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尖叫着冲了出去。

水青头一歪,彻底昏睡。

第341章 故人逢 苦相逢

第三天,离绑匪约定再联络的时间还有四个小时。

消息不知怎么漏了出去,一批记者将水青她们住的酒店团团围住。尽管三缄其口,媒体的神通广大居然捕捉到了四十八小时的一亿赎金要求,很多家电视台直接开始现场报道。

安妮小鸟依人般傍在刚出院不久的杰特身边,抱怨道,“记者到底从哪儿得知的消息?这么大肆报道,会不会把匪徒惹火而撕票?”

“安妮,我们现在不能悲观。”应该算是因祸得福,杰特对家世远胜于他的安妮却并没有一点谄媚卑微。

“我说说而已。”安妮娇嗔,大概就是因杰特的那种魅力而动了心。她接触的男人,要么图她漂亮,要么图她家有钱,从未有一份真情。

所以,这世上的另一半,找对了,就会幸福万分。

“这种猜测也不是不可能。”水青透过窗帘,往下望,看着一辆辆采访车冷笑,“尤其是我们的温大侦探把人跟丢之后。”

正在打电话的温桓听到后,淡扫她一眼,目光寒寒。

没把水青冻到,反而心里火气烧进她琥珀的眸子里,秋红深色,瞪了回去。

云天远心想,这两人怎么回事?他认识的水青偏文静,只要不惹她,是个很能忍耐很谨慎的人。温桓这人他以前不认识,不过相处下来也是个沉稳性子,可能和职业有关,观察极细致,而且对当事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两人就算没有共同点,性格行事也不是两极分化,应该没有这么互相不顺眼的情况发生才对。

“人跟丢了,不完全是温桓的责任,是在对方太狡猾。”云天远说句公道话,又劝水青,“你不是还没吃午饭?快去吧,太晚的话,餐厅就休息了。”

水青哪能不知道云天远不想让两人继续不愉快,当下也不为难他,开门就走出去。

天畅跑出来,“我跟你一起去。刚刚没吃饱,再点个甜点好了。”

云家男儿,看上去个个高大结实,却喜欢零食甜品之类的,和国内多数男生不喜甜截然不同。就这两个,吃得凶,运动得也狠,所以身材一级棒。

不过这次天畅出来,有纯粹陪她之嫌,怕她一个人胡思乱想吧。

天畅的两个哥哥和水青匆匆见一面就赶回英国去了,因为绑匪提了赎金,他们需要回去帮长辈们的忙。

“你别急,今天交了赎金,蓝斯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天畅安慰她,也安慰自己。

“但愿如此。”心里却有巨大的不安,说不清道不明。

虽然对温桓嘲讽过,其实并不是真的完全看扁他。他洞察力强,细节周到,反应迅速,连她这个外行人,都看出他确实具备一个优秀侦探的能力。之所以讨厌他,是因为他不让她参与指责她冲动时那副高高在上的样貌,感觉他瞧不起她的那种态度而已。如果,他的手下跟丢了人,她清楚那是因为绑匪更高明。如果,她自己跟的话,估计早就被绑匪发现了。她不是专业的,而她以前一向懂得避自己的短处,这次却因为云天蓝而憋了一口气。

当电梯来的时候,水青已经检讨完自己。而当电梯门开的时候,她看到里面两人的脸,诧异之后就笑了。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在遇到惠惠以后,再遇到老面孔,实在不该惊讶才对。

“韩水青?”最先跳起来的,却不是水青最熟悉的那一个。

“罗玛丽。”褐发,中文底子说不定比她还好,她唯一提供过专访的英国美女记者,她对其印象深刻。

“我的天,怎么可能会在这儿见面?”罗玛丽立刻上来左右贴面,热情拥抱,“等等,等等,我想到了,一定是因为你的合作伙伴云天蓝失踪的事。”

水青点点头,然后就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个人。

一别经年,他的清冷更甚以往,身上有了真正的贵族气息。只是站在那儿,就如天上高月,月华如水。

和简苍梧,再度相遇在同一个世界,她望着他眼眸中暗隐的柔光,就知道他的心还是温和。

“苍梧,真高兴见到你。”她伸出手,清雅地笑着,等他回握。

她叫他苍梧?这么自然,真情流露,全然喜悦,她待他,一直只是好朋友。多残酷他在看到她的刹那,却想拥她入怀,把她绑在身边再也不会离开。

那只洁白光莹的小手,竖着,只想握手的动作。

简苍梧失神地看着,一动不动。

罗玛丽看看那二人,手捋过头发。她思维向来敏捷非常,有善于记忆,回想前因后果,很快恍然大悟,于是十分吃惊。

云天畅可不管互不互动,以为简苍梧和水青不和,咳嗽一声,暗示水青不必自取其辱,要她收回手来。

水青刚想这么做,简苍梧突然紧紧握住她的手指,低头吻了她的手背。他的唇压得很重,有些久,所以开始滚烫。

“喂,可以了。”云天畅个性自在,看不惯就直说。“她是我大嫂。”意思是,你就别打主意了。

简苍梧一怔,任水青抽回手,胸中几乎不能呼吸。

“小鬼,你是谁?”罗玛丽已经猜出两人的渊源,她对简苍梧相当欣赏,倒希望他能和水青再续前缘,没想到冒出个不懂事的,说什么大嫂。

“我是她小叔。”云天畅的中文突然流利起来了,“我今年十八岁,绝对不是小鬼。”

“天畅。”水青轻喝,让这小子收敛点。

“韩水青,你结婚了吗?”罗玛丽看简苍梧脸色泛白,知道自己果然猜对了,韩水青大概就是当年简苍梧求婚的对象。

“没有。”水青也发现简苍梧的痛苦,但她无能为力,狠狠心,又说,“虽然没有结婚,不过我有男朋友了。”

与其让简苍梧继续把心思放在她身上,她宁可断了他最后一丝侥幸。她在一开始就不该顺水推舟接受他,她不知道一段男女之情用友情是维系不了的,更不知道当另一方全心投入,而她始终追赶不上时,对对方有多残忍。她是个白痴傻瓜,因为自己的怯懦,伤害了简苍梧。如今,她不会再错。

“云…天…蓝吗?”字字难,心碎成沙,已经到了顾不得有别人在场的地步。

“是。”水青声音不扬,低声应了。

“终于——”简苍梧装不出大方,他在电梯门打开时,扔下所有人,大步走了出去,那道背影如此孤凉。

“韩水青,他至今爱你。”罗玛丽为之心痛。心痛?她为什么会为简苍梧心痛?不由呆了呆。

“他爱的,只是一个影子。而那个影子不是真正的我。他终有一天会明白。”真正的她,全展露给云天蓝了。

“你——”想说她太残忍,可罗玛丽也是聪慧人,知道感情无法勉强。而且,云天蓝如今生死未卜,韩水青还能这么坚定,可见情真。所以,同为女人,罗玛丽指责不出来。

“希望云天蓝没事。”不仅指责不了,还自动自发送上美好愿望。

“谢谢。”水青笑了笑,“麻烦你,好好劝他。或许因为你,我和他有一天还能以朋友相见相知。”

罗玛丽跟了出去。她本来还要采访水青的,本来还要问云天蓝被绑一事的,但当简苍梧那样绝望离开后,她突然发现最爱的事业竟比不上那个男人了。

“你自己不要,也不该随便帮人配对。”云天畅爱情不开窍,还真是个小鬼。

水青看得很清楚。简苍梧心事不爱与人分享,一定要个性坚强的女子才能扣开他紧闭的心。她相信,罗玛丽就是这样的女子。

“那个人,很强。”比她能争取,比她更愿意付出,应该能对付得了罗伊那大家子人,还有简苍梧的妹妹,表妹,所有居心叵测的情敌。

而她自己,未必能做得到。她归根究底,是个小女人,想要依赖,想要躲懒,还揣着米虫的伟大梦想。

到了今天,看到简苍梧身边的罗玛丽,才明白,什么锅子,就得配什么盖子。那都是天注定。

“要我看,你更强。”云天畅不以为然,“我家老大被你吃得死死的,一天到晚两头飞,我看得都累,他还觉得很高兴。要知道,他十五岁打遍黑巷无敌手,十六岁天才少年读大学,十八岁就创办自己公司,同年上市。这样的一个人,我看他,为你死都会咧嘴笑。所以,请你满足吧。”

水青失笑,差点作揖,“是,是,小弟说得太对了。我很满足,非常满足,不敢有一点不满足的想法。”

“所以呢,等老大救回来,赶紧结婚。他今年二十六,现在要不成家,等过几年,大伯和我爸退休,把公司交给他,他就忙得没时间跟你造人了。”这话有点鬼扯。

“这种事,以后再说。”人人乐观,是她过分悲观?

“我虽然才十八,可也想当叔叔了。不然,我总是家里最小,压力很大啊。”在哥哥们都毕业独立后,长辈只要他一出现,就关心他的功课和学业,烦得他不行。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水青看着云天畅故作老成的样子,笑出声来。

第342章 绑票案 撕票结

蓝水集团总裁蓝斯.云惨遭撕票!

这是泰晤士报头版头条新闻。

不仅如此,几乎所有杂志报纸都刊登了这条重大新闻,并附以证物和绑匪发表的公开声明。

这一天,蓝水股价大跌二十个百分点,云氏机械跌十个百分点,引起股民恐慌。

就在三天前,云家按照绑匪指示,将赎金通过网络汇入一个账号之后,再也没有听到匪徒的消息。

直到昨夜,有个孩子交给酒店外等候的记者们一包东西,里面有一件浸满血的衬衫和一盘录影带。录影带中出现了蒙面的匪徒,公开宣称已经将人质撕票,并有云天蓝躺在地上大出血的镜头。

经警方验定,血衣上的血型与失踪的云天蓝相吻合,而且也证实录像带没有剪接的迹象,因而可以确认人质死亡的消息是真。

是夜,开普敦大风大雨,所有的记者都撤走了。

虽然此案因为凶手下落不明尚不能结,但几乎人人都知道这世界上恐怕又多了一桩悬案。

云家人不能相信。先由云天远出面,得到唯一的证物染血衬衫,委托更为精密的检验机构进行再验,其结果却不变。云川和云安日亲自飞过来,带了一队高科技专业人士,再三分析那卷录像带,除了是原声录像外,一无所获。

事发后一个星期,云家人终于接受云天蓝已死的事实,通过外交途径,向当地政府表示必须抓获凶徒的严正声明。

这天,白发苍苍的云老爷子跟每个人说准备离开开普敦。这一决议,唯有一人不同意。

那就是韩水青。

从血衣现世到这一刻,她一滴眼泪也没掉过。即使安妮哭昏了过去,即使天远天畅悲湿了双眼,即使云爷爷老泪纵横,即使云安日肿红了眼圈,她一直死死睁大着眼睛,不哭不闹,照点吃饭睡觉。电视,她关了。报纸,她撕了。她甚至单独要了一间房,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好像与世隔绝了一样。

因为,她不相信。直到现在,云家人都不得不接受云天蓝已死的事实时,她还是不相信。

“青青,跟我回家吧。”老爷子白发如雪。云天蓝是他最疼爱的孙子,却走在了他前头,令他一夜间老态毕现。

回家?云天蓝不在的话,回家又有什么意义呢?她咬碎了唇角而不觉得疼,只是摇头,坚定地摇头。

“青青,或者去伦敦陪陪你干妈。”云安日老来丧子,最后悔顾着面子,没有和大儿好好相处,如今却永诀。回头看,发现公司事业原来远没有家人重要,心中大痛之后大悟。

“干爸,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找云天蓝。”云天蓝不会死。那一面,她从车外看到的那一面,他的眼神告诉她,无论如何都会回到她身边。

“青青,天蓝死了。”老爷子说出这话,撕心裂肺。

“我不相信。”水青一直摇着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她永远不信

“那录影是真的,天蓝的脸你也看到了。”苍白无生气,周身的血泊,是老爷子这样经历无数坎坷都无法接受的可怕景象。

“爷爷,请让我再留一段时间。”哪怕是尸体,她也不想放弃。“这块土地天蓝不熟悉,我一定要带他回家。”

大家听到这儿,突觉凄凉。安妮哇一声,又大哭起来。

水青却扯开嘴角,眼睛里晶晶发亮,就是不成泪。

“青青,你也要想想你爸妈。”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大力撮合了,现在也不知道是谁更惨。老爷子长长叹口气,又伤心又心疼。这两个孩子,都是他当宝贝的。

“请您转告我爸妈还有叶爸肖叔他们,不用担心,我会常打电话回去。”要交待的,岂止是爸妈,还有和爸妈一样亲的邻居们,还有伙伴们。

老爷子看到水青的决心。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不单是天蓝对水青感情深笃,水青也对天蓝情深至此了。

“好吧,但最多三个月。三个月里,如果你找不到天蓝的…”大概受水青那份坚定影响,老爷子说不出尸体二字,“你就一定要放弃,并且接受事实,回家来。人生路,还很长。”对水青这个年龄,风华正茂,还会遇到爱情和幸福的。

“好。”不让老人家担心,水青答应得很爽快。

“爸,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能留在这儿?”云安日本来反对,看老爷子无奈,见水青坚决,也只好改口,“天远,那你也留下。”总要有人照应。

“我也留下。”悲伤的心情里有了某种渺茫的希冀,天畅也不肯走了。

这下,杰特和安妮居然也说要留。

云老爷子当然不让他们一起乱来,最后商定还是天远留下,其余的都得乖乖回家。

而水青,心中另有主张。

云爷爷他们出发当日的凌晨…,水青在自己房间里留了封信,独自背着行李,出了酒店大堂。

带着云天远这个跟班,她还能去得了哪里?

突然一辆超级大房车停在她面前,司机探出窗外,却是温桓。

“去哪儿?”

水青十分吃惊,以至于问得问题有点傻,“你半夜不睡觉,开车兜风?”忘了她自己也是夜猫子。

“不是,我在等你。”温桓一笑。这人长得好看,笑起来很占便宜。

水青冷眼旁观他这一笑,再问,“等我干什么?我们两人的交情不太好吧?”

“那倒也不能这么说。我这人工作起来比较苛刻,因事说事而已。韩小姐心胸开阔,应该不会跟我计较。”人人都有好几面性格,这个温桓大概有百面。

“不计较。”人都这么说了,她就大方点。

“那就好,赶紧上车吧。我这次租了一部居屋车,后面就是生活休息区,从厨房卫浴间到卧室,一应俱全。因为是长途旅行,所以总要弄得舒服点。不然,开个几天就精疲力尽,那还有力气找人?对了,冰箱里,我已经买了些食物,你看看还有没有要补充的…”大话西游版的唐僧师父再现江湖。

“停”水青伸出一只手,让他换口气,“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要陪我一起找云天蓝吧?”

“为了我百分之百的破案率,我一定要找到凶手。这个意义上来说,我和你此行的方向一致,所以,我不介意你搭车。”引用她当初讽刺他的话来说,避开云天蓝被撕票的敏感话题,“如果你会做饭就更好了,我们两个大男人觉得菜铲是生来的仇敌,一点做不出像样的东西来。”

水青笑不出来,虽然对爷爷说得那么信誓旦旦,但她心里怕得要命。那件刺目的血衣,还有倒在血泊中云天蓝的身体,其实很真。她不知道自己凭什么不信,也不知道自己留在这里究竟要从哪里着手。

或许,这只是让自己不崩溃的一个支撑。她怕,一旦没有了那支撑,而确定云天蓝再也不会出现时,连家园这样的梦想都失去意义。

那么,重生呢?重生的意义又在哪里?

就好像多米诺骨牌,以为是各自独立的,第一张牌却能推倒辛苦建立起来的一切。

上车?不上车?温桓这人,她跟他八字不合。但他要去找出凶手,这才让她犹豫。血衣也好,录像带也好,那些都是物证,都可以是假的。可是如果找到绑匪,她就能当面问清楚,包括云天蓝的下落。

想到这儿,终于做出决定,往驾驶座后看了半天,“门在哪儿?”

突然身边滑开一扇门,流泄出金色的灯光。

“欢迎加入队伍。”温桓从驾驶座跳下来,“比利,接手。”

车子左晃右摆,一个至少一百多公斤的胖子从门里挤出来,棕卷发,脸上长满雀斑,戴一副黑框眼镜,穿工装牛仔裤,憨厚的模样。

水青这才想起温桓刚才说到两个大男人。

“这是我的最佳拍档比利,之前一直在外围指挥。”不敢说就是他把人跟丢的,免得旧话重提,让这个女子心情不好。

“温先生,出了这样的结果,你似乎更热情高涨,这算是职业病吗?”一坐进车里,水青对房车的豪华虽然印象深刻,不过她觉得温桓脸上的笑容更刺眼。

“现在出了什么结果?”温桓依然微笑,“说是撕票,我没看见尸体。唯一的两样证物倒是经得起考验,所以呢,一件血衣加一盘录像带,就能说明云天蓝死了?你都不信,我怎么会信?”职业的,不如业余的。说出去,他还开什么侦探所?

水青的不相信纯粹是私心和女人的第六感,也就是说,没什么凭据,完全站不住脚。所以,她是嘴上逞强,内里肝肠寸断。可当温桓也表示出怀疑的意思时,水青眼前仿佛才出现亮光。

“你既然不信,为什么不跟爷爷他们说?”让大家都当她受刺激过度。

“其实还是你提醒得我。对方将云天蓝他们囚禁了七天,却并没有联络任何家属强要赎金,直到被我们发现藏身处,才提出赎金要求。其次,网上转帐,对方给了四十八小时。我的人跟到北郊才丢得车,我分析可能对方要出开普敦。不奇怪吗?如果要撕票,也没必要开远途。那么高调送两样东西给记者,好像要让全世界的人都以为云天蓝死了。这又是为什么?”

一切看似因云天蓝的死亡而结束。

然而,真相揭开的那天,让所有人惊叹离奇。

第343章 穷途尽 末路尽

一个电话。

简苍梧打来的。

那时,比利正开车经过广袤无垠的草原,巨大火球般的落日已经沉入地平线一半,将它周围的草熊熊燃烧了起来,美得令人窒息。

温桓开了四小时的车,不知道假寐还是真睡,面朝里,在沙发上和衣躺着。

而水青原本盯着冰箱,还在想第一天的晚餐做些什么才好。

“水青。”号码变了,声音不变。

“苍梧。”水青立刻听出是简苍梧。

这是两人自三年前分手后的第一通电话。

“我听说你留在开普敦了。”云天蓝被撕票的新闻满天飞的时候,简苍梧只担心水青会支撑不住。但从罗玛丽那儿传来的消息,说水青没有随云家人回国,他立刻明白她的想法。爱得太深,无法接受噩耗,以至于不亲眼证实而不能相信吧。

那瞬间,简苍梧为自己对水青的爱情感到惭愧。他,不如她。他,很轻易就放弃了她,甚至没有努力过,却一昧觉得她的付出不够多。他,一直希望她能跟上他的脚步,从来没有试过停下自己的步伐。他,理所当然认为她该不顾一切跟他到伦敦,陪伴他和他的家人,不曾考虑过离乡背井的她将会面临的问题。终究,是他爱得太自私,没能走进她的心里。

当罗玛丽告诉他云天蓝到中国定居的事,他发现原来自己更不如云天蓝。那个男人,一直在围绕着水青。而他,希望得是被水青围绕。

天壤之别。

他还说什么要到彼此成家才能再当朋友的话,只不过更进一步证明自己太小气了而已。所以,他决定打这个电话。

“苍梧,谢谢你来看我。”水青说。后来在酒店跟罗玛丽还见了几面,互通有无。“不过,你该向罗玛丽道歉和道谢。居然假借约会的名义跑来,双方长辈还真信。”相亲啊能相爱就更好了。

“如果不是我,她也不可能出国采访。她家里都不想她当记者,尤其是出国跑新闻。”简苍梧不惊讶她知道。罗玛丽尽管再三小心,或许因她太欣赏水青的缘故,不经意总是要提到的。

水青一听,哦,似乎不擅长和女性打交道的他,谈起罗玛丽来语气轻松自然。

“水青。”又是一声名字。

“嗯?”还是回答慵懒。

“在那儿小心身体,照顾好自己。有任何事需要我帮忙,请一定打电话给我。”她对他无男女之情,没关系,他仍然珍视她,一辈子。当好朋友也好,当普通朋友也好,就这样,还能看得到她,还能听得到她,知道她一切都好,能吃能睡能跑能跳,他还有什么所求?

心开阔了,连狭隘的那份爱都如春风和煦顺畅,令自己真正获得喜悦。

“我知道了,你也是。”她待他,这次真残忍。但,不知怎么,竟莫名转化了两人的僵硬关系,变得舒服起来。

电话很短,没说几句话,没有几个字,却是尽在不言中了。

“比利吃很多的,所以你至少要做六人份。”温桓转身过来,手放在眼睛上挡光,似乎刚才真睡着了。

“他一个人能吃四个人的分量?”打断了水青的沉思,她侧头看正在开车的比利,背部的确辽阔。

“不,他吃三人份,我吃两人份。现在,我非常非常饿。”温桓适应光线后,一骨碌爬起来,拿出笔记本电脑上网。

他饿,跟她有什么关系?还吃两人份,也不怕撑死。水青一边腹诽,一边却开始往外拿做饭的材料。

她之所以听任温桓差遣,实在因为今天下午分析案情时,他所提出的推理勉强让她觉得这人还有点主意。

温桓认为,以跟丢地为圆心,二十四小时的路程为半径,进行绑匪行为模式分析,得出以热闹小镇为重点藏匿地点进行追踪的结论。所幸,南非很多地方还没有开发,道路不通,人烟稀少,他可以派出人四面八方搜寻绑匪踪迹,而算不上大海捞针。同时,他这辆卫星车朝北,以国境线为方向,被他自称是绑匪最有可能行进的路径。因为,云天蓝事件上升到外交关系的对阵,南非警方的全力追击将会成为绑匪行动的阻碍。只有跨过国境线,才能安全。

到这个时间,他已经获得五十支搜索小队一半以上的汇报,没有发现任何可疑车辆或人物。搜索范围已经缩小为扇形。

而这辆车将在两小时后到达一个小镇,也是他们第一站要寻找的目的地。

从这些方面来看,水青觉得跟着温桓,不是一件太糟糕的事。只要能忍受得了他突然兴起的唠叨,还有冒冒然的指手画脚,时不时对女性有些轻视的态度,基本上,时间过得比她想象中快。

吃过饭,换温桓开车,比利洗碗,水青上网。

因为英国股市动荡不安,花了她全部的集中力。蓝水股价没有止跌,连跌一星期,去掉一半价。云氏机械股价则止跌,开始上下震荡。再看财经新闻,蓝水人心惶惶,大客户开始接二连三取消未来合作计划,前景惨淡。这股价到底要跌到哪里,水青用她的分析程序所得出的结果,恐怕破产的可能性很大。

蓝水成立的时间不算长,云天蓝的地位太重要,是犹如顶天梁柱的存在。他一旦没了,蓝水的破产是指日可待的事。本来,水青作为第二大股东,可以继任主席并有权处理公司事务,但云天蓝不在,蓝水对她,一样没有意义。

她一个人在卧室里,忘了时间,和杰特,还有叶爸他们都打了电话。碧空没什么问题,一切照常。蓝水让杰特焦头烂额,对越来越糟糕的情形一筹莫展,她鞭长莫及,只交待尽量维持股价。最后,和邵正义通话,让他把她和云天蓝名下所有可动资产估个数字给她。

车子突然大震动起来,比利的身躯庞大却一点不慢,冲过走道,对她喊,“有人看到一部黑色房车停在加油站,三个男人下车吃饭,还拿走两个饭盒。从目击证人对身形描述,及有可能是绑匪。车子加完油后继续北上了。”

水青蹦起来,冲到驾驶座后面,拼命敲玻璃。

温桓回过头,眼睛里微暖笑意,说了声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