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她那么不愿意看见自己抱她。

此刻,太子从后面急匆匆的追过来,满脸惶急的道:“听说铃兰受伤了?到底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来呢?”

他走近来,看见穆戎怀里的卫铃兰,好似从枝头凋零的花,毫无生气,忍不住伸手就想碰触一下她的脸颊,但半途又收回来,叹一声道:“得快些让太医看了。”

穆戎瞧他一眼,他面上的心疼掩饰不住,好似恨不得替她受了一般。

他脚步缓下来,忽然把卫铃兰往前一送:“大哥你来抱,我累了。但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再晚一些,卫二姑娘可能会死,这箭上有毒,只怕也有些晚了。”

太子想都没想就接过来,飞一般的往前跑了出去。

姜蕙松了口气。

她面上的郁气消失了,刚刚若是阴雨天,此刻便是风和日丽。

穆戎嘴角挑了挑:“你现在高兴了?”

姜蕙一怔,脸有些红:“殿下看出来了?”

“怎会看不出,你做得那么明显,你就那么恨她?”

不过是个梦而已,便可以预示,也总是梦,可她与那卫铃兰之间的仇恨却是那么深,穆戎此刻已明白,假使她有可以弄死卫铃兰的法子,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使出来的。

姜蕙上前挽住他胳膊,轻声道:“就是恨,她想杀了我,她也想嫁给你。”

穆戎眼眸眯了眯。

姜蕙抬起头看他:“经此一事,殿下会娶她吗?”

她眸中满是担心。

“说什么傻话,本王已经有妻子了,如何娶她?”穆戎伸手一摸她脑袋,“此事一会儿再说,你先去太医院看看,本王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他转身欲走。

只迈出去两步,又回过头:“这回你好好听话,别出来了,刺客兴许还在园中。”

姜蕙忙点点头:“好,殿下也小心些,这回可没有…”她顿一顿,此刻方才觉察其中的危险,“只怕是冲着殿下来的。”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心惊不已。

原先只以为是刺杀皇上,结果穆戎却差点受伤。

难怪卫铃兰会出现在那儿,因为她知道今日会发生这件事!

可上辈子,穆戎好好的,可见并没有卫铃兰,他也不会死,兴许只是会受伤。

不不,应该是受伤了,但是治好了,所以卫铃兰才敢使用这苦肉计,她知道这毒是可以治好的!

但即便这样,穆戎也不可能娶她啊!

他已经有王妃了。

而卫铃兰这样的身份,不可能被纳为侧室。

到底…

她立在那儿,一股寒意从心头慢慢涌上来,她疾步上去,一把抱住穆戎的胳膊:“我跟你一起去!”

声音竟有些颤抖。

穆戎怔了怔:“怎么了你?”

“我也说不清楚,也不曾梦到,但是我感觉…会有什么要发生。”她眸中水光盈盈,好似要满出来,“殿下,我可能今日会死了,假使不曾猜错的话。”

“胡说什么。”穆戎没被她的惊恐感染,“有本王在,你怎会死?”不过也没阻止她跟着自己,伸出手牵住她,轻声道,“突然变得这般胆小,倒不像你。”

他宽大的手掌温温的,姜蕙有些心安。

二人又往刚才刺客所在的地方走去,穆戎询问道:“可曾发现什么?”

此时禁军统领也来了,行一礼道:“回三殿下,还不曾,追至东门的时候,人不见了。”

“宫门可关了?”

“一早关了。”

穆戎思忖片刻,本想要说什么,但终究没提,摆摆手道:“你们继续搜寻。”

等到统领一走,他轻声吩咐何远:“恐怕宫中有内应,一早便准备好的,今次怕是不会有结果,你派人立刻去见卢南星,细细问下当时的情况,叫他加派人手守在城门口。”

若是他没料错的话,可能刺客已经出宫了。

何远忙去吩咐心腹。

这时,统领返回来,手里拿着一封信:“三殿下,这是护卫此前在墙角搜到的信。”

穆戎伸手接了,他打开信,看了一眼。

半响与统领道:“你先退下罢。”

他转过身,拉住姜蕙,力气有些大,握得她手生疼。

她差点没叫出来。

他忽然又放开手,在她耳边轻声道:“这信是写给你的。”

他拉住她,与她走到另处僻静的地方,把信拿给她看:“虽然没明确提你名字,可信中称呼王妃,”他嗤笑一声,“宫中现在有好几位王妃,除了你,二嫂,还有几位皇叔的妻子。可却只有你,你的身上流淌了魏国人的血脉!”

姜蕙浑身一震,脱口道:“我不是。”

她绝不是魏国人的细作。

不等她再说,穆戎道:“本王知道,不然还给你看什么信。”

不用说,这定是诬陷。

他这妻子虽然会做些预示的梦,有时候神神秘秘的,但还不至于那么傻要去复兴魏国,但到底是谁要陷害她?

是卫铃兰?

她来得那么巧,正好挡了射向他的箭。

确实是有些诡异。

而且他这妻子还口口声声说卫铃兰要嫁给他,不择手段。

他头微微一侧,看着姜蕙:“你定是隐瞒了本王一些事,但现在本王没空罚你,这信若是被旁人看见,你此刻定是要被抓了,还落个通敌叛国的罪名,便是本王救你也有些棘手。你说这信,该怎么办?”

“毁了?”姜蕙道,“反正还没人看见。”

“那一会儿齐统领上奏父皇,问本王要信又该如何?”

“这…”姜蕙眼睛一转,“我有办法,殿下带我去有笔墨纸砚的地方,快些!”

穆戎原只是逗她,但此刻倒真想看她有什么法子了,当下便领她去到乾西二所,他原先住的地方。

姜蕙拿了一张宣纸,用笔沾了墨,随意写了几个稀奇古怪的符号,有圆的,有方的,有弯弯的线条,穆戎看得一头雾水,这写得到底是什么啊?看着也不像魏国的字。

“便是什么都不像才好,这是暗号!就是叫人看不懂。”姜蕙写完,把宣纸放在嘴边吹啊吹的。

瞧着傻乎乎的很,穆戎皱起眉,一把抢过来:“小心把口水吹上面,放在外头通风口一会儿就干了。”

他把原先的信拿火烧了。

何远道:“殿下,该去见皇上了,不能停留太久。”

虽说穆戎是被行刺的人,一般绝不会有人怀疑到他身上,但一直不出现总是不妥当的。

穆戎便把刚才姜蕙写的信装在信封里。

二人即刻前往正殿。

太医院里,此刻聚集了医术最好的三位太医,都是皇太后请来的,而皇太后本人也在太医院,满脸焦急。

卫铃兰毕竟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姑娘,不可谓不疼,如今见她还为救自己的孙儿,差点连命都没有,自然更是心疼了,与吴太医道:“一定得救好她!”

吴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宽慰道:“回太后娘娘,幸好来得及时,倒无大碍,只是这箭伤了经脉,恐怕二姑娘这手是不太灵便了。”

“不太灵便是什么意思?”皇太后心头一沉,“难道是不能用了。”

吴太医沉默会儿:“治好了,多加保养,还是会慢慢好转的,幸好是左手。”

皇太后更是痛心,倒是后悔自己不曾答应卫铃兰,把她嫁给穆戎。

原来这二人竟有这等缘分。

如今可怎么办?

若是手真伤了,谁娶她呢?

可穆戎也已经娶妻了。

一管药从口中灌下去,卫铃兰恢复了点儿神智,她睁开眼睛,头一个就朝四处看,可除了见到太子担忧的神色,见到皇太后的怜惜,不曾见到穆戎。

连他的影子都没有,没有想象中,他坐在床头照顾自己。

自己救了他,他竟然都不在身边?

他现在在干什么?

难道这时候,竟然还顾着姜蕙不成?她又做了什么,自己可是舍身去救他的!

卫铃兰只觉万箭穿心,一口血从口中吐出来,又晕迷了过去。

第69章

穆戎与姜蕙到得乾清宫,只见太子并不在,只有富安王夫妇,几位皇叔,朝中数位大臣,都是来恭贺,且也有资格能与皇太后,皇上一起用膳的官员,另有锦衣卫,禁军统领,数百护卫都围在宫外。

二人上前行礼,穆戎把信拿出来交予皇上:“应是魏国余孽奔逃时掉下的。”

皇上却不急着这个,差点从宝座上下来,关切问道:“戎儿,你没事罢?听说那刺客竟用毒箭射你?哎,我早说了危险,你该与朕一起在殿中的,何苦要四处巡查!”

“儿臣无事,父皇莫担心。”

皇上又叨唠几句。

富安王看了未免羡慕,心里也有些刺痛,一样是儿子,可父皇那么喜欢三弟,难怪好些官员都押宝在他身上呢!

照此下去,将来废掉太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富安王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能躲过一劫总是好事。”

皇上叹口气:“倒是苦了铃兰了,这姑娘朕看着长大的,倒是不知如何答谢她。”一边说着,一边拆开信,只见到宣纸上画得符号,他惊讶道,“这是什么?”

他招来穆戎,“你来看看。”

穆戎道:“孩儿此前已斗胆拆过,也是一无所得。”他问几位大臣,“诸位都是饱学之士,兴许能知晓其内容。”

皇上忙吩咐黄门把那信交予他们看。

那些大臣,甚至几位皇叔也轮流看过,一个个直摇头。

“臣无能,不知是何意思。”

“兴许是暗号。”

“若是暗号的话,只怕收信者才能知其意思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的极是认真。

穆戎垂眸看了一眼姜蕙。

她嘴唇紧抿着,脸有些僵,好像在忍住笑容。

他暗地里捏了捏她的手。

这封信,除了他二人,可是愚弄了殿中所有的人,包括皇帝。

那是欺君大罪,而且都是她害得。

罪魁祸首,看他回去怎么收拾她!

姜蕙吃痛,眼睛眨了一下,嘴抿不住了,微微张开来,露出雪白的贝齿。

无论哪种神情,都好看的无法形容。

穆戎侧过头,听见皇上道:“今日在宫中还未抓到刺客,”他吩咐锦衣卫,禁军统领,“立刻把城门封锁了,你们领兵去一家家查找,掘地三尺也得把刺客找出来!”

二人领命前往。

皇上摆摆手:“都退下罢。”又与穆戎道,“与朕去看看铃兰,总是救了你。”

他们去了太医院。

卫铃兰还躺着呢,她母亲卫夫人在旁边掉眼泪,另外几个卫家人也立在床边。

皇太后见到他们来,叹口气道:“本来已经醒来了,后来又吐血晕迷,到现在还未醒,还有她这手,太医刚才说伤到经脉,也不知何时能完全康复。”

皇上听了,沉吟片刻道:“铃兰今日救了戎儿,立了大功,朕看封她为县主可好?”

穆戎是他心爱的儿子,卫铃兰救了她,在皇上眼中,那是了不得的功劳。

他难以想象,失去这个儿子是何等滋味。

皇太后怔了怔,没想到皇帝那么大方,要知道县主一般得是郡王之女才能封的,不过卫家本来就是大族,她一开始也在想如何答谢卫铃兰,这个赏赐倒也好。

她点点头:“便照皇上说得罢。”

她看一眼姜蕙,假使穆戎还未成亲,卫铃兰倒能嫁给她,如今却不能,做个县主也算是种安慰。

这对卫家众人也是补偿,他们立时跪下谢恩。

几人说得会儿便陆续出来。

太子与皇太后道:“只怕她醒了,也不能走的,皇祖母,孙儿看,她得留在宫中好好休养一阵了。”

皇太后点点头:“一会儿我留卫夫人在这儿住段时间。”

太子松了口气。

卫铃兰伤成这样,他实在不放心,一定得有御医时时看着才行呢,毕竟不止伤了手,还中了毒。他想着,微微皱起眉头,不知卫铃兰为何要突然去那儿,还舍命救三弟。

她不过一个弱女子,逞这个能干什么呢?

早知道,他不该离远了。

不然还能阻止她。

太子妃这时才来,轻轻抚一抚肚子问太子:“听说铃兰为救三弟中毒了?现在可好?”

太子笑了笑:“没事,只是还没醒,你怎么来了?我原本正要来找你呢。”

太子妃听着,微微垂下眼眸。

她早就知道卫铃兰受伤了,也知道是太子抱过去的,她心情怎会好?明明卫铃兰救得是穆戎,怎么也该是穆戎更加紧张罢,倒是他,一直守着她那么久。

都没有去乾清宫商议刺客的事。

他可是太子啊。

她淡淡一笑:“没事就好,我只是担心她。”

太子道:“不过她手伤了,哎,也不知会不会有很大的影响,她原本最喜…”他说着住了口,看着太子妃,“咱们回去罢,你如今有喜,不能有一点闪失的。”

他大体知道这孩子是个男婴,对太子妃也是真正的关心,将来这男孩儿生下来,那是父皇第一个嫡孙,必是很得喜欢的。

太子妃扶着他的手回去。

穆戎与姜蕙也回头坐了车。

因受了今日的刺激,一波接一波的,姜蕙身心俱疲,穆戎又一直不说话,好像在想什么。

她坐了会儿眼睛就慢慢睁不开了,直打瞌睡,就想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因现在都过去了,她终于安全了。像是从要被溺毙的水里逃出来,她又躲过一劫。

马车从碎小的石头上碾过去,突得一阵颠簸。

她差点摔下来。

穆戎抓住她胳膊,拉到自己怀里,皱眉道:“本王不与你说话,你就睡觉?”

“忍不住,觉得好累,又不敢打搅殿下。”她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口。

久违的安心感。

上辈子,她对他渐渐死心,再也没有过,但今日却依仗他,消除了威胁,自己在他的庇佑下,不曾让卫铃兰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