福了一礼,“听爷说公主来了,妾身早就想见一见。”

端静公主是康熙三十一年出嫁的,至今还没有生养,所以将这个时常陪伴在身边的侄女视若己出。听汗阿玛的意思是要把敖登格日勒指给八弟的长子弘旺,据她所知弘旺的生母因病已经静养好些年,其中的蹊跷不言而喻。这些年弘旺可以说是眼前这个八侧福晋抚养长大的,她自然也要打听一番。

端静公主在打量婉宁的同时,婉宁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敖登格日勒。这位蒙古格格看着礼数十分周全,方才她给端静公主福身时便主动避开了,太后给她介绍时也轻轻向婉宁福了福身,半点差错都没有。

“前儿在马场见着八弟跟弘昕,都长这么大了,看着比小时候的八弟还要俊朗几分,如今看来是随了你的长相。”端静公主拨着手腕上的佛珠手串,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