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宁夫人:“没听见韩大人的话吗?还不快去!”早些将人打发了,他们也能少好些气生!

宁夫人这会子也恨起韩大人和韩夫人的绝情来,少游给他们磕头把头皮都快磕破了,却还半点不松动,不松动也就罢了,好歹先叫少游起来啊…仅剩的一二分想要挽回的心也随之烟消云散了,对着齐亨屈膝应了一声“是”,便向一旁王大贵家的点了点头。

王大贵家的于是屈膝行了个礼,转身自去了,不多一会儿,便用托盘捧了一张同样大红洒金的庚帖回来。

宁夫人面色不好的接过,上前递给了于夫人。

待于夫人接过庚帖,递给韩夫人看过以后,齐亨便站了起来,勉强笑道:“本侯送韩大人出去!”逐客的意图非常明显。

谁知韩大人却巍然不动,冷然道:“下官还有一件事要与侯爷商量,待商量完了,下官自会离开!”

话音刚落,齐亨已笑道:“韩大人可是想说小定礼的事?家母昨儿个夜里已吩咐过本侯,说终归是少游对令爱不起,所以小定礼就算是贵府的补偿了,韩大人不必客气。”哼,国子监祭酒清倒是清,贵不贵可就说不准了,就不信财帛面前,他能不低头!

念头闪过,索性又坏心的临时加了码,“家母的意思便是本侯的意思,只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本侯心里委实过意不去,因此还想再加五千两银子,聊表存心,还请韩大人笑纳…”

只是话还没说完,已被韩大人猛地站起来冷笑打断:“怎么西宁侯以为我韩家穷到要卖女儿的地步了吗?我韩家是不比侯府家大业大,但还做不出卖女儿的无耻行径来,贵府的小定礼,今日之内必会送还,到时候还请侯爷亲自查收!下官要说的是另一件事!”

不待齐亨问是什么事,已语速极快的又说道:“令公子那位二房奶奶如今可还安好?下官听人说,那位二奶奶昨儿个忽然‘病倒’了,如今外面都在疯传是我韩家为了替女儿出气,逼贵府让其病倒的,不知侯爷可曾听说了这话儿?如此人命关天之大事,我韩家可不敢肆意妄为,草菅人命,还请贵府即刻为其延医问药,令其早日康复的好,便是其真不服贵府的水土,想来之前便能安然无恙,再撑个一年半载的,也不会是什么难事,不知侯爷意下如何?不然,下官便只有奏疏一封呈交皇上,求皇上来圣裁此事了!”

韩大人是在昨儿个自国子监家去的路上,无意听到行人议论周珺琬忽然“卧病不起”了之事的,市井上三教九流磨牙的闲话儿,能好听到哪里去?泰半都是说韩家仗势欺负孤女的,也又骂西宁侯府不厚道的,总之说得很难听就是了。

这让向来爱惜名声的韩大人如何受得住?当即便气了个半死,一回家便发了好大通脾气,待发了脾气稍稍消了几分气后,方认真思索起要如何补救此事来。

行人之所以疯传韩家仗势欺人,原是建立在齐家那位二房奶奶忽然“病倒”了之事基础上的,只要那位二奶奶安然无恙,谣言自然不攻而破,他的名声也自然不会受损,所以唯今之计,便是让齐家早些让那位二奶奶“康复”!

——这也是韩大人今日会同于夫人一块儿来西宁侯府最主要的原因,不然单只退亲一事,何须他亲自出马?没的白自失身份!

韩大人一席话,说得齐亨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他今儿个何以会亲至了,敢情是在这里等着他!

意外之余,不由又有几分恼怒,因冷笑道:“这是本侯的家务事,就不劳韩大人费心了!”即便两家如今还是姻亲,也断没有过问彼此家务事的道理,更何况两家如今已不是姻亲了?他韩成丰也未免管得太宽了!

不想韩大人却丝毫不让,也冷笑道:“虽是西宁侯的家务事,却与我韩家息息相关,所以下官少不得要过问一二。还请西宁侯慎重考虑下官的话,毕竟事关两家的声誉,果真出了人命,只怕皇上面前,西宁侯也难以交差!”

不惜抬出皇上来压齐亨。

好在效果还不错,齐亨果然被压住了,“韩大人所言甚是,毕竟事关两家的声誉,的确该慎重考虑。韩大人请放心,本侯会处理好此事,不叫韩大人为难的!”虽然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韩大人这才容色稍霁,点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还请西宁侯这一次能真信守承诺,说到做到!下官就不打扰了,告辞!”说完也不管齐亨是何反应,领着韩夫人于夫人等,便转身自去了。

余下宁夫人不待他们走远,已急忙上前亲扶起齐少游来,一边还心疼的抱怨道:“让你一跪就是这么久,连头都差点儿磕破,真是太过分了,果真别人家的孩子就不心疼是不是?这心眼儿也真是有够狭窄有够黑的…你也是,他不叫你起来,你就不知道自个儿起来的…”

宁夫人这会子可说已是恨极了韩大人和韩夫人,只不过方才怕开了口,又被韩夫人挤兑不懂规矩在男人说话儿的时候插嘴,所以一直强忍着罢了,这会子人都已走了,她自然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你少说两句,没人会把你当哑巴!”话没说完,已被齐亨厉声喝断,“真真是慈母多败儿!”想起方才韩大人的不留情面,齐亨又何尝不是一肚子的火?如何听得宁夫人的唠叨?

直喝得宁夫人是心头火起,便要反唇相讥,碍于满屋子都是下人,齐少游又当机立断扯了她的袖子一下,飞快给她使了个眼色,她方强忍住了,尽量以平静的声音问齐亨:“那依侯爷说,如今该当怎么样?总不能真就这么被他韩家拿捏住罢?”不行,那个小狐媚子非死不可,不然她这口恶气该如何出去?

齐亨没好气,“你问我,我问谁去!”说来说去,都怪她当初非要结韩家这门亲,岂不知那些所谓书香世家是最死板最不知变通的?若非韩夫人昨儿个当众闹出那么一出来,事情又何至于这么快便传遍整个京城,弄得他如今这般被动?

急促喘息了几口,想着当着满屋子下人的面儿,总要给宁夫人几分颜面,到底放缓了语气:“还能怎么样?你才没听韩成丰说我们若不即刻为周氏延医问药,令其早日康复,便要将此事禀了皇上,求皇上圣裁吗?自然不能让周氏就这么死了!你这就同我去见母亲!”

齐亨至今不知道周珺琬忽然“病倒”一事到底是谁的手笔,总觉得无论是周太夫人还是宁夫人,都有可能,偏这类事终究见不得人,他总不好当面问二人到底是你们谁做的罢?彼此心照不宣也就罢了。

因此方才韩大人一行还没离开前,他已做了决定,那就是当着周太夫人和宁夫人的面将他的态度表明,不管二人是谁下的手,最好都即刻去赶在周珺琬还没落气之前,将她救活,省得韩大人真将事情闹到圣上面前去。

齐亨这会儿惟一庆幸的,便是周珺琬还没落气,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不然真让她死了,谁知道他韩成丰会做出什么书呆子意气的事来?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这句话,很多时候反过来也是一样适用!

“…韩家不要小定礼,不要五千两银子的补偿,只要保琬丫头不死?”对韩大人提出的要求,周太夫人也是十分意外,不过对能顺利退亲她还是很高兴,且她又不若宁夫人那般恨周珺琬,巴不得她立刻就死,是以很快便道:“既是如此,那咱们就保琬丫头不死便是,好在她如今还一息尚存,应当还救得回来!”说着大有深意的看了宁夫人一眼。

却见宁夫人也正似笑非笑的看她,只是一见她看过来,便飞快移开了目光。婆媳两个的目光只在空中交汇了短短的一瞬。

齐亨顾不得去理会老母亲和老婆之间的眉眼官司,迫不及待便要表明自己的态度,“韩成丰可是说了就算周氏水土不服,之前既能在咱们府里安然无恙的过几年,如今再要撑个一年半载,当不是什么难事的,也就是说,咱们不但眼下要保住周氏不死,接下来的一年里,也不能让她出什么意外,好歹也要等此事淡了,才能再…总之,周氏如今是万万不能死了,韩成丰我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自来便说得出做得到,果真让他将事情闹到圣上跟前儿,虽只是家务事,但‘齐家治国平天下’,齐家可是排在最前面的,若让圣上因此对我有了微词,于咱们家以后无疑大大不利,个中厉害关系,我们一定要省得,一定不能让韩家抓了把柄,须知两家这回已是结了仇了,谁知道韩成丰心里这会子有多恨我们家!”

事关整个西宁侯府的身家前途,此时此刻齐亨一家之主的地位无疑是神圣的,不论是周太夫人,还是宁夫人,都不敢说一个“不”字儿,当下都点头应了:“我们省得的!”

齐亨却犹不放心,又暗示了两人一回务必要即刻去救回周珺琬后,方借口今日还没去过衙门,好歹须得去衙门点个卯,离开了萱瑞堂,只留下周太夫人和宁夫人大眼瞪小眼。

章六十三 祭奠

“…因有客人在,侯爷和夫人不好不留人伺候,因此韩大人等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众伺候之人从头到尾都一清二楚。韩大人当场便拒绝了侯爷说留下小定礼和另给五千两银子的补偿,只要侯爷为姑娘延医问药,令姑娘早日康复。韩大人的态度十分强硬,还说侯爷若是不慎重考虑,便要上疏请皇上圣裁此事,侯爷没办法,只得答应了韩大人的要求…姑娘,这下您是真的安全了,不管是太夫人还是夫人,短期内都再不敢把您怎么样了!”

文妈妈坐在周珺琬榻前的小杌子上,一边轻柔的给她揉着太阳穴,一边以只有二人能听得见的声音说着话儿。

周珺琬一直悬着的心,至此方算是彻底落回了原地,吐出一口长气,低声笑叹:“总算是熬过这一劫了!”

文妈妈也笑,只是笑着笑着,却忍不住红了眼圈儿,“是啊,总算是熬过这一劫了,多亏得韩大人正直心善,更多亏得姑娘神机妙算,不然…”

正直心善?周珺琬就嘲讽的勾起了唇角。

韩大人若真的正直心善,又怎么会说出‘便是其真不服贵府的水土,想来之前便能安然无恙,再撑个一年半载的,也不会是什么难事’这样的话儿来?他所看重在乎的,不过是他的名声罢了,而非她的死活,一旦此事为世人所忘记,他才不会再理会她的死活!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与韩大人非亲非故,最重要的是,正是因为她的存在,才坏了人家为宝贝女儿精心挑选的婚事,人家不恨不能生吃了她便是好了的,凭什么还要长时间理会她的死活?更何况别人不知道此番之事的个中隐情,她难道还不知道?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嘲讽人家韩大人!

她能侥幸捡回命来,已是上天的恩赐,所以,她绝不能辜负了上天的恩赐,绝不能让那些伤她害她的人好过!

周珺琬这边都能这么快打探到想打探的消息,更遑论已在侯府经营了多年的齐少衍那边?事实上,除过齐少衍自己以外,整个西宁侯府包括绿意在内,都不知道他在府里到底有多少势力,又有多少底牌。

西宁侯府泰半人都知道大爷一天里有大半的时间都在下棋,左手与右手下棋,众人都以为大爷这纯粹是在打发时间,毕竟对于一个不良于行,没有朋友更没有妻房的成年男子来说,天长日久的,要打发时间也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却只有齐少衍自己才知道,他每日里表面看似是在下棋,实则都做了什么,就譬如昨儿夜里周珺琬忽然“病倒”一事,就只有他和绿意才知道个中隐情。

“小周氏怎么样了?知道韩家人来过之事了吗?”齐少衍伸出修长的手指一边拾着被围住的白子,一边问着绿意。

绿意见问,忙回道:“人已经彻底清醒了,就是还有些虚弱,下不来床,也已知道韩大人来过之事了,她手下那个奶娘是个能干人,凡事都打点得妥妥帖帖的。”

齐少衍点点头,没有说话,半晌方勾唇道:“如此甚好,接下来一段时间里,我们就可以高卧着看好戏了!”

此番之事,宁氏以为是老周氏下的手,老周氏又以为是宁氏下的手,也亏得她二人向来面和心不合,彼此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他方能趁机钻空子,接下来,自然就是该他坐享胜利果实的时候了!

“看那位二奶奶对自己的狠劲儿,想来当不会让咱们失望。”绿意微蹙眉头,沉吟道,“只是她一个养在深闺,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到底经历了什么事,竟会忽然变得那般狠绝起来?若说是因为之前失了腹中的胎儿性情大变,也不至于压根儿就跟变了个似的罢?奴婢以前也不是没跟她接触过,记得是个很和气也很娇气的人,连手指不小心磕破了都不敢看,要哭上半日的…爷您是没看见她昨儿个夜里对自己有多狠,她那个奶娘有年纪的人尚且吓得浑身颤抖,哭哭啼啼,她却只犹豫了短短一瞬,便一口将那丸药吞了下去,奴婢当时都有些佩服她了!”

一席话,说得齐少衍也微蹙起了好看的眉头。

原本周珺琬能将周太夫人和宁夫人双双玩弄于鼓掌之间,还懂得花木相生相克的药理已够让他吃惊了,如今又多了一项狠劲儿,尤其还是对她自己狠,一个连对自己都能这么狠的人,对别人狠起来究竟会是什么样可想而知,就像绿意才说的那样,她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变故,才会忽然变得这般狠绝?

而且她在背后做了这么多事,到底目的何在?若说是为了西宁侯府二少夫人的位子,那她就不该那样对齐少游才对啊,齐少游可是她后半辈子的倚靠,将齐少游变相的阉割了,让其这辈子都不能再有子嗣,也就等于是让她自己这辈子再没有子嗣,到时候她二少夫人的位子一样坐不稳;若说是为了报杀子之仇倒还有可能,只是她既然连死都不怕,大可跟宁氏同归于尽,玉石俱焚,又何须这样大费周章,差点儿连性命都赔上的折腾?她究竟目的何在?

饶齐少衍向来心思细腻,神机妙算,也百思不得其解。

只能吩咐绿意继续盯着倚松院那边,但凡有丝毫动静,都即刻来报。

下午,周珺琬醒过来了的消息便分别传到了齐亨、周太夫人和宁夫人的耳朵里,对此齐亨的反应是暗自松一口气,周太夫人的反应是宁氏的手脚还挺快,跟她让琬丫头“病倒”时一样快,宁夫人的反应则跟周太夫人差不多,觉得周太夫人倒是有够“雷厉风行”,只是也更恨周太夫人和周珺琬了。

齐亨随即又使了跟前儿得用的老嬷嬷亲至倚松院传话儿,说周珺琬究竟是周太夫人的娘家人,不比旁人,且此番韩家因她的存在而退亲之事认真说来也算不得是她错,说她因此而吓得病倒委实不值当,让她只管安心养病,待养好了病,才好继续孝顺周太夫人宁夫人,伺候齐少游,——短短几句话,便将周珺琬此番忽然莫名“病倒”之事,说成了是她怕周太夫人和宁夫人怪罪,而吓成这样的。还赏了一对有年头的老山参,并传令下去,让府里众人都不得打扰周珺琬休养,须得待她大好了方能来探望她,也不许任何人妄议此事,一经发现,不拘是谁,一律打一顿再撵出去!

有了一家之主亲自发话,阖府上下便是再觉得周珺琬此番病得蹊跷,也不敢议论半个字了,亦连齐少游与韩小姐退亲之事,也只敢趁四下里没人时,与熟近的人小声议论几句罢了。

而周珺琬屋里众丫头婆子原本都以为她此番是活不成了,比往日越发偷懒懈怠之余,不拘有门道还是没门道的,俱已在活动待周珺琬死了以后,尽快谋个好的差使。却没想到,周珺琬不但没死,反而还得了齐亨亲自发话让她只管好生将养,一并还赏了老山参下来,竟比前阵子尚要体面几分…于是又争相恐后挤着要服侍周珺琬。

如此见风使舵之行径,文妈妈如何看得下去?趁机将众人狠狠训了一顿后,到底借口周珺琬需要静养,不需要太多人伺候,只有她和锦秀即可为由,将众人给撵了出去。

周珺琬总算得能以安安静静的将养身子。

到了傍晚,因周珺琬又休息了一日,身子明显没早晨天刚亮时那般虚弱,人瞧着也精神多了,文妈妈遂端了熬好的鸡汤粥来,“姑娘,从昨儿至今,您还一直没吃过东西呢,这粥是我让锦秀用去了油的鸡汤熬的,最是滋补又不油腻,您要不勉强吃一点罢?”

只是周珺琬虽瞧着精神好了些,却一丝胃口也无,从昨晚上“病倒”至今,只喝过一些水,半点东西也不曾吃过,急得文妈妈了不得,故有此一说。

比起吃东西,周珺琬此时其实更想睡觉,但她也心知总不吃东西是不行的,况也不能老是这么葳蕤着,须知人最重要的便是精气神,只要有了精气神,十分的病痛也只剩下五分了,反之,若是没有精气神,三分的病痛也放大成十分了,她如今要做的事还很多,可不能将时间白浪费在将养身子上!

因强撑着坐起来,也不要文妈妈喂,自接过她手里甜白瓷的粥碗,便大口大口吃起粥来,虽然她仍没什么胃口。

俗语云“人是铁饭是钢”一点不假,吃完粥漱过口后,周珺琬虽仍想睡觉,身上好歹有了一些力气,遂命文妈妈在小杌子上坐了,与她低声说起下一步的打算来,“如今夫人还不定怎生恨我呢,好在侯爷亲自发了话儿,她一时半会儿间也奈何我不得,只是也不能任她将这口恶气憋在心里发不出来,总得找个人让她出了这口气才是,如此一来,将来我再对上她时,也能少遭好些殃。”

文妈妈闻言,点点头,也低声道:“这话很是,夫人的性子我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最是睚眦必报,容不得任何人不顺着她,就算此番之事明面上与姑娘无关,只怕她也已恨毒了姑娘,不然也不会拼着将挑选儿媳的大权交到太夫人手上,也要置姑娘于死地了!若不找个人挡在头里,姑娘便是侥幸逃过这一劫,以后是日子只怕也不会好过!”

“依妈妈说,冯姨娘怎么样?”周珺琬沉吟道,若能将这股祸水东引到冯姨娘头上,以宁夫人素日对冯姨娘的忌恨,用膝盖想也知道势必会与其斗个你死我活,这也还罢了,阖府谁不知道冯姨娘与周太夫人是一伙儿的?到时候内院两大势力的暗斗,可就要上升为明争了!

府里越乱,她们就越有可趁之机…文妈妈心领神会,忙道:“姑娘放心,我这就下去安排。”说完便要起身出去。

却被周珺琬唤住,道:“不急,且待我把话说完再去不迟。此番之事,陆炳两口子立了大功,妈妈看就这两日,便开了箱笼,取二百两,不,取三百两的银票给陆炳家的送去,好叫他们知道,只要尽心为我办事,我绝不会亏待他们,不过切忌避人耳目,省得叫人瞧了去,露了马脚。”

有陆家的把柄在手,陆炳两口子的确不敢违逆她的意思,只能战战兢兢的为她办差,但久而久之,必定会心生怨气,指不定什么时候便破罐子破摔或是反咬她一口也未可知,所以除了威,她还得适当的辅以恩,好平息他们心中的怨气,更尽心尽力的为她办事!

虽有齐亨亲自下令阖府任何人都不得妄议此番之事,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人的嘴又岂是轻易能被管住的?就算不敢于明面上议论,私下里议论的还是大有人在,只不过齐亨并不知道罢了,就譬如此时此刻,就有人正议论此事。

贞华院内。

“…老娼妇怕是做梦都想不到她精心为儿子挑选的亲事,便这么于一日之间毁于一旦了罢?果然是应了那句老话儿‘纸包不住火’,她还真当下了封口令,他儿子在正妻没过门之前便有了二房奶奶之事便不会传出去了?也不想想,那么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岂是说瞒就能瞒得住的?韩大人果然不愧为国子监祭酒,随随便便几句话便堵得侯爷哑口无言,让侯爷只能答应保小周氏不死,我倒要看看,有小周氏这个二房奶奶在,他齐少游要怎么再说到一门更好的亲事!”一说起此番之事,冯姨娘便由不得不满脸是笑,对宁夫人母子极其奚落嘲笑和幸灾乐祸之能事。

一旁的齐少灏眼角眉梢虽也带着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却比冯姨娘克制得多,“姨娘还是少说两句罢,父亲可是下了明令任何人不得妄议此事的,须知隔墙右耳,若是不慎传到父亲耳朵里,怕是会生一场大气。”

冯姨娘却是一脸的不以为然,“放心罢,这院子内外都是我的人,她们不敢乱嚼舌根的,再者,就算让你父亲听到了又如何?老二如今闹出这桩事来,害西宁侯府丢尽颜面,在你父亲心目中只怕是越发大不如前,老大又是个半残废,他成器的儿子就只剩下你一个,他不疼你,倒要疼谁去?他只会越发器重你的,待明儿你再结一门有助力的好亲事,老二他就更是拍马都再及不上你,世子的位子也只会非你莫属,等你作了世子,再作了侯爷,我便可以像如今太夫人这样做老封君,好生享几年清福了!”

冯姨娘越说越美,越说越心花怒放,好似已看见自己穿金戴银,呼奴唤婢,就跟如今的老封君周太夫人一样,在享受一众儿孙后人和下人们的奉承巴结了。

却不知齐少灏的亲事早被宁夫人三言两语坏了个七七八八,齐少灏如今想结一门好的有助力的亲事,其难度根本不亚于如今的齐少游,更不知在她沾沾自喜,幸灾乐祸的时候,祸水已经被盛好吊在了她的头顶,顷刻间便要兜头倾倒下来了!

第二日,周珺琬只觉身上又轻省几分,吃过鸡汤粥,又吃了按齐亨使人送来的滋补方子熬的药后,便无所事事了,遂闭着眼睛歪在榻上,却并不放任自己睡着,而是默默思忖起前儿夜里之事,究竟是谁在相助自己来。

她也没别的法子可想,只能采取最笨的排除法,先逐一排出哪些绝不可能相助她的人。

首先,宁夫人和周太夫人都绝无可能,宁夫人早巴不得她死了,更何况要她性命的要求还是她最先提出来的,她又怎么可能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周太夫人则一心想将管家大权自宁夫人手里夺回来,如今好容易有自己挑选孙媳妇,更是下一代当家主母的机会,她又怎么可能会为了她一个远房侄孙女儿轻易放弃?

其次,齐亨和齐少游也不可能,只看之前她落胎时这对父子不约而同采取的息事宁人态度,便该知道二人最看重的是脸面和所谓的“大局”,——有关这一点,齐少游倒真不愧为齐亨的儿子,在昨儿个韩大人来之前,只怕他们都跟宁夫人周太夫人一样,巴不得她即刻就死,也好将此番之事圆过去,所以,他们也绝不可能助她。

再来就是齐涵芝姊妹和几位姨娘,她们手上权利和银钱都有限,只怕至今连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未必闹清楚了,又何谈助她之说?她们跟她也没有那样的交情。而唯一一个有一定权利银钱的冯姨娘,又在不久前才与她交了恶,只怕巴不得见她倒霉遭殃,又岂会助她?

剩下众下人就更不可能了。如此一来,便只剩下一个人有可疑之处,那就是墨竹院的齐少衍。

可齐少衍成日里深居简出,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便只在之前周太夫人回府时见过他一次,与他压根儿没有任何交情,他又怎么可能会对她伸出援手?况他行动不便,就算有心,也得有那个力才行啊!

最重要的是,宁夫人可是他母亲,“子不嫌母丑”,就算宁夫人做了再多错事坏事,依然改变不了她是他母亲的这一事实,他又怎么可能会襄助一个外人,坏自己母亲的事?

周珺琬想到这里,自己都觉得荒谬,因忍不住自嘲的勾起唇角,将这个念头摒出了脑海。

但问题随即又来了,如果侯府里人人都不可能帮助她,那帮助她的人又会是谁呢?难道是真正周珺琬的鬼魂?可自上次她见过宁夫人的当晚至今,她已有很久没再听到过真正周珺琬的声音了,照理说如果她知道宁夫人和周太夫人合谋要取她性命之事,就该事先告诉她才对啊,不过上两次她听到她的声音,不是在她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就是在夜晚,难道是因为当时是白天,她来不及提醒她?

不对,据老人们说,鬼魂根本只能在深夜里阴气极重的时候出没,真正周珺琬又怎么可能在当时天还没黑透的情况下出现?且那张写了提醒她的话的纸张她至今还保留着,如果是真正周珺琬的鬼魂写的,那上面的字甚至是那张纸不是都应该很快消失不见吗?

这一切都太奇怪太匪夷所思了,周珺琬百思也不得其解,只能将一切都归因于上天的安排和真正周珺琬的暗中保佑,遂悄悄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于大后日晚上,找一个僻静的地方,给真正的周珺琬好生上一柱香,一来以答谢她的暗中保佑,二来,愿她一路走好,只因那一日,正是真正周珺琬的百日。

当然,也是沈凉的百日!

只是念头才一闪过,周珺琬已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

文妈妈轻手轻脚走了进来。

见周珺琬正躺在榻上睡觉,便欲退出去,待会儿再进来。

不想周珺琬却已先听见她的脚步声,睁开了眼睛,“妈妈回来了!”

文妈妈忙上前屈膝行了个礼,才轻声问道:“姑娘这会子可又好些了?贞华院那边已经安排妥了,银票我也已悄悄给陆炳家的了,她让老奴回来代她给姑娘磕头呢!”

周珺琬点点头,沉默了好一歇,方低声问文妈妈:“妈妈,府里可有什么地方平日里人迹罕至的?大后日…我想祭奠一下你家小姐,也祭奠一下…”

‘也祭奠一下’后面的话周珺琬并没有说出来,但文妈妈还是明白了她的未竟之意,攸地便红了眼圈,忍不住掩着嘴,小声低泣起来。

她可怜的小姐,还那么年轻,人生之花才刚刚盛开,且原本是定能再盛开几十年的,却年纪轻轻便已被害得香消玉殒,只能含冤死去…她若不让那些害她们母子的人血债血偿,她明儿去到地下后,又有何颜面去见小姐,去见老爷和夫人?!

见文妈妈哭得伤心,周珺琬心里也涩涩的,自己却是半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她的眼泪,早在那一夜已被大火烤干,只怕此生都再流不出半滴来了。更何况,又有谁会在意她的眼泪?在意她的人,不会让她哭,让她哭的人,却压根儿不会在意她的眼泪,所以,她要作一个在意自己的人,她绝不会再让自己哭!

文妈妈哭过一场后,平静了不少,只是声音有些嘶哑,“若论僻静,府里再没有地方比得过东北角上那片竹林,只是那地方听说早年曾闹过鬼,一到夜间便阴森森的,所以才会那么僻静…”

话没说完,已被周珺琬摆手打断:“就选在那里,也省得被人瞧了去动疑,若选在其他地方,让人瞧见咱们烧香烛纸钱还是次要的,让人瞧见我这么快便能行动自如露了马脚,可就真正麻烦了,就选在那片竹林好!”闹鬼有什么可怕的,她自己本身不就是一缕冤魂吗?她倒要看看,还有谁的冤屈能大得过她,能比她死得更凄惨!

文妈妈话已出口,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如今的周珺琬已不再是昔日的周珺琬,当下便觉得自己那番话有些多余,但对周珺琬能主动提出给她家小姐烧香过百日之事,还是很满意的,因忙点头道:“那这两日我便设法准备一些香烛纸马什么的,大后日晚上好用。”

“我正有此意,就有劳妈妈了。”周珺琬应了,又与文妈妈低声说了一会儿话,觉得有些累了,方闭上眼睛休息起来。

相较于周珺琬小院此刻的安静,宜兰院就要“热闹”多了。

“…那个贱人,果真是她在背后坏我的事,看我这次不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将他们母子一对贱人双双赶出去,让贱人再无翻身之日!”

方一听王大贵家的小心翼翼禀完冯姨娘跟前儿的流岚前几日才见过她姨妈,而她那姨妈不是在别处,正是在韩夫人姐姐家黄府当差的,她怀疑此番之事正是冯姨娘在背后捣的鬼,宁夫人便怒不可遏起来,狠狠将桌上昨儿个才换上的一套缠丝玛瑙茶具拂到地上摔得粉碎后,便要即刻找周太夫人去,“那个老不死的当初答应过我什么?口口声声绝不会让那个狐媚子的存在泄露丝毫风声到外面去,如今却任那个贱人胡作非为,看我今儿个饶得了老小两个贱人哪一个!”

急得一旁的郭妈妈忙上前将其抱住,急声劝道:“夫人万万不可!侯爷都已亲自发过话儿,让任何人不得妄议此事,还亲自使人去赏了小周氏东西,显然就是想就此将事情打住,您若这会子去找太夫人算账,休说压根儿已改变不了事情的结局,只怕反倒还会惹得侯爷不痛快,再者说了,冯姨娘完全可以来个抵死不认账,到时候咱们没有真凭实据,又能奈她何?倒不如先忍一口气的好,横竖三爷和四小姐都还没说亲,您要出气有的是机会,何苦急于这一时呢?”

郭妈妈又急又快的说毕,见宁夫人还是胸口剧烈起伏,死死咬着唇,双眸血红,恨不能滴出血来,情知她并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只得冲旁边坐着的有些呆怔的齐涵芳喊:“二小姐,您快劝劝夫人啊,夫人向来最疼您,您的话夫人只怕还能听进去几分!”

“…哦,好!”齐涵芳如梦初醒,忙上前也劝起宁夫人来,“娘,郭妈妈说得对,父亲都已亲自发过话儿了,且父亲自来孝顺,您若真去追究祖母,让父亲知道了,势必会不高兴,倒不如先忍下这口气,横竖以后要出气的机会还很多,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王大贵家的见状,忙也上前跟着劝起来,主奴几个好说歹说,到底说得宁夫人稍稍平静了下来,只是终究难消心头之火,因又砸了旁边一个半人高的粉彩梅瓶后,方喘着粗气恨恨道:“那依你们说,我就要硬生生咽下这口恶气不成?”

郭妈妈和王大贵家的都不敢答话,齐涵芳只得道:“娘,也不是让您硬生生咽下这口恶气,女儿和两位妈妈这会子跟您一样生气,一样巴不得去生吃了那个贱…贞华院那位,只是咱们并没有真凭实据说流岚见过她姨妈,此事便是她泄漏出去的,流岚可是那一位的心腹,又岂有不为她的?再者,即便咱们真有法子让流岚认罪,那一位也可以一推六二五,来个死不认账,再是主子,也断没有时时处处管着下人的理儿罢?到时候咱们岂非出气不成,反被父亲所厌弃?倒不如找个时机,将此事传到父亲耳朵里,让父亲对那一位心生怀疑芥蒂的好,将来娘再对付起她来,也会容易得多了!”

宁夫人若是那等没心计不能忍之人,当年也不会糊弄得周太夫人亲自将管家大权交到她手上,且这一交便再没夺回去过了,她心里又岂能不明白眼下究竟怎样做才是对他们母子最为有利的?

只是连日来发生的事让她太生气太愤怒也太憋屈了,以致大失往日的冷静深沉,所以才会这般歇斯底里的,如今被齐涵芝这么长篇大套的一劝,也就渐渐平静了下来,微眯起双眼点头道:“芳儿你说得对,咱们是得暂且忍下这口气,才能以图后计,若是真去找了老不死的兴师问罪,才真是中了那个贱人的奸计了!你父亲自来孝顺那个老不死的,老不死的让他往东他绝不会往西,让他去打鸡他绝不会撵狗…这个家是我辛辛苦苦挣出今日这番局面,这偌大的家业也是我辛辛苦苦挣出来的,凭什么便宜了贱人母子?横竖日子还长,咱们且骑驴看唱本——走着瞧罢!”

不就是忍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又不是没忍过,当年那个老不死的那样变着法子的磨搓她,当初齐亨左一个右一个的往屋里收人她都忍过来了,如今不过是忍一时之气而已,什么大不了的事!总有一天,她会将老不死的和贱人都踩在脚下,让她们永世不得翻身的!

又将养了两日,周珺琬的身子越发大好了,只是当着旁人的面儿,仍是一副精神不济,只能卧床将养的模样儿就是了。

文妈妈也已将祭奠用的香烛纸马等物都准备妥了,只待入夜后避过众人的耳目,与周珺琬一道去侯府东北角的那片竹林。

这一整日,主仆二人的情绪都很是低落,尤其周珺琬,更是打清晨一睁开眼睛起,便从未笑过一次,话也极少,如非必要绝不开口,引得众伺候之人都有些惴惴的,不明白是谁不小心惹了她,进出不由比往日越发轻手轻脚,小心翼翼。

好容易熬至入了夜掌了灯,周珺琬的神色总算缓和了许多,不但几日来首次与众伺候之人说起了笑话儿,还命文妈妈将周太夫人白日里命人赏下的几样精细糕点赏给了大家吃。

众人连日来都战战兢兢的,不知道周珺琬什么时候就会与她们清算之前怠慢她不将她放在眼里之罪,忽然见她和颜悦色的,都忍不住有几分受宠若惊,更何况那些糕点都是她们平日里等闲吃不到的,忙纷纷陪着笑谢了周珺琬的恩,将糕点分吃了。

吃完糕点后,周珺琬又笑言:“连日来大家伺候我都辛苦了,今儿个我自觉身上已轻省不少,大家都早些回房歇了罢,明儿再上来伺候,只留文妈妈与锦秀伺候即可。”

众人还想讨好卖乖,忙都赔笑:“能伺候二奶奶,原是奴婢们的福气,何来辛苦不辛苦之说?二奶奶言重了。倒是文妈妈与锦秀姐姐连日来才是真真辛苦了,不若今晚就让奴婢们近身伺候二奶奶,让文妈妈和锦秀姐姐早些回房歇了罢?”

锦云也赔笑:“奴婢也有好些日子未睡过奶奶的床脚踏了,怪想得慌的,不知今晚奶奶可赏奴婢这个福气为奶奶值夜?”

这个锦云,倒真是个能屈能伸的主儿…只可惜周珺琬今儿个没心情与她周旋,因不冷不热的说道:“不必了,我还是更习惯文妈妈与锦秀伺候,你只管伺候好二爷即可。”

锦云碰了个软钉子,喏喏的不敢再说什么,而众人眼见她尚且碰了软钉子,也不敢再说要留下伺候的话儿,怕反惹恼了周珺琬,于是在周珺琬再次发话让她们都回房休息后,便都顺水推舟应了,屈膝行了礼后,鱼贯退了出去。

待众人走后,文妈妈方低声吩咐锦秀,“送一壶酒去给上夜的张婆子李婆子吃,就说是二奶奶怜她们连日来辛苦,赏与她们的。回来时再去后罩房瞧瞧,看是不是所有人都睡下了。”

锦秀心知周珺琬与文妈妈这些日子以来定然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但二人不说,她便也不主动问,相信二人不告诉她,自有她们不告诉她的理由,只尽心尽力完成二人交予的差使,是以闻得文妈妈的话,依然什么都没说,只屈膝应了一声“是”,便自下去忙活儿去了。

这里文妈妈方又低声与周珺琬道:“咱们倚松院西边的穿堂尽头便有一扇小门直通花园,老奴已设法将钥匙弄到手了,待会儿我们经那道小门到得花园后,再抄小径走不了一会儿,便可抵达那片竹林。只是为避人耳目,只怕我们不能打灯笼,走进来会有一些艰难。”

周珺琬却一点也不担心,“没关系的妈妈,大不了多花费一些时间。”她身为沈凉还没嫁进崔家,崔家也还没发达时,她哪日里不走那些乡间小径几个回合,其中还不乏在没有灯的情况下走夜路?侯府的路再难走,还能难走得过乡间那些泥泞小路?

两人说了没几句话儿,锦秀便回来了,说酒已给张婆子李婆子送去,二人这会子已经吃上,众丫鬟屋里也已吹了灯,当是歇下了。

周珺琬点点头,与锦秀说过她与文妈妈这会儿要去花园子一趟,让她看好家,任何人来都只说她已经歇下,不得露出马脚后,便与文妈妈分别穿好披风帷帽,将香烛等物用披风遮了,消失在了夜幕当中。

余下锦秀虽觉得她们这会子去花园子,尤其还带着香烛纸马委实怪异,却仍什么都没说,只安心看起家来不提。

再说周珺琬与文妈妈一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倒也很顺利便经穿堂尽头那扇小门,抵达了侯府的花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