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又有些不甘,那不是必得回去?

此时,有人疾跑着过来,见到赵佑棠便禀告:“皇上,娘娘,刚才出去了。”

“出去?”赵佑棠挑眉,“去哪儿?”

“说是去云中亭。”那人也是个护卫统领。

赵佑棠立时大怒:“什么!你怎么不拦着她?”

护卫统领忙跪下来:“下官不敢。”

就连江昭善这等侯爷也不好拦着,他算什么?对方好歹是皇后,他小心翼翼说道:“不过护卫也跟着去了,想必娘娘一会儿就会回来。”

赵佑棠脸色更加阴沉。

原来他刚才想错了,还以为冯怜容虽然不高兴,仍是会乖乖等着,谁料到她还使性子出去玩乐!

真有她的!

第145章

赵徽妍听得母亲去云中亭,忍不住抱怨道:“母后怎么没带我去呀?父皇,咱们要不要追上去?”

她拉住赵佑棠衣袖,仰头一看,却见他一张俊脸十分吓人,当下忙住了口。

赵佑棠自然不会去追,他堂堂皇帝,因妻子出门便巴巴追上来,还要不要脸面?只吩咐护卫去找。

结果护卫还未回来,就下起漂泊大雨,狂风吹得门窗一阵抖动,院子种的花草有些竟然被连根拔起。

这是一场少见的风雨。

赵徽妍脸色都白了,哭道:“怎么雨这么大啊,母后会不会有事?”

宫人安慰道:“公主莫着急,娘娘带了不少护卫去的,不过是下雨,能有什么,过一会儿就停了。到时候娘娘自会回来,公主还是先用午膳,饿到了可不好。”

赵徽妍却不肯吃。

她担心冯怜容,只站在窗口往外看,外面的天黑沉沉的,那雨好像也不是雨,像是天上有条河不停地流下来似的,怎么流都流不完。

赵佑棠这时也才真正的着急起来,他在屋里走来走去,不知道冯怜容此刻会在何处。

“会不会已经到云中亭了?”他问严正。

云中亭倒是不远,严正道:“若是途中没有耽搁,应是到了,那儿有处庙宇,却是能躲一躲的。”

可若是没到呢?

这等天气,就是两军对阵,都得停歇下来,赵佑棠越想越是恼火,拿起手边茶盏猛地往下一摔,喝道:“再派人去找一找!找不到,别回来见朕!”

严正抽了下嘴角,暗道怎么找啊,护卫出去能站稳都不错了,还找,这茫茫大雨,前方一丈都看不清,哪里能摸得到云中亭去?但他也不敢说什么,召了护卫统领,又派出去二十五人。

果然是如他所料,一点音讯全无,只听到外面狂风暴雨声,丝毫不歇。

屋里还有一只困兽,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严正瞧着,恨不得能站在屋檐下去。

他怕赵佑棠又突然对他发火,怕这火烧得太旺。

他服侍他多少年了,从来没见过这等样子,原本天下万物都是掌握在他手里的,有时便是烦恼,也绝不会叫人觉得手足无措。

可现在,除了等待,像是什么都不能做了。

严正正担心着,就见赵佑棠突然推开门,说道:“拿伞来。”

“皇上,您不能出去啊!”严正吓傻了,连忙跪下,“皇上可不能有任何闪失,再说了,这么多护卫出去,定是会有结果的,还请皇上再等一等。”

赵佑棠却不听,就这样立在门口。

严正看着他的背影,心头发冷,他这是要固执到底了,他就是劝又有何用?只好拿了伞出来。

只是不想刚走到院子里,那伞就被风吹得东倒西歪,他使出吃奶的劲道都握不住,只听刷的一声,伞竟然被活生生吹裂了,断成了两截。

这竹子做得伞当真就跟豆腐似的脆弱。

严正傻愣愣看着,又一阵风吹来,他再也撑不住,身子一摇扑到在地,泥水溅了赵佑棠一身。

严正吓得瘫了,趴在地上磕头不止。

赵佑棠见状只得又退回。

难怪一个人都没有回来,根本也不能走路,他只觉一颗心沉到谷底,冯怜容现在在外面,不知道该有多怕!

她本就不是胆子大的人,可恨自己此前为何要那么气她?

明明知道她在意,却不肯解释。

他坐立不安,想着又恨起冯怜容,就是他这样做了,她也该忍一忍,怎么脾气如此之大?他是不是太宠她了,纵得她不分场合,便是皇后,哪里又能不与他说一声就私自出门的?

活该!

这回也叫她受些教训,定会知道错了。

他一会儿一个想法,好似这样才能派遣掉时间。

严正浑身湿透也不敢去换衣服,在旁边暗地里拜便了天上所有的神佛,早些让冯怜容平安归来,这样他就不会倒霉了。

他实在无法想象万一冯怜容出点儿事,赵佑棠得变成什么样子。

这时,有宫人来禀,说赵徽妍还不肯吃饭,赵佑棠才想到女儿,连忙顶着风雨走过去,幸好两个厢房隔得不远。

只是他过去的那会儿,衣服已然半边湿透。

“父皇。”赵徽妍抹着眼睛,“母后还没有回来呢。”

“朕知道,已派人去寻了,你乖乖吃饭,一会儿你母后看你饿着肚子,定是会心疼的。”赵佑棠柔声说道。

赵徽妍问:“那父皇吃了没有呢?”

赵佑棠没说话。

他当然也没有胃口吃。

赵徽妍叹口气:“那父皇跟女儿一起吃罢?吃完再等母后,父皇要是饿到了,母后还不是心疼?”

这话说的赵佑棠不好反驳,父女两个把饭菜吃了。

这饭菜已经发凉,可是连拿去热一热都不行。

只因风雨太大,便是撑着伞出去,一会儿功夫,人就得全湿,伞也是护不住,得被风吹得不见踪影,就是熬到厨房那儿,拿回来也是个问题。

故而两人只能将就下,幸好天气不冷。

赵佑棠来了,便一直没再走,与赵徽妍在一起,彼此还能有个安慰。

这场雨足足下了三四个时辰才停下来。

原本久旱逢甘霖乃是好事,可这雨太大,反而是过犹不及,对庄家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庄上一片忙碌,而江昭善还有别的事儿心烦,因冯怜容还未回来,他生怕会连累到自己。

毕竟是他请来作客的,现在只后悔当初要起贪心,为讨好赵佑棠,这下可好,怕是倒头来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眼见外头平静,他连忙也派了很多人去找冯怜容。

时间实在耽搁的太长了,赵佑棠这会儿哪里再坐得住,叮嘱赵徽妍几句,大踏步就出了院子。

严正正领着护卫统领过来。

那统领脸色难看得很,见到赵佑棠就跪下来。

贴身护卫的表情他再清楚不过,当下心头就是咯噔一声,有那么一会儿竟然不敢发问,只是立着,过得片刻才问:“娘娘人呢?”

统领磕头道:“回皇上,下官没找到娘娘,齐山从山腰崩下来,挡住了去路,跟着娘娘的护卫也还一个未回。”

“什么,齐山崩了?”赵佑棠呆若木鸡,“怎么可能?”

“因是今日这场暴雨引致,山石滑落,索性并不算严重。”统领道,“下官已经命他们继续寻找了,好似娘娘并未上云中亭,有人目睹娘娘上了山腰便返回的,就因下雨…”

赵佑棠打断他:“什么好似,到底上没有上云中亭?”

若是上了,既然山石滑落,她在山顶的云中亭,那是更加危险不过的事情了,便是有护卫又如何挡得住天灾?

赵佑棠只觉心头隐隐作痛,硬生生压住只问统领。

统领一怔。

看他竟然答不出,赵佑棠一脚就踹了上去:“你如何调查的?有人目睹,到底是亲眼瞧见还是看错了?观云中亭的人每日不少,莫不是旁的大户,哪家没有车马?到底有没有看见她?”

那统领被他踢得一口血吐出来,惊得魂飞魄散,忙道:“回,回皇上,因下雨怕也看得不真切,下官,下官这就再去。”

“还不快滚?”赵佑棠喝道。

统领连滚带爬的走了。

赵佑棠立在院中,胸口起伏不定。

严正小声道:“怕是娘娘觉得不妥,应是中途就回的。”

他想安慰赵佑棠,若不是在山上还好说。

赵佑棠却置若罔闻。

他心如乱麻,毕竟过去那么久时间了,便是不在山上,为何还没回来,又不是很远的距离。

还是她回来时正好遇上山石滑落?

还是她在雨中迷了路?

可是那么多的答案,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好兆头。

因事实上,她就是没有回来。

赵佑棠拔腿就往外走,严正跟上去的时候,就见他翻身骑了拴在外头的,也不知是哪个护卫的马,一甩马鞭就驰了出去。

严正吓得脸色惨白,大声呼喊护卫跟上。

就在这片刻功夫,他已经疾驰到了远处,地上泥泞,一路溅起泥水,把他衣袍弄得污浊不堪。

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担心已叫他无法忍受。

第146章 梦中梦(一)

齐山山脚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皇家护卫,也有江家的家丁,俗话说人多好办事,但因山石滑脱,这寻人的任务格外艰难,等赵佑棠到达之时,他们还是一无所得。

赵佑棠下马看着满地的泥石,心头的烦躁涌上来,踩着就往上头走。

护卫们连忙拦住。

“皇上,刚才还滚了不少石头下来呢,皇上万万不可冒险!”统领跪下来恳求。

若是皇帝也出了意外,他们一家的脑袋都不够赔的。

“可派人上去看过?”赵佑棠收回脚。

统领道:“回皇上,下官去瞧过了,上头并无娘娘踪迹,但又不知详情,故而…”

他正禀告呢,一个护卫上来道:“皇上,有人见过娘娘!”他面露喜色,伸手就把身旁一个和尚往前一推,“你快把来龙去脉说了。”

那和尚来自于云中亭附近的庙宇。

他死里逃生,才醒转过来,听闻有人问起冯怜容,自告奋勇上来禀告。

“你见过他?”赵佑棠目光落下来。

他虽一身衣袍尽沾泥水,显得有些狼狈,可眸光轻轻一瞥,却是叫人心生胆寒,和尚听到“娘娘”二字,再见到赵佑棠,浑身忍不住发起颤来,想他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得见龙颜呢!

他 整个人都趴在地上,只道:“小人原是去山下化缘,回来正巧遇到大雨,小人就想在山中树下躲一躲,结果便遇到娘娘,小人当时就想竟有这等…”他不敢造次, 原是想称赞几句,到底是没说,继续道,“如今小人回想,便是听那丫环喊了娘娘的,说是要赶回田庄去,只那会儿风雨极大,有些树都倒了,小人后来也没听 清。”

他顿一顿,声音突然轻了:“但像是发生什么事儿,小人听到几声惊叫。”

赵佑棠起先还松了口气,既然冯怜容提早走了,那定然能躲过这场灾难,谁想打这和尚说到后面,又叫他一颗心提起来!

这惊叫到底是谁发出来的?

到底出了何事?

他又回到了原先的状态,挥手叫那和尚退开,吩咐几位统领道:“这儿只留几人,旁的在五里之内四散去寻。”

他直觉,冯怜容应该不在此处。

那和尚说连山间的树木都倒塌了,她定是被惊到了,大雨茫茫,是不是出去就迷了路?

会不会那些护卫跟丢了?

赵佑棠转身离开齐山。

严正这会儿才赶到,满头的大汗。

看到赵佑棠出来,心想娘娘必不是在齐山,忙迎上去道:“皇上,您还是在庄上等候罢!侯爷生怕人手不够,已经请知县衙门派出所有衙役了,应是很快就会有消息。”

赵佑棠眉头皱了皱。

这等时候,叫他等,还不如叫他死呢!

他一刻都坐不住。

他又翻身上马。

严正急得不知道怎么办好,可看着劝也劝不了,只得牵着马儿跟上。

赵佑棠亲自去寻,自然也是跟了一队的护卫。

结果走到半途,就见前头有护卫过来,只是不见马车,赵佑棠看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几人却是专门跟着冯怜容的,他心下一沉,双腿一夹马腹,缰绳扯得马儿吃痛,箭一般飞驰出去,转眼就到了对面。

护卫看到是赵佑棠,全都下马跪见。

“娘娘人呢!”他一声大喝。

护卫都不敢回答。

倒是珠兰在后头哭道:“皇上…”

赵佑棠抬起头,才发现虽然没有马车,可是竟然有一辆牛车,他大踏步走过去,只见牛车上躺着冯怜容,她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一样,平常时候不觉得,只此刻见到,她竟是那么娇小,在这一辆大车上,小得好像天地间一朵花,随时被风一吹,就能飞到天上去。

她的脸色也是一样,不是那样沉重的白,而是像云朵,轻飘飘的。

她躺在那里,穿着农人粗糙的衣服,温柔如水的眼睛微微闭着,再也不想睁开来。

赵佑棠直勾勾的看着她,动也不敢动。

他想问一些什么,可是却张不开口,他浑身的血液冻住了,每呼吸一口气都觉得疼痛。

见他这样,珠兰忙道:“皇上,娘娘只是昏过去了,马儿被树砸到,受惊了,娘娘没坐稳,后来摔了出来,马车也坏了,因大雨,咱们也不好识路,等到雨停,才借了农家的牛车…”

赵佑棠听着,弯下腰,慢慢伸出手轻抚在冯怜容的脸上。

她的脸冰冷,不似活人,可却是柔软的,轻轻的鼻息呼出来,像是一下子就解了他的痛苦。

他又恢复了活力,抱起她就上了马。

严正面上总算了人色。

谢天谢地,娘娘没有出事儿!

咱们皇上有救了,所有人都有救了!

他一鞭子甩下去,跟着赵佑棠往前疾奔。

很快他们就到了田庄。

每次出来,为防生病意外,都是带了御医的,这回也是,赵佑棠抱着冯怜容去厢房,严正忙着通知金太医。

赵徽妍得知找到冯怜容了,也连忙过来,只是看到自家母亲竟是人事不知,猛地就哭了起来,握住冯怜容的手道:“母后,您怎么了?快些醒来啊。”

赵佑棠轻声道:“莫吵,一会儿叫御医看了,自会好的。”

他命人端热水来,亲手给冯怜容擦脸,期望这温热可以叫她醒转。

可金太医到了,她还是没有动静。

“如何?”赵佑棠等了会儿了,金太医才收回手。

金太医心里焦灼,冯怜容这次的病是他遇到最为棘手的,说是棘手,多半便是靠运气,简单些来说,冯怜容就是撞到脑袋,伤到里头了,有些人是很快就能好,有些人或是过几个月,而有些人躺着,慢慢就死了。

他完全不能准确的告知冯怜容会何时醒来。

他斟酌言词道:“这是震到脑袋了,娘娘后脑肿起,可见伤的不轻,只不见外伤,算是好的,至于如何痊愈,下官也不知,只姑且用针灸一试。不过娘娘福泽深厚,皇上不用太过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