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他这人在各方面都胜过太子,只他自己也是个好强的人,明知道哥哥不喜欢,却不愿意屈服,还是绽放着自己的光芒,要说今日这结果,他自己得承担一大半。

没有人退一步,不管过程如何,到最后,又如何不是你死我活呢?

他一早料到如此。

太子定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又有何伤心?

生在皇家,要么缩着头过,要么就只能拿命来拼!

便是生命中,曾有些许温馨,也只能抛之脑后了。

谁叫他不甘心屈从呢?

他伸手把姜蕙抱紧一些:“睡罢。”

温暖包围住她,她微微闭上眼睛。

在他宽阔的怀抱里,好似什么也不用害怕。

然而,她这一夜都睡得很不安宁。

梦里,一会儿见到太子做了皇帝,下令斩杀穆戎,一会儿又见到穆戎那日用毒酒把太子毒死,一会儿又看到卫铃兰做了皇后,高高在上,命人把她绑到殿中,赐下三尺白绫。

模模糊糊中,只觉透不过气来,好像那日吃了毒酒,腹中绞痛,她啊的尖叫一声,坐起来。

月光下,冷汗从额头溢出,顺着脸颊而下。

穆戎被叫声惊醒。

“怎么了?”他凑近来,见到她的脸,急道,“莫不是病了?”

“不是,做了噩梦。”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吓死我了。”

“怕什么,有本王在呢。”他忙抱住她,一只手轻抚她的背,“只是梦而已。”

是啊,只是梦。

可也是她担心的事。

姜蕙靠在他肩头,轻声道:“殿下,我怕卫铃兰…”她不知道怎么说,原先就有心思,可做了这梦,她终于明白自己最怕的是什么,便是卫铃兰。

她知道太多的事情了!

如今又被沈夫人报复,遭受了那么大的磨难。

卫铃兰难道会不想报仇?

他们姜家如今与沈家可是姻亲。

可她竟放松了警惕,以为卫铃兰经此一事总是受到了报应,可怎么足够?卫铃兰这样的人,必是会想尽办法东山再起的,她心机太深了,又有预知,假使她豁出去,未必不成事。

太子不可能无端端的能改变命运!

“殿下,你查查卫铃兰如今在做什么,可行?”她语气急切。

穆戎眉头挑了起来:“你莫非又做了什么预示的梦?”

“不是!”姜蕙道,“只是噩梦,可我想到卫铃兰知道些将来的事情,我怕…”她说服穆戎,“万一她与太子联手。”

穆戎心头一跳。

他想起太子对卫铃兰的态度。

他很关心他。

所以那日卫铃兰中箭,他急匆匆的赶过来,满脸痛惜。

只怕是喜欢她的。

他对他大哥这方面还是了解的,风流多情。

可卫铃兰都已失去清白…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姜蕙强调。

看她那么着急,穆戎道:“也罢,既然你怀疑,本王自会派人去查。”

“还有太子。”她道。

一个都不能放过。

她不能容许一个失误,把她这辈子苦心挽救的命运再次颠覆!

穆戎看她拳头都握了起来,忍不住一笑,摸摸她脑袋:“好!现在可以睡了罢,这都什么时辰了?”

看她都答应,姜蕙才放心。

两个人拥着睡了。

穆戎第二日起来,把周知恭寻来,说了卫铃兰的事情,至于太子,双方都有暗卫,要牢牢盯住并不容易。

周知恭领命。

姜蕙看他放在心里,也就没那么紧张了。

这日早上起来,金桂伺候她穿衣,一边道:“娘娘小日子两日不曾来了,奴婢看,是不是请太医看看?”

她调理过身子之后,小日子十分准,基本就没有退后延迟的。

金桂银桂作为贴身丫环,很是清楚。

姜蕙怔了怔,歪头问金桂:“要么请?”

她平常很聪明,这会儿居然犹犹豫豫的问她,金桂噗嗤一笑:“娘娘,这是好事儿啊,自然要请了看看的。”

“哦,不过还是别请御医了。”一请御医,那必得有风声透到宫里的,惊动到皇太后,皇后,万一是白高兴,那可太尴尬了,姜蕙想一想,笑道,“走,去看看我那仁心堂。”

金桂忙道:“万一有了呢,可别有个闪失。”

“坐轿子去,没事儿的。”

金桂没法子,只得出去吩咐。

临行时,叮嘱轿夫一定要坐稳。

其实轿夫哪里敢不稳,上头坐得王妃娘娘,真有点事儿,他们脑袋不保。

二人抬着姜蕙就去了仁心堂。

她不方便露出脸,戴了帷帽儿,只见医馆里满是人,顿时喜笑颜开:“看来生意真不错。”

耳边只听那些病人交相接耳的夸宁温医术好。

时隔多日,他本事又有长进了。

姜蕙先不打搅他,径直往内堂去。

谁料到一推开门,里头哎哟一声。

那声音清脆,姜蕙定睛一看,不是姜琼是谁?

她摘下帷帽,疑惑道:“阿琼,你在这儿作甚?”

姜琼伸手拍着胸口,后怕道:“可把我吓到了,我还以为我娘找到这儿来了呢。”她笑嘻嘻道,“我在这儿看医书啊,跟夫子学那些着实没有意思。堂姐,你看堂嫂会刻字挺好罢?我也想学点儿别的,有回在书房随便找了些书,见到有本讲药材的,我一看就迷上了,你可不能告诉我娘啊。”

姜蕙抽了下嘴角:“你瞒得住?你这回怎么偷溜出来的?”

正说着,宁温进来了。

姜蕙道:“宁大夫,你下回看到我堂妹,可别留她,轰出去才好。”

宁温正好有理由:“三姑娘你看,不是在下不肯,娘娘都发话了。”

姜琼呸的一声:“宁大夫,你明明说我很有资质的,可惜是个姑娘家浪费了!”

宁温道:“是啊,没听说我说可惜呢?小姑娘家家,还是等着嫁人好了,你总往我这儿跑,被外人知道我不好交代。这回当着娘娘的面,你老实点儿,别再威胁我,说我沾你便宜。”

这死丫头!

姜蕙知道姜琼的性子,虽然觉得她这样爽直挺好的,可要被胡氏知道姜琼跑她这铺子,兴许会怪在她头上,姜蕙道:“你快些回去,不然我非得告诉二婶呢。”

姜琼没法子,拿着几卷书就走。

姜蕙在后面问:“我大哥跟大嫂怎么样?”

“唉,好的我都不忍看,恨不得天天黏一块儿。”她一溜烟的不见人影了。

姜蕙笑起来。

宁温瞧瞧她:“娘娘今儿怎么有空来铺子,该不会是来收钱罢?这钱我还没捂热呢。”

姜蕙噗嗤一笑:“钱你还管着罢,我看着放心的很,今日来,是为叫你给我看看。”

她坐下来伸出手。

宁温打量她一眼:“不像是有什么病啊,”他说着,灵光一闪,把手按在她手腕上,过得会儿,笑容在他脸上绽放开来,“难怪…恭喜娘娘,您有喜了!”

第92章

没想到还真是。 

姜蕙伸手轻抚一下小腹:“多大了啊,真能一摸就知道?”

宁温道:“这精确的数儿可不好说,得有十天罢。”

姜蕙暗道,真是事事儿都称他的愿呢,穆戎想要孩子,她很快就怀上了。

不过想归这么想,她自己也挺高兴。

要是生下来跟宝儿一样漂亮就好了,她问:“是男是女,你知道吗?”

宁温道:“难说。”

“多大不清楚,男女又不清楚。”姜蕙斜睨他一眼,“那你知道什么啊?”

宁温哈哈笑了:“在下医术不精,叫娘娘失望了。”他顿一顿,“可确实还小,得过些日子才知,但也不是那么准的。怎么…娘娘想生个儿子呢?”

“只是好奇罢了。”是儿是女,都是她孩子,不过她喜欢女儿,男孩儿小时候都皮得很,也不知道教不教得好,生活也复杂。生个女儿,只管养漂亮了,养好了,高高兴兴的相夫教子,简单。

儿子的话。

万一以后穆戎当上皇帝,那儿子必得是太子了?

要再生一个,那两个儿子,会不会也跟太子与穆戎的关系一样呢?

她突然就担心起来。

又想到卫铃兰的事情,她把两个丫环遣开了,问宁温:“早前我与你提过,毒药丸,你到底能不能做出来?”

“这个啊。”宁温一摆手站起来,“娘娘稍等。”

他走到左边一处药柜,拿出个匣子。

姜蕙惊讶:“还真做了?”

宁温可没有把她的话当玩笑,任何一个人提到毒药,都不会是无缘无故的,更何况,她当时的目光中满是担忧,与现在一样,可见她是有什么事藏在心里。

是要杀人吗?

年纪轻轻,也不知她与谁有那么大的仇恨。

或者,她也是无可奈何。

宁温打开匣子,里面有两枚药丸:“这枚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这枚是丹毒,一入口即死。”

姜蕙盯着药丸瞧了瞧,想起上辈子自己被毒死的滋味,面色很是复杂。

宁温关切的问:“不知在下可还有为娘娘效劳的地方?”

“没有。”她收起匣子,“宁大夫只要好好给我挣钱就行了。”

宁温认真道:“希望娘娘不到万不得已,别做傻事。”

姜蕙笑着点点头:“自然不会。”

宁温又叮嘱她一些该该注意的事情,门外忽然有人喊师父。

姜蕙惊讶,问道:“刚才见到几个面生的伙计,难不成是你徒弟?何时收的?”

宁温道:“才收的,收了两个。”

他打开门,原来有一家抬着个病重的病人来,眼看着都要不行了。

伙计急死,忙解释:“这小子有些愣头愣脑的,非说救人要紧,没拦成,冲撞娘娘了。”

那徒弟看来是个好心肠的人。

姜蕙道:“那么重的病,是该先看的。”她朝宁温笑笑,“药铺越来越好了,我瞧着放心,你好好的看病罢。”她站起来走了,宁温目送她离开。

走到外面,两个丫环连忙来扶,金桂道:“娘娘往后真要当心了!不是说前三个月都不能出门的,赶紧得回去。”

轿子起。

好消息出来,传到穆戎耳朵里。

他在衙门坐不住了,急忙忙就回王府。

姜蕙正当用午膳呢,他大踏步进来,劈头就道:“请了太医看没?”

她愣愣的:“也不用罢,宁大夫不至于这个都看不准。”

这种是最基本的,有喜没喜都看不出,这大夫早不用当了。

穆戎脸一沉,回头跟何远道:“赶紧去宫里请太医来,请刘太医,”又把桌上她吃得东西一推,“什么都还不知道呢,乱吃,万一对身体不好呢?得先听听太医怎么说。”

可这都是好东西啊,有没有寒凉的,她都问过了,宁温也提醒过她,他急什么啊。

姜蕙道:“我饿了还不能吃?等到太医来,不知得什么时候了。”

满脸委屈。

穆戎眉头皱了皱,往桌上的菜看一眼,点了点青菜:“吃这个罢,这个准没事儿。”

姜蕙就夹了一筷子吃。

他坐到她旁边:“宫里女人有喜了,一天天都得列出菜单来的,哪里有像你这么吃的?你有喜欢的,可以说,不过也得问过太医,看行不行。宁大夫虽然医术不错,能比得上太医精细?”

这个听起来实在太精细了。

难怪他一惊一乍的。

姜蕙道:“照你这么说,咱们民间的妇人都不能活了?还不是好好的把孩儿生下来。”

“本王的孩儿可不行!”他的孩儿那是龙凤,岂能粗略对待?

姜蕙无言以对,她当然也知道她这身份是得要看太医的,不过才一顿饭,至于这么紧张罢?她瞧一眼穆戎,他脸还沉着,特别严肃,她撇了下嘴道:“不吃就不吃,你那么凶,我也吃不下。”

她总是怀了他的孩子,一回来不知道小心体贴,尽顾着训斥她了。

穆戎怔了怔,半响笑起来:“还不是你自己不懂道理,不然本王岂会…罢了,你吃吧,啊。”他给她夹菜,放在碗上,“就吃两口没事的。”

姜蕙道:“又准我吃了?”

“就吃青菜。”

她哼了哼,撇过头去。

他咳嗽一声,叫众人都退下,把菜夹到她嘴边:“我喂你还不行吗?饿到可不好。”

声音很是温柔,能把雪都融化了。

姜蕙这才吃了。

他喂两口,又给她夹口饭:“光吃菜别咸了。”

哪里还像平日里冷酷的衡阳王。

一点影子都看不到了,姜蕙盯着他俊美的容颜有些发愣,他真就喜欢上自己了?因为喜欢,才有了那么大的变化?她真不太确定,可他对自己的耐心,对她的好,一日日都能感受到。

这不像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