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得到端静公主夸一句长得好,也是妾身的福气了。”婉宁道,“弘昕那孩子皮得很,这段时间还说要跟着爷去学骑马射箭,每天一大早就出门去,妾身都不得见,原来是跑到太后这儿来了。”

“弘昕是活泼,你也别拘着他。”太后笑道,“他跟弘旺每天下去都来哀家这儿请安,都是乖巧孝顺的。”

“妾身知道,两个孩子还说要亲手给太后猎来两条狐狸皮子做手笼呢。”婉宁眼角捎到,在太后提起弘旺时,敖登格日勒的身子明显动了动,脸上微微发红,想来也是知道有赐婚一事。

“不拘两个孩子给玛嬷猎些什么,总归是两个孩子的孝心就是了。”端静公主心里一动,这些天她都只是早上来陪太后说说话,却不知道下午弘旺会来。今儿倒是可以留得晚一些,亲自掌眼一下,看看弘旺的人品跟模样。

敖登格日勒倒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安安静静在一边呆着。如果不是昨儿亲眼见着这位格格在马上英姿飒爽的模样,婉宁几乎以为她是个性子文静的了。不过来日方长,也许是端静公主叮嘱过,也许是她家人吩咐过,左右在热河呆着的时间长着呢,这位格格是什么性子总能看出来。

再者,弘旺要等明年才出孝,总不可能这么早就指婚的。

第一百零一章

第一百零一章东窗事发

端静公主有意在太后这儿多留一会儿,却不想自己额驸身边的随从急匆匆来寻,说额驸醉酒坠马,请公主赶紧回去看看。端静公主暗恨这个额驸的不着调,只得跟太后告了罪,带着敖登格日勒回去。

“那个格格看着是被端静那丫头拘束着,往常在哀家这儿也不是这么文静的性子。”太后对着婉宁说道,“皇上的意思你跟胤禩都是知道的,不过如今弘旺还在孝期,那姑娘年岁还小,也不着急这么快赐婚。”

“能得汗阿玛赐婚是弘旺的福气,只是妾身跟爷都觉得弘旺性子内向,身子也随了他生母那样有些孱弱,所以想着给他找个文静些的福晋。”婉宁笑着回道,“方才这样看了看,这位乌梁罕家的格格规矩倒是很不错,只是日久方能见人心,一个人的品行也不是一天两天能看出来的,这些日子还得劳烦太后帮衬着多掌掌眼。”

“这个是自然。”太后说道。老人家最喜欢的就是给年轻人做媒,敖登格日勒可以说是端静看着长大的,如今看来是个规矩的姑娘,指给弘旺也不为过。再者敖登格日勒的阿玛多尔济于社稷有功,皇上也有意褒奖,才会起了赐婚这个念头。

婉宁尚不知道其实赐婚一事背后另有玄机,在太后那儿出来便直接回到自己的院落去。刚刚换了一身便服,把发髻重新打散梳回辫子的模样,便听见紫苏来回禀,说九侧福晋跟她嫂子叶赫那拉氏要来拜访。

年羹尧这些年越发得到重用,这回也捞到伴驾出巡的机会,婉宁还记得再过不久他便要被外放,只是那时叶赫那拉氏诞下次子后身子一直不好,并未跟着年羹尧一起外放。就在年羹尧外放那段日子,叶赫那拉氏也因为产后一直未能调养好身子而最终病逝,年羹尧后来就续娶了宗室辅国公苏燕之女。不过如今看来,叶赫那拉氏的身子倒不像从前那样差了。

“带她们去偏厅吧。”婉宁撸下手腕上的蓝宝石祥云纹饰手镯搁在妆奁里,“准备些茶点,就说我刚刚从太后那儿回来,晚些时候过去。”

“九侧福晋跟年夫人是亲戚也就罢了,怎么好端端的还要来主子这儿呢?”紫菀给婉宁端来一杯茶,“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故意,主子刚刚从太后那儿回来,九侧福晋就带着人上门来了。”

“来者是客,且看看她们有什么话要说吧。”婉宁揉了揉额角,“我今儿有些累了,爷中午要伴驾,也是不回来用膳的,你让厨房准备些清淡的粥跟小菜就可以了。”

“是。”

婉宁净了脸,又重新抹了淡淡的胭脂,才带着紫苏跟紫菀到偏厅去。年氏刚到热河便有些水土不服,这些天一直在修养,如今看着脸色还有些苍白;叶赫那拉氏却是神采飞扬,一身湖蓝色掐金色柳絮碎花的衣裳衬得脸色越发好看。

“听说你这些天有些水土不服,身子好些了吗?”点头打了个招呼,婉宁坐下后便对年氏说道。

“还是老样子,太医给开了药,我却不耐烦喝。”年氏浅浅一笑,颇有几分病美人的模样,“原本也不想来唠叨小八嫂的,只是我一个人在屋子里也无趣,刚好我家嫂子来看我,知道嫂子跟小八嫂有过一面之缘,便想着跟嫂子一起过来跟小八嫂说说话。”

年氏这番话说得好听,坐在她身边的叶赫那拉氏却是撇了撇嘴。她确实跟八侧福晋有过一面之缘,可根本就不熟络,寻常在女眷圈子里走动也说不上话,亏得这个妹妹还将她一起带过来做话引子。怪不得常听说九贝勒爷对九侧福晋不甚喜欢,看样子也是口舌招惹的祸。叶赫那拉氏在生下年羹尧嫡次子后就将年夫人尊为老太太,渐渐侵蚀了老太太手上管家的权力,最后才将老太太完全架空。这个妹妹如果还将她看做从前那个温和好说话的嫂子,那便是大错特错了。

“九爷这些天一直早出晚归,我也不得见,”寒暄了几句,年氏才开门见山说道,“我知道九爷跟八爷素来要好,不知道八侧福晋知不知道八爷跟九爷最近忙些什么呢?”

“他们爷们的事儿我哪里知道,左不过是替皇上分忧罢了。”婉宁抿了一口茶,说得云淡风轻。这个年氏打探九贝勒行踪都打探到她这儿来了,却不知道自己犯了忌讳,瞅瞅她身边叶赫那拉氏的神色便可知。

“九侧福晋也是说笑罢了。”叶赫那拉氏赶紧替年氏圆回来,“八侧福晋管着的是廉郡王府的事情,怎么可能连小叔子的事儿都知道。”眼睛却是递给年氏,示意她收敛一点。

年氏正要开口,婉宁眼角却捎到小和子在门口一脸焦急的模样,低声跟紫苏说了一声,让紫苏到外头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叶赫那拉氏见婉宁这儿似乎有要事,拉了拉年氏的袖子示意她先离开。年氏心有不甘,却只能咬咬牙起身跟婉宁道别,维护自己端庄识大体的形象,心里却在埋怨自己嫂子跟个木头人似的不轻易开口,又觉得这个八侧福晋矫情难相处。

婉宁才不管年氏是如何评价她,她现在已经被小和子带来的消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三额驸噶尔臧伤重不治,已经殁了。端静公主知道消息之后晕厥了过去,太医诊断她已经有了近二个月的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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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额驸的事情给整个木兰秋狝蒙上了一层阴影。因着端静公主怀有身孕,太后怕她守灵时出什么岔子,专门派了云嬷嬷到她身边照顾。多尔济作为噶尔臧的嫡亲弟弟,自然担负起扶灵的职责,将噶尔臧的棺椁扶回喀喇沁去。太后跟康熙还有多尔济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商议过之后,决定让直亲王护送端静公主回京安胎,敖登格日勒则作为陪同随行。

“我怎么觉得这事处处透着不对劲?”婉宁一边给躺在自己腿上的胤禩按头一边说道,“三额驸就算坠马,也不至于伤得如此严重吧。而且这灵堂布置得也忒简陋了些,不过辅国公却半句怨言都没有。”

“他哪里敢有什么怨言。”胤禩闭着眼说道,“他向汗阿玛告发三姐夫上下串联意图谋反,如今牺牲了三姐夫的性命,能挽救喀喇沁部数以千计人的性命,还能继承三姐夫留下来的郡王之位,高兴都来不及呢。”

“爷的意思是三额驸意图谋反?”婉宁从未想过前世听来的流言蜚语居然是真的,“胆子也忒大了。可是端静公主知道这件事吗?”

“这事事后汗阿玛有跟三姐姐说过,三姐姐的意思是任由汗阿玛处置,只想汗阿玛能留她腹中的孩子一命,汗阿玛也同意了。”胤禩说道,“只是这孩子终身都不得回喀喇沁。如果是男孩的话,等他入宫读书之后,汗阿玛会封他为贝勒,毕竟这孩子身上还留有爱新觉罗家的血脉。”

“这未尝不是最好的结果。”婉宁道,“这样看来,皇上要将乌梁罕家的格格指给弘旺,大约也是存着要给辅国公一个恩典。怪不得好端端的就要给两个孩子栓婚,明明前面还有好几个未完婚的皇子皇孙。”

“那个格格你看着如何?”胤禩问道。

“看着不是个性子蛮横的。”婉宁说道,“只是如今她要随着端静公主回京,这段时间是没办法考察了。不过左右如今三额驸去世,她身上也有孝,这一年再看看便是。”

这婚事十有八丨九会定下来,胤禩也不过是问一问而已。他继续说道:“毕竟三姐夫的去世是汗阿玛主导的,我说与你听,你心里记着就好,别往外传。”

“这个妾身定当守口如瓶。”婉宁道,“只是这样一来,这回秋狝岂不是要结束了?”

“总得给喀喇沁一个面子,况且汗阿玛在热河也逗留了好些日子了。再有,多尔济告发的事情牵连甚广,还有几年前汗阿玛会晤蒙古诸部时遇刺的事情在里头,再留在热河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倒不如早日归京,尽快查出涉及谋逆的人。”胤禩换了个姿势,“我看未来几年朝堂上都不会太平了。”

准噶尔、喀喇沁、沙俄,还有各地的探子上下联络,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不再掩饰挑起战争呢?要不是这回多尔济事先洞察及时回禀,后果只怕是不堪设想。多尔济虽说是为了喀喇沁,实际上也是有私心的,汗阿玛就是看中这一点,才能将噶尔臧置之死地。谁会怀疑自己的亲弟弟在伤药里下了毒?噶尔臧没有怀疑,所以他丢了性命。

三额驸灵柩出发回喀喇沁后的第四天,康熙便传令摆驾回京,临行前发了数到旨意赏赐蒙古诸部,又将下旨将八公主赐婚给翁牛特部杜棱郡王仓津,并定于明年由皇帝亲自送嫁。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三额驸意外坠马而亡的事情上转移到皇上赐婚一事上。虽然还有几位心中清明的人觉得事有蹊跷,可却不敢再开口议论什么。

第一百零二章

第一百零二章琐事

因着顾及太后的身子,这次摆驾回京也并没有十分赶,等回到京城的时候,身上的衣裳已经加了一层棉。婉宁下了马车,便见齐佳氏等人穿红戴绿地站在王府门前,看着胤禩的眼神暗含秋波,似乎巴不得胤禩稍作修整就到她们的院子里去。

“阿玛跟额娘回来了。”瑚图里第一个迎上来,“女儿给阿玛额娘请安。”

“看着又长高了。”胤禩伸手摸了摸瑚图里的脑袋,“天儿冷,仔细冻着。”又看了一眼旁边望眼欲穿的齐佳氏等人,“都回去吧。”

“是。”齐佳氏咬咬唇,“妾身已经让人准备好热水跟膳食,爷看是摆在哪里?”

“摆在韶秀院就得了。”胤禩说道,“弘旺跟弘昕那儿也要准备妥当。”

“妾身知道。”齐佳氏又道,“安妹妹前些天病了,如今在休养中,所以今日也没能出来迎接爷跟侧福晋。”

“知道了,让人去请太医了吗?”

“妾身已经让人去请过太医,太医说安妹妹是风邪入体,这段日子不宜吹风。”齐佳氏温婉地说道,“妾身也让厨房按时给安妹妹煎药,免得耽误了病情。”

“你做得很好。”胤禩点点头,“这两个月辛苦你了,爷在猎场得了几张狍子皮,等一下便让陈喜给你送去。”

齐佳氏得了赏赐心里自然高兴,也管不上身后郎氏跟博尔济吉特氏羡慕嫉妒的眼光,目送胤禩跟婉宁离开之后,又暗自盘算:这两个月她协理府中诸事,吃过甜头才明白权力带给人多大的满足感,如今侧福晋已经回府,这管家的权力她是交还是不交?如果要交还的话,该怎么样才能在爷面前显得自己不贪权呢?

“姐姐还真是好福气,先是得了侧福晋信任可以管理府中诸事,如今又得了爷的赏赐,可见是个受宠的。”博尔济吉特氏扶了扶发髻上那支缠丝点翠金步摇,对着齐佳氏不屑一笑,“可是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姐姐将府里的老人贬的贬赶的赶,不知道侧福晋知道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到时候会怎么处理呢?”

齐佳氏眼色一暗,片刻后才说道:“我不过是按着规矩办事而已。既然底下的人出了差错,那受罚也是理所当然的。就算侧福晋知道了,也该明白我这样做的用意。”

“那妹妹就等着看了。”博尔济吉特氏哼了一声,转个弯便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郎氏倒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向齐佳氏点点头,也带着人回到自己的院子去。

齐佳氏暗暗咬牙,这两个月里她确实将采办处、厨房跟针线房的好些人给办了,下场好一点的不过是降了职罚了俸禄,差一些的则直接调去了京郊的庄子,然后再将自己收买的人给安排了进去。只是那些被罚的奴才确实是犯了错的,就是侧福晋也不可能是非不分硬是要将那些人给捞回来。

思及此,齐佳氏的腰板更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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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宁对齐佳氏惩罚几个奴仆的事情没有任何不满,那几个人仗着自己是府里的老人,对主子的命令阳奉阴违、做假账从中馈贪下银子的事情做得游刃有余,她原本就是想着秋狝回来之后一一处置,没想到瞌睡送枕头,齐佳氏拿着这几个人立威,也让她省了一番功夫。不过齐佳氏新安排的人也不过如此,根本不是什么靠谱的。

“主子,陈喜遣人来说,王爷约了九贝勒跟十贝勒,得晚些时候才回府。”琥珀在婉宁手边放下一杯茶,然后说道。

“知道了。”婉宁翻了翻账本,“先前齐佳氏处罚的那几个人,你跟陈喜说说,找几个强壮有功夫在身的太监去抄检一遍。从中馈昧下那么多银子,不能只是贬到庄子上就了事。银子过手的职务一律都不要让他们担当,免得叫他们又起了贪婪之心。”

“是。”琥珀应了一声,“主子明儿还得进宫去给良妃娘娘请安呢,等会儿用了膳早些歇息吧。主子这段时间胃口一直不太好,奴婢已经叫小厨房熬了粥,又让厨娘做了几道爽口的小菜,不如现在就传膳吧?”

“也好。”婉宁眨了眨有些困乏的双眼,“等一下多拿一床被子出来,晚上着实有些凉。”

“主子自木兰秋狝回来精神头就一直不足,不如明天请安回来后让太医来看看吧,正好安格格也要请太医给把脉呢。”琥珀见婉宁这几天都没办法调整过来,担心说道,“主子还要把小阿哥接回来,万一没有养好精神,只怕会更累。”

婉宁并不反对琥珀的意见,只道:“说起来,好端端的安氏怎么会病了?”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听说是晚上着了凉没及时医治。”琥珀道,“安格格生病前几天一直在忙着做绣活,估计也有累着的原因在里头。”

“我知道她手艺巧,可针线房的绣娘大可以使唤,怎么样样都是她自己动手呢?”婉宁微微蹙起了眉,“明儿把珍姑姑叫来,我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安氏性子柔弱,虽说通诗书,可跟个闷葫芦似的不怎么爱说话,因此胤禩也不常去她那儿。难道是因为看着她不得宠,是底下的人捧高踩低故意怠慢了?

“那奴婢明儿也去打听打听。”琥珀叫紫苏去小厨房传膳,“奴婢还让人炖了鸡汤,主子喝一碗,保管全身都暖乎乎的。”

膳食是韶秀院小厨房做的,味道自然无可挑剔。吃过了新腌制的开胃的酸黄瓜跟萝卜丝,婉宁的胃口总算好起来,热粥伴着小菜吃下去,爽口得很;再喝上一碗鲜味十足的人参鸡汤,身心都觉得舒坦。

“爷若是回来晚了,记得叫人做些夜宵。”韶秀院也是准时落锁的,胤禩自然不能再入韶秀院来。婉宁换了寝衣,“做些易克化的。”

“主子放心,便是咱们这儿的院子落锁了,还有厨房那儿呢。”琥珀给婉宁掖好被角,“齐佳格格还不肯将管家的权力叫出来,如今肯定是巴不得在王爷跟前显摆自己的贤惠跟能干,这些事儿她肯定会准备妥当的。”

婉宁笑了笑,却是默认了琥珀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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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宫内的绿菊开得正好,婉宁笑着给良妃请过安后,才将准备的东西一一给良妃呈上来。胤禩从猎场上猎来的皮子做成的手笼、斗篷跟坎肩,蒙古各部孝敬的金银珠宝、皮子跟肉干,还有婉宁出门前就让人到南边银楼打的十二支兰花样的金钗。外头订造的首饰虽然不比内造的那样华贵,却胜在精致,跟良妃的性子也相配。

“前几天皇上才赏赐了几张皮子下来,你又给送了这么多,我哪里能用完,还是拿回去吧。”良妃手里抱着个手炉,“我知道你们的孝心就够了。”

“妾身要是真的拿回去,爷又该说我办事不利了。”婉宁难得勾勒了比较浓的妆容,以掩饰脸上的疲惫,“这些都是爷的心意,娘娘就收下吧。这十二支金钗是爷亲自画的图,让人送去南边打造的,东西前天才送上京来;还有这些冬衣的皮子都是爷亲手猎回来的,娘娘穿着肯定暖和。”

听到东西都是胤禩亲手准备的,良妃脸上无欲无求的表情才总算松动了一些。张嬷嬷见状连忙道:“这些金钗这个时节戴正合适,这些冬衣都是又是八阿哥的孝心,主子就收下来吧。”

“惠妃娘娘那儿可有准备同样的?”良妃问道。

“都备下了呢。”婉宁连忙说道。

“那张嬷嬷,收起来吧。”良妃伸手摸了摸斗篷上镶的狐皮,“这个冬天我要拿来穿的。”

婉宁这才放下心来,刚好乳母将小儿子抱了出来。估摸是在良妃这儿吃了不少好东西,小儿子看着越发圆滚滚了,只是离了婉宁两个月倒有些不认得人,还是婉宁抱在怀里哄了好久才肯开口叫“额娘。”婉宁亲了亲小儿子鼓鼓的脸蛋,笑着道:“还是娘娘养得好,小阿哥胖了不少呢。”

“小阿哥乖得很,也不挑食。”良妃见到小孙子之后便绽放了笑意,“我想着小阿哥如今都一岁多了,是不是该取个大名呢?”

“爷已经在想了,也挑了好几个字,只是还没定下来。”婉宁说道。

良妃点点头,便道:“趁着现在还有些时间,去给惠妃娘娘请个安吧。惠妃娘娘这阵子身子一直很不好,直亲王福晋又得照顾孩子又要料理府中诸事,没办法时常时常进宫陪伴,你陪她说说话也好。”

良妃顾及惠妃到底是养大胤禩的人,怕别人说胤禩自从生母封妃后便对养母不遵,婉宁也明白良妃心里的担忧,遂抱着小儿子往钟粹宫去。因着皇上有了新宠,钟粹宫也不如从前那样热闹了,住在偏殿的贵人常在答应们都紧闭着大门。婉宁原想给惠妃请安的,只是青黛出来说惠妃身子不适已经服药睡下了,也只能作罢。

“昨儿皇上过来看望娘娘,”青黛见四下无人便赶紧跟婉宁说道,“说娘娘如今身子不好,怕襄贵人诞下皇嗣后没办法顾及,已经决定将襄贵人腹中的孩子报给和妃娘娘抚养。”

襄贵人自入宫以来便是依附在惠妃身边,先前生的一子一女俱是惠妃抚养,虽然两个孩子都因为体弱早夭,但襄贵人明面上却没有要背叛惠妃的意思。这回皇上出面说要将襄贵人腹中之子抱去给和妃,究竟是怜惜和妃至今无子,还是对惠妃产生了怀疑呢?

“我知道了,你好生照顾惠妃娘娘吧。”婉宁细声道,“娘娘如果醒了,就说我来过,这些皮子首饰都爷跟我准备的。”

“奴婢明白。”青黛又道,“先前惠妃娘娘还念着许久没见廉郡王呢,请侧福晋回去告知。”

婉宁点点头,让琥珀打赏了一对银馃子,才回去长春宫跟良妃道别,带着良妃给胤禩还有几个孩子准备的皮帽子跟长命锁出宫去。

难得的是胤禩今天早早就落衙,婉宁刚刚回到府里就被胤禩派人请了过去。婉宁见来人面上严肃,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先叫乳母把小儿子抱走,也顾不得换一身衣裳,便往主院走去。

第一百零三章

第一百零三章侧福晋?庶福晋

胤禩面前跪着几个婆子,俱是四十来岁的模样,穿着墨绿色的衣裳,瑟瑟发抖。婉宁认出这是齐佳氏新提拔上来,专门负责采办的。一边的齐佳氏脸色也十分不好看,昨儿侧福晋早早就睡下了,她料想胤禩回来也没办法去韶秀院,才叫厨房的人给胤禩准备好鸡粥跟小菜。没想到自己提拔上去的人以次充好,将府中的贡米偷出去卖,再将陈年的米混了进来。

婉宁问清缘由后也明白,胤禩自幼就在宫里长大,吃的喝的都是御膳房做的。宫里的御膳房,就是做一碗面,那汤都是用老母鸡加十几味调料熬制而成,这样的精致的东西胤禩吃多了,口感不对劲他一尝就能感觉得出来。想到这几个人是齐佳氏提上来的,胤禩越发不满,听管嬷嬷说至今齐佳氏还没把管家的权力交出来,他放在书房的折子也该搁置下来。

“给爷请安,给侧福晋请安。”齐佳氏放下手头的事急匆匆赶过来,便看见自己安排在采办处的陈婆子、李婆子跟宋婆子跪在胤禩跟前,像是犯了什么错事一样,心不由得“咯噔”一跳,脸上还是维持一贯的平和,“不知爷唤妾身来有什么事?”

“这几个婆子是你安排的?”胤禩摸索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冷声问道。

“是。”齐佳氏有些胆怯,“是她们办事不妥吗?”

“何止不妥,”胤禩指着宋婆子,“你自己说说你干了什么好事。”

听了宋婆子的话,齐佳氏心知坏了,连忙跪下来说道:“是妾身识人不清,妾身不知道这些个奴才欺上瞒下,还请爷原谅。”

胤禩看着她的眼神半点温度都没有,也没有将她叫起,就由着她跪在地上。主院许久没有主子入住了,虽然已经叫人翻新了一遍,可地上还没铺上毛毯,这个天气跪在青石板上,像齐佳氏这要娇生惯养的怎么可能受得了,没过一会儿脸色就有些不好了。

婉宁劝道:“爷,还是叫齐佳氏起来吧,天寒地冻的,她身子又弱,受不了寒的。”

胤禩示意齐佳氏身后的丫头将她扶起,然后才说道:“这几个婆子都发卖出去,抄检家产。采办处的空缺叫陈喜处理,你不必再插手。再有,侧福晋随爷出门前交给你的管家权,限你今天之内交出来。账本我会让侧福晋跟账房的人一一核对,要是有半分出入,所以责任都由你来承担。”

“妾身知道。”齐佳氏的嘴唇微微颤抖,“妾身等一下就把府里用的金印跟账本给侧福晋送过去。”

“行了,回去吧。”胤禩挥挥手,“这段时间你好好反省一下。”

齐佳氏背上全是冷汗,却不敢再说什么,福身之后便赶紧回去准备账本等物,亲自送到婉宁跟前。她原本想着婉宁从热河回来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好,才霸着管家权不放,却不想自己辛辛苦苦收买的人竟在背后拆台,害得自己不仅被胤禩训斥,还夺了管家的权力。此番下去,只怕她在府中埋下的其他棋子都会被挖出来。

齐佳氏暗自祈祷,希望胤禩就此打住,别再追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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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今日对齐佳氏也太严厉了。”婉宁给胤禩倒了一杯茶,“她素来娇弱,爷这样训斥也不怕她受不住。”

“太过宠她只会让她越来越过分。”胤禩啖了口茶,“从前我想着她是宜尔哈的生母,行事也算张弛有度,才有要提她位分的意思,不然也不会让你放权给她。可是你瞅瞅她这段时间的表现,咱们出门两个月的时间暂且不说,她处置了府里几个仗势欺人的奴才也就罢了,可提拔上来的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这其中没有猫腻你行吗?”

婉宁自然是不信的,只是二格格天性敏感,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开朗了一些,如果叫她之后自己额娘被训斥的话,只怕又要胡思乱想,觉得胤禩不疼爱她了。叹了口气,婉宁才道:“爷生齐佳氏的气,可也得想想二格格的感受。”

“我知道。”胤禩揉了揉太阳穴,“侧福晋的请封折子我留下来,等过些日子她表现好了再升她为庶福晋吧。”

郡王按制可有两位侧福晋,之所以选择齐佳氏,一则是因为她的出身不错,二则是她有生育之功,可偏偏她在这个当口闹出让胤禩烦心的事情来,生生把这个机会给抹掉,也不晓得她知道会不会后悔当初用人的决定。

“爷既然心里有了决定,那妾身也不多说。”婉宁又提起今天青黛给说的话,“今儿原想去钟粹宫给惠妃娘娘请安,但是惠妃娘娘身子不适早早就歇息了。青黛也说,这些日子惠妃娘娘身边空虚,越发想念爷了。”

“我知道了,明天我便去给惠额娘请安。”他知道惠妃的意思,无非是想他别忘记养育之恩罢了。胤禩说道,“你去准备些常用的丸药来,我给惠额娘带进宫去。”

“那妾身就让琥珀去备一些。”婉宁说道,“刚好铺子上送了些舶来货来,我记得有几瓶西洋香水,味道也清淡。惠妃娘娘现在病着也不好用熏香,把这个给惠妃娘娘送去也适合。良妃娘娘素来不爱用这些,我还想叫人去寻些上好的檀香来再给娘娘送去。”

“好的檀香难得,这事儿你尽管吩咐陈喜去做便可。”胤禩捏着婉宁的手指,“你这些天也有些劳累,别因为府里琐碎的事情再累坏了自己的身子。平安脉也要按时请太医过来诊。”

“妾身知道的。”婉宁笑着回道。

“还有,安氏的身子一直不见好,你得空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好的。”婉宁也觉得安氏这回生病有些蹊跷,而且一直都不见好转,是该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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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氏的病并不严重,太医也说只是寒邪入体,吃几服药发散一下便可。可婉宁看着,却见安氏脸色苍白,起来请安的样子摇摇欲坠,便连忙叫辛夷给扶住坐下:“怎么脸色还是那么差,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我底子本身就弱,所以病也好得慢一些,并不碍事,倒是劳烦侧福晋专门来看妾身了。”安氏咳嗽了几声后才回道,“侧福晋也不必担心妾身,太医换了药方之后妾身就觉得身子舒坦了许多,许是之前积下了病根,如今需得慢慢调养。”

“看着你没事就好。”婉宁见安氏不像是装病,又道,“前阵子府里也忙,我也得给宫里的娘娘送东西,所以爷留给你的那一份一直没来得及给你。这几张皮子是爷在热河所得,还有一些红宝石蓝宝石之类的物什,都底下人孝敬的,你让人去做些珠钗也行,收起来留着以后用也可以。”

“妾身多谢爷,也多些侧福晋。”安氏有些受宠若惊,这些宝石她在南边虽然也见过,可品相质地都没婉宁给的好。安氏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只是这些东西太贵重!给妾身确实不太合适…侧福晋还是带回去吧。”她只是个妾侍,哪里有资格用红宝石蓝宝石一类的东西。

“你尽管收下就是,府里的女人格格都有份。”婉宁像是看穿安氏心里究竟想的什么,“虽说喜欢素净是好事,可你毕竟也才十几岁,正是青葱年华的时候,何必像个老婆子一样装扮得死气沉沉。”

“妾身…”安氏咬咬牙却不敢说,她原本以为自己会被撂了牌子然后回家专心议亲,可如今她却成为了廉郡王的一个格格。她性子木讷也倒罢了,偏偏这府里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省心的。在侧福晋随王爷出门之后,另外三位格格便联合起来一起打压她,吩咐她做的绣活就是一天一夜不合眼都做不完。要不是辛夷建议她病一场,只怕还没等王爷回来她就已经被折腾死了。

婉宁见她面有难色,似乎有话到嘴边了又叫她给咽了回去,也识趣地不当场问,只是让琥珀跟玉兰瞧瞧去打听。毕竟安氏还是个病患,婉宁也不好多耽误她休息,闲聊两句便回韶秀院去。

琥珀跟玉兰很快就将事情给打听清楚,原不过是三人一起刁难安氏的事情,可到了后来渐渐有些变本加厉,尤其是博尔济吉特氏,颐指气使叫安氏给她绣荷包纳绣鞋裁制衣裳,然后又觉得东西不好给退回去,摆明是故意刁难的。安氏是小家碧玉,底气不是很足,因此也不敢反抗,还好身边的丫头护主,给出了个注意。而安氏为了逼真,还专门去淋了冷水浴,这才病倒了。

“奴婢看安格格身边那个丫头是有几分聪明的,”琥珀说道,“安格格也能狠心对自己下手。要不是王爷跟主子及时回来,也不知道她要病多久。”

“不狠心一把,她估计就要被齐佳氏她们给联手吞了。”婉宁说道,“只盼她一直能守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诺言,否则咱们府又该乌烟瘴气了。”

“主子别担心,料想她们也不敢闹太大。”琥珀道。

“就这样盼着吧。”

安氏的事情婉宁自然要告诉胤禩的,胤禩思考了一晚上,第二天便传遍府中:齐佳氏生育有功,安氏懂事听话,皆升为庶福晋,待遇份例也跟着上涨了起来。庶福晋说白了也是上不了玉牒的,可身份却比格格要高半级,往后安氏再遇到博尔济吉特氏或者郎氏刁难,也可以用身份压制她们。

当然,前提是安氏得知情识趣,别像其他人那样事事别苗头。否则这位分既然能升上去,自然也能降下来。

第一百零四章

第一百零四章成婚

安氏的身子逐渐好转,齐佳氏在升为庶福晋之后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再闹什么小脾气。这也是婉宁故意透了些风声叫齐佳氏知道原本胤禩属意请旨封她为侧福晋的缘故,叫她好生知道只因她自己犯了错才将这个机会给浪费掉。

“主子,安庶福晋来给主子请安了。”琥珀领着安氏走了进来。

如今的安氏看着脸色好了许多,也不像从前那样只敢穿月白、浅蓝一类素雅的衣裳,今儿穿的氅衣是用婉宁之前送的妆花锻裁制而成的,发髻上簪着鎏金穿花戏珠步摇,整个人都透出一股不同往日的风采。不过她也算心里明白,知道自己有这一天还是婉宁在胤禩跟前提起的原因,所以病好之后也时常来给婉宁请安。

“坐吧。”婉宁示意紫菀去给安氏搬张椅子来,“你才病好没多久,也不必这么着急出来走动。现在天气冷得很,你也得仔细身子。”

“妾身多谢侧福晋关心。”安氏柔声说道,“侧福晋这些天给送来的参子妾身都有让人熬汤喝,参子也好了不少。这段日子妾身十分感谢侧福晋的照料,所以特意给侧福晋做了几条抹额跟帕子,也算是妾身的一点孝敬。”

抹额上绣的腊梅凌寒的样式,花蕊上别出心裁地缀上小米大小的珠子,虽然不是什么上等的珍珠,可搭配起来却格外好看。几条帕子是绣的海棠花的纹样,上头还有淡淡的花香,安氏说这是她事先用香料熏过的原因。

“你的手艺一直都很好,”婉宁让琥珀给收起来,“但是也别累着自己。这些天没有其他人找你麻烦吧?”

“没有。”安氏诚实地说道,“也是多得侧福晋的庇佑。”

婉宁笑了笑,并没有接话。安氏的意思她明白,无非是想给自己找个靠山而已。只是婉宁如今已经不需要拉帮结派,也不需要别人依附,所以面对安氏的示好她也只是平常心对待。刚好小阿哥身边的嬷嬷来找,说小阿哥醒了,安氏也知情识趣,起身告退。

“主子方才为什么不乘胜追击,我瞧着侧福晋对主子也挺好的。”辛夷扶着安氏往回走,“侧福晋一人得宠,其他庶福晋跟格格心里不知道有多嫉妒。主子如果表明心思诚意投靠,指不定侧福晋就会答应了。”

“你自己都说了,侧福晋得宠十余年,膝下又有二子一女,还需要拉拢人替她跟府里的女人作对吗?”安氏握着手炉,“按着我的出身跟资历,这么快能升为庶福晋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何必求得再多。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人心不足蛇吞象,太贪心了只会害着自己。回去吧,给父亲还有母亲的年礼还没准备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