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蕙伸手抚一抚额头:“我是想桂枝可能是遭人威迫,如今却是解不开那个谜团了。”

“背主的东西,便是被人要挟,那也不该活着。”穆戎看着她,目光凝定了似的,忽地手指敲了敲桌面,缓缓道,“你做的梦,除了这些,便无旁的了?”

她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暗道,难道他还想知道将来皇帝是谁?

她摇摇头:“是,暂时无旁的。”

“暂时?”他挑起眉,笑了笑,黑眸好似一汪深潭,透出几分阴冷,“若有旁的,记得告诉本王。”

声音特别轻,又特别清楚。

姜蕙突觉身上一寒,暗道这人幸好不是自己仇敌,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弄死他呢。她答应一声,微微笑道:“不管如何,殿下替我解决了烦心事,仍是要谢谢殿下。”

“可不能光靠说。”穆戎走过来,手轻抚在她唇上:“本王算了算,前日,昨日,已经两日了。”

前一刻还阴森森的,这刻又来索爱。

姜蕙还未答应,已经被他打横抱着放在书案上了。

“在这儿?”她脸发红,“这儿什么都没有。”

“有桌子,有本王就行了。”上回与她写字时,他就想了,现在正好过个瘾。

他压下来,扯了她的衣服。

外面的人听见案角与地面摩擦的声音,一个个忙走远了些。

到得四月三日,皇太后生辰,二人一大早就起来,姜蕙穿戴整齐后,与穆戎道:“与咱们成亲隔得近,听说好些亲戚都还没走呢?那定是热闹的很了。”

穆戎立在她身后,瞧着她镜中妍丽的脸,笑了笑道:“是,今年比往年都热闹,还请了城中的戏班来演杂剧。”

“杂剧?”姜蕙很有兴趣,“据说有人会幻术,倒不知是真是假,外头穿得玄乎其玄的。”

“自然是假的。”穆戎好笑,“凭空变出东西,是真的话,那岂不是要被人拜作神佛?只是些迷惑人的手段,你瞧着。”他伸手忽地拍向她右肩,姜蕙与两个丫环忙朝他看去,他左手却凭空多出来一支金凤衔珠簪子。

姜蕙忙用手一摸发髻,惊讶道:“殿下拿了我簪子?”

可她一点没察觉。

穆戎道:“你光顾着我拍你了,其实这也叫声东击西,不过我这不够好,只其中道理是一样的。”

他竟为个幻术解释的很认真。

姜蕙诧异。

二人从屋里出来,用早膳时,穆戎道:“你没使人去唤宝儿。”

“今儿人多,还是不带她去了。”姜蕙最怕丢失宝儿,还是留她在家中。

穆戎便没管。

到得宫内,他们首先去慈心宫拜见皇太后,除了送些贵重的礼物外,还有一副百寿图,穆戎笑道:“是孙儿与阿蕙一起写的,恭祝皇祖母大寿,福如东海,春秋不老。”

皇太后拿来百寿图看了看,笑眯眯道:“定是阿蕙的主意,是不是?”

穆戎颔首:“皇祖母真是明察秋毫。”

皇太后招手叫姜蕙上来,笑容慈祥:“已经有好些年没人给我写百寿图了,他们小时候倒是会,后来大了,不肯费这个心。”她指指上头的字,“写的真好呢。”

“皇祖母可看得出哪些是殿下写的?”姜蕙笑着问,“殿下自诩写得字好,说妾身不如他。”

皇太后哈哈笑了:“都好,都好,你的不差,我可看不出来。”

姜蕙朝穆戎一眨眼,眸中像是有星光闪耀,说不出的可爱。

他恨不得立时把她拉过来。

众人也纷纷献上礼物。

今日卫铃兰也来了,送得是一幅绣屏,那华景繁复,有山有水,绣一幅是要花很大功夫的,不止如此,她女工也好,栩栩如生,乍一看,倒像是画上去的一般,满是灵气。

好些人都称赞起来。

卫铃兰微微得意,朝穆戎看去,却见他正低声与姜蕙说话,嘴角扬着,含着淡淡的笑意,说不出的迷人。

她由不得咬住了嘴唇。

倒是姜蕙抬起头,朝她送过去一瞥。

卫铃兰对上她的目光,转过了头,好似怕了她似的。

姜蕙眉头皱了起来,这不像卫铃兰的一贯作风啊,她不是轻易投降的人,莫非是想麻痹自己?

这不怪姜蕙,她太知道卫铃兰的本性了,故而遇到她,总是要多想,尤其现在做了王妃,知道卫铃兰有多恨,试问她是卫铃兰,恐怕也不会放弃对付她的。

因卫铃兰也不是独个儿一个人,她还有卫家呢。

她做了皇后之后,会轻易放过卫家吗?除非卫家与卫铃兰脱了关系。

姜蕙扬了扬眉。

这时何远突然走了来,在穆戎耳边说了几句。

穆戎面色一变,立时与何远走到僻静处:“可抓到人?”

“抓到了,只又服毒死了,这药竟是此前就服下的,这些魏国余孽当真是不择手段!幸好从他身上搜到一封信,信中提到,已有人混入宫中,预备刺杀,可惜没有落款,也不知是送与谁的。”

第67章

魏国被灭国后,作为皇室,没有谁心甘情愿臣服,当初越国大军屠刀下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只是,有少数皇室在掩护下还是逃走了,比如魏国六皇子,八皇子。

一直到好多年后,都不曾找到尸首。

然而,对于百姓来说,哪个做皇帝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们有饭吃。

是以越国派了官员前往振兴魏国,很快就把魏国纳入越国的版图。

只是,魏国皇室仍时不时得有些动作,这引起了官员们的注意,也曾数次上奏疏提醒皇上,要求歼灭那些人,只他们神龙见首不见尾,要抓却不容易。

今次的消息乃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卢南星传于他的。

卢南星在他幼时乃禁军侍卫,后来调任至兵马司,一路青云直上,没几年就坐到了指挥使的位置,两人甚有私交。

“此事须得禀告父皇,你叫他立即入宫!”穆戎下令。

何远忙去了。

穆戎回来,姜蕙刚才是见到他神情的,忙问出了何事。

因他很少变脸色,想必是件大事。

穆戎轻声道:“可能混了刺客进来,你一会儿莫四处走动。”

她眼眸睁大了:“刺客?要杀谁?”

她虽然托了重生的福,可好些事并不知,尤其是这两年穆戎身边的事,因上辈子的这时候,她若没有记错的话,刚刚落入曹大姑之手,整日被关着,又哪里知晓外头发生了什么。

原来这一年这一日,竟有刺客躲藏在宫里。

“殿下,你也莫要走远。”眼见穆戎像是要离开,她一把抓住穆戎的手。

看她关心自己,穆戎目光柔和了一些:“无妨,只是出了这事,本王须得与父皇,大哥,二哥商量一下。”他叮嘱她,“你与大嫂待在一处,小心些。”

姜蕙点点头。

穆戎吩咐护卫几句,叫他们保护姜蕙,这就转身走了。

正殿里。

皇上听说有人要行刺,立时就想到在扬州的事情,脸色都有些白,忙道:“那今日寿宴不能摆了,快些叫你们皇祖母避一避。”

太子也在场:“已去说了。”

谁料话音刚落,皇太后疾步走进来,怒目圆瞪道:“岂有此理,这等日子,竟被魏国余孽混入,不知那些护卫如何做事的!哀家不躲,宫中那么多人,为几个余孽吓成这样,成何体统?”

皇上变脸:“母后,这可不是儿戏啊。”

“要躲皇上去躲,多半是冲着皇上你来的,稍后便说身体不适,但哀家得看完整场戏。”皇太后很恼火,“魏地有如今的繁荣,少不了咱们的功劳,魏地子民安居乐业,也是咱们的贡献。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那回当真该赶尽杀绝的,如今还跟跳梁小丑般现眼!皇上,你吩咐下去,防备归防备,不能惊动到客人。”

便是富安王都皱起了眉:“皇祖母,可万一…”

“没什么万一的,等发现他们,必得一击即中,到时候把那些人的人头挂在城墙上,以儆效尤。”皇太后心意已决。

比起儿子的软弱,皇太后是真正的强者。

皇上叹息一声:“母后执意如此,朕也只能听从了,还请母后小心些。”

他吩咐宫内所有的侍卫,锦衣卫都进入警戒状态,一等贺寿结束,一个个盘查。

皇太后又扶着宫人的手出去,临到门口忽地问穆戎:“听说王府昨儿入了贼?”

“是,孙儿还未来得及提,有个叫桂枝的宫人失踪了,不知是被人掳走,还是私自逃走,孙儿还在查。”穆戎并不惊讶,表现的很镇定,好似真有这么一桩事。

皇太后皱起眉头:“是得好好查,竟敢闯入王府行凶。”

她走了出去。

卫铃兰等在门口,忙上去扶皇太后,关切道:“祖母走那么快,可叫我担心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无事,你莫管,一会儿好好看戏。”皇太后本想与她说桂枝的事情,想想又算了。

小姑娘知道了兴许难受。

毕竟桂枝是她亲手救的一条命,如今人不见了,总不是好事。

二人又到园中。

今日皇太后生辰,众人都在园中聚着,姜蕙立在太子妃旁边,太子妃心思玲珑,轻声询问:“好似你有心思?可是三弟告诉你了?你莫怕,宫里这么多护卫呢,你就与我一起。”

原来太子妃也知道,看来定是太子说的。

姜蕙点点头:“我不怕,倒是大嫂你有喜呢,不能受到一点惊吓的,要不还是回殿内罢?”

大肚子没必要冒这个险。

太子妃见她眼睛里真有关心,笑一笑道:“好,我一会儿就走,那你呢?”

“我还是留下来,皇祖母也在呢。”

太子妃目光闪了闪:“你倒是勇敢,与皇祖母一样。”

“哪里,我也担心殿下。”她露出担忧的神色,“他要是出点儿事,我可不知道怎么活了。”

太子妃安慰她:“定是不会的。”

姜蕙没说话,她眸光朝卫铃兰看去,等到太子妃走了,她与穆戎留下的护卫道:“你给我死死盯紧了卫二姑娘,她一会儿去哪儿,你也跟着,再禀告于我。”

护卫有些奇怪,不过既是王妃的意思,他定然听从,当下应了一声是。

姜蕙走到皇太后身边,眼看戏班开演了,她渐渐有些焦躁起来。

那是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

兴许是她不知未来会发生什么,兴许因为有卫铃兰在旁边。

是了,因这儿是京城,是卫铃兰生长的地方,并不是她的,这儿有太多她未知的事情,只是,今日竟还多了突然到来的刺客,他是谁呢,到底又要杀谁?

姜蕙抿着嘴,见穆戎还未回来,她垂下头,手握在一处。

不知他会不会有危险?

她又摇摇头,应不会。

至少她知道,他能活到二十五岁。

穆戎此刻正与太子在一起。

“父皇已避入乾清宫,也不知那些刺客还会不会动手。”太子看向穆戎,“三弟你一向聪明,不如猜一猜,咱们也好拟定计划,四处布置,好活捉于他们。”

“恐怕不会。”穆戎认真道,“若是想行刺父皇,不能得手,又何必多此一举?他们魏国余孽死士不多,想这几年,俱是一击不中全身而退,不愿多牺牲一人。”

太子眉头挑了挑。

他这个弟弟是真聪明。

他叹口气:“那恐怕今日皇祖母要失望了。”

穆戎并不作声,半响道:“我只好奇那信到底是写于谁的,若我没有猜错的话…”

正说着,前头忽然传来轻微的动静。

二人急忙令护卫去查看,穆戎把手放在腰间悬挂的宝剑上,慢慢向前。

那处离皇太后看戏的地方并不远,却又独属于一处,分外僻静,有好些合适藏身的地方,假使真有刺客,兴许会选此处,穆戎与太子道:“大哥,咱们分头去寻。”

他二人自小习武,又带了好些侍卫,自是不怕刺客的。

只想亲手抓到他们。

太子点点头,往东边而去。

穆戎去了反方向。

结果没走几步,听到卫铃兰在身后的声音:“三殿下。”

穆戎眉头皱了起来,转过身道:“你来做甚,还不快走?”

“殿下,我刚才路过这儿,见到一个黑影。”卫铃兰表情很是紧张,立在离他一尺远的地方道,“我看着不像是宫中侍卫,便想来瞧一瞧怎么回事,可殿下怎会在此?”

她四处一看:“而且此处怎有那么多侍卫?”

穆戎懒得与她解释:“这与你无关,你快些走罢。”

正当说着,卫铃兰瞪大了眼睛,大叫道:“殿下,小心!”她使出浑身的力气一把推向穆戎。

小小女子突然之间使出的力道竟然大得惊人,穆戎猝不及防,被她推得退了一大步。

刹那间,只见墙头一支箭已射过来,直插入她手臂。

她哀叫一声,倒在地上。

穆戎疾呼道:“刺客在此!”

众护卫听到声音,抬头看去,原来刺客竟在一处屋脊上。

他们一路喊着追了过去。

穆戎低下头查看卫铃兰的伤势,只见她脸色惨白,眉头紧锁,再看手臂,那处的血竟然变了颜色。

箭上有毒!

他俯身抱起卫铃兰,疾步往太医院而去。

姜蕙听了护卫的禀告,此时才匆匆赶来,二人路上相遇,见到他怀中抱着卫铃兰,她眸中一片冰冷。

原来,还是晚了吗…

第68章

穆戎显然没料到会遇上她,脚步一缓,脱口就斥道:“你怎么来了?本王叫你莫要四处乱走,你还跑这么远?”又朝那些护卫冷冷扫一眼,“不知道拦着王妃,回头收拾你们!”

姜蕙走过来,轻声问:“殿下怎么抱着卫二姑娘?”

“难道叫护卫抱?她替本王受了一箭。”穆戎低头看向卫铃兰,见她脸更白了,又疾行起来,“本王可不想欠她一条人命。”

“我是跟着她来的。”姜蕙看穆戎抱卫铃兰,心里恼恨死了,她绝不能让卫铃兰得逞,她伸出手道,“我来抱她,男女授受不亲,便是替殿下挡一箭,那也不妥当的,她以后还要嫁人呢。”

她一双手横插过来,落在卫铃兰后背上:“她比较瘦,我抱得动。”

这节骨眼上,跟他抢着抱人。

穆戎哭笑不得,这是要弄死卫铃兰罢?

这个念头一闪过,他垂眸仔细看了姜蕙一眼。

比起卫铃兰,她的脸色好像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忽然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话,卫铃兰此生都会与她为敌。

这是她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