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有好奇心,我也一样。当时,听脚步声过去之后,我就探出小半个头看了。八九个人,其中五个是被拖着或者架着走的。”林大业说到这儿,就问,“是你们要找的人吧?”

虽然不能百分百肯定,百分之九十九错不了。

第333章 黑吃黑都很黑

“人进哪里去了?”这是关键。

“先把钱给我,不然,我不说了。”林大业贼精倒怪。

水青也谨慎,就数了五张给他,“你不说全,我也不给全。”

林大业拿了一半,眼睛看着水青手里的另一半,吞吞口水,刚刚张嘴。

“水青”徐燃突然喊她。

水青顺着他的目光一看,从集市里走出几个精壮的黑人,正往林大业身后围过来。走在最前头的一个,鼻孔朝天,眼白吓人,嘴唇上下各厚三公分,大声说叽里咕噜。她听不懂,只能用叽里咕噜的象声词来形容。

可是,林大业的脸色发白了,抓着五张钞票的手抖成筛糠。从膝关节微微弯曲来看,估计脚也已经软了。

“他说什么?”这话既问徐燃,也问林大业。

“不太清楚。”徐燃耸耸肩,一点没有惭愧的意思,“当地语,我懂得不多。不过,听到欠债之类的字眼。”

“林大业,你欠他们钱?”水青不敢相信。

劳务输出是什么意思?是国内的技术工或者熟练工,文化程度不高,在国内又赚不到钱,于是自愿出国当劳动力。赚得其实也不多,关键是外币对人民币的差价。如果在国外省吃俭用,一般回国后就会有一笔同级水平羡慕不来的丰富收益,二三十万人民至少。所以,劳务输出就是来赚钱的。

万万想不到,林大业赚不到钱不说,居然还欠人家债,这不是太可笑了吗?他到底出国干什么来的?中介费都得上万人民币呢

“我没欠多少。”林大业一溜烟跑到水青和徐燃身后,“老乡,同胞,我明天一早的飞机,我上有老下有小,指着我养家糊口,你们好心帮我挡挡。”

徐燃笑得邪魅,“原来你想跑路。”

水青后悔,从一开始就不该搭理林大业,“你快说,那五个人被带到哪里去了?说出来,我就把另外五百美金还你。一千美金总够还你的债了吧?”她可没时间管这种人的闲事。

“不行,这钱我要回去上交老婆的。”他忙不迭把手里的钱塞进口袋,“他们设局害我输,凭什么我得还钱?”

“凭你爱赌。十赌九输。愿赌服输。你懂不懂?”徐燃从第一眼就没正眼瞧过这位。

“你到底欠了多少?”水青声音冷冰冰的。

“一万美金。”相当于他大半年的净赚。

“难怪榨你一万。”徐燃见来者不善,拉拉水青,“挡是挡不了的,准备跑吧。”

他想得挺好,往车子那儿一瞄,却发现车门前也站着两个黑汉,竟然被包围了。

水青也看到了。恐怕刚才在说话的时候,就被对方盯了好一会儿,所以把她和徐燃当成是林大业一伙的,早就防备起来。

“林大业,你自己的麻烦自己搞定,不关我们的事。不然,我警告你,让你的护照作废,再也回不去中国。”徐燃用外交官的身份威胁他。大家听过就好,千万别说他以权谋私,因为那其实就是空洞的恫吓,他根本做不到。

“别唬我。领事馆有保护公民的责任,而且别忘了,我还没说那五个人被关在哪儿呢。”林大业自觉掌握到求助要门,目前这两人不得不帮他。

“保护你这种赌徒?切”徐燃往旁边走开两步,顺便还拉上水青,“你倒是想得美。等你跟他们谈完,我们再谈。你不说,我也一定能让你开口。”

“这可跟刚才说好的不一样。”林大业以为遇到的是热血青年,没想到看走眼。

“因为你也一直在改主意。本来是拿钱就说话,又变成我们要帮你挡追债的了。”徐燃看水青面色沉冷,就代她发言。

“好了,好了,钱我不要了,只要你们帮我避过这一次,我保证什么都跟你们说。”林大业考虑到小命,决定不贪小便宜了。

水青没吭声,但她很想做的事,就是一脚把这姓林的踹飞了。然而,师门有训:对不会武的人,不能主动出手,只能正当防卫。她这次回去,一定要磨着爷爷把这条规矩修改一下。言语上的可恶也应该算作攻击,所以她要是踹飞对方的话,那就是典型的防卫。

“韩水青,你什么想法?我可听你的。”到底帮不帮这个混球?

若是平时,水青是不会让要挟她的人得逞的。可是现在,她不得不忍耐,为了那个拼命也想寻找到的人,不得不弯腰折背。一切都要以云天蓝的下落为重,她的自尊可以放下,她的骄傲也可以放下,金钱则是最不需要去吝啬的东西。

让小人暂时得志,是君子的无奈,却也是君子的心胸。

“看看他们怎么说,再作打算。”心随时准备着应对,就是不想马上对林大业应承下来。让她打肿脸充个胖子吧

“你们…”林大业当然不可能明白水青故意吊着他,脑门一下子见了汗。

凶神恶煞那黑头大概也看出来水青他们不懂他说什么,再说话时,就改成了英文,很重的口音,但能让人听懂大半。

“这个人欠了我们钱,你们如果跟他站在一起,我们会当你们愿意对他的债务负责,否则最好现在就滚。”说得很不客气,其实倒还没有不分青红皂白。

林大业厚颜无耻,冲到水青和徐燃之间,左右手各抓一个,“我们一起的。”

这次,连徐燃都想踹过去了。主动帮忙是一回事,被要挟被硬凑上去是另一回事。云天蓝不见了,他遗憾却不至于受此牵制。但他之所以做不到对林大业狠决,全因为韩水青。欠了她一说,不过是男人好面子而已。他喜欢韩水青,曾经心动,虽然知难而退,但如今却变成了一种特殊的羁绊。不是爱情,却比友谊更深,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义气,能将生命交托给对方的信任。男人对女人,从来没有纯友谊,却也不见得就是爱情,有激赏,有赞叹,有相遇知音的某种共鸣。如果云天蓝是水青目前最在意的,他就必须也将云天蓝的安危放在首位,所以只能忍。

水青甩开林大业的钳制,却也没按黑头说得“滚”走,站在原地,仿佛就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那黑大个儿见水青和徐燃虽然和林大业站在一起,对待林大业的态度却不像朋友,就在心里估量了一番。瞧两人气宇出众,神态自若,穿着看不出多富有,但也绝不是穷人。他们这一行,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正主在这儿,可以暂且将两人放到一边。

“林,还钱吧。大哥说了,只要你还清欠款,利息就算了,毕竟也两三年的交情。”黑大个儿眼睛跟黑白围棋那么清晰分明。

“鲁努,不是说好了三天后连利息一起还吗?为什么突然间催帐?我什么时候欠钱不还过?不用找那么多人来堵我吧?”连着几个问句,林大业把自己的底无意中交待了出来。

他就是个赌鬼。

“以前都是小数目,这次可不同。而且,我怎么听说你明天就回国了?林,我们以前合作挺愉快,别到最后要变仇人。”黑大个儿一牵嘴,黄牙,显然也是抽烟厉害的家伙。

“你听谁说的?那是造谣。”别看林大业这样,英文还过得去,“我的机票可以你亲眼看过的。”

“机票是可以改的。”别当他傻瓜。林大业虽然是个赌徒,但以前都是小来来,输个五六百到头了。这次突然改下大注,他本来就奇怪,只以为是临回国想赢运气,直到有人告诉他林大业明天回国,才发现差点就收不回这笔债了。

“我那是便宜机票,不能改时间。”林大业眼珠子骨碌碌转。全部积蓄前两天都转回国内去了,他身上除了机票和一些零钱,什么都没有。宿舍里那箱子行李穿了用了这些年,扔掉也不可惜。这两人不说帮他,根本不可靠。就是说,如果他不管不顾,能跑到市区躲过今晚,明天就自由了。

“别废话。现在我不管你到底什么时候走,立刻还——”黑大个儿的话没说完,因为他说话的对象已经不在原地了。

林大业往集市那头,突然跑了起来。

这个举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谁会想到呢?前后都看住了,他居然有胆子跑

而水青和徐燃虽然离林大业最近,却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这人要么就是太笨,要么就是精通此道。在这么复杂的环境中,逃跑必须要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否则会被这些帮派人物大卸八块。

因为大家都愣住了,所以一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反应不及。

黑大个儿算是见过世面的,最先下达指令,让身后的四个人去追。而林大业已经挤进熙熙攘攘的集市中去了。

同样不能让林大业跑了的,还有水青。可是,她刚一动,眼前就被一个大家伙挡住了。连同黑大个儿鲁努,还有四个人已经将她和徐燃围紧了。

这是哪一出?

第334章 跑不跑 跑不了

“你们什么意思?”徐燃挺身而出,“我们可不欠你们钱。”

鲁努一咧嘴,“可你们跟林不是一起的吗?我要是抓不到他,就只能让你们帮他还钱了。”

“从头到尾,都是林大业一个人在说,你看到我们承认了?”这个连坐有点冤枉,徐燃不想白担。

“你们也没否认啊。”但凡放债开赌的,都是死皮赖脸,只认钱不认人,“我也不打算难为你们,等我兄弟把林抓到,他把债还清,就放了你们。要是被他跑了,那你们就自认倒霉,花钱消灾,总比死得不明不白好。”

“滚。”声音冷到极点,眼神却好像火山要爆发的愤怒,来自水青。

“韩水青,我来处理。”徐燃从没见过她真正发怒生气的样子,心里竟也戚戚然。但,他是男人,需要有大担当。

“女人,听到你男人的话了,别惹我生——”黑大个儿的话再次没说完,貌似相同的理由,眼前说话的对象不见了。

可是,毕竟只是貌似,其实那女人虽然不见,根本原因却因为他眼前天旋地转,整个人躺到地上去了。肚子闷疼,而且越来越厉害,让他禁不住弓起来。左脸被打了一拳,他平时那么耐打,不知为什么,这拳让他头疼欲裂,额角就像要炸开来一样。

“你…你…”徐燃不知道水青会武,所以看到她出拳抬脚,将鲁努一下子撂倒在地的时候,他变成了结巴。

“我可没时间废话。”水青拔腿就往集市方向追去。必须找到林大业找到他,才能找到云天蓝此刻,她心里再没有第二种想法。

徐燃赶紧跟过去。

鲁努的手下看鲁努在地上打滚,犹豫着该先去扶他起来,还是该先去追人。

“给我追快追”鲁努疼得受不了,可他还是挺能捱的,滚了几下,强撑起来,“那女人就算能打也没什么,我是没料到才不小心倒地的。等追到人,看我打得她满地找牙。”在手下面前,不能怯懦。

于是,他咬牙忍疼,带着其余人也赶进市集。

就像四块大小不一石头,前前后后落进水中,搅动出一波*不安的水纹来。一时间,市集喧嚣更甚,人们纷纷躲开这四拨人,有知道鲁努他们的,只好忍气吞声,有不知道的,就抱怨骂人诅咒什么都有。

水青练了咏春后,灵活度远比力量增进得快。就见她身体轻盈,化各种阻力为辅力,撞个人就多跳出一米,踩个摊就能纵前两米。

跟在后面的徐燃本来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她的距离渐渐拉远,好在他觉得男人不应该输给女人,竟也发挥出超越平常极限的跑速,虽然落后,却也没落下多远,至少始终能看到人群在前方骚动。

可是,水青再快,之前和鲁努的冲突让她错过了能追上林大业的最佳时机,而且对这里的地形又完全不熟。别人可能看她潇洒,她自己几次都差点撞上土墙,连翻带滚才避过去。所以,当她追过集市,发现前面四个黑男已经停下脚步,就知道林大业跑了

没时间让她懊恼,因为这下,形势就不同了。前面四个看到了她和后面赶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徐燃,显然也和鲁努一样,认为两人与林大业是一伙的,立刻调转方向,向她追来。

水青也不迟钝,脚下滴溜溜一转,回跑向还没看清楚前方状况的徐燃,拉他钻进另一条小巷。

徐燃想问怎么回事,却喘得说不出话来,只好任水青在前面领跑,他尽全力不拖后腿。

事实证明,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他的耐力实在无法和从小扎马步的水青相提并论,很快就跟不上她了。而当不远处出现一面人高的土墙,水青左脚右脚沿角落蹬两下,身体就跟没分量似的,双臂一撑,就上了墙头时,他几乎要膜拜。对他而言,那是不可能的任务,只能望墙兴叹了。

“徐燃,手给我。”水青也没那么厉害,她的体力有限,所以手一伸出去,有些发颤。

“韩水青,你快走。”将车钥匙扔上墙,“你有我的名片,找个安全的地方打电话求救。”那群人如果只是冲了钱,他大不了就当这个冤大头,把钱还上就算。

八个混黑份子已经到了巷口,结结实实把出口堵住。

“徐燃,废话什么,赶紧把手给我…不然…你被他们揍个半死,我可不管。”水青因为呼吸急促,说话不顺畅。

“我没力气翻过墙,还会把你拽下来。”这是有可能发生的。徐燃心里窝囊,任何版本的电影电视剧,都应该是他英雄就美吧?现实残酷过头了,打击真大。“快走你安全,就算我被揍,好歹也有个获救的希望。”

眼看着那些黑汉越来越近,水青一咬牙,撇头要走。

“嘿,女人,你要是撇下你男人的话,我就揍死他,让你当寡妇。”鲁努第一次在女人手上吃亏,已经不是单纯讨债,而是起了愤怒的歹意。

“你敢”水青回头就瞪眼。徐燃不是她的男人,不过这时候可没空解释。“他是中华人民共和国驻开普敦领馆的外交官。有个万一,就是国际纠纷。他要死了,别说你,你大哥都得以命抵命。我可是记住你们的脸了,一个个都别想跑。”

好家伙,她比他还会吹徐燃却没法佩服她,“当他们跟我一样无力爬墙?你快跑,我求你了。这儿我会搞定。”

“我鲁努最恨别人要挟我。外交官是吧?外交官是不是能比普通人多挨得了几拳才会死绝?兄弟们,帮我数好。”这片土地没有法律的面积更大,杀人越货,只要躲得巧妙,管你什么国际国内,照样活得逍遥自在。

那几个人哈哈大笑,都没把水青的话当回事。

“说起来,我鲁努不杀人好久了。老大说了,对待文明人,尽量要用文明手段做事。不过,今天在你一个女人手上吃了亏,关系到我一生的名誉。要么你下来陪我玩玩,我心情好了,放你们俩过。要么你一个人亡命,我留下你男人的命。你可以自己选。”

徐燃见水青在墙头上不动,急了,跳起来就去推她。

然而,但见一片乌云罩顶。水青从半空而下,轻盈盈落在他身边。

“韩水青”徐燃咬牙切齿。

水青不理他,对鲁努说,“怎么才能挽回你的名誉?”

“一对一,单打独斗。你赢了,我就放过你们。你输了,我就杀了你男人,你当我老婆吧。”鲁努今年还没娶妻,因为平时拼凶斗狠得厉害,好女人都不敢嫁给他。一般混混也就将就了,可他偏偏要求还挺高,觉得空有长相,胸大无脑也没意思。“你虽然长得很难看,不过挺聪明又能打,对我脾气。”

她长得难看?也对,按非洲人的标准来看,那是不能入眼。不过,反之也一样,没准鲁努是当地的美男子,可她眼里丑得那是够可以的。

鲁努的手下起着哄,徐燃凑着脑袋跟水青说悄悄话,“你有没有把握打赢他?千万别随口答应。万一你变成了非妇,我就算被你救了,也会被云天蓝给杀了。”

“非妇?”水青没明白。

“非洲已婚妇女的简称。”徐燃解释,当笑话来看。

“开始吧。”水青上前一步,送右掌,左掌护后,咏春起式。

“你还没说答不答应呢?”鲁努虽是坏人,还是重承诺的。

“既然跟你比,你说呢?”答应是答应,不过结果是什么,水青心中明亮。

“好咧,女人,看拳我可不会手软。”事关“终身幸福”,鲁努人高马大,一拳朝水青的脸部挥来,起疾风。

“韩水青,看来他真不在乎长相。要被打中,那脸就歪了。”徐燃啦啦队长。

而鲁努发现,水青又不见了。

听到手下惊呼,他转身,才看见一道影子,左臂就被她一扭一折,又往上一送。看她小小个头没什么劲道,那肩膀就像被卸下来似的,一下子疼得他冷汗直流。再动,却发现左臂动不了了。

这第一招,水青用了心思的。她力量不够,唯有以巧打蛮。而且,对方高壮,皮糙肉厚,持久战的话,她一定吃亏。所以,她先看准鲁努还摸不透她功夫底细,一上来就将所有力量集中,使出了沉桥中的断石之劲,卸了他一条胳膊。

沉桥之功,凌厉霸气,本不适合女子。但水青将它转为全力一击,效果相当显著。

鲁努没见识过咏春,大叫见鬼,左臂吊儿郎当晃着,脱臼之痛,比断指更厉害。但他也算得上条汉子,化痛苦为攻击,带着刚猛的右拳,朝水青扑过来。他的打法是自由搏击的一种,讲究身体灵活,拳道有力。

水青没事和爷爷常常研究各种功夫,东西方兼容,知道一旦被他压倒在地,她就只有挨揍的份了。想要后退,那七个人在后面挡着,已不能退。于是,她在对方还没扑过来之前,先行后仰,在半空硬把身体转了一百八十度,顺势侧连翻,手撑地面,腾空再起,一脚踢中正倒向地面鲁努的太阳穴。

两边观众对水青矫捷的身手还没惊叹完毕,同时发现,鲁努趴在地上不动了。

徐燃兴奋一下,惊恐一下,“赢了!死了?”

那七个大汉更是变了脸,看着水青犹如看地狱恶鬼。

而最惊讶的,其实是水青自己。

第335章死不了 活不了(上)

水青虽然对赢的把握很大,可也没想到赢得这么轻松容易。

后来跟爷爷提到这一比试,爷爷大呼侥幸。他分析鲁努首先骄傲轻敌,其次又对咏春完全不懂,以至于让她一上去就弄得脱臼。疼痛虽然刺激了他,但攻势之时,她是从左面踢的,他左臂没法防御,才让她踢个正好。如果是右面,纵然能赢,也会是艰难的一战。对方力大无穷,而她不仅在首招内就用了大半力气,光靠灵巧度作用也有限。所以,这场胜利简直就是她平时好事做多了,老天爷给保佑的。

后来,爷爷不顾她抗议,加大了她练功的强度,让她细细手臂硬练出圆鼓鼓的肌肉来,影响到她原本平凡但至少淑女的外貌,被她严重怀疑别有用心。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她和徐燃的反应一致,先喜后惊。喜的是打赢了。至于非妇不非妇的问题,她压根就没想过。输了的话,是打算赖的。但发现鲁努趴在地上没反应,而后知后觉想到太阳穴是死亡穴之一。听徐燃一声死了,她突然真怕对方被她不小心踢死了。因为,踢过去的时候,没考虑要控制力道,只想着赢,其它什么都顾不上。

要知道,虽然对方放言杀人,也不怕法律制裁,她可是奉公守法的良好公民,即使从正当防卫来说,也是过当了。按她所了解的法律法规,是会坐牢的。当然,她如果在南非打死了人,那就超出她熟悉的范围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绝对没好果子吃。

而且,她把人打死这种可能性,无限大摆放在眼前,自重生以来一直扩张的胆子急剧收缩到最小,无比恐惧起来。

她杀人了么?

就好像要应证她有多幸运一般,当大家惊恐得瞪着仿佛死了的鲁努,他的手突然动了动,头稍稍上抬,黑白棋色的眼里多出数条血丝,低吼着想爬起来,却徒然趴地。那一击没导致毙命,但他头昏眼花,剧痛难当,已经没有反击力。

徐燃一把将水青拉过来,似乎也替她松口气,“还好没死人。韩水青,你下手别那么重,就算他们不是好人,万一死了,你就是杀人犯。”

水青苦笑,自己哪里想杀人,不过是看对方身形吓人,所以就不敢留有余地。又看到脚下跑鞋那圆大笨拙的头,恍然大悟。拜这种圆头鞋所赐,她当不成杀人凶手。

鲁努手下看他缓过来,虽然脸色痛苦,至少命没丢,本来对水青的惧怕就转换成不过如此的想法,瞬时将她和徐燃包围起来。

徐燃立即不忿,“你们说话不算数”

那些人似乎不懂英文,一付想给鲁努报仇的样子,慢慢将两人逼至墙角。

水青并不惊讶,她可没天真认为鲁努会那么容易放他们走,尤其在被她两招击败之后,更得恼羞成怒。

“你还有机会跑。”徐燃也明白水青就算练过功夫,对付一个人绰绰有余,对付七个人,还要兼顾他,是无法全身而退的。

“没力气了。”水青知道自己的状况,脚软手软,她把力气全用完了,现在就想坐下来喘口气。

徐燃这才留意她脸色苍白,大太阳底下头发全湿透了,贴着头皮,脸颊和颈子,白色体恤上红一片,黑一片,领口也吸饱了汗水,狼狈翻折。双臂无力,双腿为弯,后背靠墙,几乎要往下滑。

他连忙伸手去扶她,没想到自己也体力枯竭,被她的体重一压,跟着也坐在了地上。

两人坐靠着,双膝拢起,双手闲垂,无奈之下只能听天由命。

“我虽然假想过身为一名外交官,为国家利益英勇牺牲的场面,但绝不是让人活活揍死的这种。”好歹也是枪林弹雨,立赴黄泉的快速死亡法,“而且,如果我一定要跟别人一起死的话,那个人也绝对不是你”年少的情事已经随风而逝,他对她的感情已经岔上另一条路,且浅且深,且随意且拘束。

水青要是有余力,真想给他一掌,“难道我想跟你一起死吗?世上最悲哀的时刻,我看到的最后一个人,最后一眼,居然是你徐燃,还有你那张魅惑讨厌的脸,我看我是死不瞑目了。”

彼此对看一眼,同时哈哈大笑,竟然畅快。最得意,就是这样的激情岁月,个性都酣强,甘于平凡,又敢于冒险。两人能有这份交情,也是了解了对方,还可以欣赏下去的缘故。

那笑声将本来要开始围殴他们的混混们阻挠了一下,其中两个用土语说了几句,回头去扶鲁努,大概是要请示执行的命令。

“喂,徐燃”水青老大不客气,“我既然不是你生命终结前希望在一起的人,那我问你,这种时候,第一个跳进你脑海里的,是谁?”

徐燃一愣,隔了数秒,才说,“没谁。我就想如果能让我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别打我的脸,还能保持现在的帅气,这样的死法比较没有遗憾。”

水青看都不看鲁努那方向一眼,对徐燃嗤笑一声,“你骗鬼莫名其妙说什么不想跟我死在一块儿,要不是心里突然念了一个人,怎么会说这话?你这人向来对我挺坦白的,说不定马上我跟你都要没命,反而扭扭捏捏了?”

“其实——也不是。”徐燃真有些扭捏,抓抓耳朵,挠挠头,“说了,怕你笑。”

“说吧,能笑着死,我也认了。”临了还能听笑话?

“惠惠。”徐燃感觉在劫难逃时,第一个想到的人。不是任何人,连他自己都被吓一跳,他居然很想很想见惠惠一面。那个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总默默跟在他身后,喜欢他照顾他,无论发生任何事,都没有离弃他的惠惠。

惠惠?水青额角神经一抽,不由伸手抚过,“徐燃,你真是欠的,我觉得你很活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她跟他初次见面,起因于他和惠惠的分手。如今,她跟他命在旦夕,他最想念的还是惠惠。这人不是欠的,不是活该,又是什么呢?

“我怎么知道她藏在见鬼不知道的地方,到快没命了才蹦到我脑袋里来,还穿着那件很多花边的公主裙秀可爱。”他也很无奈的,好不好?

“很多花边的公主裙?那是她几岁的事?”水青记得自己小时候也穿过这样的裙子,爸爸从深圳给她带过来,喜欢得不得了。

“七岁。”印象这么深刻,对徐燃又是一惊吓。

水青哦了声,终于忍不住看看鲁努那方面,见他手下把他扶持起来,附耳不知道听什么。

“韩水青,你呢?你想跟谁一起死?”徐燃显然知道何时转风向。

“有你这么损的吗?一个人死了就是,还想跟谁一起死?”偏水青机灵。

“你明白我的意思。都到这份上了,别计较用词。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那个人会是谁。”他可是很早就看清楚,并留给她暗示,“说起来,你没听完我的歌,实在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因为她听完了,也听到了。那一刻,她心如月下海洋,漫上最柔的潮汐。而这一刻,她希望在她身边的是他,那么死亡都会是甜味的。

多蠢啊,这些年。牢牢将兄妹之情套牢自己,其实早已经走出去很远了。那些依赖,不是习惯,是因为爱,所以信任。那些国际长途,不是空心树,是因为爱,所以潜意识不放手。爱他的,原来一直都是爱他的。不去想,不肯认,一味当作兄妹处理,只有这样,那样的情感才被自己认为理所当然,才是可以接受的。而因此,她和简苍梧的交往,那么淡而无味,那么凄惨收场。在让她抉择的时候,即使知道蓝水代表他,她还是不肯舍他而就苍梧。一切,都是因为埋藏在最深处的私心。

韩水青爱云天蓝。

再度面临死亡之时,她终究明白了自己,却是哭不得笑不得。

“我们两个都是欠的。”她对徐燃说。

徐燃呵然,心如明镜,“是啊,两个都很欠。”

此时,两人见鲁努点点头,眼内血丝更充盈,凶相必现,就知道侥幸心理已经行不通。

那两个黑汉站起来吆喝一声,包围圈顿时紧了,拳头如雨点落了下来,却重如千斤。

徐燃在关键时候,作了一个水青想不到的动作。他用力一扑,将她的头和上身护在他身下,用自己的背接着颗颗重拳。

七个人最不可能放过的就是水青,怎么可能任徐燃保护.其中两个上前要拽开他,他却是抱死了她不肯放手。

水青的腿上挨了不少狠踢,疼得已经变脸,更何况徐燃是正面挨他们的拳。

“不想死,就赶紧放开我,我没你想得那么弱。”她坐下是为了养力,并没有完全放弃一搏。

“别说话,省力气。把我打到没气,他们也得费番功夫。只要有空隙,你就赶紧跳——”竟喷出一口血,徐燃嘴里冒出血泡,“墙!”

刹那,水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