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琼羡慕姜蕙能出去,她个性活泼,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主儿,奈何胡氏不同意,只跟姜蕙道:“有什么好玩的,你同我回来说说,这陵县我定是一辈子去不成了。”

“好。”姜蕙摸摸她脑袋。

梁氏也叮嘱几句。

三人这便坐车出去。

岂料刚出城门口,马车又停下来,姜蕙看姜辞下了车,心里很是奇怪,由不得把车帘掀开了看。

落入眼帘的,竟是远处一身紫衣。

她心里咯噔一声。

姜辞看见她探头,笑道:“阿蕙,是穆公子。”

姜蕙皱眉:“他难道也要去不成?”

“不是,他今日正好要出城回家,我便与他说我今日要去陵县的,反正是顺路,便一起走好了。”

姜蕙惊讶:“是吗,他要回家了?”

“他是这么说的。”

姜蕙笑道:“那算了,只是一起走,没什么。”

二人说话,她面上一怒一喜皆入得他眼里,眼见姜辞过来,穆戎问:“与令妹说了什么,好似提到我?”

“哦,阿蕙一开始以为你要与咱们一起去买药材,后来我说你要回家。”

原来如此。

穆戎面色慢慢沉了下去,她怒是以为他也要去陵县,喜是因为她知道他要回家,并不是一路。

她这样讨厌他,是因为上次受到惊吓?还是因他的身份?

驻足片刻,他转身上了马车,与何远道:“去陵县。”

第20章

陵县算是宋州辖下最大的县城,东西都有宽阔的官道,南边还有水路,由此出去可前往江南,故而聚集在陵县的客商很多,药材,丝绸,干货,笔墨纸砚,木材,砂石,应有尽有。

那是一个很热闹的地方,此时姜蕙坐在马车里,心情甚是轻松。

说实话,她很怕面对穆戎。

倒不是说不知道如何与他相处,是她厌恶极了这种感觉,因他的身份,她必得要仰望他,丝毫不能得罪他。

虽然上辈子,她豁出去偷了他的地图要挟,那也是因为被逼到绝路。

她要去找妹妹,她不想面对将来的王妃卫铃兰,也不想再做个奴婢煎熬下去。

可重生之后,再见他时,却没有这等勇气了。

二人的身份相差太大,她得罪不起。

如今他总算要回京城了!

想必日后不会再见。

姜蕙面上笑盈盈的,姜辞看着她道:“阿蕙是不是已经在想着能赚大钱了?不过咱们大夫都还没找到呢,我听说药铺最好是有坐堂大夫,这样客人看完病正好就一起抓药,一举两得的事情。”

“大夫找到了,就等铺子开呢。”

“哦?”姜辞惊讶。

姜济达也问:“你一个姑娘家哪儿认识的,是谁?”

“姓宁,原先是在回春堂坐堂的,我上回去那儿,因缘巧合认识了,我瞧他医术不错,便邀请他,正巧他与回春堂掌柜有些不合,前几日不做了,寻到我这儿。”

姜济达很是简单,笑道:“既然能在回春堂坐堂的,必是不错。”

姜辞却瞧了姜蕙一眼:“怎么咱们一点不知道?他何时来找你的?”

“哎呀,不过是小事,我只是还没告诉你们罢了,到时候请了他,哥哥自会看见的。”姜蕙生怕姜辞就此事问东问西的,说道,“哥哥,你觉得药铺开了,会不会无人来的?”

“自然不会了,我与那些同窗提过,他们说,开张之日定在休沐日的话,他们一定来捧场。再说了,阿蕙,咱们二叔可是知府,宋州的父母官,这个名号打出来,旁人怎么也得给个面子罢?只要药材好,他们用过之后,自然还会来的。”

姜蕙笑道:“好,那就定在休沐日开张。”

她笑颜如花,姜辞瞅了一眼,暗道他那几个同窗都知道妹妹是个美人儿,可想娶的却没有,反倒堂姐已经有好些人提亲。妹妹说的真没错,她嫁不嫁得了好人家,果然还是看他的,他一定得好好念书。

等中了举人,将来哪怕是个县令,妹妹也好多些选择。

等到了陵县,三人下得马车,四个衙役坐了县衙的车,此时也跟上来。

县城门口,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果然见好些商人。

姜蕙道:“既然来了,再买些旁的带回去,哥哥,家中纸墨还多不多?”

“买些也无妨,总是要用的。”姜辞也有些兴奋。

只将将走入城中,身后传来何远的声音:“姜公子,稍等。”

姜辞回头一看,却是穆戎主仆两个到了。

他笑道:“穆公子也来陵县?”

“想买些药材带回去,反正顺道。”穆戎的目光落在姜蕙的脸上。

她戴着帽儿,看不清楚神情。

但是她定然难以高兴。

不知为何,想到这个,穆戎的心情忽然很好,就跟上次差点吻到她嘴唇,吓得她落荒而逃时一样,他的嘴角微微翘起来,问姜蕙:“听闻姜姑娘要开药铺?”

姜蕙正暗自着恼呢,明明哥哥说他不来的,怎么却跟个鬼似的甩不脱了。

她不想多说一个字,只道:“是。”

姜济达上下看穆戎一眼,只见这公子好似是从画里走出来一般的人儿,忙问姜辞:“阿辞,这穆公子难道是你同窗?”

“是啊,还是蒋夫子的远亲呢。”姜辞介绍父亲,“穆公子,这是家父。”

穆戎略微颔首。

“咱们要先去买些纸墨,穆公子可去?”姜辞问。

穆戎道:“去看看也无妨。”

一众人便先去东大街,那儿专卖笔墨纸砚,画画颜料,镇尺等,全是书房里用的玩意儿,因今日也是休沐日,年轻人甚多,这样宽阔的大街竟然也显得有些拥堵。

姜蕙还是头一回与穆戎在街上同行,眼见路过的人,无一都要往他看去。

在人群里,他总是那样耀眼,似明珠,光芒外放。

遇到姑娘家,更是了不得了,有些胆子大的,竟然一路跟着。

姜济达心想,原本儿子已经长得极俊了,可有个穆公子,却一下便被比了下去,他也不知道如何形容这个年轻男子,只觉他像是与旁人不一样,与他见过的人都不一样。

谁的身上都不曾有他这种气质。

然而,姜蕙却离得穆戎远远的,他在左边,她就走到右边。

他来右边,她又走到左边。

很快,穆戎就发现了,她总是不与他同一侧的。

想他堂堂三皇子,竟然有被人这么嫌弃的一天!

便没有这个身份,像他这样的人,也不应该会被嫌弃罢?

铺子里,姜辞正看中一样松烟纸,很是满意,说道:“掌柜,给我来十叠。”

除了他自己,姜照得有,两个堂姐堂妹,还有妹妹也得有,一人两叠正好,够用好久了。

他又问姜蕙:“阿蕙,你可有喜欢的?哥哥买给你。”

“我要这个镇尺!”姜蕙指着一个玉葫芦镇尺。

黄白色,上头一串七个葫芦,个个都雕刻的圆圆胖胖,形态极为可爱,藤上两片叶子也是圆头圆脑。

穆戎看着摇摇头,这镇尺,论雕工,论玉质,都是下下层,实在是粗劣。

也是,她出自小户之家,哪里能有什么好眼光。

他伸手拿起旁边一尊白玉梅花镇尺。

玉雪白,梅花清雅,恰似她今日的打扮,素洁却隐含芬芳。

看他把玩这个,姜辞瞧了一眼,笑道:“阿蕙,我看穆公子手里这个镇尺不错,比你那个玉葫芦的好看,也衬你,不如买这个好了。”

姜蕙侧过头去,果然见穆戎拿了一个,确实挺不错。

可她才不想要。

“我就要这个,我一早看中了。”她仍坚持自己的。

穆戎忽地把镇尺放了下去。

姜辞没法子,只得给她买了这一个。

姜蕙又挑了两样别的镇尺给姜瑜与姜琼。

众人随后去看铺子里的砚台。

姜蕙兴匆匆的跟在姜辞后面,谁料自己的手忽地被人抓住,那手宽大修长,触之微暖。她惊得轻呼一声,下意识一抖,正待要叫唤父亲,哥哥,却发现那人竟是穆戎。

他低头看着她,眸中分不清是何意,冷冷的,沉甸甸的压得她一阵心慌。

姜辞听到她的声音,忙问:“阿蕙,怎么了?”

“没,没事,被人踩了一脚。”姜蕙努力装作正常。

姜辞道:“小心些,等买了砚台,咱们就出去,这儿人太多了。”

姜蕙嗯了一声。

穆戎嘴角挑了挑。

在这种情况下,她竟然都不敢告诉旁人,还说她不知道他的身份?

不然她怕什么呢?

他的手自然早已放开,不过刚才掌中的玉手柔若无骨,好似一用力就能揉没了似的,倒是叫他有些留恋。

而姜蕙此时极是震惊,她对穆戎的举动无法理解。

他明明是个不喜欢被人接近的人,现在竟然会抓她的手。

简直不可思议!

他到底要做什么?

“我有话问你,你与我出去。”穆戎低声命令她。

姜蕙想一想,跟了上去。

是该弄清楚此事,她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吓到,已觉惊悚,如今知道他的目的,兴许还能有个对策。

四个衙役正等在外头,见到他们,都围上来。

姜蕙道:“你们进去替阿爹,哥哥拿东西,我与穆公子一会儿就回来。”

四个衙役听从。

姜蕙跟着穆戎一路往东,到了一处僻静的巷道才停下来。

“穆公子到底意欲何为?”她面色郑重,“假使穆公子再如此下去,说不得我只能告诉二叔了。”

她有个二叔做依仗,可眸中仍带着深深的忌惮。

穆戎看得很清楚,开门见山道:“你到底为何怕我?”

“什么?”姜蕙一怔。

“你很怕我,难道不是?”穆戎往前一步逼上来,“不然在铺子里,你早该喊了,为何还要隐瞒你父亲与哥哥?如今还听从我,跟我出来?”

姜蕙忙道:“男女授受不亲,我怕被人知晓,到时候我名节没了,不好嫁人。”

“哦?只是因为这样?”穆戎看她死不松口,伸手就把她扯过来,一下掀开了帷帽。

第21章

四目相对,姜蕙有点傻了。

印象里,穆戎从来就不是这种人,他在外面总是表现的不近女色,也内敛的可怕。

可现在,他怎么…

见她眸中一片茫然,好似受惊的兔子,穆戎手指轻轻抚上她红润的嘴唇,那像花瓣一样的嘴唇,在今日素净的脸上,显得格外诱惑,甜美的好像夏日里枝头的果实。

姜蕙身子一颤,叫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便是这样,你也不打算与你父亲,你哥哥说吗?”穆戎垂眸凝视,不放过她神情的变化。

修长的手指在唇间游走,姜蕙浑身起了无数细栗,她不知道穆戎竟然有这一面。

他到底怎么了?

他占她便宜,她不说难道还不好,为何要如此相逼?

难道非得她大喊大叫,他才满意不成?

她躲过他的手指,又微微仰头看着他,诚恳道:“我不想惹事,穆公子你也知道,我阿爹不比二叔,并无功名,我哥哥也不过是个秀才而已,而穆公子你,一看就是名门世家的公子,我不想父亲,哥哥为了我冲撞你。你还是蒋夫子的亲戚,我哥哥不是在书院念书吗,没必要弄得难看。”

一个小姑娘如此隐忍,更叫人怀疑。

穆戎笑了:“你何处得知我是名门世家出来的?在外人眼里,我乃蒋夫子的远亲,然蒋家并无高官,也非名门,而你们姜家,你二叔好歹还是个知府呢,你为何怕我?你原本也没必要怕我。退一步说,我便是世家公子,难道你的清白就一点不值钱?”

若不是肯定,她本能之下,必会反抗。

但她忍住了。

姜蕙的脸色忽地有些白,她终于明白穆戎是在怀疑什么。

他的身份!

是了,她聪明反被聪明误,总怕哪里得罪穆戎,遭来横祸,她为了挽救姜家,战战兢兢,万分谨慎,可她在穆戎面前犯错了。

他太聪明,以至于原本旁人享受的顺从,他也能得到怀疑的理由。

可她一个姑娘家,能对他有什么妨害?至于要查的水落石出吗?

姜蕙恨死了,伸手就往他脸上扇过去:“这样穆公子是不是就满意了?”

穆戎握住她的手,脸色一沉:“已经晚了。”

姜蕙抿住嘴唇,眸中透着倔强。

见她还不肯老实交代,穆戎把她拉得更近些,冷声道:“原本我打断你两根骨头,你总会说实话,不过姑娘家留下伤疤不好,要不还是由你父亲与哥哥代劳罢。”

“你敢!”姜蕙大惊,“这儿人来人往的…

穆戎挑眉,吩咐何远:“去抓了他父亲,哥哥。”

何远是他贴身随从,可以保护皇子的,自然武功不凡,别说四个衙役,就是十个定也能应付。

姜蕙面如死灰,知道他是来真的,因紧张,眸中微微发红。

好似再吓一吓,就要落下泪来。

穆戎瞧她一眼,楚楚可怜,心忽地有些软,手指在袖中动了一动,但终是没有改变主意,眼见何远就要走远了,姜蕙不敢冒这个险,手一握拳道:“好,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