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让福清公主看得有些心虚,忙陪笑道:“奴婢,奴婢是前些日子去荣昌公主那儿帮忙,听见那边的宫女们说的,好像,是从太子宫里传来的……”

计世澜和东宫关系匪浅,邵琬清肚子里没的又是计世澜第一个孩子,也就难怪消息会传得大。

“瞧你吓的,公主不过随口问问罢了!”甄钰见了不禁好笑,便不再提这事,转而提起了别的,琥珀这才松了口气。

两人在寺中消磨了大半日,直到下午,方下了山门,上车而去。

大半日下来两人都有些倦怠,上了车便昏昏沉沉的眯着眼打盹。不料,突然被狂奔的马车惊醒,车里主仆几个惊叫着跌倒推搡成一片。

“怎么回事!”马车没有半点儿减速的样子,反而越奔越快,甄钰死死扶着福清公主面面相觑,秋心一手沉下身体,撩起车门帘子探出头向外问道。

车夫是宫中的太监,替福清公主赶了无数次车,也是头一回碰上这种意外,正急得不得了,听见秋心相问,便扭头欲言,手上一下子松了劲,拉车的马更不受控制,撂头扬蹄嘶鸣一声,一下子往左边岔道狂奔过去。

车夫惊叫一声,顾不上回答秋心,忙转过头来试图控制这马,哪儿还来得及!

赶车的马乃是百里挑一的良驹,平日里看着温顺不觉得,此时发起狂来没命乱跑乱冲,根本不是这车夫能够控制的。那些尾随的侍卫们也发现了异常,此时亦惊呼着打马往这边追赶,可是一时半刻,哪里追的上了!

“这、这!”福清公主摔在车厢中,紧紧的拽着车窗,震得晕头转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道路颠簸,车子里主仆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磕碰跌倒乱成一团。

“秋心,快出去、帮忙!”甄钰一边扶着福清公主,一边向秋心大声叫道。

秋心好歹学过功夫,力气也比旁人大些,这个时候除了她,没有人能够制服那外头的马车。

“是,姑娘!”秋心点点头,提了口气,弯着身子稳住往车门靠近欲出去,道路越来越颠簸,且起起伏伏也越来越大,谁也不知道这马车会不会散架,万一迎面再来了人,那就更加糟糕——

“把缰绳给我!”风呼呼的从脸颊呼啸而过,耳畔听着车轮骨碌骨碌的凌乱刺耳响声,望着这已经发狂没头没脑往前乱冲的马,秋心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若只她一人,这种情况算不了什么,比这更危险的她也经历过。可是,车厢里有甄钰,还有福清公主!如果福清公主出了事,连带整个甄府都要被连累,更不用说同行的她了。

车夫早已被颠得七晕八素,风呼呼的刮进眼睛,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看什么都是晃的,脑子里更是混乱成一片。他听到秋心的声音,下意识的便将手中的缰绳循声递去。

不料车轮恰好撞上一块大石头,将车厢整个狠狠的颠了起来,车夫身子一斜,“啊”的惊叫一声向外摔去,手忙脚乱之间,他竟紧紧抓住了秋心的手臂。

秋心低呼一声,一个趋趔差点儿被他拉下马去。

第320章

“救、救我、救命、救命啊!”车夫脸色惨白,睁大着惊恐的眼睛死死的瞪着秋心,半个身子悬空,一手勉强抓住车沿完全不受力,另一手则死死的抓着秋心。

缰绳在这一拉一扯的意外之间,早已掉到了地上!

秋心暗暗叫苦,被那车夫抓着的地方铁箍似的急切间根本不可能推开,且秋心也不忍推开,这一推开,他非丧命不可。

眼看前方的道路通向一道山梁,上山时倒还罢了,若是过了山梁转而下山时,还控制不住这狂飙的马,那股从上往下的冲力简直不能想象,到时候,非车毁人亡不可!

“秋心!秋心!”甄钰听到风中传来车夫的惨叫,没有半点儿感觉到马车有变慢的迹象忍不住大声呼喊。

“你别慌,尽量稳住身体,我把你拉上来!”秋心咬咬牙,双目灼灼盯着那吓傻了的车夫道。

那车夫犹在发愣,秋心真恨不得一脚给他踹下去,不由怒喝:“听到没有!”

“听到,听到了!”车夫额上、脸上全是汗水灰尘,忙不迭的连连点头。

秋心胳膊往上用力一提,那车夫另一只手借力一撑,终于上来了点儿,他心里一喜,不说一鼓作气继续往上,反而大大的一口气松了下去。这一松身子又往下坠,他猛的醒悟,“啊”的又惊叫起来。

秋心大怒,骂了声“蠢货”。见道旁杂草丛生,一咬牙,正欲一脚将他踹开,不料一股助力斜斜击来,秋心下意识的猛一用力往上提,一下子将那车夫给提了上来。

她眼睛一花,这才发现马车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青衣人。此时缰绳正在那人手中。那人向她打了个手势,秋心点点头,顾不得看后边,将那车夫顺手塞到车厢里,向那跟着马车奔跑的人伸出了手。

那人将手搭在秋心胳膊上,稍一借力,一个腾跃稳稳的坐在了车夫的位置上,手握缰绳左拉又控,口内不断呼喝,不多会。马车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好功夫!”秋心看得眼睛亮亮的,心中暗赞。

“主子。主子!”后边乔装的侍卫们终于赶了上来,车厢里的福清公主和甄钰终于松了口气。

“这马被人动了手脚,怕是停不下来,只能毙了它!”拉住缰绳的那青衣人大声叫道。

众侍卫们都是骑马高手。一见这情况心知青衣人所言不假,不由都变了色。

福清公主在马车内喝道:“还不赶紧动手,你们还等什么!”

“是,主子!”众侍卫齐声答应,简单的分配一番上前配合动手。好在人多,又有青衣男子和秋心在车上控制着,毙了马之后并未费什么事就将马车控制住了。也不曾惊到福清公主。

“主子,您没事吧?”众侍卫们刚刚提起的心又紧紧的揪了起来,说到底仍是他们疏忽了,否则福清公主也不会平白遭受这场惊吓。

“哼!”福清公主冷冷道:“指望你们,本,本姑娘早就没命了!”

众侍卫们的头不约而同的又低了两分,躬身如木雕泥塑站在那儿,大气也不敢出。

福清公主和甄钰在丫鬟的帮助下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发髻,便相携下车,甄钰便笑道:“你们把马车检查一下,换了马重新套上,检查一下,那马为何会发狂。”

众侍卫们精神一振,知道甄钰既然这么说,也就等于福清公主放过了他们,忙躬身齐齐答应,由那领头侍卫安排着。

甄钰见不远处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树底下还算干净,便与福清公主一块儿过去。随行的秋心等忙将从马车上搂下来的小杌子摆好,扶她二人坐下。

福清公主此时惊魂刚定,方觉浑身骨头都颠得酸疼,小嘴一撇,瞪向那一旁候命的领头侍卫就要开骂,突然瞥见那青衣男子,疑惑的望向甄钰。

秋心见了忙上前笑道:“清姑娘、姑娘,刚才出了点儿意外,幸亏那位公子出手,不然,这马车恐怕还没这么快控制住呢!”

甄钰笑道:“刚在马车里,是恍惚听到外头有人呼喝,我还以为是哪位侍卫呢!”

“他们,哼!”福清公主目光斜向那领头侍卫,努努嘴吩咐道:“去,把那位公子请过来!。”

“是,主子。”领头侍卫微微迟疑,但此时不敢跟再惹福清公主动怒,连忙大步去了。

那青年男子瞧了瞧这边,便随了侍卫过来。

甄钰不觉抬眼打量过去,此人一看便是外地人,二十四五的年纪,身量匀称,肩宽臂长,肤色微黑,五官深邃,眉如剑锋。纯黑的眉眼十分漂亮,尤为惹人注意。

他就这么随着领头侍卫走过来,举手投足间气度不疾不徐,甚是沉稳。甄钰不禁有些纳闷,一时猜不透此人是出自何方。

“主子,人带来了。”领头侍卫恭恭敬敬向福清公主行了礼,随后站在一旁,紧抿着唇不动声色盯着那青衣男子,全神贯注戒备着。他很怀疑马车出事跟这男子有关,不然怎么有这么巧的事?

福清公主从不知害怕避嫌为何物,肆无忌惮的上上下下打量着他,那青衣男子有些奇怪,不由得低头扫了一眼自身,觉得没有哪里不对劲,便向福清公主、甄钰扬眉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拱手道:“在下郭嘉,见过两位姑娘。”

福清公主没想到还有人敢这么直直的迎视自己的目光,忙避了开去,笑道:“刚才是你救了我们?”

郭嘉笑道:“举手之劳,不值一提。何况也不全是在下的功劳,姑娘客气了!”

领头侍卫十分不屑郭嘉这种装模作样的做派,鼻孔里轻轻的哼了一声,暗暗抛了个白眼过去。

甄钰笑道:“可你的确忙了我们大忙,我看你样子不像是上京人氏,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你尽管开口便是,只要我们能做到,一定会帮你。”

郭嘉眼睛一亮,对于甄钰这个提议像是十分心动,可是却仍有些犹豫,迟迟不肯开口。

“甄姐姐说的不错,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便是!你救了我们的命,我们本该报答你!”福清公主亦笑道。

那领头侍卫眉眼越发竖了起来,怎么看郭嘉怎么不顺眼,心里头连连冷笑,正想开口帮腔,眼角一瞟发现不远处手下向自己使眼色,瞧了福清公主一眼,便走了过去。

“主子,”一时领头侍卫领了那两名手下过来,向福清公主躬身道:“拉车的马突然发狂的原因找到了,属下特来回禀。”

“怎么回事?”福清公主忙问,甄钰和秋心等也注意起来。

领头侍卫瞟了郭嘉一眼,却不吭声。

福清公主不由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磨磨蹭蹭?还不快说来!”

领头侍卫吓了一跳,忙道:“是有人在马耳朵里放了石子,马拉车奔跑起来,那石子跌进了马耳朵深处,这才使它发狂。”

福清公主和甄钰等闻言不由变色。

郭嘉浓黑的眉毛挑了挑,忍不住说道:“这人的心思当真歹毒!” 难怪那马发了狂的嘶鸣飞跑,怎么都停不下来。

“你们一个个,都是没用的东西!”福清公主回想起刚才后怕不已,忍不住轻轻颤了颤。

“主子恕罪!”众侍卫们齐齐变色,一下子全跪了下去,俯首在地大气也不敢喘。

“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先回城再说吧!”甄钰说道。

福清公主脸色缓了缓,点头道:“甄姐姐说的是,你们都起来吧!回去了再跟你们算账!”

“喂,你想好了要什么没有,本姑娘可不习惯欠别人的人情。”福清公主又望向郭嘉。

郭嘉一笑,本想开两句玩笑话,可一看到福清公主瞅着自己的那股气势,还有她面前敛神屏息、毕恭毕敬的这些下人,玩笑的话硬生生的又咽下了,当下敛了敛神,正色道:“两位姑娘客气了,真的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如果,如果两位姑娘一定要报答在下,能不能送在下一匹马?”

福清公主本来听他一个劲的说什么“客气”、“举手之劳”之类的话心中十分不耐,听到后一句顿时缓回了脸色,点头笑道:“这有什么不可以?你们匀一匹马出来,给这位——”

“郭公子。”甄钰接口道。

“对!听到没有!”福清公主忙道。

郭嘉有些无语瞟了福清公主一眼,心道这小姑娘不知是哪家的,如此随性所意的脾气,难怪这些人一个个怕她怕得要命!

“如此,多谢了!”郭嘉拱手笑道。

那领头侍卫意意思思的应了声“是”,却站着不动。

“还不快去!”福清公主柳眉一挑,又发起火来。

领头侍卫咬咬牙,单膝跪在福清公主面前,拱手道:“主子,奴才觉得此人很可疑,不能就这么放他走了,请主子准许奴才等将此人带回去问话!”

郭嘉不由一惊,目光闪了闪,在考虑万一动起手来,是冲上前去将两位姑娘之一抓在手里当人质还是直接杀出重围逃之夭夭。

第321章

两种选择似乎都不会太顺利,随善领头侍卫话音刚落众侍卫们已经全神贯注严阵以待分散在各个方位守着他,看似混不经意,实际上已经把他的退路堵死。而两位姑娘身边,他看得出来秋心也是学过功夫的。

郭嘉垂在身边的手一紧复松,不动声色的且看福清公主和甄钰怎么说。

福清公主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茫然道:“你带他回去问什么话?”

领头侍卫精神一振,忙道:“主子、甄姑娘,您二位想想,此人出现的时间不是太过巧合了点吗?依奴才想,这事与他定然脱不了关系,不能就这么放他离开!”领头侍卫深知今日出了这样的纰漏,回去不管怎么样,一顿责罚肯定是跑不掉的,郭嘉是个现成的替罪羊,有了这个替罪羊,他们才算是将功罪,又岂能这么轻易的放他离开?这个道理众侍卫也都很清楚,所以他一说不许郭嘉离开,大家便极有默契的站好了方位准备拿人。

甄钰和秋心相视一眼,二人都明白了众侍卫的心思,只是此事关系到福清公主的安危,她们也不便轻易开口,只得看福清公主怎么说。

福清公主这回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大怒,俏脸一沉,指着郭嘉向领头侍卫喝道:“荒谬!这么说是他要害我了?既如此何必多此一举出手相救?若是他所求无理尚可说的过去,偏人家又不求回报你倒是说说,人家这么忙活一场为的是什么?明明是你们失职,竟还有脸说这种话,还不给我退下!”

甄钰便向郭嘉淡淡瞟了一眼,说道:“这儿没你的事了,你还不走?”

郭嘉心里一松,拱手告辞,转身大步离开,翻身上马飞驰离

众侍卫们眼睁睁的看着不敢再上前阻拦,心里一片声的暗暗叫苦。

一时福清公主与甄钰重新上车,缓缓往城里回去。福清公主先将甄钰送回甄府,顺道进府坐了一会儿,把甄夫人等吓了一跳,福清公主免了礼,随甄钰去了玉兰苑,洗了把脸,饮了杯热茶,眼看暮色已起这才不紧不慢的出门,重新乘上马车回宫。

风嬷嬷早已急得团团转,见她回来忙迎上前笑道:“公主,您可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风嬷嬷眼睛何等厉害,在福清公主身上稍稍打了个转,脸色就变得难看之极,瞪着琥珀、小石子道:“今儿到底遇到什么事了?公主怎得如此狼狈,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琥珀还好一点,小石子、小凳子最怕风嬷嬷唬得脚下一软,差点儿跪了下去。

福清公主便道:“风嬷嬷,不关他们的事都是那些个侍卫不好!快来人我更衣,一会儿用了晚膳,我上父皇那儿好好告他们一状去!”

风嬷嬷一怔,忙命人去替福清公主更衣,这厢拉着琥珀和小石子两个盘问,听毕不由唬得脸色都变了,将他二人好一阵数落。

福清公主更衣梳洗之后,果然便忿忿去了乾清宫恰好皇后也在那儿似是正在向皇帝禀报荣昌公主的婚事。

福清公主也没遮掩,当着皇后的面就将白日之事忿忿说了向皇帝好好的告了一状。

皇帝越听脸色越难看,听到最后阴沉着脸色不吭声皇后一旁忍不住暗暗揪紧了心,忙将福清公主拉到身边,上上下下的打量关切道:“可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吓着了?等会儿便传胡太医进宫好好瞧瞧!”

皇帝冷哼一声,沉着脸道:“那些侍卫越来越放肆了!对公主的安危竟如此掉以轻心,杀了他们都不为过!”

皇后本来还想借机数落福清公主几句“胡闹、看下次还出不出去”诸如此类的话,听到皇帝这么说,硬生生又闭了嘴,心里忍不住有些不以为然起来。

“好在小公主没事,皇上也别生气了!下次小公主再要出宫,记得多带一些人便是。”皇后笑着劝道。心想若不是福清公主自己不庄重,非要跑出去玩,根本就不会发生这种意外,分明是她自己先没有公主的样、不守身为公主的规矩,可是皇帝却只会把所有一切都怪在别人的身上,一双眼睛只看得见别人,看不见自己的女儿!

皇帝听了皇后的话非但没有消气脸色反而越发黑了两分,冷冷道:“朕怎么能不生气?还好朕的阿媛福大命大,不然,哼!便是诛了他们九族又有何用!那些混蛋,一个个不用心办差,人再多也是花架子,顶什么用!”

皇后听了顿时有些尴尬,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垂眸不再吭声。她那劝解的话,多多少少暗含着福清公主任性妄为的意思,不料皇帝压根儿半点也没往这方面想。

“父皇!”福清公主嘴一撇,气鼓鼓的走过去拉着皇帝的胳膊道:“阿媛也没那么小气,既然无事,本来也不想再追什么。可是,这些奴才太不像话了!万一将来父皇出行,他们也这么不上心,惊了父皇或者连累父皇受了伤,那可怎么办呢!所以阿媛说,他们罚不罚倒是其次,整个的御前侍卫,父皇该好好的教训他们!”

“小公主!”皇后闻言不由变色,呆呆的望着福清公主,一时有些傻了眼。她知不知道自己这一句话代表着什么?知不知道这句话背后可供人发挥的空间有多大?这分明就是让皇帝借机清洗御林军!

“小公主怎么能这么说呢,你父皇洪福齐天,有祖宗神明庇佑,一定不会有事的!”皇后强忍着突突直跳的心,勉强陪笑劝道。

皇帝却轻叹一声,欣慰的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百般怜爱道:“还是朕的阿媛最贴心啊,什么都能想到朕!唉!乖孩子,难为你有这份孝心,父皇真是没白疼你!”

皇后咬了咬唇,神情复杂的别过眼去。

“父皇这么疼阿媛,阿媛当然要把父皇放在第一位啦!”福清公主乖巧柔顺的依偎在皇帝身旁。

皇帝宠溺的冲她笑了笑,转脸向皇后道:“皇后认为如何?”

皇后心里自是腻味,且暗暗着急。要知道御林军虽然向来是掌握在天子手中的亲兵,但当年裕太后当权时曾染指过御林军,后来裕太后病重,皇帝依靠简家一族斗垮了裕太后及裕太后的娘家虞家,大权又顺理成章的落到了简家的手中。御林军虽然交还给了皇帝,但简家怎么可能不在其中安插自己的势力?

可是,皇帝分明已经顺水推舟听从了福清公主的意见,皇后此时再来反对便是不把皇帝的安危当一回事,皇帝随口训斥几句,都不是她所能承受得了的。

皇后心里把口没遮拦、有口无心的福清公主恨得暗骂,面上却忙陪笑道:“小公主所言也有道理,御林军确也该好好整顿整顿了!只是,皇上国事繁忙,这点儿小事不必劳动皇上,皇上可选一二靠得住的大臣与御林军统领一起办理此事。”

皇帝想了想,点头道:“皇后所言有理。不过,哼,御林军统领怎么了?同样也得查他们!没准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呢!这样,这件事就交给太子和方瞻的儿子方泽负责。

皇后听到皇帝要将此事交给太子来办,顿时错愕,猛然回过神来不由得心下大喜,忙笑道:“皇上如此器重太子,太子一定不敢辜负皇上的苦心!”

皇帝面上柔和了几分,露出一丝笑容点头道:“太子也不小了,该慢慢接触这些事了!”

“是,皇上所言极是!”皇后心花怒放,声音都有些微微的颤抖。对福清公主的那点儿不满早抛到了九霄云外。

“父皇、母后,那我先回去了,不打扰父皇和母后商量正事了!”福清公主望了皇后一眼,仰起莲瓣似的小脸向皇帝说道。

“去吧,回去早点儿睡。这几日就不用请安了,乖乖的在明珠苑休息。”皇帝笑道。

皇后也笑得亲切:“这会儿晚了,不便再宣太医,明儿一定让胡太医进宫好好为你诊治诊治。可若是晚上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让风嬷嬷到坤宁宫去禀报母后,知道么?”

“嗯!”福清公主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开了乾清宫。

站在宽阔的殿前廊下,福清公主下意识回头朝那巍峨的宫殿望了望,面上笑得甚甜,心底却是暗暗冷笑。皇帝早就想动御林军了,只不过一直找不到借口,说起来还要好好谢谢今日那桩意外,不然还真难找这样水到渠成的理由!

皇后以为由太子办理此事便万事大吉、高枕无忧了吗?将来,有她哭的!因为在皇帝的心里属意的儿子,从来就不是太子。

福清公主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悲悯,其实父皇也很可怜。裕太后无子,将年幼的父皇抚养膝下不过是为了方便自己把揽朝政。为了方便垂帘听政,裕太后却迟迟不许父皇亲政。好不容易裕太后大限将近,父皇的亲大哥寿阳王与皇后的娘家简氏一族联手,将裕太后极其娘家、一众党羽一网打尽,不料寿阳王又因此受了重伤,不得不退出朝堂,没多久含恨而终,简氏一族无人可压,飞快的崛起,迅速取代了当初的虞家,依旧将皇帝压制得动弹不得。随后镇守西北的宋家又出了事,简氏越发肆无忌惮!父皇多年来隐忍不发,表面上一派温和,但并不表示他会一直忍下去。

皇后也许做梦也想不到,父皇在后宫的眼线,竟然是她。

重生第322章

回到明珠苑,风嬷嬷立刻唠唠叨叨的迎上来,一会儿念叨着地上暑气未消,公主不听劝偏要出去可不要中了暑,又忙问是否饿了,是歇一会儿还是立刻叫人摆饭?又问身上有没有磕到碰到,有没有不舒服是否受伤等等,嘴里没完没了。

福清公主往日最不耐烦风嬷嬷这些念叨了,不知为何今日听来却感觉格外的温暖与踏实,坐在榻上偏着头就这么听着,嘴角噙着浅浅的笑容。

风嬷嬷察觉了反而唬了一跳,忙近前来觑着眼细细的打量了福清公主几眼,小心翼翼道:“我的小公主,你没事吧?”

福清公主“扑哧”一笑,站身来嗔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哪里有事了?嬷嬷,我饿了,快摆饭来吧!”

“哦,好!”风嬷嬷忙答应一声,吩咐琥珀等带人摆饭,自己忙赶上前扶着福清公主,又小心翼翼的瞧了她好几眼,确定无事,心中这才松一口气。

玉兰苑中,甄钰正与秋心在说今日之事,秋心对郭嘉的身手赞不绝口,笑着说今日幸亏遇到郭嘉,否则后果还真不敢设想云云。

经过秋朗的调教,莲子和桂圆如今手里也有三招两式,不过她听了秋心的话却没有同感,说道:“奴婢倒不曾看见那位郭公子的身手,奴婢只是奇怪,那拉车的马好端端的怎么会被人做了手脚呢?”

莲子话一出口,甄钰和秋心都不做声,两人相视一眼,心里均有了答案。

莲子心里也想到了,愤愤不平道:“奴婢看,十有八九是计家的人做的好事,特别是计子茜和邵琬清两个!不然佛门清净之地,哪儿有人会做这种事?”

秋心不语,只是望向甄钰。

甄钰说道:“邵琬清如今自保还罢了,她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能耐。算了,此事没有证据,在外头不要乱说。”除了计子茜,甄钰也想不出来还有谁敢这么做,她一直以为从前即便发生过不少摩擦那都是小时候的打打闹闹,没想到一点一滴人家都记在心上,时时刻刻伺机报复。既是如此,她也不会那么天真。此事有一,绝不会有二。

“倒是那个郭嘉,”甄钰眼前不由自主闪现出郭嘉热影子,说道:“此人看着不是个简单之辈,突然出现在上京附近,也不知是什么来路。”

秋心便笑道:“管他什么来路,横竖跟咱们也无关!今日一别,说不定后会无期了呢,姑娘却提他做什么!不过,那人的身手真正是好!那一手驯马的手法,普通人家子弟断断学不来。”

“难不成是西北来的?”甄钰笑道。

“这不可能!”秋心笑道:“外貌、体型、身量、肤色、口音都不像!”

甄钰听了不由“扑哧”一笑。

“姑娘,”莲子突然说道:“奴婢倒觉得,他的口音跟咱们家大少爷、大姑娘有点儿像。”

南边?甄钰和秋心一时都愣住。

皇宫明珠苑中,福清公主用了晚膳,稍稍歇了一会儿便沐浴更衣,准备就寝。白日出了一趟门,又受了那般惊吓,纵然风嬷嬷不在耳边念叨没完,她也觉困倦极了要休息。

风嬷嬷与琥珀等服侍福清公主躺下,只留了殿角一盏纱灯在暗夜中散着朦胧的光,便轻轻都退了出去。

福清公主动了动身子,刚刚闭上眼睛,立刻觉得脖子上一凉,她一惊,只听得一个声音在上方低低说道:“小公主,别怕,我是郭嘉,咱们今儿见过,你不出声我便不会害你。”

福清公主身子一僵,被子里的手紧紧握成拳,她心中怒极,忌于脖子上那锋利冰凉的短剑却不敢不听,低声冷冷道:“郭嘉?没想到你果然不是好人,倒是本宫错了,不该放你走!”

郭嘉低哼一声,轻笑道:“可我好歹也救了公主,不是么?”

福清公主的头往旁边偏了偏,冷冷道:“你是怎么混进来的?想要做什么?”

郭嘉心平气和道:“我不想伤害公主,久闻公主是皇上的心头肉,请公主将皇上请来一趟!”

福清公主吃了一惊,心却忽然平静了下去,她猛的闭上眼睛,冷冷道:“你要杀就杀,废话少说。让我把父皇请来,你想都不要想!”

郭嘉一顿,没想到一个深宫里长大的娇蛮公主还有这份胆识,一时之间反倒没了主意。

郭嘉眉一挑,轻轻的低笑了两声,俯身离得福清公主的脸更近了一些,暧昧道:“难怪古人云‘灯下看美人,果然是有一番道理,小公主这模样真是比天仙美。小公主确定——不叫皇上过来吗?”

福清公主光洁如玉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一阵冰凉的感觉从脚底蔓延渐遍全身,她微微的发着抖,却仍是死死的咬着唇,闭着眼睛,一声也不吭。渐渐的,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溢出,长长的睫毛一眨,泪珠一抖,顺着光洁细腻的脸颊缓缓的滚落。

郭嘉一愣,心底一角突然柔软起来,轻叹道:“公主,小王多有冒犯,请公主恕罪。小王实在有万不得已的苦衷,不然也不敢出此下策!请公主垂怜,小王有极重要的事要面呈圣上!”

福清公主心中一震,下意识睁开了眼,愣愣的瞅着郭嘉半响回不过神来。

郭嘉苦笑,说道:“公主,在南越王世子赵奇。”他说着从怀中摸索许久,小心翼翼的摸出一块掌心大的赤金牌子,放在福清公主眼前道:“公主请看,这是大夏天子赐予我南越国国王的金牌。”

福清公主咬咬唇,垂眸瞥了眼仍旧搁在自己脖子上的短剑,恼道:“把你的剑拿开!”

赵奇一愣,到了此时他除了相信福清公主已经没有别的路了。他还有事要求皇帝,根本就不能真的用福清公主做要挟,否则皇帝岂能放过他?

“请公主恕罪,事完之后,公主要打要罚,在下悉听尊便。”赵奇将短剑迅速收回,起身后退两步,向福清公主躬身施礼。

福清公主将脸偏向内侧,说道:“你先退到屏风后边去。”

“公主……”赵奇大急。

“本宫这样……怎么同你说话?”福清公主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赵奇一愣,顿觉微窘,有些手忙脚乱的低声应“是”,狼狈的退到了屏风后边。

福清公主呆了呆,只得起身穿衣,披了一件鹅黄绣白玉兰的褙子白绫长裙,将一头乌油油玄缎子似的秀发随意挽起,用碧玉簪固定着,屐着宝蓝色绣海棠花的软缎绣鞋,坐在一壁的绣榻上,低低唤了一声:“过来吧!”

赵奇慢慢走过来,在她面前站定,又是一揖到底:“公主!”

福清公主淡淡道了声“免礼”,赵奇慢慢抬起头,一张莲瓣似的小脸上五官无比俏丽,如烟笼芍药,带露玫瑰,水润润的眸子乌漆明亮,身姿娇娇袅袅,比之刚才更具一番风韵,赵奇一时不禁呆了,被福清公主狠狠一瞪,忙回过了神赶紧别开了目光。

“那块金牌让我再看看。”福清公主说道。

赵奇忙掏了出来,恭恭敬敬的呈给福清公主。

福清公主举起那牌子对着隐约的灯光细细看去,这金牌厚约半寸,正面刻着三大一小四个篆体大字,反面也有两行小字,不过福清公主并不认识,因年代久远,这金牌表面上有些磨损变色,不过这样类似的东西福清公主在皇帝那里见过不少,知道这一个应该不是假的。

南越国是大夏的附属邦国,如此算来,此人还是自己的臣子。想到此福清公主原本有些忐忑的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福清公主将牌子还给赵奇,问道:“你是怎么混进宫的?竟然还进了我的明珠苑?”

赵奇苦笑,只得说道:“今日在郊外偶遇,那些侍卫一个个武功不低,从他们对公主的态度和规矩微臣便猜到了几分。后来,微臣看到公主系在裙子上的那块玲珑宝玉,就更确定了公主的身份——”

玲珑宝玉?福清公主一怔之下脸上有些不太自然。那块玉佩是两年前南越国进贡之物,难怪赵奇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