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心眸光暗了暗,声音也带了一点儿凝重:“姑娘,晴姑娘好像遇上了麻烦!”

甄钰忙喝停了马车,撩起车帘向外望去,果然可见在对面街道的拐角处,似乎有位穿着宝蓝色暗金纹的轻浮年轻公子拦住了方晴,两名着藏青棉服的豪奴双手交叉松松垮垮搂在胸前,在一旁交头接耳的瞧着热闹。

甄钰不由怒上心头,低喝道:“走,咱们过去!”方晴是甄克礼的未婚妻,她既然亲眼瞧见了她被人调戏,哪儿能够视而不见的?

甄钰命莲子在马车中等着,自己和秋心跳下车急急过去。

“晴姐姐!”甄钰笑着招呼方晴,站在她身边挽住了她的胳膊,秋心不动声色的侧立在那年轻公子和甄钰、方晴之间,微微垂眸。

那年轻公子面色顿时一沉,不悦的瞪向多管闲事的甄钰,在对上甄钰毫不掩饰怒目相向的目光之后,他先是一怔,继而面色缓了下来,还堆上了满脸的笑意。

他二十岁出头,瘦削的身体略显单薄,长眉细眼,面皮薄薄,嘴唇也薄薄,原本颇为好看的面容因了一双色眯眯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睛而令人只觉粗鄙不堪。

“呵呵,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啊?”说着笑嘻嘻满面轻浮的伸过手来。

“钰儿妹妹!”方晴厌恶的蹙眉,拉着甄钰往后退了两步。乍见到甄钰主仆,方晴心中满怀欢喜,慌乱无主的心情顿时也安定了许多,此时未免更着急起来,她一个惹上麻烦就够了,这下子又搭上了甄钰!

“呵呵,原来你叫钰儿啊,果真是一块美玉!好,好极了!”那公子一下子将方晴抛到了一旁,一双贼眼只在甄钰身上转悠,眼底闪过一抹不容察觉的兴奋。

秋心听了这话大怒,柳眉一挑脚下微动便欲出手教训那人,甄钰使了个眼色,秋心只得忍下心头之气,默默往旁边退了两步。

“你是谁?”甄钰抬头生硬的问着那人。他身上穿着不俗,腰间系着的玉玦配饰更不是寻常人家能轻易用的起的,便是要打人,也得弄清楚对方是谁不是?

那人顿时就乐了,呵呵笑道:“钰儿你问我么?我是简家二房的公子简瞻荣,皇后的亲侄子!呵呵,钰儿,你跟了我,保管你全家享上无限富贵!”

简瞻荣一边说着,一边上前不由得伸手去摸甄钰的脸。

甄钰忍无可忍,头一偏抬脚便朝简瞻荣膝盖踹了过去,简瞻荣猝不及防,“哎哟”一声顿时跌倒在地。

第273章

“公子!”两名笑嘻嘻不怀好意看戏的豪奴吃了一惊,忙上前一左一右扶起了简瞻荣,向甄钰怒喝:“大胆丫头,敢同皇后娘家过不去?莫非想造反不成!”

“住口!爷看上的人是你们能骂的?”甄钰还没说话,爬起来的简瞻荣出声呵斥了豪奴,揉了揉生疼的膝盖,向甄钰呵呵一笑,眼睛比先前更亮了三分,笑嘻嘻道:“好个泼辣的小丫头,爷好久不曾见过这样的货色了!”

甄钰和方晴主仆几个听简瞻荣自曝家门,心中俱是一惊,秋心不由得也有些踌躇起来,皇后娘家的亲侄子,哪儿敢轻易对他动手?

“还不快过来向我们爷赔罪!我说姑娘,我们爷可极少这么夸赞人的,姑娘你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叫我们爷看上了!”两名豪奴见甄钰和方晴俱是微微变色,心知已经将她们震住了,顿时得意的开口。

听他们将一番话说得如此自负兼无耻,甄钰和方晴俱是心中恼怒,方晴白了脸色,捏着甄钰的手紧了紧,侧脸低声轻轻道:“钰儿快走!”

甄钰心中一暖,用力回握了握方晴的手,向她目视安慰的眨了眨眼,扭头瞪着简瞻荣道:“我若是不过去,你们是打算强抢民女了?”

简瞻荣呵呵笑着,但笑不语。那其中之一豪奴却放肆笑道:“你还敢不从?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可怪不得我们了!”

甄钰挑了挑眉,顿时嗤笑道:“皇后娘家的亲侄子?你?”她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似的,说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德行过人,可见简氏一族家教必定非同一般。你说你是简家的人?简家会有你这样的不屑子弟?我看,你十之**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

秋心顿时也回过味来,不等简瞻荣辩解。立刻接口喝道:“不错,你这贼头鼠眼的东西一看就不是正经人,狗胆包天竟敢冒充皇后娘娘的娘家人。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今儿我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

秋心话音未落手上招数已出,一拳过去正中简瞻荣鼻梁,跟着一个倒钩脚,简瞻荣痛得惨叫一声,“扑通”一声栽倒在地,秋心抬脚便踹过去——

那两名豪奴没料到秋心这么彪悍,先是惊得呆了。回过神来惊呼“公子!”不顾一切大叫着抡起拳头向秋心扑过来。

秋心哪儿将他们放在眼里,下颔一扬,挑眉冷笑,一个横扫过去,身子后仰旋身至他们身后。拳脚并用,将这两人朝简瞻荣打了过去。两人惊慌失措的惊叫着,身子不受控制,先后摔到了简瞻荣身上,三个人顿时叠起了罗汉。

垫在底下的简瞻荣还未从先前的剧痛中缓过劲来,接连又挨了两下重撞,立刻杀猪似的惨叫起来,眼泪直飚,他似乎听到腰间“咯噔”一声。骨头好像断了!

原本紧张得心突突直跳的方晴和蕊儿此时见了简瞻荣这副熊样,也不由得“扑哧”笑出了声。

“你、你、你们——好大的胆子!”简瞻荣努力的抬起头来望向甄钰,又喜又恨咬牙骂道:“我可是皇后的亲侄子!”

“你还敢说!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真正笑话,就你这德性给皇后娘娘娘家看大门也不配!秋心!”甄钰努努嘴使了个眼色。

“是,姑娘!这等刁民,竟敢败坏皇后娘娘的名声。果然是不要命的!”眼见那两名刁奴七手八脚哼哼唧唧的快要从简瞻荣身上爬了下来,秋心掠身上前,一脚踏在最上头一人的后腰上,那人惨叫一声,生生的压了下去,简瞻荣和另一人亦惨叫起来。

此时,周围早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都是小老百姓,谁也不曾见过皇后娘家人究竟是长什么样,相比之下,倒觉得甄钰的话更有道理,在一旁纷纷议论不已。

“说,你可知罪!你到底是何人!从实招来!”秋心脚上用劲,几乎将那人的腰踩断,下边两人也受不住这沉重的力道,三人惨叫一声比一声厉害。

“不说是么!”秋心毫不留情,一边用力踩着一边义愤填膺的喝道:“当街调戏民女,还敢打着皇后的名头?皇后母仪天下,雍容贤淑,天下谁人不知!岂容你这鼠辈污蔑咱们大夏国的国母!”

百姓们被秋心这么一煽动不觉情绪也激荡起来,纷纷七嘴八舌的讨伐着简瞻荣,也不知谁带的头,向简瞻荣“呸、呸”的吐起了口水。

简瞻荣长这么大哪儿受过这等侮辱,顿时恶心得胸口一阵一阵的翻腾,偏偏被重重压着连吐都吐不出来,一时急得两眼翻白!

“我说,我说!”简瞻荣哪儿还敢倔强,恨不得在地上挖个坑将脸埋进去,大叫道:“我同皇后娘娘没有任何关系,我不是皇后娘娘的侄子,我,我——”

众人听他亲口承认,越发不屑,各种骂声雪片飞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甄钰见事情差不多了,便向秋心使了个眼色。秋心微微点头,将脚从那豪奴腰背上撤下,脚尖顺着一踢,将那两人先后从简瞻荣身上踢了下来。

简瞻荣只觉得身子一松,喉咙一痒顿时大咳起来,一眼扫到脸上、头发上、衣领上、面前周围的地上尽是唾沫浓痰,胃中一阵翻腾,手撑在地上身体一偏扭头“呃”的一下搜肠刮肚的大吐起来。

“既然你知道错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也不同你计较!”秋心哼了一声,朗声教训道:“我说,长点进吧,以后别这么丢人现眼!若是皇后娘家人知道了,皮不揭了你的!好了没事了,大家都散去吧!”秋心说着去扶甄钰和方晴。

众人见简瞻荣惨吐不已,一股难闻的恶臭在空气中散发出来,无不皱眉,纷纷掩鼻后退,纷纷议论着散去了。

自众人围观至终,甄钰和方晴只是沉默的站在一旁,面露怯色与不安,强忍着镇定胆战心惊的瞧着眼前的一切。甄钰就是要让人知道,对于这件事,她也是害怕的,她是受害者。

简瞻荣有错在先,又亲口承认了自己冒充皇后娘家人,秋心的来历又不寻常,这件事简府便是派人上门找麻烦,甄钰也尽有话说。

“我们走吧!”甄钰鄙视的瞟了一眼地上的简瞻荣,与方晴主仆、秋心一同离去。

甄钰请了方晴主仆一同上马车,命车夫将方晴送回方家再回府。

“钰儿,谢谢你!”回想起方才的事,方晴仍是心有余悸,笑道:“今日若不是遇上你们,我还真不知该怎么脱身!”对方竟是皇后娘家的亲侄子,她便是抬出自己的爹和哥哥来,恐怕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方晴不由有些懊恼,不过出府买点儿东西,就遇上了这种事!

甄钰笑笑,说道:“晴姐姐不必客气!”

秋心不觉笑道:“是啊,横竖就要是一家人了,方姑娘何必如此见外呢!”

方晴脸上一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垂下头去。

甄钰瞧了秋心一眼,秋心自悔失言,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甄钰忙拿别的话岔开了去。

围观人群尽散,简瞻荣主仆三个这才相互扶持着跌跌撞撞起身。三人这副尊荣有多狼狈那是不用说的了,简直不忍看。光是难看也还罢了,只觉浑身的骨头似要散了架似的,无一处不痛。

“公子,公子,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是啊公子!那贱人欺人太甚!根本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两名豪仆将摇摇晃晃的将简瞻荣扶在一旁喘息,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的替他拍打拉扯皱巴巴染着泥沙的衣裳、替他整理头发一边说道。

“还用你们说——还敢提皇后娘娘!”简瞻荣浑身无处不痛,一动气厉声大喝引动筋骨顿时更痛,不由得龇牙咧嘴。

“没出息的东西!都是你们惹出来的好事!”简瞻荣无可发泄,只得恨恨拿身边这两人出气。

两人悄悄相视一眼不敢做声。

想起甄钰那俏丽的小脸和泼辣的神气,简瞻荣不由得又心痒难舍,龇牙咧嘴吸了吸气,吩咐道:“回头别忘了,给爷好好的查一查那小丫头到底是哪家的!”

两人眼睛均是一亮,知道公子的毛病又犯了,听了此言正中下怀,当即连连点头陪笑道:“公子放心,放心!小的们一定不负公子所托,一定尽快将那丫——那姑娘的下落查出来!”

到时候,倒要看看她还敢如何?哼!一个小丫头而已,胆敢与皇后外戚作对,管教她全家统统倒霉!

简瞻荣主仆三个整理一番,狼狈不堪的离去,谁也不知,正对面的酒楼二楼上,两位年轻的公子命人将半掩的窗户重新关上,回到桌子旁的座位上重新坐下。

“这简瞻荣真是个蠢材,连个小丫头片子都对付不了!”说话的男子声音悻悻然,薄薄的唇抿了抿,一脸的不屑加不甘,赫然便是计世澜。

“呵呵!”另一人淡淡笑了笑,有些古怪探究的瞧了计世澜一眼,低头把玩手中小巧的酒杯,这人却是丁睿。

第274章

计世澜对上丁睿探究的目光面子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便笑着说道:“丁兄才来东宫不久,虽得太子赏识,好多事情却也还不知道。”计世澜开了口却颇为踌躇,不知该不该同丁睿说。

“哦?世澜兄这话倒叫小弟有些糊涂了,还请世澜兄赐教!省得将来小弟做错了事还不自知!”丁睿有些茫然的抬头望着计世澜。

计世澜身子略微前倾,不自觉压低了声音说道:“那甄姑娘的爹丁兄应该有所耳闻吧?”

丁睿想了想,说道:“甄大人甚得皇上看中,简阁老、齐右相对他都颇多赞誉,他又是翰林出身,小弟自然也是知道的。”

计世澜面上略微带了点不屑,微不可觉低哼一声,说道:“照我看来,也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糟老头子罢了!太子和皇后娘娘屡次向甄家示好,那老头反倒越发拿起大来了!老奸巨猾!哼,难不成他还以为没有他太子殿下便做不成太子么!等将来殿下继位,我倒要瞧瞧他会如何收场!”

丁睿面色顿时紧张了些,忙关切的低声道:“世澜兄,这里是酒楼,小心隔墙有耳!”

计世澜看到丁睿分明一副为自己着想的神情,心中甚是痛快,感激一笑,低声道:“放心吧!隔墙有耳也要耳朵够长才行!也就是丁兄你,我才会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若是旁人,我才懒得同他说上这些呢!”

丁睿又笑了,笑意直达眼底,真诚而坦然,他的笑容里总含有一种令人情不自禁便情愿相信的东西,是令人放心的笑容。

“我自然知道!”丁睿说着起身,倾身向前,亲自为计世澜斟了酒,笑道:“所以,我一直很敬仰世澜兄!世澜兄但凡有何吩咐。只要不违背太子殿下意愿的,在下无所不从!”

计世澜听他这么说反而更喜,呵呵笑道:“丁兄太见外了!将来咱们一文一武同朝为臣,一起辅助太子殿下。还要多多相互协作呢!”

说毕二人相视一笑,碰杯仰脖饮尽。

借着酒杯遮掩,丁睿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淡淡笑意,一文一武?辅助?就你计世澜那水平,也敢把自己拔高到这样的高度,别说你上不去,就是上去了。你不怕摔死吗!

“所以世澜兄刚才是想让那甄家姑娘吃点苦头,好借此提点提点甄大人?”丁睿笑了笑,却是转换了话题。

计世澜点头笑道:“不错!甄大人思索考虑了这么些年,也该下决心站队了!哼,他若以为保持中立便可保住一切远离纷争,他也太自以为是了!”

丁睿笑了笑,由衷赞叹道:“世澜兄一片心思为太子着想,实在令丁某佩服!”说着他目光闪了闪。忍不住又“呵呵”笑了起来,说道:“今日之事谁也不料竟是如此收场,也不知简家的人会怎么样!”

计世澜有些不屑。说道:“简家人自然不会咽下这口气,就看那甄大人识相不识相了,只要他乖乖的求到太子面前,自然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否则——”计世澜嘿嘿但笑不语。

丁睿瞳孔骤然一缩,目光紧了紧,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加大了力度。随即点头笑道:“世澜兄所言甚是!”

丁睿说着又笑道:“此事咱们等着看戏便是,呵呵,我的差事还没办好呢,世澜兄。是不是该继续了?”丁睿说着目光闪烁,笑意吟吟的瞧向计世澜。

“咳,”计世澜抬手挡在唇畔掩饰掩饰,略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

计世澜的婚事定在十二月初二这日,太子为了表示对自己这位表弟兼伴读兼心腹得用之人的看重,特意命丁睿协同办理这桩婚事。为计世澜好好的挑选一份重礼,所有的费用全部由东宫来出。

丁睿不由分说,当着太子的面半认真半玩笑的说要带着计世澜一同选购礼物,这样选出来的才好更合计世澜的心意,太子一笑默认,计世澜也不便推辞,只好随着丁睿满上京城中挑选各种物件。

既然有了太子金口在前,且太子非是做面子功夫,实实是再三叮嘱在银钱上不必顾忌的,丁睿何不乐得做个顺水人情?这大笔的银子花下来,计世澜对他也越发的亲切和气了!

今日二人出来,便是要去大前门一带看一套书房里用的文房器物,不料恰好碰上简瞻荣和甄钰冲突,计世澜便改变了主意拉着丁睿上酒楼看戏。

“今日怕是也来不及了,不如,明日再去如何?”丁睿望了望外头的天色,又笑道。

“如此也好!呵呵!”计世澜笑了笑。

二人就此分手,各自回家。

走出酒楼,与计世澜道了别,看着他上了马车摇摇而去,丁睿仰头望了望天,长长的舒了口气,然后匆匆往剪子胡同方向走去。

不多久,一封信便经由白延曲之手送到了甄钰的面前。

甄钰见信目光微沉,略一思索,便命秋心传话出去,约了丁睿次日在玉霞记见面。

计世澜那边,计世澜回府之后,听闻计夫人找他和邵琬清,收拾一番,两人便一同去了计夫人所在的正院。

“娘!”计世澜笑吟吟上前,拱手躬身行礼,笑道:“这么晚了,娘找儿子何事?”

“婢妾见过夫人!”邵琬清垂眸上前,屈膝行礼。

计夫人已经许久没有找过她了,邵琬清心中不由得暗暗警惕。再瞥见一旁冷冷瞅着自己似笑非笑的计子茜,心中更是警铃大作。

“呵呵,怎么?娘无事还不能找你说说话?”计夫人瞧着眼前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容貌俊朗出众的儿子,心中满是得意,微笑着抬了抬手,示意计世澜坐下。对邵琬清却只淡淡的瞟了一眼。

计世澜一旁坐下,干笑道:“当然能,当然能!这几日忙,不然早该过来陪娘说说话的!”

计子茜听了便在一旁好笑道:“哥哥嘴里说的好听,只管来哄娘,如今便忙成这样,等过些日子嫂子进了门,哥哥没准更忙得都不记得娘了呢!”计子茜说着得意的飞了邵琬清一眼。

邵琬清岂能让她如意,垂手敛神站在计世澜身后一侧,目观鼻,鼻观心,权当没有听到计子茜的话。计子茜果然觉得没趣,俏脸一沉低哼了一声。

“这是什么话!”计世澜和计夫人都笑了起来,他有些讪讪,瞪着计子茜佯怒道:“子茜一个姑娘家家的,说话越发口没遮拦起来了!”

计夫人亲昵的拍了拍计子茜的手,笑道:“子茜说的倒没错!娘也盼着新媳妇进门呢!将来你们夫妻和顺恩爱,便是不来陪娘说话,又有什么打紧!”

计世澜勉强笑了笑,未婚妻家里因为他和邵琬清的事早已不痛快,大舅子更是私下里怒气冲冲的找过他给下马威,而老丈人乃是御史台左御史,为人有些太“那个”,若不是为了替太子争取啃下这块硬骨头,打死他他都不娶这房媳妇,如今因为这种种原因,他对那吴氏也没什么好感。

“娘今儿找我,不知何事?”计世澜终于将话题扯了回来。

计夫人面色正了正,目光不着痕迹的从邵琬清身上瞟过,说道:“新媳妇就要过门了,你心里要有个谱。”

计世澜听到这话,顿时心底下有些膈应,微微沉吟,勉强笑道:“娘放心,儿子知道。御史台左御史配咱们忠勇侯府,谁也不辱没了谁,想必吴家也是知道轻重的。”

自从邵琬清帮了他的大忙,让他得以顺利册立为世子之后,计世澜对邵琬清的态度大加改变,两人理所当然、自然而然的有了肌肤之亲、鱼水之欢。

邵琬清哪儿肯放过这个修补关系的大好机会?趁机可着劲的巴结计世澜。

邵琬清是谁呀?她的出身和生长生活坏境让她练就积累了全挂子对付男人的法子——若非如此,她长得这么漂亮,又有一个三天两头欠一屁股赌债的爹,早就被人拉去抵债了!可奇迹的是,每一次她都有本事逢凶化吉,周旋回转,长了这么大,在男人手里愣是半点亏也不曾吃过!

在他眼里计世澜这种出身高门、天生优越感十足、有点小本事小聪明而又沾沾自喜自以为是自认为是顶天立地大丈夫的男人简直太容易哄了。因此这近一个月的功夫,计子清将计世澜那是哄得服服帖帖。

计世澜本来对她还有些心理阴影,可在她的手段之下,渐渐的那点阴影也消失殆尽了;计子清在那方面胆子又大,颇具触类旁通、举一反三的天赋,什么花样都敢玩,也能玩,床上床下均把计世澜伺候的舒舒服服,计世澜如今几乎离不开她,若非有前科在,差点就要把她认作红颜知己。

当然,有了前科在,她在他心里也就一件玩物而已。

这些事计夫人也颇有耳闻,不由得气愤不已,背地里银牙几乎咬碎,不知骂了多少句“贱人!”,可是这是儿子的房里事,她也不好把手伸得太长,对于计子清这种人来说,什么敲打都是没有用的。计夫人如今只盼着儿媳妇赶紧进门,通过儿媳妇的手来控制邵琬清,才是名正言顺。

第275章

今天晚上,计夫人是特意要跟他们说这件事的。

计夫人见儿子提起自己未来的媳妇是这样一种态度心里甚不受用,登时斥责道:“你这是什么话!我朝历来重言官,御史台左御史声名在外,在皇上面前都是说得上话的!吴家的姑娘自幼受庭训,聆听教导,定是个知书达理的,不是那种乡下摸爬滚打的粗鄙之辈可比,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不懂得珍惜!将来一定要好好的对人家,知道了吗!不日你们就要大婚了,娘就是不放心,这才想着好好嘱咐嘱咐你!”

计世澜顿时明白母亲所指何在,他天生以大丈夫、伟男子自居,心里自然而然的更加同情弱者,计夫人不说这番话还好,说了这番话,他心里对吴氏反而更加反感,对天天伺候得自己妥妥帖帖的邵琬清愈加起了一星半点同情保护之心。

“娘放心,我知道的。”计世澜勉强应付,目光有点闪烁。

计夫人不由来气,淡淡道:“光知道没有用,你可得拿出点诚意来!说实在,咱们家已经亏了吴家姑娘了,若不是娘拉下脸面回旋周转,这门亲事哪里能够这么顺当?吴御史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当初闹得大了,丢脸的可是我们忠勇侯府!”

这话计世澜听着十分腻味,不就是婚前纳了个妾吗,至不至于这么矫情、闹得这样大动静?哼,话又说回来,若是事情真的闹大了。大不了最后退婚,大丈夫何患无妻?可是若退了亲,那吴家姑娘声名受损,吃亏的可是她们家!吴家又不傻。才不会闹到这样地步呢!既然如此,那就是纸老虎,有什么可怕的?计世澜就搞不懂了。自己这个娘素来精明能干,脑子灵敏清晰,目光犀利独到,不想这一次却是阴沟里翻了船了!

想归想,计世澜并不想跟计夫人争执,便一味笑着敷衍,笑道:“娘尽管放心就是了。儿子为婚事这些天也都在忙着准备呢,这还不是诚意怎么才算有诚意!”

计夫人脸色稍缓,笑道:“这也是诚意,不过,在别的方面你也得注意注意。别叫新媳妇一进门就心里膈应、不自在。”说毕。计夫人有意无意瞟了邵琬清两眼。

“哥,我看还是让邵姨娘暂时挪出燕誉堂吧,我看西北角的樱园就不错,不如让她先过去住一段时间,等以后再搬回来伺候哥哥和新嫂子!”计子茜说道。

邵琬清身子微僵,垂着身前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樱园,是一座又破又小还十分偏僻的院子,邵琬清从前还是计子清的时候曾经无意中走到过一次。那院子前边不远处有一处角门,外头便是下人妈妈媳妇子们的住处。被发配到了那里。想要再回燕誉堂,可就难了!

计世澜可不是个长情、痴心的人,邵琬清敢保证,她一走,计夫人肯定会塞漂亮丫头到燕誉堂伺候,一来二去的。又是新媳妇、又是通房丫头,哪儿还有自己的地儿?

“不用那么麻烦了!”不等计夫人出言附和,计世澜忙抢着先回了话,笑道:“横竖世子妃进门了,也该有人在旁伺候,一个小雅有点儿少了,让邵姨娘也跟着伺候不是好?邵姨娘住在偏院,不会碍到世子妃的!”

计夫人凌厉的目光瞬间扫过邵琬清,淡淡笑道:“你考虑的倒也周全,既如此那便算了吧!只要不走了大褶儿,合了我们这样人家的规矩,也没什么不行!”

邵琬清暗暗松了口气,计世澜便笑道:“还是娘通情达理!”

计夫人笑道:“你也不用拿好话哄着我!你都这么说了,娘想要不通情达理都不能够了!”计夫人心中暗忿,邵琬清这个贱人,可是留不得了,等新媳妇进了门,看她怎么好好的收拾她!

计世澜呵呵笑了笑,又顺着计夫人的心意说了些好听的话,计夫人心情这才好转了些。计世澜趁机告辞,领了邵琬清出去了。

“娘!”计子茜气鼓鼓道:“那邵家的人一个两个怎么都是狐狸精!也不知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连哥哥如今都向着她!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计夫人眸光骤然一凛,身子微微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下意识扭头瞪了计子茜一眼,淡淡收回目光,说道:“再怎么样也就是个妾,等媳妇进了门,有她苦头吃的!”

“怎么?生气了?”燕誉堂暖阁中,计世澜慵懒的坐在铺着驼绒褥子的罗汉榻上,笑嘻嘻的一手揽着邵琬清的纤腰,一手轻轻抚摸她光洁滑腻的下巴,入手触感极好,他心神微荡,忍不住凑过去在她下巴上轻轻咬了一口。一股淡淡的馨香从她胸口衣领缝隙处窜入鼻端,若有似无的香味令人欲舍不能,计世澜就觉得自己心里像被点上了一把火。

“妾身哪儿敢生气呀!”邵琬清一扭头别开了脸,任谁都听得出她话中的酸意,“只要世子爷和世子妃高兴,让妾身有个容身之地,有个依靠,妾身便就知足了!”

“你放心,有我在,没人会害得了你!等世子妃进了门,你只管按规矩相待便是了!”计世澜揽在她腰间的手无意识的抚摸揉捏着,说这话与其是说给邵琬清出气还不如说是反感吴家有意作对。

“那还用说!”邵琬清白了计世澜一眼,风情万种幽叹道:“但愿,世子妃不是个醋坛子就好了!”

“呵呵,是又如何?”计世澜笑问。

邵琬清娇躯一扭,酸溜溜娇嗲道:“若是个醋坛子,妾身想要伺候世子爷岂不是要偷偷儿的?”

计世澜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偷偷的?他顿时想起“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这句话来,不由得感到一阵异样的刺激,不管不顾的将邵琬清往罗汉榻上一推,翻身压了上去,嘴唇贴着她耳畔呼气低笑道:“说的也是,不如趁着现在用不着偷,好好伺候爷尽兴吧!”

计世澜口里说着,手中用力一把扯掉她的腰带,撕开她的衣衫,邵琬清扭动着身躯咯咯娇笑躲闪,鬓乱钗横,双颊如花,媚眼如丝,愈发引得计世澜气喘如牛身子大动,不一会,暖阁中便传来男女欢爱时的**之声。

次日下午,甄钰带着秋心乘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出府,来到一家幽静的茶馆,主仆二人上了二楼,进了一间内外套间的雅舍。

秋心屏息一试,目光一扫,确定内间只有丁睿一个人,便识趣的默默关门退出,守在外间。

“你来了!”丁睿笑着起身引她坐下,目光瞬间变得柔和,唇畔的笑容也温柔了几分。

甄钰严厉警告了许多次不许他再叫“宝儿”,丁睿不习惯也不愿意叫她“甄姑娘”,一般情况下,总是你你的称呼。

“谢谢你昨儿的提醒!”甄钰坐下,笑道。

丁睿眉间微蹙,面上也有几分凝重,说道:“简家的人恐怕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你也是的,怎么让秋心将人揍得那样呢!”丁睿顿时有两分责备和担忧。

甄钰清粼粼的眸子凝着他,闪了闪,垂下了头。

“昨日我和计世澜刚好路过看见,”丁睿开口,忙又解释道:“我知道秋心姑娘的本事,知道她足以打发简瞻荣几个,所以,就没有现身帮忙。你,不会怪我吧?”

甄钰笑着摇摇头,说道:“你昨日和计世澜在一起,自然不方便出现帮我,我怎么会怪你?”

丁睿闻言大大松了口气,笑道:“你这么说我便放心了!”说着又蹙眉道:“可是那简瞻荣吃了亏,如果真上甄府闹事,却也不妙!此事你最好同甄大人、甄夫人说一声,早早想好对策。计世澜的意思,要借此事迫得甄大人向太子求助投入太子门下,你要提醒他小心!”

甄钰笑了笑,说道:“我会提醒爹娘注意的。昨儿我便同娘说了这件事,娘气得不得了,哥哥也气坏了!那简瞻荣不上门找麻烦则已,他若是敢上门,哼,我爹娘没准还要找他算账呢!”

“你……”丁睿顿时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此事可大可小,但绝对不容掉以轻心,听她说得这么漫不经心、胸有成竹,丁睿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像个傻子。

甄钰嫣然一笑,便将昨日之事的经过向丁睿说了一遍。丁睿他们只是远远的看到,并不曾听到什么,听了甄钰这么一说,丁睿不由捧腹,笑道:“若果真如此,倒不必担心了!”既然那简瞻荣当众承认自己不是皇后的娘家人,甄钰和秋心等又不认识他,教训的只是一个调戏民女的纨绔子弟,便是皇后出面,也不好说什么。那简家人如果是个识趣的,简瞻荣多半已经被教训一顿禁足了。

“不过,他们心底必定怀恨,你——仍是要小心些!”丁睿的眸光幽深而凝重,含着他自己亦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暗自嘲笑自己,其实他根本没有必要替她担心,她那么聪明,只要她愿意谋算,没有什么会漏过的。她从不曾对他谋算过,因为她信他,可是因为他,她如今却已经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

第276章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甄钰抬手理了理鬓角的碎发,说道:“人家欺负上门来,我没有因为顾忌将来遭受的报复一味容忍的道理。”

丁睿默然,又道:“对了,你同福清公主——最好也要保持一点儿距离,省得遭人嫉恨。”

甄钰淡淡一笑,说道:“太子妃早就看我不顺眼,我便是从今以后不理会福清公主,太子妃也仍是看我不顺眼的。”

丁睿如今在东宫当差,会这么劝她她理所当然觉得他是知晓了太子妃恨她所以才这么说。

谁知丁睿略微有些怔忪,脱口说道:“不是太子妃,是太子。”

“太子?”甄钰惊讶的睁大了眼,不明所以的望向丁睿。

丁睿暗叹,她果然是不知道!

心情突然大为好转,只要能够帮到她,他都会没来由的觉得整个人为之一振。

“不错,是太子。”丁睿苦笑了笑,说道:“也难怪你不知道。很多人都不知道,太子十分怨恨福清公主,说恨到骨子里也不为过,我也是刚刚知晓。你和福清公主这么要好,太子对你也素来厌恶,如今你又得罪了太子外祖家,太子恐怕,心里会更不舒服,谁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发作起来。”

甄钰脑子里顿时有些乱。太子对她有敌意,她早已隐隐感觉到了,也一直觉得有些纳闷。她同太子素来没有交集,他对她如此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如今听丁睿说来,却是因为福清公主的关系。

甄钰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也暗暗吃惊。太子对福清公主竟是这般怨恨吗?她看不出来。也不敢相信!因为,这事听起来就觉得荒唐!

“我说的是真的,”丁睿见甄钰望过来的目光中满含怀疑,迎着她的目光一字字缓缓说道:“我说的是真的。可其中缘由。我也甚是疑惑。总之,我告诉你,你心里有数就好。”

甄钰望着他。目光复杂的点了点头。

丁睿见她的神色,显然是并不曾十成十的相信自己所言,眸底闪过一丝黯然,心间微微的泛起苦涩。

丁睿尽力摒除内心的失落,又说道:“前些日子,忠勇侯派了些人出京,据跟踪的人回报。那些人去了宜州,至今未归,也不知是去做什么。”

甄钰不禁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这件事丁睿竟也会帮她去做,她不禁有些担忧。说道:“其实,其实你大可不必冒这样的险,万一出了什么事,岂不是——”

丁睿就算再得太子的宠信,也毕竟根基尚浅,远远不是忠勇侯府的对手,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人在计世澜身边,甄钰不希望他羽翼未丰就被人揪出来牺牲掉。

丁睿见她关心自己的安危顿时心中一喜眼睛一亮,嘴角也不知不觉浮出了几缕微笑。忙笑道:“你放心!我只是同太子说,如今计侯爷已形同废人,西南军的控制权皇上迟迟不发话,为避免旁的人在这上边打什么主意,最好还是密切注意忠勇侯府的一举一动。是太子的人发现计侯爷的心腹乔装离京跟上去的,同我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