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秦秘书偷眼看老板,他正以手撑额,望着桌面上的某处发呆,好像灵魂出窍了一样。也只能这样认为了,灵魂暂时不在,老板才作出这样鬼迷心窍的决定。话又说回来,韩水青虽然挺聪明,但也不是全世界就她特别。到底有什么魔力,让感情向来独善其身的老板,无视多年的舅甥感情,拖简苍梧的后腿。

秦秘书觉得简苍梧相当无辜。就他所知,他和韩水青的交往,已经引起了简父和简墨桐的强烈反对,而舅舅虽然尚未现形,却动机不纯,甚至升级到了实际行动。这段感情,看来磨难重重,也不知两个年轻人能否经得起考验,最后好事成双。

“老板,那你要不要去H市?”秦秘书问得很是小心。

白子东一怔,瞬间又像大梦初醒,脸色十分难看,对秦秘书的语气很冷,“我为什么要去?苍梧和姐姐的事还没弄个水落石出,我不可能走得开。苍梧也一样。再怎么说,关系到他的身世,要比别人杂七杂八的事重要得多。”

秦秘书无话可说。老板都已经为自己找借口到这份上,他要再去惹,非真怒了不可。算了,简少自求多福吧。

于是,秦秘书说了两次是,就要走出书房去。

“不过——”白子东终究没法装漠然。

秦秘书机灵转过身来。

“韩水青是苍梧的女朋友,总不能完全置之不理,你让人在那边打听清楚,万一苍梧需要帮忙,也不至于措手不及。”白子东吩咐完毕。

要不是白子东是秦秘书的饭碗,他差点脱口而出说阴险。多狠啊,这边封锁消息,那边紧密监视。随时就能抢去简苍梧的功劳,让韩水青对老板感激于心,没准还因为男朋友的不管不问,心生嫌隙,感情终散,那老板正好对外甥的女友接收得理所当然。

不由一个激灵,秦秘书觉得老板应该没自己想得那么坏。

“去吧,有事尽快告诉我。”白子东哪里知道跟自己多年的秘书正掂量自己在小坏和大恶的矛盾之间,只催促他赶紧去做事。

秦秘书走了。

白子东眉深皱,脸上突然露出痛苦的神情。呼吸,毫无预兆的,急促不稳起来。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不断提醒自己同苍梧的舅甥血缘,也阻止不了他内心渴望的地步。

从窗外望出去,看见姐姐在花园里剪玫瑰枝。不像苍梧积极寻找他的身世,姐姐完全没有相同的心意,因为她从那段锲而不舍的时光里走出来了。

白子东必须咬紧牙关,闭住眼睛,才能将歉意死死压下。等心煎熬到碳化,他是不是就能从心里放掉韩水青?但他真怕等不到那时候,就会不顾一切,让所有的禁忌见鬼。

屋里冷气十足,却俨然因为室外的骄阳,这人燥热到要着火了。

阳光下的一切都要着火了。

水青踏进办公楼的霎那,顿时阴凉。今天,她来拿评完分的论文。

直接上二楼班主任的办公室,她看到好些同班同学正围着班主任说话,还挺喧哗。论文一旦通过,毕业典礼就要来了。

大家一见她,纷纷笑,都说状元到。

“我论文通过了?”大一新生时,虽然戏剧性的误会,让她陷于孤立,可四年后,同学之间毕竟有了感情。

“都说你是状元了。”秦玉也在,帮班主任整理资料。身为十二榉的领头人,她已经完成了任务。而身为班长,她将负责到毕业的那一天。

“韩水青,你拿了我们系这届毕业生论文的最高分。怎么样?考不考虑读研?不用考试,学校愿意让你直升。”班主任对水青很不错。水青无官无职,但她成绩优异。一般来说,老师都喜欢成绩好的学生。居心叵测的,如马教授,除外。

同学们中,有些羡慕她,有些替她高兴。

水青则相当意外。

重生前,她在澳洲修读了金融和法律硕士的双学位。重生后,她就想混个重点大学本科的文凭,然后开始自己的米虫生活。可现在,班主任突然提到直升研究生的机会,她反应不过来。

“老师,我没想过。”她老实对班主任说。

“没想过不要紧,现在想啊。以你的成绩,读研出来后,前途更好,而且有留校当老师的机会。”班主任想替学校留住人才。在她看来,社会竞争这么激烈,能避开就业压力,还有机会成为教授,实在是万中挑一的好选择。

当然,班主任并不知道水青早就同社会接轨了。

秦玉笑得很了然,但她什么都没说。

“我考虑一下,再答复您。”水青也不立刻拒绝,毕竟有这么多同学在这里。

班主任很爽快说行,然后把论文找出来,递给水青。

水青看了一眼,就放进背包里。这论文,已经成为历史故事。分数高低都好,能拿到学位就成。

“刚才你们在讨论什么?门外就听到声音。”还能和同学聊天的机会不多,她这两天又挺清闲,时间大把。

“我们在说马教授。”秦玉就想到答辩那天的怪事,觉得水青会感兴趣,“马教授昨天突然离职了,而且他的助教同时也向学校提出辞职。奇怪不奇怪?”

“怎么这么突然?为什么?”很奇怪水青立刻将论文事件同两人的离职联系在一起。

“正说起你答辩时,马教授把你和周林海的论文搞错的事,大家就开玩笑,说马教授引咎辞职。”班主任是个年轻老师,和同学们常有说有笑。

“那助教呢?他又为什么辞职?这么好的一份工作,辞了以后就难进了。”有同学就问,恰巧也是水青想问的。

“他好像是在别的学校找到了工作。”大概已经讨论好一段时间,班主任觉得话题可以结束了,“学校老师来来去去都是正常的。马教授也应该是找到更好的学校,所以离职了。”话锋一转,就开始说毕业典礼和毕业晚餐的事。

秦玉在这时使了个眼色,示意水青出去说。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

“副班长他爸是行政处的,他刚跟我说,前两天,咱们学院里好几个正教授的电脑被人骇客,接着就开紧急会议,还把马教授和助教都找去谈话。然后——”秦玉经历十二榉的管理经验后,对现象也很能看本质了。

“然后,他们就辞职了。”水青听到骇客这词,感觉不太真实,“那班主任怎么不知道?”

“老副说这是学校的机密。”秦玉因此左看右看。

“机密?他爸还跟他说?他还跟你说?”水青有些半信半疑。那个副班长,是没骨气的应声虫,当初就在整她的过程中,充当了一个挺重要的奸细角色。

“他那张嘴,藏得住什么话?”秦玉比较熟悉副班长,“我觉得,有可能是真的,虽然听着挺夸张。你想想,马教授是副教授级,听说下学期就能转正了,怎么会突然离职?”

“那,有没有提到周林海?”这三人一挂,两个走了,还有一个呢?

“没有。”秦玉想了想,摇头,“周林海又不跟我们一班,他怎么了?”

水青不想再把事情搞复杂,“我随便问问。”

她简单问问秦玉实习的情况,听上去很不错,也就放了心。说好保持联络,她同秦玉挥手道别,下楼准备回家。

到一楼,双脚不由自主往马教授的办公室拐去。门大敞着,书架子上斜斜歪歪几本教材,办公桌上文具用品凌乱,文件纸张飘落在地上,纸篓里全是纸团儿,整个办公室好像被人抄了。

人去楼空。

而且,人去的,很匆忙,很不甘心,很狼狈逃跑的痕迹。

第三卷 不出国 就不出国 第264章 八方雨 一方晴

第264章 八方雨 一方晴

走出大楼,水青脚步一顿。

迎面而来的,比六月的阳光还要夺目,正是才回国不久的云天蓝。

“你怎么来了?”应该忙到连睡觉都没时间的人,居然出现在她学校里,水青有些讶异。

“叶叔说你今天论文成绩出来,我过来看看,免得你通不过,想不开,没人安慰你。”云天蓝脚下一转,与水青同向同速。

水青白他一眼,“会说好话不会?”她跟他,相处时间一长,就自然的一塌糊涂,什么话都不忌讳,想嘲就嘲,想讽就讽。

云天蓝没跟她辨,笑得宠溺,“能毕业了?”

“如果没人再来捣乱的话,应该能带学士帽了。”水青就想到班主任的话,“我老师让我直接读研,不用考试。”

“读研?”云天蓝不太明白这个词。

“就是继续读硕士学位,学制三年。”一比之下,澳洲的硕士好拿。

“三年?”英国的硕士是一年或两年制,他立刻如实表达感想,“出来都成老女人了。”

云天蓝的话不中听,但水青恰好有同感。她到今年九月就二十一岁,再读三年,就二十三四,女人最好的时光都留在学校里了。如果她没有自己的事业,能在学校这样相对单纯的环境里,享受光阴,其实挺好。

但再想想看,她重生那年,离这年也就剩下六七年的光景,之后,她就会跟普通人没两样,对未来一无所知。如果不抓紧现在,打好家园和碧空的基础,就怕到时候,被打回原形。她自己不怕当一个无事一身轻的人,反正这些年赚的私房钱够她一辈子舒舒服服生活。可是,她现在对碧空的每个人都负有责任,不能将他们的命运轻率抛弃。

所以,这三年,绝对浪费不起。

“我是不打算再读了。换个专业,或许可以考虑。”她没打算当语言学家。

“如果有兴趣,可以兼职读书。”国外不流行读书读得老高,空有理论,没有社会经验,读也白读。找基础工作,对方就说学历过高。找符合学历的工作,对方却又嫌没经验。结果高不成低不就,很是尴尬。

“是啊,不排除突然想学另一个专业的可能性。”危机感突然跑出来,她想是不是应该学个技术性强的,以防天有不测风云。

云天蓝不无可否,工作之间,再回学校进修,是很普遍的。

“既然通过了,我们庆祝一下,请你吃饭。”他其实就是过来当第一个祝贺的人。

“好啊,南峪新开了家希腊菜,我想了一段时间了。”水青也认为值得庆祝,毕竟这论文的高分拿得波澜起伏。

云天蓝绝无反对意见,帮她庆祝,自然任她选喜欢的,不过,“二十元以内,你可以随便点。”

“你说的是英镑?”水青心算汇率,还行。

“你在国内用英镑买单?”云天蓝反问。

“二十块人民币?”散财童子只对他自己大方,水青却笑,知道他不当真,“你请我吃饭,还是请我舔盘子?”

“舔盘子也好,洗盘子也好,最重要就是不浪费。”他向她学习勤俭节约的精神,省得她老说他散财。

“那还是我请你好了,小气鬼。”二十元可以点一份汤,也许。

云天蓝只是在逗她开心。他喜欢她现在几乎要作出鬼脸的可爱表情,这会令自己的心情也相当愉快。

“你这个时间怎么有空?”小气归小气,水青还是对他突然过来感到好奇。

“再忙,吃饭的时间还是有的,不过晚餐就不行了。市里派下的调查组今天结束对公司所有的调查,我和叶叔,肖叔几个要请慰劳餐。”他也是见缝插针。

“慰劳餐?”水青听到这个,就来气,“空穴来风,为了一封毫无事实根据的匿名信,就兴师动众,不仅让我爸待职在家,还对碧空的财务进行严格审计,并且不允许我自辨,搞得我们像犯罪分子一样。这场调查让碧空人心惶惶,却是我们要请人吃饭?他们该向我们请客道歉才对。”

“你明知道这是赌气的话,发发牢骚也就算了。”云天蓝明白她的气从何而来,“因为事先都打好招呼,调查就是形式上做给其他人看的。现在轻松结束,吃顿饭,顺便巩固一下和政府的关系。这是公关的一种。平时,你就算想请这些人,还不一定凑得齐。而且,才用政府扭转南峪局面,你别过河拆桥。”就当是付出的某种代价。

云天蓝和云老爷子一样,都能将逆境转化成顺境的高手。

水青确实是赌气,要说关系网,她也一直致力拓展。

“多亏了你。”她这是真心话。

云天蓝一回来,就和爷爷通过他的老友们,建立起良好的社交关系,从而能帮水青的爸爸说上很多公道话。并出示当年他和水青合作买卖网域名的文件合同,向政府说明了水青创办公司的资金来源,证实她的父母没有牵涉其中。

至于匿名信上说的什么水青因为她爸爸透露南峪建地铁的消息给她,才去参加南峪的拍卖。只要仔细分辨一下时间,就能发现是荒谬言论。韩宜农调到规划局的时间是在南峪土地拍卖的不久前,而拍卖南峪的决定则早列在政府的当年计划之内,是众人皆知的事。而地铁的建造,是在南峪拍卖出去以后,才由政府决定的,没所谓透露不透露。而提到十二榉就更是无稽之谈。那时,韩宜农还在大学城上班,根本扯不上半点关系。反而,规划局因为十二榉和松露园的成功案例,特意将凤凰村列为重点发展区。信里完全本末倒置。

因此事情很快就查清楚了,匿名信完全是恶意中伤,没有事实根据。

“干爸很快能回去上班。”云天蓝在这件事上出力巨大,但他只字不提,也没跟谁邀过功。即使水青说多亏了他,他只是笑过。

水青却不是睁眼瞎。她在院子里见到云天蓝时,他已经回来两天,也为她父亲的事奔波了两天。他处理的手法果断,效率极高,将调查组对她父亲和碧空产生的不良影响控制在最小程度。同时,他又将南峪家园的事接了过去,和肖叔,叶爸他们在最短时间内,对承建商和M建材提出诉讼,又联合政府,召开记者发布会,将劣质建筑的拆迁日程具体定下。当业主们要求全额退款时,云天蓝眉头都没皱一下,立刻批准。又在人们明白过来之后,通过多种巧妙的宣传手段,硬拉高南峪房价的十个百分点。而碧空向法院提出由承建商和建材商承担的损失费,违约金以及名誉损害赔偿,完全能覆盖南峪这部分拆除重建的费用。

这才是真正的滴水不漏。

而他,将一切颠覆过来,只用了十天不到。

“因为你抢着把活儿干,我清闲得罪恶感都跑出来了。”她看到云天蓝的那天起,万事不愁,万事不忧,什么都有他。

“享受你毕业前最后的纯学生时代,我也只好累得像条狗了。”这是英文的直译——work like a dog。

水青望着云天蓝,很认真地说了谢谢。

她怎么能不谢谢他?他全力揽下所有的事之后,还开辟出一片全然清静的天空,让她能轻松呼吸,不用担心天空之外的雨打风吹。

云天蓝说不谢,眼睛里有温柔笑意。

南面来风,吹开他一度收起的情感,如网密密,要包住最心爱。

水青就在这时,啊了一声,脚步停下来。

“怎么?”云天蓝侧过身,不懂她为什么突然不走了。

“云天蓝?”水青举起手,食指点着他站的方向,又转向,指了指身后的大楼,嘴巴张合几次,“你…你…”你了半天,没你完。

不会是他吧?如果他连这事都能帮她搞定,他一定是妖怪。她虽然老说他妖,也就是说说而已。所以,不会是他。

“不会是你。”她自我否定后,只说得出的定论。

但就在这时,她看到云天蓝挑眉又平,眼瞳飞快飘到眼角,又飘了回来,嘴角一牵之后,立刻恢复莫测高深,一副好好听她说话的样子。

“是你”她立刻开窍。

“什么?”他还在装。

“想要陷害我的论文指导教授…”她想说得明白些。

“马教授,或者是马副教授。”他明白得很。

“对,对。”她就抡圆了眼睛,“你就是那个骇客”

云天蓝神情骄傲,“我已经过了当骇客的年龄。”他现在干得是更有挑战性的事情,比如领导和指挥。

一听就知道这位青少年时期没少干黑事,不过她也不追究过去,“那是谁?”

“我们蓝水刚招进来的一个高中毕业生,没培训好,有些不好习惯还改不过来。他放了个小虫子在教授们的电脑里,又顺便把马副教授和助教在英国开的银行帐号调出来,给大家看了一下。我跟他好好谈了,扣他一个月工资。他要是下次再这样,我会——”云天蓝狡猾兮兮,把自己撇清,让可怜的新人无知顶罪。

“你会给他加薪,升职,外带奖金。”还是由她来说实话吧。

“那小子,很有潜力。”他最看好的新人之一,蓝水未来的希望。

什么样的老板,带什么样的员工。

“行了吧,你。”水青一拉云天蓝。这人下手如电,迅雷不及掩耳,而且一个不落,别想漏网。她学不来啊

树荫,渐渐挡去热意。

窄去的大路上,两人淡淡笑语,悄来阵阵清风。

第三卷 不出国 就不出国 第265章 别野望 别奢望

第265章 别野望 别奢望

简苍梧打电话订好回H市的机票,他已经在外公这儿耗了近两个星期,却一无所获。二十多年前的事,要再查起来,根本难以找到线索。

一方面,他在找自己生父的消息。而,一方面,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另一个父亲简疏庭。因此,简疏庭来过两趟,他都故意避出去了。

他能怪简疏庭吗?这个父亲曾经为他和母亲提供了避难所,让他们免受外人歧视的目光。但又没能将这场婚姻进行到底,亲生女儿的出现,更让原本不牢靠的夫妻关系和父子关系迅速分崩离析。

母亲说,怪过,但很快就不怪了。她说,是她始终没法将自己的爱情去回报他的爱情,所以,他太痛苦,以至于坚持不下去。她不能责怪这样的一个男人。而简墨桐,毕竟是他唯一的孩子。如同她偏向自己的儿子,他也将简墨桐当作他的精神支撑。这是人之常情。

简苍梧现在很理解人之常情这四个字。因为,当他听说自己的父亲另有其人时,他一心一念,就想找到生父。不是说他已经对养父没感情,而是想知道自己身世的那种渴望,盖过了一切。

他现在就算回H市,也并不代表放弃追查。他只是想念水青了,而且这几天每次打电话过去,她都说不了几句话就累得要睡觉,让他有些担心她。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理由,水青告诉他,云天蓝回到永春馆了。那个漂亮不凡的男人,大概是唯一能让他感到紧张的对手。虽然,水青能和他交往,云天蓝还是推手,但他不敢感谢这个人。他对云天蓝的感觉,更多是威胁和压力。

他这次回去,要把水青带出来。只有她在自己身边,他才能安心去做所有的事。而他自信能给她的幸福,却不是在两人一直分离的状态下,更不是云天蓝一直出现在两人之间的情况下。

简苍梧从房间里走出来,见到舅舅白子东站在他房门口。

“舅舅,我明天回H市。”来得巧,自己正想去通知他和妈妈。

白子东瞒了水青的事多久,就有心烦了多久。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只是没办法控制那种自私感,反而任之泛滥出来。他几次都想对苍梧说实话,但他也以为水青会告诉苍梧一切,以这样的理由拖延了一次又一次。

这样站在苍梧的门口,刚刚决定要告诉苍梧关于水青家里的事,却听到他要回H市,白子东勉强一笑,拍拍他的肩。其中的负疚感,终于大过自私心,耗尽全力,才让自己说出支持苍梧的话来。

“去吧。再不回去,女朋友都不会认识你,你也不怕她跑了。”是了,如果苍梧和水青订婚结婚,他就能恢复正常了。“我要是你,她一毕业,就把她娶回来,免得夜长梦多。”

简苍梧帮女友说话,“水青不会跑,她不是那种人。”一旦允诺,就会诚实面对并为之努力的人。

“不过,舅舅你的建议我会尽快参考。这次回去,会把水青带过来见见外公外婆。如果可以,最好在你的婚礼前,能先和水青订婚,然后赶在新年结婚。”从交往开始,简苍梧就抱着以结婚为前提的信念。因为父亲的反对,他越来越想结婚。而在他的身世成谜之后,这种信念更坚定。

二十多年后他才知道,父亲不是他的父亲,妹妹不是他的妹妹,爷爷和姑姑都和他无血缘关系。就这些天,他的双手捉不住曾经在生命里对他最重要的亲人。亲生的父亲,他或许永远也找不到,但他想捉紧水青的手,然后一直一直和她走下去。

白子东笑容有些涩,他说不出祝福,但也知道事情如果能这样发展,对大家都好。对他来说,身为苍梧女友的韩水青,永远就只是奢望。他可以挣扎,可以使用小伎俩,但不可以动真格,不可以用真力。他还没忘记,有一场婚礼在等他。他还没忘记,他姓白,和苍梧是一家人,要同挑白家未来的大梁。他,不会也不能为了一个女人,抛弃所有的一切。

那一刻,白子东再度压抑了原本野望起的心思,看似回归平静。

舅甥俩不再围绕着水青,边走边聊起事业。

一个佣人急匆匆跑上楼,呼声连连,“东少,简少,老爷叫你们赶紧去书房。”

简苍梧立刻大步下楼。白子东因为腿的关系,走得要慢一点。两人才到书房门口,就听里面传来一声惊叫。

那是白子南的声音。

简苍梧率先推门进去。

等白子东走到门口时,看到苍梧蹲在沙发前,姐姐白子南平躺在上面,闭紧双眼,呼吸不稳,脸色苍白。姐姐身边有个外国男人,正焦虑得握着她的手,不时叫着名字。

虽然儿时的记忆已经淡去,但当白子东看到这男人的一头淡金发时,眼睛顿眯。不知为何,他对这个发色有很熟悉的印象。

“爸爸,姐姐怎么了?”他不去深想,转头问父亲,又看到一个陌生男人坐在父亲的对面。

那个男人头发银白,显然有了年纪,但眼眉和姐姐身边的男人酷似。

这两个外国男人是谁?白子东带着询问的眼神望向父亲,发现向来沉稳的他,竟然神色惊疑,好像受到刺激了一样,目光失去焦距,茫然然。

“我是白子东,你们是——?”白子东的反应是迅速的,马上以主人的姿态掌握现场。

“刚听你父亲提到你。你好,我是劳伦.罗伊,那位是我儿子爱德华。”白发苍苍,依旧精神矍铄,一看就知道是刚硬的老人。

劳伦.罗伊?白子东就想到英国那家地位如同皇家银行的集团。金阳和罗伊同为银行机构,在业务上有很多往来。虽然如此,私下却几乎没有交情。罗伊是个骄傲的贵族之家,来往的人不仅富有,在当地都是有头有脸的权贵。像白家这种纯商人,还攀不太上。

他的态度不卑不亢,“罗伊集团主席来我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来意我已经同你父亲说过了,但他似乎有些震惊,我很能理解他知道此事的心情。我刚听爱德华说起时,也有不真实的梦感。”老罗伊虽然在对白子东说话,但他的视线却越过白子东,向后看去。一双厉眼竟亮得不同寻常,很是激动。

白子东哪能看不出来,顺着老罗伊的视线,发现他在看苍梧。而且,不仅老罗伊,还有那个中年老外,也盯着苍梧,同样激动的眼神。

这两个人是冲着苍梧来的?而因为他们的出现,姐姐晕了,父亲呆了。白子东在心里把事情理了一遍,面露出惊讶来。不会吧?难道?

这时,白子南幽幽醒转,见到儿子就在面前,一把就抓住他的手臂,张口刚想说话。眼角余光却再留意到淡金发的男人,脸色白得透明,却没有晕,只是眼眶一红,眼泪就流了下来。

她这哭声一起,她父亲白长风回过神来,皱起一脸纹。

简苍梧看看他**,又看看他外公,再看到两个陌生的外国人,搞不清什么意思。

“你是苍梧吧?”握着他**手的这个淡金发男子声音有些抖。

“是。”简苍梧见他握手的动作,眉心一收。他并没有问这人是谁,因为刚才舅舅和劳伦罗伊的对话,他听得很清楚。

“你今年二十四了吧?”这个叫爱德华.罗伊的男人问。

简苍梧轻轻点了点头。

“听说你的小提琴拉得很好?”爱德华虽然不喜欢接管家族事业,但他的音乐造诣却很高,可以说有过天分,但被老罗伊坚决反对后,就放弃了音乐一途。可是,他把制作小提琴当作兴趣发展,倒也成了一位出色的制琴师。

不知道的,以为简苍梧的音乐天赋继承自简疏庭。其实,精确地说,他的天赋像极了他的亲生父亲。

简苍梧再度点头。他觉得这个中年男子的话有点多,出于礼貌,他保持着不亲不疏的态度。

“改天,我送一把好琴给你。”从没尽过父亲的责任,现在急切想要补偿最好的给他。

简苍梧完全不明白这人激动什么,不想再把注意力放在陌生人身上,看着母亲就问,“妈,怎么晕了?我看还是叫医生过来看看的好。”说着,就要起身去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