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向开口的薄美人,再看向顾云羡。每个人都知道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是什么。顾云羡当初被废正是因为牵涉进毒害皇裔的案件,如今薄美人提起来,简直是诛心之论。

吕川打量一下殿内,问道:“敢问娘子,为何会突然摔倒?”

顾云羡沉默一瞬,道:“因为,有人从身后推了我。”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薄美人厉声道,“谁推了你?我看分明是你自己想害邢柔华,才会扑上去的。”

她会这么激动是自然,当时她就站在顾云羡身后,吕川也看到了,如今顾云羡这么说,不就是在指控她推了她么!

顾云羡转头看向她,语气淡淡:“我若想害她,何必还要接住她?”

“说知道呢。皇后娘娘心思莫测,又岂是我等能够揣测的…”

她又这么叫她。下午在梅园她就这么唤过她,为的无非是羞辱她。当时她忍了,可这回就没那么容易了。

眉头微蹙,她别过头:“薄美人谬了。我已不是皇后。九月初三那日,陛下就已下旨将我废黜。你这么叫我,分明是不把陛下的旨意放在眼中了。”

薄美人闻言一惊,忙朝上座看了看,道:“臣妾一时失言,陛下恕罪…”怎么被顾氏一气就忘了场合呢?这里可不是梅园,当着陛下和众妃还这般心口乱叫,真是…

心中正懊恼着,忽然想起一事立刻道:“你说你去梅园赏梅?你一个废后不好好呆在静生阁,偷跑出来去梅园赏梅?你觉得我会信吗?陛下会信吗?”

此言一出,叶才人立刻觉得浑身无力。这个…薄瑾柔其实是顾云羡的人吧!明明是她们把她引出来的,她此刻是生怕陛下查不到那里么?竟当着这么多人质问她!

吕川闻言也觉得有道理,遂道:“薄美人说得是,敢问顾娘子今日究竟为何去到梅园?”

叶才人的心立刻高高悬起来。

“因为,”顾云羡声音干涩,“今日是腊月初一。往年的腊月初一我都会亲自去梅园给太后折梅花,今年虽然已被囚幽宫,却还是…”

叶才人万万料不到她竟会这么说,一时愣在了那里。

“陛下,”一个轻柔得如同春风拂过碧波的声音响起来,瞬间让殿内安静了,“臣妾想,今日之事多半是个误会,顾娘子只是不慎跌倒,邢柔华受了惊吓,这才出了这档子事儿。一切都是意外。”

没有回应。

“陛下?”那个声音试探着再唤了一次。

“恩?”顾云羡听到他有些恍惚的声音,似乎刚才他的神智并没有在这里,而是去了很远的地方。

大家等了一会,皇帝却并没有回答身侧女子的问题,反而凝视着跪在殿中央的顾云羡。从他进入西殿起,她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他慢慢道:“你,为什么一直低着头?”

顾云羡一愣。这个声音和她记忆中一样,三分冷漠,三分懒散,三分温柔,还带着一分思索,如同他这个人,时时矛盾,让她永远也搞不明白。

“臣妾…”

“抬起头来。”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量。她被动地抬起头,视线却依旧下垂,落在他玄色的袍摆上。

他蹙眉:“看着朕的眼睛。”

“臣妾罪妇之身,不敢…”

他不耐地哼了一声。

她浑身一凛,立刻将目光对上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又黑又幽深,如冰潭不可见底,隐有暗光浮动。她想起新婚之夜,他立在自己身前一首一首地念着“却扇诗”①,而她终于在旁人的起哄声中放下纨扇,脸颊通红,羞涩得不敢看他。寻常新郎官见新妇这样都会起怜惜之心,他却偏不,仿佛怕她不够害羞一般,半蹲下身子,一手托起她的下巴,硬是逼着她与他对视。

那时候他的眼睛也是这样,幽深难测。偏她当时太傻,看不明白,只是觉得他凝视自己的目光是那么的温柔,让她的心都要融化。

压抑住心底的苦涩,她轻垂眼睫:“臣妾犯下大错,已无颜面再见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他只觉得一股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一回头,却发现身侧的女子仍在看着自己,秀丽的黛眉微蹙。

他笑起来:“阿姝说得没错,今日之事应当是个误会。”

贞婕妤景馥姝莞尔一笑。

转头看下殿中央的顾云羡,他慢慢道:“你觉得呢?”

顾云羡沉默一会儿,深吸口气:“陛下说得对,想来应该是臣妾下午慌乱之中记错了,不曾有人推了我。我是自己不小心摔倒,还连累了邢柔华。”

怪异的感觉更甚。

他默默看了她一会,站了起来:“是误会便好。朕还有折子要看,先走了。”

众人忙恭送陛下,等到他走远了,顾云羡仍跪在地上,却闻一阵香风拂面,一双丝履停在了自己面前。

她抬头,贞婕妤唇畔带笑,那双似乎天生就含着泪水的盈盈妙目正凝视着自己。

她想起两年前,她第一次隔着碧色柳丝与她相见。那时候她也是这么看着自己,清澈的眼眸中满是笃定和讥讽。

“顾姐姐消瘦了,想来静生阁的日子不太好过吧?”她语如黄莺,婉转动人。

顾云羡微笑:“托太后的恩典,我才能有这个栖身之地,已是心满意足,不敢再抱怨。”

贞婕妤颔首:“姐姐知足常乐自然是最好,不然以后的日子想来就难熬得很了。”

“谢妹妹关心。”她道,“我跳出这个漩涡好歹保住了一条性命,妹妹未来的日子才是凶险莫测。万事都要珍重。”

贞婕妤笑着重复:“保住了一条性命。”

顾云羡仿佛没有听懂,只是微笑。贞婕妤看了她两眼,拂袖而去。各宫嫔看看这个昔日主母犹豫了半晌,还是不敢上来跟她说句话,全都跟着贞婕妤离去了。

薄美人走在最后,等大家都出去了才目光如刀般看着顾云羡:“你莫要以为今日之事便算完了!”

顾云羡神色未变:“薄美人说得是,今日之事自然不会这么便完了。你也要记得你说过的话才好。”

心愿

这么一折腾,外面的时辰已经到了黄昏,等到顾云羡终于孤零零地走回静生阁时,天已经黑透。她的心腹侍女阿瓷早已急得跟什么一样,立在门口不停张望,远远见她回来了不由喜形于色:“小姐可回来了!急死奴婢了!”

她疲惫地进了房间,让她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慢喝下,这才长舒口气:“好在今日总算有惊无险。”

“小姐到底去做什么事情?”

“你别问了。”顾云羡笑笑,“如果不出我所料,很快,就会有人来找我了。”

这个很快真的很快,仅半个时辰以后,吕川便带着两个小黄门亲自过来了。

他给顾云羡行礼时,她侧身避开:“如今我的身份当不起大人的礼。”

吕川笑道:“娘子说笑了。臣这会儿前来是来替陛下传话的。”

顾云羡跪下,吕川道:“陛下说,他知道今日之事您受了委屈,若有什么要求不妨提出来,他会尽量满足。”

顾云羡猛地抬头,仿佛不可置信一般:“当真?”

吕川笑意不变:“君无戏言。”心里却升起一丝警戒。

顾云羡低头,沉默许久,再开口时语气中已带了一丝哽咽:“请大人告诉陛下,臣妾求陛下恩准,让臣妾以宫娥的身份去长乐宫侍奉太后,伺候汤药,略赎一下我的罪过。”

吕川微讶,然后立刻反应过来:“太后已经说过以后都不想再见娘子您,陛下也不敢违抗太后的命令啊。”

“大人误会了。”顾云羡摇头,“我自然知道太后已经不愿意见我,我也不敢再去惹她老人家不痛快。我只求能去长乐宫为太后煎煎药、做一些吃食,再为她抄佛经祈福,除此之外别无所求。陛下并不需要让太后知道这些是我做的,只要可以让我藏在暗处为太后尽一份心力我便心满意足了。”

吕川这回才是真正地惊讶。这位打的竟不是靠着太后东山再起的主意?当真只是想要尽一份孝心而已?

他不由打量她的神情,却见她双眸含泪,眉心微蹙,周身不再有从前的戾气难消之感,只是柔和娴静。再联想下午她对邢柔华的维护,忽然觉得两个多月不见,这位心狠手辣的皇后娘娘当真变了一个人,竟与她当年初入东宫时一般无二了。

顾云羡见他不出声,仿佛怕他不答应一般,又道:“大人想必也知道,我在服侍陛下之前,曾在长乐宫伺候了两年太后,对她的饮食起居一应都是熟悉的。让我去服侍她老人家,一定不会出什么岔子!还请大人代为叩请陛下!”

这个吕川自然知道。顾云羡是太后的远房侄女,十三岁那年随家人一并入宫参拜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却意外投了皇后的眼缘,喜欢得不得了,就此留在宫中。十五岁时由皇后做主嫁给了太子殿下为太子妃,成为她最疼爱的媳妇,一直到三个月前。

由她去服侍太后想必对太后的病情有好处,但…

见顾云羡还眼巴巴地盯着自己,他微微一笑:“兹事体大,臣不敢擅专,还要去请示陛下。”

顾云羡颔首,一脸诚恳:“这个自然,还请大人在请示陛下时能为我多说几句好话。”

“臣明白。”吕川道,“除了这个,娘子还有别的要求么?”

顾云羡摇摇头:“没有了。”

“没有了?”

“我如今也就这么一个愿望,陛下能答应自然最好,若不能答应,我便只能在这静生阁为太后祈福。至于旁的事情,都不重要。”

吕川见她一脸索然,浑然不似伪装,终于忍耐不住,道:“恕臣冒犯,臣觉得娘子似乎…”

“嗯?”

“似乎变了许多。”

顾云羡微愣,而后自嘲地笑笑:“一朝大梦醒,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如今我只希望不要辜负这世上最在意我的人,能为她多做一点事情都是好的。”

吕川直到回到大正宫给皇帝回话时,都无法忘记顾云羡说最后那句话时眼中的悲伤和痛悔。他在宫中摸爬滚打多年,自觉看人的本事不弱,今日这位废后的种种表现,若说都是装出来的,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

皇帝从奏疏中抬起头,沉思片刻:“她是这么说的?”

“是。”吕川道,“顾娘子只希望能去长乐宫服侍太后,并且还说不需要太后知道是她,给她个机会默默尽孝便好了。”

皇帝垂眸,手中的是西北冰灾的急件,旁边的白玉小碟中盛着满满的朱砂。那样嫣红的颜色,让他想起去年腊月,顾云羡手捧灼灼红梅,立在梅林间嫣然一笑的场景。

“今天下午,你究竟看清没有?”

知道陛下在问什么,吕川略一踌躇,谨慎道:“当时臣隔得远,并不曾见到薄美人伸手推顾娘子。”顿了顿,“但正如下午臣禀报陛下的一般,邢柔华之所以摔倒并不仅仅是因为受了惊吓,还因为她脚边那块土里被泼了水,面上结了一层冰,所以才会滑倒。”

“那你觉得,这水会是谁泼的?”皇帝漫不经心道。

吕川垂头:“臣不敢妄加揣测。”

“说吧,朕准你随便揣测。”皇帝道,神态轻松得仿佛他们正在谈论的不是他后宫的妃嫔之争,而是话本里的故事,“这些折子太无趣,朕看得都困了。”

吕川看着自己这个一贯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子,有些无奈:“臣只能说,邀请邢柔华去梅园赏梅的是薄美人,开口让邢柔华去摘那一处的梅花的,也是薄美人。”

吕川的意思很明白。今日虽是顾氏先到的梅园,然而她事前并不知道今日邢柔华和薄美人她们会去梅园,也就没理由这么做。而薄美人…

吕川这人他是知道,为人一贯正直,却并不是一个好管闲事的,然而如今他话中对顾氏的维护之意却十分明显。

她竟那般有能耐,让吕川也为她说话了?

笑了笑,他捏着紫毫蘸了一笔朱砂,在奏疏最后写道“一应事宜尔等尽皆听从高长史吩咐,切记切记”,然后丢下笔:“她既然想去,便让她去吧。”

静生阁的被褥残破单薄,顾云羡要裹得紧紧的蜷缩成一小团才能感觉出一点温暖。阿瓷知道她怕冷,总是会先替她暖热了被窝再让她进来,几次之后顾云羡就不许她再做了。尊位被废之后,长秋宫的宫人获罪的获罪、处死的处死,留在她身边的就只有这一个阿瓷。她是她从母家带来的家生婢女,再忠心不过。

也许以后的日子里,与她相依为命的就只有这个婢女了,她得对她好一些。

翻一个身,身后的阿瓷睡得迷迷糊糊的,她却睡不着。

白日在送邢柔华回寝宫之前,她状似无意地说的那句“这地上怎会这般滑”应该引起吕川的注意。他肯定发现了地上结的那层不同寻常的冰了。

景馥姝做事一贯周全,推了自己不算,还以防万一在地上泼水结冰,确保邢柔华一定会摔倒。

而她正好利用了这一点。

这是她苦思一整天才得出来的计划,为的却不是重获圣宠,而是能去太后身旁尽孝赎罪。

若不是那个梦,她无论如何也不知外表圆滑周全的吕川内里竟是个那般忠诚厚道的,而他的忠诚厚道便是她计划成功的最大助力。只要他相信她是无辜的,那么多多少少都会为她说点话,事情也就成了一半了。

她想起梦中他对自己说的那番话,点醒了上一世的她,也点醒了这一次的她。

她不会再为不值得的人浪费心思了。这个世界上,她亏欠最多的便是太后。上一世就是因为她被控谋害邢氏之子,而让本就病重的太后大受打击、就此不治。腊月初六那天她在长乐宫驾崩,两日后自己被暴怒的皇帝赐死,一命偿一命。

她不能害死她两次。她承受不起。

顾云羡在两日后搬去了长乐宫。

她果真兑现了自己的诺言,每日只守在厨下给太后煎药和做吃食,从不到太后居住的长信殿去。因她从前服侍过太后,且二人关系不同于主仆,所以她知道许多太后从前的小习惯,知道该在膳食中加入什么来为她开胃。她还彻夜翻查医书,跟太医商量调配药膳的事情。

吕川旁观这一切,越发觉得这位顾娘子是真的不一样了。

她搬到长乐宫半个月之后,皇帝突然踏进了她居住的寝殿。

他进来时她正在抄经,背对着大门,手下运力,写出来的是极美簪花小楷,清丽瘦洁。他是知道的,她自幼临的都是卫夫人字帖,十五岁那年太后还赐给过她几帖卫夫人真迹,她在这方面也十分用功,以致宫中少有女子能比得上她的墨书功底。不过今天她还是太专注了,竟没注意殿内已经多了一个人。

他立在她身后,视线在经文上停了一会儿,又转移到她脸上。

她瘦了许多,下巴尖尖,一缕乌发贴在耳畔,如同墨迹染上白璧,雪腻动人。一双眼眸又黑又沉静,仿佛世间除了手下的经文再无别的事可让她分心。

他从前一度喜欢过她安静专注的神情,可惜后来她越变越偏激,眼神中也时常是算计与愤恨,再无娴静优雅之姿。

圣意

作者有话要说:经人提醒,觉得许多妹纸还记不住这文的妃嫔品秩表,为了大家看文时不用去翻前面的,就把品秩表贴在专栏了,大家有需要就点进去叭!

请叫我贴心的小天使!如果能顺手收了我的专栏,人家就爱死你们啦!o(*≧▽≦)ツ

一句抄完,顾云羡提笔蘸墨,忽然在砚台中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惊得手下一松,紫毫落在案上,墨渍四溅。

她忙不迭转身跪下:“臣妾参见陛下。适才一心抄经,未曾留意到陛下驾临,还请陛下恕罪。”

他没有让她起来,只是看着桌上厚厚一摞写满了字的宣纸道:“这些都是你抄的?”

“是。”顾云羡道,“从昨夜到方才,一共抄了这么多。”

他微愣:“这么多不过是你从昨夜到现在抄的?”

顾云羡顿了顿:“是。”

“以前的呢?”

“都、都收在那个箱子里了。”

他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那口箱子真够大的。

顺手抽过一张宣纸,他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她字写得好他一贯知道,母后礼佛至诚,却总嫌经书上的字不够好看,便时常命她重抄一遍供自己诵读之用。这是她做惯了的事情,速度快是自然,可这字…

他看着其中几处,明显的笔力不继,大失她以往的水准。

是抄写的时候想起了从前的事情,所以心中伤悲、难以下笔么?

似乎这时候才想起来,他淡淡道:“起来吧。”

顾云羡慢慢起身,低着头拘谨地立在那里。

他看着她的样子,唇边忽然露出一抹笑意:“你这是什么表情?朕很可怕?”

她低着头:“怎会?只是臣妾当日在颐湘殿西殿已经说过,臣妾犯下大错,无颜再见君上。”

他挑眉:“噢?你且说说,你犯了什么大错?”

“陛下…”她有些无措。

他但笑不语。

她终是无奈开口:“臣妾废后之身,余生只求服侍太后终老,再不敢有所奢求。陛下…陛下何苦还要为难臣妾?”

他闻言沉默一瞬:“余生但求服侍太后终老?再无所求?”

“是…”她细声细气道。

笑了笑,他深深地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见他走远,顾云羡忍不住长舒口气。

如今的她早已经什么都看开了,唯一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便是和他相处。

每次当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就控制不住心底的战栗。她无法忘记那个在上林苑含笑替她簪花的少年,无法忘记那个在新婚之夜托起她下巴的新郎,更无法忘记那个一脸冷漠将她废弃的君王,那个到她死都不肯来见她一面的男人。

他是她的劫,而这一次她只想远远地避开他。

她没料到当天晚上太后居然派人叫她到长信殿回话。

太后身边的尚宫柳色找到她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半晌才结结巴巴道:“可,可太后怎会知道我在这里?”

柳尚宫含笑道:“是陛下说的。陛下把这半个多月娘子做的事情都告诉太后了。太后听了很是震惊,于是遣奴婢来请娘子过去。”

她茫然起身,茫然地跟在柳尚宫后面,茫然地穿过半个长乐宫,进入长信殿东殿。

一掀开帘子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她嗅出里面有自己亲自煎熬的药材的气息,心下不知是何滋味。

皇帝坐在塌沿,正亲手伺候太后服药。顾云羡跪下参拜行礼,两人却仿佛都没看到一般,睬也不睬她。

待到一碗药用完,皇帝将玉碗交给一旁的宫人,这才看向顾云羡,一挑眉:“云娘过来了?”

他叫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