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啊。”白子南拉住他,“我没事,你听我说。”

她这辈子,没想过再见到她曾经最爱的男人,也没想过要将这件事告诉自己的儿子。和上次她对简疏庭说的那样,她打算把秘密带进棺材里去。可自从简墨桐将一切都说穿后,真相起了连锁反应,带出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的结果。

就在刚才,父亲说有客人找她。她进来一看,就见到了这么多年只在梦里出现的人。不知如何描绘那样的心情,五味陈杂吧。不仅他,还有他的父亲,双双前来,表明身份。她才知道,当初那个看着落魄的音乐学生,居然是罗伊财团主席的独生子。

她立刻联想到爱德华的绝然离去,不由大怒,以为他是看不起她,所以从名字到家世,全捏造出来。

爱德华跟她解释,因为体质天生欠缺,不能像常人那样健康生活,所以奢望相爱却不敢相守,不得已才一个人回了英国。但他从此没有娶妻,至今仍然独身。谁知,偶然际遇,看到她和苍梧的照片,就再也不能忍耐,想要求得她的原谅,如果可能,希望能和她,还有儿子,一起生活。

白子南又气又惊又喜又悲,感情大起大落,就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她虽然没有马上相信爱德华的话,但看着这些日子苍梧想要找出生父的坚持,就让她决定至少不再隐瞒儿子。其他的,再说。

“这人,是你亲生父亲。”她说完,紧张盯着苍梧,生怕太突然,他会承受不住。

黑海般的晶眸,刹那,敛去一切光。

白子东的第一反应却是,简苍梧得取消机票了。

第三卷 不出国 就不出国 第266章 同根生 无根萍

第266章 同根生 无根萍

罗伊家苍凉老迈的本堡,在大家长劳伦和爱德华飞去香港时,已经热闹得有如沸腾的水。惊人的消息如蒲公英的种子,飞到了城堡的每一个角落。

罗伊家真正的继承人出现了爱德华.罗伊这个让罗伊家族失望的唯一男丁,竟然在外有一个儿子,那么他这些年对家族事业的冷漠和轻慢,大家都可以立刻从心底原谅了。

而,虽然依琳正在接受继承人的教育,但她的体质能力和她母亲一样羸弱,无法让人信服跟随。目前老罗伊健康状况良好,罗伊集团的发展力还相当顺利。可是未来呢?

现在,老罗伊的亲孙子出现了。不仅健康无比,还是亚洲金阳集团的外孙。这是什么样的震撼那些对罗伊这个姓氏忠心耿耿的近亲简直喜出望外。无论从罗伊稀薄的血脉,还是从这个孩子的外家背景,都能给罗伊带来源源不断的动力和希望。

当然,对罗伊忠心的亲戚们挺多,有着自己野心,想成为罗伊集团真正主宰的亲戚也不少。首当其冲,就是本.罗伊和他所在的家族。要知道,从小,本.罗伊就改了姓,以半子生活在罗伊家。他的野心被一天天喂大,直到已经膨胀到无法收缩的程度。

因此,这个消息,对他和一直期望他能成为罗伊大家长的布朗家族,简直有如晴天霹雳。

东园书房内,书桌上的东西全被挥到了地下,本双手撑着桌子边沿,银发垂眼,难以压抑住自己愤怒的呼吸。

泰瑞.布朗和托马士一左一右,不知道该怎么劝。因为,他们也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这算什么?”怒火最盛的,是本.罗伊。

无论怎么看,罗伊父子俩立刻飞往香港的举动,总以证明他们对这个三代唯一男丁的重视程度。而他兢兢业业这些年,将自己尽可能好的表现在长辈们面前,结果还是顶不上货真价实的亲孙亲儿。

“难道我还不够像一条忠狗?还不够低声下气?”入赘,表面看来风光。背地里有多少冷嘲热讽?又有多少人看好戏?他为了布朗家,抛弃自己的姓,抛弃作为男人的尊严,等得就是登上罗伊家主的这一天。

他知道,前段时间,风向变了。老罗伊向下部署培养依琳的计划,整个家族都在猜测那是属意依琳作为未来继承人。他心有怨怼,但还能沉得住气。毕竟,他是依琳的未婚夫,而半年后,也将会是依琳的丈夫。只要这层关系不变,他能当家作主的机会就依旧存在。依琳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担当起集团的责任。最终,他就是罗伊家唯一的希望。

然而,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罗伊家有了一个真正血脉相承的,天生的继承人。别说他,就是倍受全家族宠爱的依琳,也将失去独一无二的地位。如果消息准确,老罗伊和爱德华舅舅真把人带回来的话,他们这支就没那么被看重了。反而会怕他们野心太大,成为罗伊顽固派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本.罗伊想到这儿,心思又通了,愤怒的脸色缓静下来。

“我急什么?”他对自己最信任的兄弟们说,“要急,也是依琳的父母先急。我就不信,这么多年,他们在老头子眼里是最重要的承继者,在集团中称主人。若是现在突然将这个位置让出来给一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子,除非他们是圣人。”他怎能忘了,这个男孙的出现,不仅是他的威胁,更是依琳母亲这一支的威胁。

一直以来,因为爱德华不问世事,这对姐弟俩相处看上去很太平。可是,一旦利益起了冲突——

本.罗伊灰冷的眸子酷冰一般,笑得了然于心。

“先不说瑞丽阿姨,我看马丁姨父就不容易打发。”泰瑞.布朗的领悟不比本.罗伊慢,冷笑间神色也轻松起来,“马丁从雷克家族入赘进来的。自从瑞丽阿姨当上总裁之后,他可是从老婆那儿,为雷克家争取了不少好处,集团一半部门都安插了他家的亲信。”

“兄弟,咱怕什么?”托马士脑子笨得可以,说话不过滤,“等你把依琳搞定,多说几句好话哄着,布朗就能把另一半给占了。”他是本罗伊母亲那边的直系表亲,与布朗家荣辱与共。

“当我是废物,要靠女人吗?”事实是,他确实被寄予厚望,实现这一切就得靠这个叫做依琳的小女人。但他最恨别人说出那个意思。

托马士这才反应自己是惹到本的短处了,也想不出怎么弥补,赶紧求救似得看泰瑞一眼,请他帮忙转移。

泰瑞暗骂托马士傻蛋,但他不像本那么冷酷,还算顾念这个兄弟,就主动将话题带开。

“我让人去查查爱德华叔叔当年在香港那些事吧?先不说这私生子到底是谁,就叔叔一年病十个月的体质,孩子说不定根本就不是他的。”他提供了一个可能性,而且想去相信。

“就是。”托马士附和着,“我看说不准就是骗吃骗喝的。”

“我不这么觉得。”本可以信赖的人不多,虽然托马士笨,但至少他够听话,够忠心。“只要验DNA的事,谁会傻到随意来冒充?我看,这人应该是叔叔的儿子。不过现在,已经不是只看血缘就继承家业的时代了。没有能力,董事们也不干。金阳银行的继承人,我只听说过白子东一个。可见,家里的传言夸大事实。”

“我会去查清楚。”泰瑞一向负责收集情报,这次更不例外。

本没有反对,其实支持了泰瑞的提议,“中国人有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虽然非常看不起黄肤黑发,但中华文明中确实有可取之处。

“兄弟,就算他真来了,再能干也没用,只要你一句话,我自然有办法让他无声无息消失。”明的不行,暗的来,他手下最近闲得无聊。

“看看再说。”桌面下的动作,不到无可选择,本.罗伊不想用。使用暴力,是“年少无知”时可以不忌讳的手段。如今,名声和地位,都阻碍着他的随心所欲。

泰瑞走出东园,又看见了顾芸芸。

这个女人,脸上少有笑容。除了对依琳,多数时间都神情淡漠,眉心打结,仿佛苦得不得了的样子。明明一张如花美颜,却拒人于千里之外。

顾芸芸也看到了泰瑞,却转身往反方向走去。

泰瑞目光绕了一圈,就大步上前,拦住她。

“布朗先生,又有何贵干?”顾芸芸的眼神里没有防备,也没有紧张,只有冷然。

泰瑞眼睛一弯,嘴角勾起来,声音却没有温度,“调查结果出来了。”

顾芸芸抬眼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没说话。

“想知道吗?”泰瑞见她不以为然的表情,就想拆穿那样的冷。

顾芸芸懒得理,绕开他要走。

“很有趣的关系,你和韩水青。”他本来以为她和蓝斯.云有暧昧,却原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这两人的交集只是因为韩水青。“从最好的朋友到绝交陌路,女人的友情还真脆弱。”

顾芸芸最怕听到这桩旧事,每次都会提醒自己错得多离谱。用力蹬着眼睛,才能避免在外人面前落泪。

泰瑞见她漂亮的面容突然悲戚,不知为什么,接下去要打击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你究竟进罗伊家做什么?和韩水青绝交,是故意摆出来的姿态?”他无论如何排除不了她的别有居心,就算不是帮蓝斯.云,也可能和韩水青有关。

顾芸芸在他说出这话时,噗哧笑了,“我倒真希望如此。一切都是假的,只是做了一场噩梦。”可惜,真得无法再真,怎么也回不去了。

“告诉我实话”泰瑞有些失去耐性,他三番两次在顾芸芸手里栽跟头,很烦,“你到底是不是来探听消息的?如果你再不说,我会把调查结果交给本。由他处理的话,你马上就会滚蛋了。”

“我是来为依琳工作的。”顾芸芸反而朝泰瑞走近一步,两人几乎贴到身体,“你为什么不把调查结果告诉你堂哥?难道,你对我有什么心思?”

泰瑞双眉竖翘,“谁会对你有心思?太可笑了。”

“可不可笑,你心里最有数。”当顾芸芸将自己周身的冰霜去尽,简直杏花如雨,笑卷春风,万种风情,让男人看傻了眼去。

泰瑞也不例外。

而且,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托马士总对顾芸芸有念想了。这女人是个天生感性的尤物,只要她愿意让男人看到真实的一面。

拇指食指一夹,那方美人尖的小巧下巴被他硬抬高了,“我的确对你有点兴趣。这样吧,做我的女人,我就对本隐瞒你的那些事。”

“不怕我是故意接近你们,帮蓝斯办事的吗?”顾芸芸越笑越明媚袭人。

“怕啊,所以我亲自盯着你。放心,我脾气还不错,就算你传递消息,被我逮到,也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不过,你也别对我动什么真心就是了。你我相处,各取所需,各谋其事。到时候,好聚好散。怎么样?”漂亮而有挑战性的女朋友,他不介意有一个。

顾芸芸想起了她曾经深爱过的某个男人,泰瑞还真有点像他的风格,但她对爱情已经没有真心真意,根本无所谓交往的对象。既然他给她一个好机会,何不利用起来呢?

“好啊。讲到真心,我要提醒你才对。千万,别说爱。合则来,不合则去。这么简单的关系,我可以忍受。”言语无心,她的眼睛里也空无一物。

以他冷静和分析力强的个性,泰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提议。不过,他该有把握应付她,他是这么认为的。

但在顾芸芸说完那些话后,他竟然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觉,一种好像要一败涂地的感觉。

第三卷 不出国 就不出国 第267章 商无居 钱无私

第267章 商无居 钱无私

水青由一位年轻的女秘书领着,走进这间簇新的办公室。

“从外面看,以为是民居。”她笑着说,“你不觉得有点太隐蔽了吗,杨大总经理?”

正埋头在文件里的女子抬起头,一双洞察的眼睛,不再包含太多的无奈,反而因未来的新人生,璀璨发光。

杨美珊的新公司——新杨就在这个不到两百平方米的半商半居公寓里,正式落地生根。主营儿童食品,玩具和服饰。杨美珊前十年一直同钢铁打交道,却没有继续干老本行的打算,转而进军儿童市场。因为独生子女遍地,六个大人一个孩儿的特殊国情,她认为孩童用品的消耗是巨大的。

碧空开发过儿童用品的项目,水青认同杨美珊的经营目标和理念。当然,杨美珊的企划书也通过了澄影的评估。第一批资金到位,才有了办公室和员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我跟人学的。”杨美珊起身过来,招待水青坐进会客区。

“邵正义?”水青要了一杯绿茶。

杨美珊不否认,“结婚前,还不能太招摇,让家里人知道,说不定逼我充公。”

“有钱人家的孩子也不好当。真是外面看起来亮丽,里面辛酸自知。不如白手起家,成败都好,至少能自己负责。”水青知道杨家重男轻女过分,唏嘘之下,庆幸自己家庭狗普通。“你对父母太孝顺。换了是我,让我充公,我就上法庭。先不说这是你名下财产,在你还清百分之八十的贷款前,万一发生什么事,这间公司的处置权属澄影所有。这些在合同中清楚列明。你爷爷和爸爸恐怕手再长,也伸不到。”

“看我,阴影太深,自由了还心里放不开。”一席话惊醒糊涂人,杨美珊觉得自己真要学会抛开父辈影响。

“他们笃定你在严密的监控中,一定找不到帮手,只能甘心替家族铺锦绣前程路。谁知,有一个澄影,愿意投资你这个高风险却高回报产品,提供足够资金。”银行是不会干这么冒险的事的,而高利贷者,资金量不够。

“山不转,路转。他们把我贬到厂里,想切开我同当地的联系,从此安分守己。怎能料到,我认识了一个你呢?”相遇在那么不愉快的境地,连自己都没想到,居然多了强大的助力。

“我跟你都是商人。”水青的话有多重意思,“你没必要太感激我。”她不想骗取友谊。

“我明白。可是即使如此,我还是要谢谢你。”她付出,就有回报,这已足够。杨美珊也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但水青对她,是公平的,甚至还有友情价。

“我今天来,就想问问你的旅行,愉快吗?”前一阵,娱乐版新闻说杨大小姐同英俊小生出国度假,炒得沸沸扬扬,有照片,有目击,十分真确。水青八卦?女人天性吧。

“愉快的不得了。夜夜笙歌,看每天日出,睡觉都没时间。最开心的,莫过于全程有专业摄影师,免费为我拍照,张张靓。”杨美珊说到这里,不由大笑,“我比袋鼠都会蹦,足迹遍布。”

“没再被家里长辈找麻烦?”水青陪她相乐,眼弯如月。

“找什么麻烦?婚期都已经订好,最多蹦达三个月,从此死会,和白子东大少爷互相看到腻厌。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终于不用再浪费杨家米粮。”已经对家里失望到极点,嘲笑,也真心觉得可笑。

“如今你已有自己的事业,可以不用靠嫁人来争取自己的命运。”水青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劝。她不认为白子东是杨美珊的良人。

“不,不,只要我不嫁人,心态上就认为自己还是杨家的一份子。就算在法律上,我绝对能赢得财产之类的东西,但实在做不出来。而嫁给别有居心的,不如嫁给坦率的。白子东虽然不好,但他至少从开始就表明了态度,没有曲意奉承和欺骗。我跟他的婚姻虽然远不是两个相爱人的结合,却是旗鼓相当的合作。白子东是事业第一,我又何尝是靠男人的爱来生存的小女人?我想大干一场,证明自己没有父辈的庇护和雄厚实力,一样能拼出满分天下来。”杨美珊的心,不输给任何望天高的男子。

为了摆脱家族,白子东那样的男人,成为杨美珊的救命灯芯草。可悲还是可惜?水青判别不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也要在选择过后,付起相应的责任来。而杨美珊是思虑成熟的人,只需要支持,不需要质疑。

所以,水青说了这么一句话:“如果哪天你不想继续这场婚姻,任何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只管来找我。”

杨美珊微怔,心间仿佛感受温情,“不知道的,以为你跟我有多要好。”

“你知道我不是那么好就好。”水青惭愧,但主意不改,“你是我急需的助力,我从不隐瞒这一点。”至于友情,有,但界定很是模糊。

“这样很好,我不喜欢欠人情债。朋友的,更要还。”一桩归一桩,一码归一码。

“所以,我们能合作愉快。”真是心胸宽阔的人,容易公私分明。

“不过,人常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现在虽然对白子东没有感情,时间久了,也难保没有变化。你不怕我将所有的事对白子东和盘托出吗?”究竟为什么,水青对她这般信任?

“说就说吧,不可能一直瞒过人眼。”现在也没有刻意不说,就是保持低调的原则而已。等事情顺顺当当开始,别人知道也无所谓。

“我答应你,要真有那么一天,我会给你暗示,不会杀你个措手不及。”杨美珊打预防针。商场风云变幻,现在的伙伴,不代表不会在将来的某天,互相对立。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可能会超出自己的掌控。

或许在人们听来,会觉得杨美珊怎能如此忘恩负义。没有水青,杨美珊只能做个虚有其表的阔太。可水青听来,这已经算是难能可贵的坦诚。未来,是会变的。而,施恩莫望报。否则,这恩不如不给。

“秘密迟早有拆穿的一天,只希望过程不要太复杂,伤害彼此的交情。”愿望至少能美好,水青不吝惜表达。都说夫唱妇随。即使白子东和杨美珊现在貌合神离,可能因为一纸婚姻,产生化学反应也说不定。因此,远的不看,就珍惜眼前。

杨美珊十分同意水青的说法。

水青将话题一拐,就这次杨美珊旅行时的所见所闻,两人细细聊了起来。

从新杨公司出来,水青直接就回永春馆。

云安日一家三口为她的事拖延了两周行程之后,在云安暮一天七八通国际长途电话的狂催之下,终于不能再改机票,定下明天一早的飞机回伦敦。

不过,云天蓝还会留下来,帮忙处理剩下的事。

所以,这临行前的最后一天,云爷爷决定摆桌好宴,邀请水青和她的父母晚餐,顺便把大儿子和大儿媳认干女儿的礼一起办了。

她到达时,离晚餐时间尚早。去后宅,家助们告诉她,云安日带着妻子和小儿子去买土特产去了。云天蓝更不可能在家,不是坐镇碧空,就是去蓝水分公司。

关于她老爸韩宜农,组织部已经撤去待职通知,下星期就能回局里上班。

本来高涌起来,要吞没她和碧空的浪,在所有人的努力下,渐渐平复中。

仿佛,灾祸即将,烟消云散。

没人陪她聊天,水青就在夕落间里上网。春夏二季,她尤喜欢这个房间的下午时分。阳光和树影,交错成流动的金。

打电话出去,边看外汇市场,边请对方下单。

“继续空,触底不反弹,大胆空。不见两百点,不关闭交易,不设止损。看几天。”她的指示明确,也相当冒险。

夕落间,正是水青赚私房钱的地方。她在这里远程遥控,到今天,已经不光靠前世的记忆,还有这世对金融市场的揣摩和实践,试着研究一套最适合自己的交易模式。

云天蓝曾经以为水青说英文的自言自语,其实那时她是指挥那些管理资金的经理人。通过云天蓝的经理人间接下指示的时期,早在她上大学后就结束了。现在,云天蓝和她的资金由她通过网络操作,具体数字连云天蓝都不清楚。

“…总不能说最近的交易是抄底的大实话?”交谈到最后,电话那头的人问她。

“顺势操作这种说法更好。”她望着K线图的动态,往椅背上一靠,给出今天最后的建议。

“明白。”对方挂了线。

这边才挂断,那边就有人敲门。

水青说声请进,云天蓝推门走入。她一看表,原来不知不觉和人聊了一个多小时。

“刚回来吗?”她关了电脑,站起来才觉饿,“应该要开饭了吧?”

“查理让我来叫你。”云天蓝带来及时的口讯。

水青赶紧越过他,往门外走,直想吃大餐。

云天蓝跟在她后面,慢慢把门一手关上,笑意就隐没在夕阳消失的刹那。

心事,重重。

第三卷 不出国 就不出国 第268章 必答题 选答题

第268章 必答题 选答题

今天,就在云天蓝回来的路上,接到消息,一个让他都能感到震惊的消息。

劳伦罗伊的儿子小罗伊在外面有个儿子。这是消息的前半段。如果单为了这个,他应该乐见。本罗伊的野心是最上位,而家族虽然想推依琳上去,但依琳天生没有经商的才能。她即使能凭纯血缘关系成为继承人,也难保大权不会旁落到她未来的丈夫手中。所以,本罗伊只要有耐心,迟早这么大的家业都会归他掌握。要是狠一点,不给依琳生孩子的机会,罗伊直系就完了。

云天蓝只是揣摩着本罗伊恶魔这面,至于这个男人对依琳是否有真感情,他不清楚,也没有意图关心。但他认为,本罗伊的野心如果是为了一人独大,似乎有些短浅。反之如果说本在为布朗家取代罗伊打前阵,这样,更容易令他信服。

然而,劳伦罗伊这个亲孙子的出现,布朗也好,本也好,他们这么久的耐心隐忍,变成没有回报。

罗伊家现在够乱,而乱到本罗伊无瑕对付他的时候,他的赢面就越来越大。他,不需要同整个罗伊为敌,专心布局报复本罗伊就行。而且,在依琳可能当不成继承人的情况下,本罗伊想要控制罗伊集团就只能做梦去了。

因此,这个将要出现的三代会给罗伊家带来的影响,可以说大到彻底改变每个人在继承人问题上早就死气沉沉的消极态度。

但消息的后半段,那个拥有罗伊血脉的名字,让云天蓝起初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而再三确认以后,他的眉头就难以展平。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简苍梧?简苍梧居然是劳伦罗伊的孙子,也就是依琳的堂兄弟。(依琳的父亲是入赘,所以依琳和简苍梧就是堂亲。)一个香港,一个英国。事隔多年,简苍梧的母亲早嫁了音乐名家。谁想到,其中会有这样曲折的故事?

走廊里的灯投在他面前绰绰曼妙的影子上,云天蓝却头疼欲裂。看看自作聪明的下场。他将她推到简苍梧怀里,不但不能保护她,居然还让她处在飓风的风眼。早知如此,真是何必当初。他懊悔到恨不能时光倒流,重新来过。

可是,从消息传来到现在的近四十分钟里,他还没有想到解决这个混乱局面的方法,除了叹气之外。

廊里那么静,立时水青听了个清清楚楚。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去,真少见云天蓝愁眉不展。

“怎么了?”这人惊世骇俗都不曾有过困扰,现在这是叹气?

云天蓝从没有这么左右为难。他看水青的样子,肯定还不知道这事。照理,他身为伙伴和哥哥,可以毫不犹豫告诉她。但,简苍梧和她如今是男女朋友,发生这么大的事,应该由简苍梧亲口跟她说。不然,他就成了搬弄是非,又像是落井下石。他这人虽然正邪不畏不惧,但仍然有自己坚守的原则。小人,他做不了。

“我回来一个多星期,没看到简苍梧。”之前他没刻意问起过,因为没必要给自己添堵。但他到这里十天,水青大半时间就在馆里住,完全不像有约会。

“他去了香港外公家。”水青本来是很敏锐的,但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以至于忽略了简苍梧的异常表现。“这次他在香港逗留挺久呢。”掰手指一算,有两星期。

“你们通电话时,他没说逗留那么长时间的原因?”简苍梧怎么回事?就算身世大揭秘,第一个该告诉得不应该是水青吗?

“没有。我们俩太忙,一般睡觉前问候几句就挂了。白天我打过去几次,他没接电话,以后我就懒得在上班时间找他。”对交往,她并不是积极的一方。而简苍梧这次去香港,好像也比以前少积极了。“我猜他忙得分身乏术,可能金阳有大事需要处理。”而她这样的女友,不知道粘人。

“他什么时候回来?”考虑再三,云天蓝觉得不该有自己揭露简苍梧的身世。

“不知道。”水青咦了一声,“你干吗那么关心?真当自己是媒婆?”故作轻松状笑笑,不想看他心事重重。

但云天蓝的神情还是抑郁,说了韩水青三个字,就没下文。他跨前一步,手掌覆上她的头,习惯性揉乱她的发。再次叹息。

“云天蓝,你这样子,让我很紧张。”她早习惯他弄乱她头发的动作,因为他人高马大,又是干哥哥,她就不抱怨了。但他怜悯又自责的眼神和表情,实在看得她小心肝紧抽,憋闷得难受。

“那你就保持这种紧张感吧。”他不能当让她看不起的小人,只好给她点心理准备。

水青撑大眼珠子,差点忘了吸气,“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说梦话?还是在逗她玩?完全没有逻辑,也没有道理,就泼一头雾水。

“这件事不能由我说。”虽然不能,但他想让她知道他的为难,“你上点心思。这世上,原本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什么人哪不能说,又偏偏要吊起她的胃口,害她七上八下。

“你别吓唬我。”她的大胆有缩水的趋势,“不会是本罗伊那个脑壳坏了的家伙又要针对我们吧?我看还是把身边亲朋好友打发出去周游世界好了,等把他拉下马再说。”

“他最近可能不会太有空。”内忧对本罗伊而言,才是真需要恐慌的。

“那又是为什么?”水青脑筋活络,想到云天蓝是从简苍梧问起,才越来越古怪的,“难道是简苍梧有事?”

这时候,云天蓝就嫌她太聪明了。他打定主意,尊重简苍梧的隐私,虽然这件事传到他这儿,证明罗伊家已经人人皆知,但作为交往的对象,水青应该听简苍梧说。

“说到底,这是他的必答题,你的选答题。”云天蓝暗示这事确实和简苍梧有关。

“没有生命危险之类的?”水青侧重点却不同。

“没有。”云天蓝说完,就看她吐口气。

“那么,一切问题,都不会是我的问题。”她死过一次,尝过世上最恐怖的滋味。

云天蓝觉得水青的回答过分淡然凉薄,完全不像恋爱中的女子,因为爱人可能面对的问题,而牵肠挂肚。他该开心的,因为她对简苍梧的感情依然停留在交往最初,毫无进展。

但他却开心不了。

他曾经以为,水青对简苍梧的感情没有突破,想当然是简苍梧不够努力的原因。他也曾经以为,水青对爱情只是迟钝,或者也因为害羞不好意思的关系,不太积极主动。可是,就在一分钟前,水青对待危险的看法,显然和他理解的相去甚远。她说,只要简苍梧生命安全,其他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而且还不是她的问题。这同她对家人和朋友有血有肉的情谊相比,简直是冷血冷心的回答。

简苍梧是她的男朋友,却还没有朋友来得珍视,态度之随性,令云天蓝不得不重新审视到目前为止,对她的了解度。

韩水青绝对不是冷血冷心,那么到底为什么,她对男朋友的存在不太在意。简苍梧不够好吗?她自己也说过,拒绝那么优秀的人,她做不到。所以,促使交往的固然是他,但也是她的一种默许。否则,她要是不肯和简苍梧谈恋爱,他还能逼死她不成?

想到以前,她曾露过口风,和他一样,都有过哀莫大于心死的经历。他当时问过,却被她敷衍过去了。现在想想,那段经历恐怕是真的存在,甚至影响她至今,都没办法正常谈情说爱。

如果真是这样,她就跟他以前的心态接近,而他至少还能用拳头表达愤怒,可她将她的秘密埋在了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他被她拯救了,前尘不再卷他一身。那么,她呢?在爱情上胆小鬼般的怯懦和不刻意却流露出的冷漠。他能帮她治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