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以不吃啊,谁还能强迫他呢。

可她不敢说。

赵佑棠说完又舒服了,站起来去了外面,把一干子黄门护卫都集中到院子里来。

众人都吓得脸色苍白,知道肯定是咸鱼干的事情暴露了,自己屁股要遭殃了。

果然赵佑棠没有犹豫,当即就令严正使人一个个看着,每人打了十个板子,这板子不算狠,可也是很重的警醒了。

他虽然派了高手,可真的能偷到咸鱼,不是好事!

可见这院子里的防范并不严密。

不过就冯怜容对谁都温温柔柔的态度,他们不知道厉害是正常的,人就喜欢欺软怕硬,得意了私下还容易拉帮结派,不然为个咸鱼,能扯出这么多人?

所以眼下两个孩子是还小,大一些以后,这宫里定然又会生出不少事儿,历来都是如此,他是看惯的。

可将来的事情,谁都可以操心,唯独用不着这些黄门宫人来操心!

赵佑棠听着板子落下来的声音,脸微微沉了沉,回去时淡淡道:“那张本年纪也不小了,明儿你去接任提督一职。”

严正大喜过望,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第89章 女儿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其实张本做错什么事儿,他不过是听方嫣的命令,罚了那些人而已,结果就被撤职,由严正顶上。

要说严正,他算是皇帝最亲信的黄门,而且自打赵佑棠登基后,他这品级一直没怎么升,如今做个提督算不得什么,可问题是,时机不对。

故而方嫣也是气得要死。

她打那些人是为压压冯怜容的气势,也让那些宫人黄门明白,向着冯怜容没什么好处,结果自己被弄个没脸。

李嬷嬷看她摔了两个花瓶了,当下道:“皇上也打了贵妃娘娘那儿的人。”

“还不是为咸鱼吗!”方嫣怒道,“不然能打他们?”

李嬷嬷道:“那也不必每个人都打,也是因他们把这事儿闹大了,自个儿寻寻便是,牵扯这么多,皇上也算是惩处了。”

方嫣咬一咬嘴唇:“可冯贵妃还不是毫发无损。”

李嬷嬷叹口气,柔声道:“娘娘,今儿既出了这事儿,可见皇上并不喜欢娘娘这般立威,也是奴婢的错,没有劝娘娘。其实这延祺宫,那些黄门宫人越发不成体统才好呢,不是?娘娘何必去管,若是为整顿,不必牵扯上冯贵妃。”

这话方嫣听懂了。

宫里的那些奴婢不好好做事,她可以管,但是不能因为是冯贵妃她才去管,这就显得私心太重。

方嫣冷笑,她是做错一点儿,赵佑棠就挑三拣四,对那冯怜容,可曾如此?她又会什么,除了服侍人,生了两个儿子,她有什么叫人值得称赞的地方?

她越想越是恼火。

李嬷嬷只得又劝她。

却说赵佑棠隔几日派人去冯怜容外祖母那儿拿了些咸鱼回来,也是最后几条了,现天儿暖,不好存放,去晚了,差点都没有。

冯怜容这回得了咸鱼,不敢挂外头了,咸鱼离奇失踪,叫她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只敢挂在屋里,两边开着窗也算通风,她起先是拿了两条去给御厨做。

御厨十八班武艺精通,没有不会的,就是见着这咸鱼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吃不消,等处理过后方才下手。

晚上烧了一个咸鱼河豚干,一个咸鱼蒸花腩,赵佑棠如约过来,冯怜容献宝似的要夹给他吃。

可赵佑棠也记着那咸鱼的样子,还是有点儿嫌弃,说道:“等会吃。”

冯怜容撇撇嘴,自个儿先吃了,一口下去,脸上笑开了花,又给两个儿子吃,两个儿子也吃得香喷喷。

赵佑棠看着,就有点儿馋了,可他不信冯怜容,她对吃食不太挑的,便问赵承衍:“这东西好吃吗?”

赵承衍连连点头:“好吃,以前没吃过。”

赵佑棠又看赵承谟。

赵承谟也点头。

既然儿子都说好,赵佑棠下手了。

这咸鱼罢,味道有点儿奇怪,就算是御厨做了还是带着点儿腥,可这腥又不难闻,肉吃在嘴里有种…

他细细品尝,忽然就笑了。

这或许是一种寻常人家的味道,朴素的,甚至是粗糙的,却让人觉得安心。

他抬眼看看冯怜容。

她没在吃,也在看着他,目中跳跃着欢快的光,问道:“皇上,好吃吗?”

他轻轻笑了笑:“还行。”

还行应该算是不错的,冯怜容也满足了。

毕竟他是皇帝呢,什么美味没有吃过,如今只是她家里的咸鱼,他能吃下去,那是很难得的事情。

她想着,眼睛突然有些湿润。

假使他不是皇帝该多好?他如果只是她的相公,是他们冯家的女婿,在简陋的宅子里,在这昏暗的烛光下,与他,与孩子,吃着简单的饭菜。

那该多好?

这才是她期盼的日子。

可是,她很快就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在想什么呢?

她这辈子到底还是入了宫,得他宠爱,给他生了孩子,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冯怜容轻轻呼出一口气,拿起筷子。

到得三月,何易入得京城,赵佑棠召见了他好几次,慢慢就制定了几个条例出来,首先是向百姓征收税粮,不用再直接收取粮食,而是折合成银钱,这样就解决了京都仓库粮满为患的问题,二是清查土地,三是裁剪冗员,四是皇家宗室问题。

就为这些得以成行,他是从早忙到晚。

这日刚刚早朝回来,唐季亮满脸笑容的告知:“皇上,贵妃娘娘有喜了。”

赵佑棠就笑起来。

还真是争气啊,又怀上一个!

他拔脚往延祺宫走。

冯怜容刚被钟嬷嬷扶去美人榻上歪着,见到他就要起来。

“坐着罢。”

冯怜容听话,看他坐过来,顺势就把人靠在他怀里,笑嘻嘻的问:“皇上,您猜孩儿是男是女呀?”

原先答案都是他知,她不知,这回反过来了。

不过赵佑棠一点儿不觉得难:“是女儿。”

他一下就猜出来了,冯怜容觉得好没意思:“皇上怎么知道的?”

“瞧你这脸蛋就知道了,要是蔫搭搭的,肯定是男儿。”

她就是这么藏不住事。

冯怜容笑道:“那倒是,本来金太医还不肯说呢,我说不说,我一会儿问皇上,一样的,金太医就说可能是个女儿。什么可能呀,每回说可能,九成都是的。”

她特别高兴,上次就想要个女儿,总算是如愿了。

赵佑棠道:“那你更得好好养胎了,朕最近忙,没空顾着你,你想要什么,使人跟严正说一声。”

现在严正是提督太监,下头都是他管的。

冯怜容道:“皇上也别累着了。”

赵佑棠点点头,又叮嘱几句便走了。

皇太后跟方嫣也派人来看了看。

这段时间冯怜容便专心养胎,这前三个月其实就算赵佑棠来,她也伺候不了,所以日子闲是闲,她也觉得冷清。

还好有两个孩子,赵承衍得知她要给他们生妹妹了,倒是兴奋的很,每日为这个就得问上好几回。

后来听说要到过年才有个妹妹,他等得望眼欲穿。

至于赵承谟还小,这会儿正在慢慢成长。

这日赵佑棠得知永嘉长公主来了,他也去往景仁宫,皇太后见到女儿,十分高兴,难得的叫上乐人来吹了个曲儿,母女两个相谈甚欢。

赵佑棠来,皇太后才把乐人撤了。

“皇姐,明年让彦真彦文参与科举罢。”他提了个建议。

那两个人都惊呆了。

永嘉自然很是激动:“皇上说真的?”

“朕还能拿这个开玩笑?”赵佑棠道,“中了,是他们有能力,朕将来自然会任用他们为官,好过在家里无所事事。”

永嘉笑道:“皇上当真英明!妾身会督促他们的。”

赵佑棠点点头。

等到永嘉走了,皇太后奇怪:“是只永嘉,还是别的长公主也…”

“一律如此。”赵佑棠道,“原本有才识的就不该掩埋了,或多或少做些实事罢。”

在家里闲着,一个个走鸡斗狗的,都成了纨绔子弟,白拿俸禄不说,这人也是一代代衰败下去。

皇太后皱了皱眉,兴许这是好事?她暂时没有深究,只道:“皇上既然来了,哀家这儿也有桩事情,这永福的终身大事,该是要商议商议了。”

惠妃生的永福长公主今年十五,个性木讷胆小,虽然也是先帝之女,可总叫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但总是她的女儿,皇太后还能不管?

这惠妃都过来哭了几次了,她叹口气:“哀家也不知道把她尚与谁家。”

比起太皇太后,她实在是太深居简出了,对那些个文武百官是一点都不了解,所以才要问赵佑棠的意见。

赵佑棠想了想,这永福长公主也是他妹妹,其实除了不讨人喜欢外,别的也没什么,他只是稍一沉吟就道:“这事儿朕会看着办。”

皇太后见他像是已经有主意,当下自然交付于他。

赵佑棠从景仁宫出来,他走了几步,才想到好一阵子没去延祺宫,算算时间,该有一个月了?

他笑笑,她还是没让人写信来。

这或许有些叫他不快,可又或许,这算是一个优点?

她是怕打搅他,好让他一心处理朝政上的大事,另外,可能也是怕她服侍不了,请他去不应当。

赵佑棠摇摇头。

他从园子里穿过,直接就去延祺宫。

结果在路上竟然遇到苏琴。

她穿了一身浅玫瑰红的裙衫,头发松松挽成垂髻,带着年轻姑娘的俏皮天真,又有点儿慵懒。

她原本正是要走上石阶,走过亭子,去那头看牡丹花,见到赵佑棠,连忙行礼:“妾身见过皇上。”

赵佑棠这是隔了许久才见到她了,可对她记忆实在深刻,只因为她,冯怜容伤心了好几次。

他也曾为此想过好些事情。

如今再次见到她,他已不再犹豫。

见到苏琴行礼,他略微颔首,然后就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再没有停留。

苏琴怔了怔,心里闪过一丝失落,她以为至少他会说上一句话,可是竟是没有,难道真如陈素华说的,她们这些贵人定是要孤独到老了?

但孤独并不可怕,怕的是要这样持续几十年。

苏琴惘然,踏空一步,人没站稳,立时就从石阶上滚了下来。

第90章 结果

两个宫人吓得叫起来,连忙去扶她。

赵佑棠听见,回头一看,苏琴正躺在离他脚边半丈远的地方,她的脸苍白,像天上的云朵似得。

他忽然就想到上次中秋,她也是踉跄着往前撞过来。

还有那次,她冻得浑身发抖。

怎么每次她在他面前,总是那么狼狈?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拂袖走了。

严正心想,这苏贵人怕是完了,不过完的贵人又何止她一个?他也不多话,皇上喜欢谁,不喜欢谁,都不关他的事儿,他的主子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皇上。

他也跟了上去。

到得延祺宫,赵佑棠远远就听见笑声,里头还夹杂着点儿男人的低音,这声音可不是他两个儿子的。

赵佑棠脸色猛地一沉。

结果疾步进去一看,确实不是他儿子,而是赵佑梧。

几人上来行礼,赵佑棠道:“刚才在干什么?”

冯怜容笑道:“在玩升官图呢,四殿下带来的,说闲暇时可以玩,小孩儿也能知道点儿官员的事情。”

这是一种棋盘游戏,玩的时候拿四面刻着字的陀螺来转,转到哪个字,就按照哪个字的意思来走,最后谁的官升到最高,就算赢了。

赵佑棠看向赵佑梧:“这还是朕教你跟佑桢的。”

赵佑梧笑着点头:“是的,小羊学得很快,已经会玩了。”

赵佑棠挑眉,也有了点儿兴致,叫他们都坐下。

冯怜容笑着把陀螺放在他手里:“皇上先转。”

四人玩起来,赵承谟坐在椅子上看,他不像别的孩子见到动的就会忍不住抓,他从来不会,所以比起赵承衍那会儿,还要容易养。

严正现任提督太监,不比以前,不是从早到晚的都待在赵佑棠身边,只一会儿功夫,就有人来求见。

十二监四局的事情,有些都是要他来做主张的。

他走到院子里,吩咐那人。

看他如今风光,黄益三总是有些不服,毕竟那时他与严正都在皇帝身边,信任也是同等的,谁料到他运气不好,被送到冯贵妃这里,如今还只是一个小黄门。

他虽然明白皇帝的意思,可赔了自己的前途进去,又有谁能为他可惜?

黄益三探头往里看了看,现在唯一的期望也只有那两位皇子了,反正冯贵妃这主儿,他是不抱希望。

想当年胡贵妃跟前的几个太监,哪个不是在十二监领了差事,虽说有太皇太后看着,太监做不成,监丞,少监总有的,可冯贵妃何曾想去吹吹枕头风?

黄益三叹口气,跟着这么个主子,安心是安心,可这日子也是一眼望到头了!

正想着呢,外头又有人来,黄益三过去一看,乃是陈贵人。

陈素华一脸焦急:“还望通报下,妾身有急事求见贵妃娘娘。”

黄益三皱皱眉:“何事?”

“求娘娘救命的大事!”

黄益三奇了:“救命不会去找太医,找咱们娘娘干什么?”他心情正不好,一摆手道,“走罢,娘娘这会儿没空。”

有道是宰相门前七品官,他不过一个黄门,却能对她这个贵人无礼,陈素华气得胸口翻江倒海,可还得忍着,她求道:“苏贵人摔到脑袋,指不定就没命了,娘娘善心仁厚,妾身才求到这儿的。”

“苏贵人?”黄益三眉头挑起来,是那个苏琴吗?他暗自冷笑,死了才好呢,他假装不认识,“什么苏贵人,吴贵人的,眼下皇上正在呢,不得打搅,你速速离开。”

陈素华急了,大叫道:“娘娘,求您救救苏琴苏贵人的命!”

这声音可响,黄益三心里咯噔一声,又犹豫起来,只因他不清楚皇帝的意思,万一皇帝真对苏琴有点儿什么,那死了怎么办?假使被皇帝知道,陈贵人以前来求过,他没有告知。

黄益三额头上出了汗,为刚才的大意,果然做事儿不能全靠一己喜恶,他一跺脚:“你等着!”

他快步进去,告诉金桂。

金桂也露出厌恶的表情,可好像也不能不说,只得禀告:“娘娘,陈贵人求见,说苏贵人摔得很重。”

冯怜容的手顿住,陀螺在她掌心里贴着桌面一阵转,发出扑腾扑腾的声音。

她抬起头看了看赵佑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