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吗?可我听说魏国人都极有骨气,从不出卖同伴,更别说,我还肩负这等毒杀的任务。”她围着那人走了几步,“魏国皇室终其一生都想报仇杀了皇上,继而复国。假使不曾有人揭发我,我兴许是能完成这个任务的。”她突然停下来,“可以说,我这个任务极其重要,然而,魏国人可以供出魏国其他余孽在何处,可以供出上回刺杀三殿下的是何人,也可以供出到底有多少死士。”

“可却偏偏要供出我,你说,到底你们是何意?”

那人面色一变。

皇太后也终于明白过来。

假使姜蕙真的要毒杀皇上跟穆戎,那她便是魏国余孽隐藏的最大的利器,可魏国人别的不供,非得把她供出来,这不是陷害是什么?

皇太后可不是笨人,只是因姜蕙原本就与魏国人沾了关系,且对这孙儿媳也有些不满,故而今日听说她与魏国余孽有勾结,当下便把她抓了审问。二来,也是为让穆戎明白她这个皇祖母,在宫中的地位。

便是姜蕙贵为王妃,只要有错,她便是能处决的,对穆戎也是一样。

可现在,自己竟被魏国余孽愚弄了一把!

皇太后震怒,一拍桌子:“把他拉下去!”

那人眼见形势逆转,也不在做戏,哈哈的笑起来,瞪着眼睛道:“便我不是梁载仕又如何,真正的梁载仕早被你这宝贝孙子放跑了,你不知道罢?且你孙儿媳也确实有外心,不信去瞧瞧她手心,中了咱们的蛊毒,掌心必有一条红线的。”

皇太后眉头一皱。

姜蕙主动上来,摊开掌心给皇太后看:“皇祖母您瞧,我这手可有哪里不对。”

她掌心洁白,稍许红润,可见是健康的,除了这些,只有掌纹,哪里有什么红线?

皇太后更是恼火,到这时候还敢愚弄她,她喝道:“把他拉下去,立时处斩!”

那人瞪大了眼睛,他没料到姜蕙的毒竟然没了。

穆戎此时才站起来:“此人是该处斩,可其余人等,却更得好好审讯了!皇祖母,他们陷害王妃,差点造成冤案,依孙儿判断,准时有人背后唆使,孙儿已差人去查,谁人去过天牢。”

皇太后这会儿已很有些尴尬了。

毕竟是误会了姜蕙,而且还是这等大罪。

可她以皇太后之尊,道歉并不可能,只与姜蕙道:“今日委屈你了。”又看向穆戎,“你说的没错,此事便交予你办,一定要让那些人吃点苦头,好好交代!”

穆戎称了声是。

二人告辞出去。

刚到得仪门,他就忍不住把她拉到怀里:“没想到你反应那么快,三言两语就叫皇祖母知道真相了!”

“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姜蕙得意。

“你还能是谁,你自然是本王的女人。”他低下头,亲在她脸颊上。

当着周围宫人的面。

姜蕙嗔道:“殿下!”

他轻声一笑,牵起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很凉,不由柔声道:“还是吓到了?”

她半边身子依着他的肩膀:“是啊,真怕皇祖母对我严刑逼供呢,到时候我可挨不住。”

“怎么会?皇祖母只是怀疑,还不至于真这么对付你。”他心里却也有些后怕,假使他没有把梁载仕移出来,假使姜蕙的毒还没有解掉,今日可真是凶险了。

这么一想,他对那背后主凶更是痛恨。

他与姜蕙道:“咱们去乾清宫。”

“去看父皇?”

“嗯,父皇也担心你呢。”

二人便去了乾清宫。

皇帝见到他们很是高兴,哈哈笑道:“朕就说只是一场误会,阿蕙怎么会当刺客呢?手无缚鸡之力,便是下个毒只怕也不成的。”

姜蕙上去行礼:“多谢父皇相信我!不过那些魏国人污蔑我,恐怕是有目的的。”

“那倒是。”皇帝沉吟一声,“只朕想不明白,为何要针对你。”

“是针对殿下。”姜蕙决定给皇帝提提醒儿,这话穆戎不方便讲,可她作为妻子,却是可以的,“上回就有人用毒箭要杀了殿下,这回又想置儿媳于死地,可见是早有预谋!”

皇帝脸色一变:“岂有此理!到底是谁如此胆大!”

“自然是与殿下有仇怨的了,或是嫉妒殿下。”姜蕙叹一声,“可惜儿媳也猜不到。”

皇帝眉头皱了皱。

他这三儿子文武全才,长得又像他,俊俏风流,自然有很多人嫉妒的。

莫非是他两个哥哥?

可大儿子都是太子了,另一个前不久已经回了富安。

皇帝沉思起来。

穆戎朝姜蕙看一眼,后者挤挤眼睛,他忍不住笑了。

皇帝好一会儿才说话:“朕必会叫曲大人好好审讯的,戎儿,阿蕙受到惊吓想必也累了,你快些送她回去,好好歇一歇。”

穆戎应了一声。

二人出来坐了轿子。

姜蕙也真累了,刚才皇太后说把梁载仕带上来时,她当真被吓了一跳,只当他们发现了穆戎移走梁载仕的事情,那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幸好只是冒充。

只虚惊一场,她仍后怕。

在轿中就睡在穆戎怀里。

他抱着她,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秀发:“若是被本王发现是谁主使,定是要将他碎尸万段!”

姜蕙幽幽道:“其实想对付殿下的人并不多,不是吗?”

她早前一直不明白为何穆戎会毒杀太子,可现在,她突然间已有所顿悟。

这些事,无不关系宫中的内应,可宫里的人,谁会想对付穆戎呢?只怕只有太子了,只有他,才有这样的本事,也只有他,才有理由,不然谁会这样与穆戎过不去?

他在京都,能威胁到的人,便是太子了。

穆戎的手顿了顿。

她知道姜蕙在说谁,这是一个他无法说出口的人。

姜蕙抱住他胳膊:“要不咱们还是去衡阳?”

去衡阳,离京都远远的,至少能暂时远离危险,能过得自由自在,反正穆戎早晚有一日仍会杀了太子的,他早晚也是皇帝。

穆戎问:“你舍得你家人?”

她笑笑:“将我父亲母亲,宝儿都带了去,至于哥哥,他是个大人了,总会成家立业的,他有了妻子之后,我也不用担心他。再说,这儿有二叔他们呢。”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穆戎道:“我再想想。”

姜蕙点点头。

到得府里,姜蕙洗了个澡便去床上歇着了,穆戎现在可没心思休息,等了好一会儿,何远终于来禀告;“周知恭说,昨日除了审讯的人,只有一个衙役去过天牢送饭。”他顿了顿,“那衙役刚才被发现悬梁自尽了。”

“真够周全的。”穆戎语气冰冷,“那衙役的底细可查了?”

“家中只一个老娘,一个幼弟,问不出什么。”

寻常这种,都是胁迫家人。

穆戎沉默。

何远道:“只望曲大人能审出什么。”

穆戎道:“无甚希望,魏国人招不招,都是死路一条,恐怕他们不会开口。”

他所料不错,便是有曲大人审讯,仍是一无所得。

那些人宁愿烂在天牢里,也不愿招供。

幸好还有一个梁载仕,穆戎心想,等过段时间,让姜蕙去见见,指不定能问出什么。

到得初八,姜秀嫁人,姜蕙打扮一番,去张家吃喜酒。

临走时,见前头一排的侍卫。

不止如此,居然还看到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周知恭。

比起何远,周知恭生得更为清秀些,长眉细眼,只一张脸皮子分外的白,没有血色一样,叫人看着心里发寒,一双眼睛更是黑幽幽的,像是林中野狼,金桂头一次看到,吓得差点转身逃走。

只姜蕙不是头一次见,笑着道:“你是周知恭罢?”

“小人见过娘娘。”周知恭行礼,“为护娘娘安全,殿下派了小人护送。”

“这人会不会有点儿多?”姜蕙道,“走出去太引人注目了。”

周知恭笑起来:“娘娘放心,只留六个,其他出去就不见人的。”

姜蕙哦了一声,坐上轿子。

两个丫环跟在旁边。

出了王府大门,金桂银桂往四处一看,果然护卫少了许多。

银桂咋舌:“跟个鬼似的,莫不是还都跟在旁边呢?”

“定然是的,所以才叫暗卫啊。”金桂开了眼界。

姜蕙坐在轿子里,心道穆戎是怕自己再出事,如今掌中余毒已消,他也不怕惹人怀疑了,所以才派了那么多人保护,不过这下也好,她应该能高枕无忧了罢?

轿子慢悠悠一路行去了张家。

已经有好些客人在了,听说衡阳王妃前来,人群一下子又欢腾起来,有人已经在恭喜张夫人:“哎呀,夫人好大的面子呢,连王妃娘娘都前来庆贺,你们这少夫人想必与王妃娘娘感情很好。”

“我那儿媳是娘娘的小姑呀,自然好了。”张夫人笑。

等到姜蕙下来,张夫人亲自迎上去:“见过娘娘,咱们家真是蓬荜生辉啊,娘娘请这儿来…清净,专门辟了一处地方叫娘娘休息的。”她偷眼打量姜蕙一眼,只见她一张脸生得极其秾丽,连园中的牡丹花都比不过,暗道也难怪能做王妃,这副脸便是去做皇帝的宠妃也不遑多让,她笑道,“得见娘娘,三生有幸呢,不知今儿三殿下可有空前来?”

姜蕙不答话,眼眸微转,瞧了她一眼。

张夫人立时便不敢问了,忙道:“殿下自是日理万机的。”

她扶着姜蕙在堂中坐下,又令四个丫环过来伺候。

姜蕙只是来过个场,原也不想与张夫人多话:“你且去忙着罢。”她抬头看看天色,已近黄昏,“一会儿我小姑怕是要到了。”

张夫人忙道:“是,是,妾身这就去。”

姜蕙满是王妃派头,不容侵犯,张夫人看得出来她有些不耐烦了,丝毫不敢打搅,当下立时就走。

金桂见四个丫环杵在那儿,也赶了她们出去。

眼见屋里清净了,姜蕙闲着无事可做,手支着下颌发愣,可见去不相熟的人家做客,着实没有意思,要不是看在祖母份上,她才不来呢。

等得会儿,便听到鞭炮声了,唢呐大鼓,吹吹打打,是新娘迎进门了,姜蕙想到姜秀的样子,微微笑了笑,也不知这小姑又成了有夫之妇,会是何等样子。

她听着外面的热闹,想起那日自己也是坐了花轿,被抬进王府的。

不知不觉,也过了三个月了。

等单独在此用过饭,她本要走的,谁想到姜秀居然过来看她,头上的红盖头已经没了,脸也洗过了,她一来就握住姜蕙的手:“哎呀,没想到阿蕙你真的来呢,可给我长足了面子。”

姜蕙笑笑:“你这样,不合适罢?”

“有什么,又不是第一次嫁人,相公去前头敬酒了,不知何时回来呢,我就想来与你说两句话。”

姜蕙奇怪:“有什么要紧话,非得今日说?”

姜秀道:“一来是为谢谢你啊,我这样,便是婆母知道也不会说的,二来,我是要告诉你阿辞的事情。你还不知道罢?阿辞要娶沈姑娘啊,前几日为这事儿,祖父大动肝火,差点打阿辞呢,还是大哥求着才没打的。要不是要去翰林院,只怕祖父要禁足了,我原先就说告诉你一声,结果祖父祖母都说省得麻烦你,是阿辞不对,可我想着还得说一下,正好你今日来。”

她说了一大通,姜蕙怔住了,没想到事情发展的那么快!

到底出了何事,哥哥突然要娶沈寄柔?

第84章

从张家出来,她没回王府,直接去了娘家。

老太太没想到她会来,惊讶道:“还以为你在张家呢,怎么来这儿?”

“去过张家了,张夫人盛情款待。”姜蕙笑了笑,“我是看难得出来一趟,顺便过来看看你们。”

“快去请大老爷,大太太。”老太太忙吩咐下人。

姜蕙笑道:“不用了,祖母,我稍后自己去。”

老太太没有勉强。

她坐得会儿,与老爷子,老太太闲说几句,便去了姜济达,梁氏住的院子。

那二人早听闻下人提了,正当要出来呢,在门口就遇到姜蕙。

“阿蕙。”梁氏笑着握住她的手,“那么晚了,怎么还来这里?”一边迎了她进屋,问道,“今儿张家可热闹?”

“我单独一处屋子,张夫人很是周到,不过听下人说很是热闹的,摆了六十桌呢。”姜蕙急着说正事,“阿爹,阿娘,哥哥要娶沈姑娘,你们怎么不来告诉我一声啊?”

两个人都是一愣,互相看一眼之后,姜济达苦笑道:“也不是故意瞒着你,便是你知道,又能如何呀?”

“是啊,阿蕙,你祖父不同意,咱们想着也省得叫你心烦了。”梁氏叹口气,她很担心姜辞,“只是阿辞很不开怀,他一向懂事,不叫咱们操心的,如今想娶个自己喜欢的姑娘,咱们却不能叫他如愿。”

听得出来,梁氏并不反对。

姜蕙问:“阿爹也不反对?”

“那沈姑娘挺可怜的,咱们阿辞愿意娶她,只要他高兴,我这做爹的也高兴,再说,沈家可比咱们家好多了,我还怕阿辞配不上呢。”

姜济达更是老实了。

他叹口气:“谁想到你祖父很不赞同,差点要打阿辞,说天底下姑娘那么多,非得要娶那沈姑娘,好似丢了咱们姜家的脸,被别人说趁机高攀了沈家。”

姜蕙笑了笑:“祖父此话可真差矣了,若是如此,当初我也不该嫁给三殿下做王妃呢。什么高攀不高攀,只要两家愿意,旁人有什么可说的?”她皱了皱眉,“我只好奇,哥哥怎么会想到娶沈姑娘的?”

这事儿此前可一点端倪也没有。

再说,姜辞救沈寄柔,都是好几个月前的事情了,那日在王府,也不知那二人发生了什么。

正当说着,姜辞与宝儿来了。

宝儿扑到姜蕙怀里:“姐姐,过几日我还能来王府住吗?”

梁氏脸一板:“宝儿!”

真把王府当什么了,这孩子,想去就去的。

宝儿嘴一扁:“阿娘,我想姐姐了。”

“你是想偷懒。”梁氏道,“最近女夫子教的,你都不好好学,成天光顾着玩。”她告诉姜蕙,“都是被惯出来的,你二婶还成日说阿琼呢,我看宝儿比阿琼还不如。”

姜蕙奇怪,伸手捏宝儿的脸:“你不是算术学得不错,有次祖母还赏你的。”

宝儿眨眨眼睛:“现在姐姐不缺钱了呀,我也不用挣了。”

姜蕙噗嗤笑起来。

姜辞也忍不住发笑:“宝儿,学这个能挣什么钱,学这个是为嫁个好相公的。”

宝儿摇头:“我不嫁,我就这样挺好的!”

在她看来,嫁人一点不好,姜瑜嫁了人离开家,姜蕙也一样,她一点不喜欢。

没长大的孩子都是这样天真,看她满脸严肃,众人都在笑。

姜蕙与姜辞道:“哥哥,咱们出去走走?”

姜辞见她目光复杂,道了声好。

二人走到外面的园子里,晚风吹来,带着淡淡的凉意,姜蕙抬头看去,只见云把月亮遮掉了一半,只剩下半个大弯钩了,夜色也更浓郁,那些树木假山被笼罩的显出几分狰狞来。

“幼时我总是怕黑的,尤其是在鄠县,众人睡得早,到得晚上,只听见狗叫声。”姜蕙的声音悠远。

姜辞笑道:“不过夏天你总爱跟我去扑流萤呢,我牵着你,你就不怕了。”

姜蕙转过身来:“是啊,哥哥,我还小时,咱们两个总在一起的,便是你看书,我也搬个凳子坐你旁边。”后来她重生了,变得越加坚强,渐渐的,再也不依赖姜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