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怪我就好。”连续打了好几个酒嗝,萧晚傻傻地笑了笑,“两年前送给岳母的两间店铺,如今生意大火。晚儿虽未得一份盈利,但心中欢喜。现在,晚儿功成名就,愿为岳母和姐姐们效劳…”

两年前,萧晚买下两件店铺赠给季家的事,并不为人所知,众人都以为是季家姐妹自己打拼闯出的财富。没想到这钱是萧晚出的,季家这两年竟一点利润都不分给萧晚?!现在又急巴巴地问她讨钱,不给钱季舒墨还生气地不回府?

如今,在萧晚醉醺醺的话语下,那些往事陆陆续续地被抖露而出,间接将季家无理取闹,贪图萧家财势的形象刻画得一清二楚。

见众人窃窃私语,狐疑地望向自己,季晓风当下头皮发麻、颜面无光,连忙口吃地解释:“晚儿,你误会了…店铺的盈利怎么会没你一份呢…”

“是啊妻主,你误会母亲了。”季舒墨神色温柔地上前,欲要搀扶住酩酊烂醉、站立不稳的萧晚,试图在众人面前挽回自己贤良淑德的好形象。谁知,萧晚握着酒杯的手一颤,那满满一杯烈酒正巧倒在了自己的胸前。

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时,只见萧晚俯下身,突然痛苦得干呕了起来。他心中一慌,下意识地推开萧晚后退了数步,深恐萧晚吐出的污秽沾染在自己身上。

一旁时刻瞩目萧晚的谢初辰,见萧晚被季舒墨推开身子摇晃地要跌倒在地,脸色霎时一白。在众人各个避讳时,他一个箭步冲上前,连忙扶住了软绵绵的萧晚,掏出了锦帕小心地擦拭着她嘴角的酒渍。

萧晚干呕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吐出。半响,她倚着谢初辰缓缓站起,神色愧疚地说:“晚儿不胜酒力,让各位见笑了。今日,非常感谢各位来萧府为我庆贺,但不巧我身体不适,无法再招待大家。万分抱歉…”

说完,她软绵绵地倒在了谢初辰的身上,眼色迷离、眉头紧蹙,双手一直捂着胸口似乎特别的难受。萧玉容见状,连忙主持起了大局,让萧晚早早地回房休息。

被萧晚倒了一身酒水的季舒墨,浑身湿哒哒的好不狼狈。在这般窘迫困境下,他在心中虽咬牙切齿地埋怨着萧晚,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仍是一脸温柔地上前欲要搀扶萧晚回屋。

这些日子,他没能在萧晚面前有所表现,如今萧晚酩酊烂醉,正是一个主动接近萧晚的大好机会!

谁知,萧晚如一滩烂泥般黏在谢初辰的身上,紧紧地抱着谢初辰死不松手,而谢初辰又坚决表示自己一人照顾妻主即可。

于是,满身酒水的季舒墨被孤零零地落在了原地,感受着四周唰唰唰飞来的奇怪目光,其中四道还是他母亲和他三位姐姐质问的目光。

一时,白皙如玉的脸上泛起一抹尴尬和窘迫之色,季舒墨连忙低下头,步伐匆匆地离开了大厅。哪怕远离了众人的视线,他的耳边似仍回荡着众人的窃窃私语,一直被捧得高高的、被人倾慕的他顿时觉得胸口闷闷的,有些透不过气来。

一回梅园,谢初辰立刻唤着昭儿准备起醒酒汤,自己则小心翼翼地将萧晚扶上床,在萧晚身后塞了两个软枕。随后,他一脸担忧地坐在床边,一瞬不瞬地凝望着萧晚,生怕萧晚又不舒服呕吐了起来。

待到昭儿端来了醒酒汤,谢初辰连忙轻唤了几声妻主。见萧晚微阖着眼睑,一副昏睡不醒的样子,他犹豫了片刻后,含了一口酸辣的醒酒汤朝着萧晚的红唇渡去。在轻触唇角的瞬间,他睫毛轻轻一颤,双颊不自主地浮上一丝蔷薇之色。

正笨拙地给妻主一口一口喂着醒酒汤时,腰间忽然被一双坚实的臂膀悄悄地搂了住,谢初辰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时,刚才还烂醉如泥的萧晚忽然一个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

酸辣的汤水被萧晚一吻而尽时,谢初辰独有的清甜香气则在唇齿间弥漫了开来。原本只是想亲亲两口占占便宜的萧晚一瞬间有些欲罢不能,不知不觉间,竟再次加深了这个吻。

只想偷偷亲两口妻主给妻主喂下醒酒汤的谢初辰,见萧晚突然睁开眼,顿时受惊不小。他急促地喘息着,一颗心扑通扑通剧烈的跳动,嫣红如霞的脸上全是被撞破偷吻后的青涩与紧张。

半响,被吻得有些透不过气来的谢初辰,突然意识到萧晚眼神清明,哪有刚才醉鬼的模样,忍不住含糊地溢出一声:“妻、妻主…你装醉…亏我刚才还…担心妻主你不舒服…”

萧晚蹲下动作,见谢初辰清灵的眸中弥漫着点点水雾,一脸控诉的样子让她哑然失笑。

她忍不住扬起一抹笑意,促黠地眨了眨眼睛,怎么看都像是奸计得逞:“不装醉怎么知道初辰竟这么主动呢~”

唇瓣麻麻的,不用看也知道肿得高高的。谢初辰摸了摸唇,哀怨地望了望萧晚两眼后,又有些忧心忡忡地开口:“今日宾客满堂,妻主装醉胡言乱语,虽折了季侍郎的面子,但同样会给大家留下醉鬼的糟糕印象。妻主刚刚上任工部侍郎,应该和同僚们多多交际,毕竟…”

见 谢初辰言语间处处维护着自己,又想到刚才他与季舒墨截然不同的本能反应。萧晚微笑地眯着眼睛,解释道:“今日除了萧家外,来的大部分是工部的同僚,不是来 拍马屁的,就是来探口风的,根本没几个是真心为我祝贺的。与其浪费时间和他们虚假寒暄,不如早点装醉,一逃了之。说不定,日后还能引鱼儿上钩。”

对 上谢初辰狐疑的目光,萧晚微微一笑,又补充地解释道:“今日过后,关于我的流言蜚语恐怕又会多上一条。工部侍郎萧晚酒量极差,酒后易吐真言。女皇派我进工 部调查贪污,工部里同样有人想从我口中套出女皇的动向,毕竟在众人眼里,如今的我被女皇单独留下面谈过几次,正当盛宠。而开凿运河,需要启动数十万白银, 如此巨大的款项,她们不可能不动心。所以日后,若是有人想从我嘴里套话,或许会利用这一条,而我同样能装醉引她们上钩。这是我初步下的一个诱饵,不知道到 时候有没有傻鱼儿中计上钩了。”

与此同时,墨渊居内,换好衣服的季舒墨脸色沉沉地站在窗口处,目光阴霾地凝望着池对面的梅园。

“真不该给萧晚喝酒!”一想到刚才丢脸的场景,季晓风恼羞成怒地斥道,“原以为萧晚成为工部侍郎,能为我们争争光帮帮忙,但你看看她刚才说得什么胡话,害我在同僚面前丢尽了脸面!”

刚才,同样被打了脸的季立颖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半响,她环顾了一圈,发现屋中竟没有萧晚的衣物,不由神色严肃地问道:“四弟,萧晚不是特别痴爱你,对你言听计从吗?为何刚才她死死地抱着谢初辰,不愿和你回房?现在,她真的和你同住一屋吗?”

季舒墨脸色一变,唇瓣轻轻蠕动着:“她现在住在梅园,已经有一个半月未踏入墨渊居了。”

“什么?!”季晓风惊叫道,“萧晚不喜欢你了?!”

辛辛苦苦培养一个才貌双全的儿子,为的就是让他嫁入豪门,给自己争取最高的利益。虽然萧晚曾经是个大草包,但她对他们季家言听计从,特别容易拿捏,所以她才从众求婚女中选中了这位萧家嫡长女,将季舒墨嫁到了萧家。

可现在,萧晚翻身成为京城里炙手可热的人物,她的儿子竟失宠了?!

“舒墨,才短短两个月,你竟被谢初辰抢走了萧晚的心。”季晓风恨铁不成钢道,“你若是失宠了,岂不是把娘亲和你姐姐推到两难的地步了吗?若你仍被萧晚独宠着,你姐姐早就升官发财了。你看看你!娘亲含辛茹苦养了你那么多年,关键时刻一点用处都派不上!”

“四弟,你得想些法子把萧晚的心勾回来。你二姐的店铺最近资金流转不灵,还等着她救命钱啊!”

原以为母亲和姐姐们会安慰自己鼓励自己,谁知竟说出这种冷漠的胡话。一瞬间,季舒墨如坠冰窟,唇瓣轻颤得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语。

之后,母亲和姐姐还说了些什么,他浑浑噩噩地一句话都没有听清,只是神色疲惫地依靠在窗边,目光幽幽地望着对面的梅园,思绪早不知道飘到哪去了。

☆、第63章

经过刚才那一出戏,季晓风再无脸面问萧晚讨钱。得知萧晚烂醉如泥地留宿梅园后,她有些怒其不争地教导了季舒墨几句,和季家三姐妹灰溜溜地离开了萧府。

原 以为酒品极差的萧晚定不会记得今日发生的种种事迹,谁知第二日早朝前,萧晚精神抖擞地站在了自己的身前,先是恭敬地向自己问了一声岳母好,随后微微一笑, 万分不好意思地开了口:“岳母,谢记衣铺打算重新装修,正需要一笔巨大的资金。昨日,岳母曾说晚儿送的两间店铺有晚儿的分红。所以等下朝后,晚儿想拿回那 部分红利,不知道岳母今日方便否?”

众同僚面前,季晓风想装傻充愣都不行,只好铁青着脸点了点头。

午后,恭送着萧晚从布坊离开的季晓风和季如芸,心疼得不停地在滴血,完全没想到这次讨钱没成功,还支给了萧晚一大笔盈利。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于是,当看见季欣桐又吊儿郎当从赌坊里走出时,季如芸眉头一挑,厉声怒道:“三妹!你又去赌钱!天天就知道赌钱,都不知道帮我看看店,拉拉生意!”

两 个月前没从萧晚手中骗到钱,导致开分店的事迟迟没有进展。而最近,季欣桐忽然迷恋上了赌博,竟偷偷将她存着的钱输得七七八八。店铺需要大笔资金维持运转, 现在生意虽看上去红火,但大部分应收的账款还未到账,导致整个铺子的资金都周转得较为缓慢。如今再被萧晚抽去一部分钱财,资金短缺的现象变得更为严重。

正和朋友谈笑风生的季欣桐,忽然被自家二姐厉呵拦住,一连串怒骂劈头盖脸而来,顿时觉得颜面无光。

“二 姐,你可不能错怪我啊。虽说我有些贪赌,但我也是时时刻刻考虑着店铺的生意。这位是我在赌坊认识的宋之夏。”季欣桐介绍着自己的朋友,颇为自豪地说道, “现在,聚宝斋需要三百匹染色的丝绸,这原本是锦绣衣阁的一宗生意,但现在锦绣衣阁名声下跌,京城几间布坊争得头破血流。正巧,这位宋小姐与聚宝斋的少东 家十分熟捻,她称赞我们布坊声誉好,实力又雄厚,其他布坊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所以愿意为我们做个中间人,将聚宝斋的生意介绍给我们。”

见季欣桐一脸信誓旦旦,季如芸不敢置信地惊叫了起来:“聚宝斋的三百匹丝绸?!”

聚宝斋需要三百匹染色丝绸的事早在布坊间传遍了开来,听闻这位少东家虽是初入京城,但出手十分阔绰,光是定金就是五百两白银,交货后更是给三千百两白银,足足是她们布坊一年的收入!

一想到自己能接这么一大单生意,季如芸满眼不由转起了金元宝,连忙欣喜地相邀道:“宋小姐,刚才让你见笑了,请入店内详谈。”

将宋之夏邀请入屋后,季如芸一改刚才的兴奋激动之情。思索片刻后,她小心地观察着年纪轻轻的宋之夏,有些慎重地问道:“宋小姐,您真能帮我们接到这笔生意吗?”

宋之夏含笑地说:“聚宝斋的少东家是我的金兰之交,不看僧面亦看佛面,我若将季记布坊介绍给她,她定会有所考虑。更何况,季记布坊声誉尚佳,季小姐为何如此没有自信呢?期待我的好消息吧。”

虽然宋之夏没有打包票说一定成功,但她言语间的自信深深地打动了季如芸。原本她们毫无能力去争这么大的一单生意,但现在有了贵人相助,简直多了一条财路啊!

就算最后没有接单成功,但能多认识一个朋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多谢宋小姐鼎力相助。”季如芸欣喜道,“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季家的两间店铺本该由季如芸和季欣桐共同打理,但由于季欣桐贪图赌博、不务正业,使得这两间店铺大部分由季如芸管理,所有的进出货也是由季如芸全权负责。

如今送别了宋之夏,季欣桐一脸得意,声称这次自己为布坊立了一次大功。

季如芸一扫之前的不愉快,含笑地点头称是,还给了季欣桐一百两银票让她这段时间多宴请宋之夏吃饭,多套套近乎,最好能借着她勾搭上聚宝盆的少东家,达成长期的贸易往来。

若真攀上了这位高枝,真金白银触手可得啊!

就在季家两姐妹白日做梦时,萧晚已在巳时到达了工部。东魏律法在管理制度上比较严厉,官员无故缺勤一天处笞二十小板,每再满三天加一等,满二十五天处杖打一百大板,满三十五天判处徒刑一年。

而最近工部事多繁忙,其他部门在申时即可散值回府休息,但工部通常要忙到日落时分才可归府。

让萧晚更为头疼的是,工部侍郎之位空缺三月,政务堆积如山。凡全国之土木、水利工程,军器制造工程,矿冶、纺织等官办工业都是工部所管,就连货币的度量也是工部所管,怪不得说是个大肥差,肥水简直是扑扑扑得向外冒着。

只是现在别说暗中调查贪污之事了,这工部的工程事务应接不暇,萧晚一直忙到戌时才疲惫地归了府。回府后,她完全没时间和谢初辰亲热,一点腻腻歪歪都没享受到,就一头埋入公事中,开始恶补起了工部的各种事务。

花了几日恶补完工部掌管的范围后,萧晚将前世关于灾情的模糊记忆一条一条按时间列出,策划起了防灾备荒的具体措施,并呼吁工部众同僚提早预防灾情、积极准备。

但由于萧晚年纪轻轻又是新官上任,而现在灾荒并没有大规模爆发,导致不明真相又公务繁忙的工部同僚对于她所谓防灾备荒的措施兴致缺缺,认为萧晚太过杞人忧天,现在应该优先考虑南部水患的问题。

“灾 情原本就应该提早预防,难道真要等到旱灾来临时,你们才马后炮地开始赈济救灾?”萧晚冷冷地环顾四周,眉头紧紧地蹙到一起,“现在,京城北部地区已有四个 多月未雨,隐有旱灾预兆。而干旱的地区必会引来蝗虫肆虐,若是不提早做出准备,当稻谷粮食全被蝗虫吞没时,百姓们将面临一场巨大的饥荒。所以现在,我们必 须未雨绸缪,提前做出准备,这与才能降低灾害的影响,避免灾情的扩大。”

萧晚身为工部侍郎,只要工部尚书点头同意,批准她的措施,众人不得不在她的安排下,将预防旱灾的事提到了首位,将开凿运河的事暂时压了下去。

在萧晚忙碌着防灾备荒时,谢初辰也在沈氏的帮助下辛劳地整顿起了谢家的其他店铺。他作为少东家,待人以礼,对伙计下人们一视同仁,深得谢记店铺众多伙计们的敬重。

在女皇陛下的带动下,谢记衣铺的直裾红红火火卖了几日后,渐渐成为了京城人士最流行的服饰。一时间谢记衣铺人满为患,大街小巷到处可着见直裾的身影。那些原本看不起谢初辰的贵公子们,如今都眼巴巴地赶来了谢记衣铺,挑选着最时尚最漂亮的直裾。

谢 初辰的前十四年里,被其母亲完全宠坏了,从小吃喝玩乐,导致养得肥嘟嘟的。偶尔一次好奇地参加什么赏花大会想多认识些朋友,却因为胸无点墨被人狠狠嘲笑, 于是一怒之下跟人对打了起来,甚至气愤得不愿出府结交朋友。而他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性格刁蛮凶悍的坏名声也在那时被人故意散播下在京城内传播了开来。

其实,很多人并没有真正见过谢初辰,不过是人云亦云后夸大了他的貌丑刁蛮。如今真正交流下来,他们才发现谢初辰待人和善,根本与传闻判若两人。

一来二去下,有不少年轻公子和谢初辰熟捻了起来。他们向谢初辰探讨起了选布刺绣之法,更有甚者抛出了橄榄枝,约谢初辰一同出府游玩。

谢记衣铺的东山再起,萧家的背后撑腰,使得谢氏一族对谢初辰不再鄙夷嫌弃,倒是有些厚颜无耻地攀起了交情,说大家都是一家人,他们愿意帮助谢初辰一同整顿店铺。

认为谢初辰仍是个软柿子的谢族人,想趁着萧晚不在时,套套近乎拿捏一下。

谁知,谢初辰却硬气了一把。

一想到母亲去世时,他们贪婪地欲要瓜分母亲的遗产,对他和父亲冷嘲热讽。这三年来,在他们被谢清荣和其子女欺负时,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竟还好意思说大家都是一家人?!

当下,谢初辰冷着脸,命护卫将这些厚颜无耻的墙头草全部轰了出去。

得知谢氏一族一整个下午对谢初辰纠缠不休,萧晚连忙抽出时间,急急地赶到了谢记衣铺。正准备要好好警告他们一番时,却见谢初辰正和两位少年正轻笑地交谈着什么。

今日的谢初辰一身浅绿色直裾,远远望去如同一株俊挺温雅的青竹。阳光之下,精致如玉的脸庞因笑意闪着隐隐光华,熠熠生辉的黑眸仿佛染着点点碎星,散发着让人惊艳的光芒。

这般不做声地凝视着温润如玉的谢初辰,见他安然无恙,比以往更加活力四射,萧晚不自觉地噙起了一抹温柔宠溺的笑容。正准备走近时,她见谢初辰微微俯下身,小心翼翼地靠在一名少年的腹前。

正要俯身聆听时,却见萧晚竟站在门口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谢初辰连忙红着脸起身,有些羞意地唤了一声妻主。

顺着谢初辰眼巴巴的目光望去,少年打量了一会身着官服风尘仆仆而来,却依旧丰神俊茂的萧晚。半响,他微微抿嘴一笑,向谢初辰告了辞。临走前,还不忘对着谢初辰鼓励道:“谢公子,只要你多多努力,一定很快能心想事成的。”

☆、第64章 被坑的季家

待少年与自己擦肩而过,萧晚这才发现,这位与谢初辰笑谈甚欢的小公子约与谢初辰差不多年纪,但腹部却已微微隆起,似乎有三四个足月。

“君桐,你在这儿啊。”忽然,一名步伐匆匆的女子从门口走来。她担忧地挽起少年的手,认真地说,“你怀着孕呢,应该在家好好休息。”

“妻主,我身子没这么弱~”执起锦帕,少年轻轻地擦拭着女子额头上溢出的滚滚急汗,并在女子担忧的目光下,微微一笑,脸蛋粉粉的将自己刚才挑选的直裾赠给了女子。

这样一幅甜蜜蜜的场景看得谢初辰眼冒着羡慕的光芒,不由主动地朝着自己的妻主走去。

待走到萧晚身前,他拿出锦帕轻轻地擦拭着萧晚额头上的汗珠,又有些心疼地抚了抚萧晚眼眶下的黑眼圈。

“妻主,这些日子辛苦了。”

谢初辰走近的瞬间,一股淡淡的幽香清新扑鼻,让萧晚之前浮躁疲惫的心神在蓦然间宁静了下来,仿若有股难以言喻的甘甜暖流在心间漫过,让她如沐春风。

“初辰也辛苦了。”见谢初辰脸上不自然地泛着一股嫣红之色,萧晚确信了自己心中的猜测,不由低下头有些暧昧地补充道:“作为一名贴心的妻主,我一定尽早让初辰心想事成,早日怀上个圆溜溜的小胖墩!”

她的话音刚落,眼前的翩翩少年郎,在刹那间布满潮红,如同一朵盛开的玫瑰,分外惹人心动。

“为妻会为此多多努力…希望初辰到时候,莫要害羞了…可要为妻主我多生几个啊~”萧晚含笑地眨眼,轻快地说道,“所以最近,初辰莫要太辛苦了。你若累坏了身子,这三个月的养伤之期又要被推得遥遥无期了~到时候谁给我生娃呢?”

萧晚的一番话说得谢初辰面红耳热,不由含羞地点了点头。

三日后,季如芸发现布坊内多了数百匹丝绸,不由拦住了正招呼着伙计们搬运的季欣桐,惊讶地问:“三妹,这是怎么一回事?”

季欣桐嘿嘿笑道:“不是接了聚宝斋的生意吗?我看这丝绸质料上乘,所以全部买了下来。姐姐你看,这丝绸挺不错的吧,那位聚宝斋的少东家看后,定会十分满意。”

今 早,季记布坊和聚宝斋的少东家万筱签订了交易合约。三百匹丝绸需要在半个月内染完,时间虽有些急促,但定金五百两,交货后再付三千两,这让季如芸和季欣桐 都欣喜若狂。所以刚签好合约,季欣桐就在下午迫不及待地引进了昂贵的丝绸,并请了不少伙计帮工,兴致满满地准备大干一场。

她认为这是一次大好的机会,在母亲和两位姐姐面前好好地表现一场!

刚才,季如芸同样找了不少以前进货的渠道,但众人纷纷表示大部分质地优良的绸缎都被谢记衣铺购买走了,眼下根本无法拿出数百匹的丝绸。

她正发愁时,没想到一向好吃懒做的季欣桐竟能买到上好的丝绸?季如芸狐疑地检查了一下,发现这丝绸手感柔软顺滑,当真上品,便放心了下来。

于是这些天,季家人忙忙碌碌地染着布,倒没有再去萧府骚扰萧晚和季舒墨。

七日后,她们将染缸里浸泡的丝绸纷纷捞出晾晒了起来。只是晒着晒着,在第九日的时候,她们惊讶地发现,这刚刚染上颜色的丝绸竟开始褪起了色?!

原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又一日过去,丝绸上的颜色果然越变越淡。季如芸才惊恐地发现,季欣桐购买的这批丝绸,上面几匹的确质料精致,但下面的数百匹却是粗劣褪色!

糟糕,她们被骗了!

一瞬间,季如芸怒发冲冠:“三妹!在购买这些丝绸前,你都不检查检查吗?!竟浪费银子去买了这些破布!”

被季如芸这么一怒斥,季欣桐立刻慌了神。当时,她欲买这些丝绸时,还有人和她争抢,所以她心急火燎地抢购了下来。

平日里,她鲜少料理店铺,更没有进过一次货,所以根本分不清丝绸的优劣。而且这三百匹丝绸,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她哪有精力去一一检查啊…

“我、我去找她退货!”完全没想到碰到奸商的季欣桐愤慨地握拳,正要冲出去时,被季如芸劈头盖脸地骂道:“你当她蠢啊,还等着你找官兵来抓?!这都第十天了,她早就逃之夭夭了!”

“那、那怎么办…还有五日就要交货了!可现在我们才染成功了二十匹丝绸…若是到期交不了货,可是要赔两倍的银子!”季欣桐口吃了起来,“而且这数百匹丝绸我可是花了八百两银子,因为定金只有五百两,我还向钱庄借了钱,一个月后要还账的…!”

见二姐怒气冲冲,季欣桐完全不敢说出自己用米铺抵押向钱庄借了整整一千两白银,其中七百两白银被她这些天赌博输个精光!若是一个月后还不清这一千两欠款,季家米铺可是要被盘出去了啊!

“二姐,你快想想办法!”

原以为五天后能数钱数得手抽筋,没想到竟出了这种事!季欣桐急得快哭了出来。

不 知米铺已被抵出的季如芸,拧眉紧思了半响,沉声道:“上次,我好像听宋之夏提过一次,聚宝斋的万东家思慕过舒墨,对他的才情十分欣赏。所以这次,她才火速 地答应了这场交易。五日后我们肯定交不出这三百匹染色丝绸,你说让舒墨去当当说客,对方会不会宽限几日交货?”

季欣桐眼睛一亮,急急道:“好主意!我们这就去找四弟!”

待季舒墨听完她们无礼的要求后,整个人都惊呆了,完全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亲姐。

“你们被人骗了三百匹丝绸的钱?还让我去当说客?”

季如芸哄道:“那聚宝斋的万东家对你可是相当刮目相看,你就帮帮姐姐这一回吧。”

“一会说我关键时刻一点用处都派不上,一会让我想法子把萧晚的心勾回来,现在倒好,竟让我这个有妇之夫去陪客?你们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

这些日子,季舒墨在萧府沉默地想了许久,反反复复想着这短短两个月萧晚的变化。

萧晚和谢初辰的亲热场景,总是让他诡异地回忆起萧晚曾经对他的热情和宠溺,原本觉得那是应该的,可当他失宠后,才发觉这样强烈的反差如一根利刺狠狠地插在他的心上。

而现在,两位姐姐理所当然让他帮忙的话语,更让他的心不舒服了起来。

总觉得哪里不对…

为何所有人待他的态度都变了?

“四弟,息怒息怒。”季欣桐小心地陪笑道,“姐姐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让你帮忙说说话,努力说服下万筱能否晚几日交货。若是不成功也不要紧,不是让你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别生气了哦…”

虽然心中各种不愿,但季舒墨仍旧磨不过两位姐姐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答应去见这位聚宝斋的少东家一面,希望对方能再给季记布坊一些时间染布。

聚宝斋的阁楼里,一袭纯白长袍的少年端坐在桌前。乌黑亮丽的青丝高高挽起,几缕碎发轻垂于耳际,露出一双清丽的眸子。眉如墨画,唇若点樱,略施粉黛的脸蛋如出水芙蓉般,清新动人。

在望见款款而来的青衣女子时,暗沉的眸光微微闪了一下。季舒墨轻启薄唇,恭敬道:“舒墨见过万小姐。”

半眯着长眸仔细观察了一番季舒墨,带着萧晚缓缓地走到了他身前。

原本只是让云嫣随意说说,试探下季家姐妹对季舒墨有几分真正的关心,没想到她们当真把季舒墨推了出来。

这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们就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弟弟被人轻薄吗?还是说,她们原本就想让季舒墨对她施展一回美人计?

这一刻,萧晚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不知是喜悦自己的计划进展得如此顺利,还是震惊于季家亲情的单薄,亦或者是愤怒、是同情?

若是季舒墨真要施展什么美人计勾引自己的话,萧晚只能说自己前世完全瞎了眼,竟喜欢上了这样不自重不自爱的男人…

只是…

萧晚的眸光幽幽地飘向了窗外,聚宝斋阁楼的斜对面正对着茗仙居的某间雅阁,此刻,正有一位蓝衣女子眉头紧蹙,靠窗而立着。

季舒墨背对着窗户,并没有发现身后的虎视眈眈。哪怕他转身靠窗而立,毫无武功的他只能模糊地辨认出一抹蓝影,根本看不清对方是谁。但像萧晚这样的学武之人,却能清楚地辨认出这位前世的大仇人,所以嘴角微微扬起,忍不住勾勒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这位聚宝斋的少东家万筱正是萧晚本人,宋之夏乃是云嫣所扮,目的就是引诱季家姐妹上钩。

季如芸志大才疏,在经营店铺上太过急功近利,在原本两间铺子都经营不善时,就贪婪地想要再开店铺。前世,萧晚省吃俭用奉上了三千两白银助她一臂之力,却被季欣桐贪赌花个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