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词说着,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刻薄,“其实诸位娘娘心里也有数,你们进去不仅帮不到我家娘娘,反倒会让她更加气恼。何必呢?”

此言一出,大家不由感叹,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姜月嫦是个喜好得罪人的,她这婢子也不遑多让。

“让我进去。”

正僵持间,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看到了面色苍白的泠淑媛。

其实适才一进来,顾云羡便刻意在人群里找了找,没发现泠淑媛时还有些失望。虽然姜月嫦是她的敌人,但看到昔日姐妹成陌路这样的戏码,总让她心里不大舒服。

无论有怎样的过节,姜月嫦和朱镜如到底结交一场。姜月嫦如今徘徊在生死边缘,朱镜如作为她曾经的好姐妹,至少应该过来看看。

没想到在失望了一阵之后,她居然真的来了。

朱镜如今夜穿了一身青色的襦裙,上面只有十分少的花纹。乌发绾了一个简单得不像话的发髻,上面没有任何的珠翠来点缀。

顾云羡看她这样,本以为她这阵子修身养性,连带着衣饰都朴素了。但仔细打量才发现,再朴素也没有这样的朴素法。她应该是已经躺在床上准备休息了,听到消息才匆匆赶过来的。

小词明显知道泠淑媛的分量,不敢再像阻拦庄贵姬那般阻拦她,犹犹豫豫地杵在那里。

泠淑媛没跟众人问好,径直经过小词身旁,走入了产房。

姜月嫦觉得浑身发软,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来。

半个时辰前她还觉得痛,撕心裂肺的痛,让她恨不得拿刀一块一块剁掉自己的肉。可现在连痛都感觉不到了,只觉得疲惫,想立刻睡去。

如果就这么睡着了,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可以结束这无休无止的噩梦,不用再遭受折磨了。

反正她死了,也没人会为她难过。

连那个人都背弃她了。谁还会在乎她的死活?

一双手忽然握住了她的,她闻到熟悉的气息,清雅幽淡的梅香,是属于那个人的。

“月娘,不要放弃。我在这里,我陪着你。”

她的眼泪一瞬间流了下来,适才剧痛穿心的时候,她也没这么哭过。

“你来做什么?”她抽噎道,“你不是不管我了吗?你让我去死好了!”

朱镜如握紧她的手,“别再说了,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对你,我不该放弃你。只要你活着,熬过这一关,我们就回到从前,好不好?”

她摇摇头,“你不要骗我了。你说过的话都不会反悔的,我知道你前阵子那么对我,是真的死了心。”

朱镜如知道她这个人太固执,说这些没用,只好道:“你先别管我怎么样,你加把劲把孩子生下来。这是我们的孩子,你忘了吗?你说过,要让他成为我们两人共同的依靠!”

她这么一说,姜月嫦也想起了当初的事情。那时候她答应她,会安分守己,好好把孩子生下来,然后两个人一起照顾这孩子。可是后来她被嫉恨冲昏了头脑,把对她的承诺抛到了脑后,又跑去对付顾云羡。

“你还要这个孩子?”她惨然一笑。

“当然要,为什么不要?”朱镜如道,“你这么多年承诺过我的事情做到了几件?如今这一件是我最期盼的,难道你也要失约?”

是啊,她对她反口失信已经成了习惯,答应过的事情总是做不到。她从前没有怪过她,但这并不代表她毫不在意。

如今的她能为她做的事情只有这么一件了,不可以再失约!

这个念头刚闯入她的脑海,身下便有一波剧痛传来,稳婆大叫道:“娘娘用力啊!”

她握紧她的手,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声呐喊之后,终于听到了婴儿的啼哭之声。

她仿佛被抽掉了骨头一般,大汗漓淋地瘫在床上。

稳婆将清理干净的孩子裹在襁褓中,抱到她的面前,喜悦道:“恭喜娘娘,是位小皇子!”

朱镜如接过孩子,“月娘你听到了吗?这是你的儿子,你有儿子了。”

姜月嫦看向襁褓中的婴儿,轻轻一笑,“是啊,我有儿子了。”眼中再次涌出泪意,“可惜我不是一个好母亲。”

朱镜如心中一痛,“你不要这么说,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你…你会是一个好母亲的。”

姜月嫦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其实我明白的,入宫这么多年,我做错了很多事情。我早不是当初的自己了。”

“月娘…”

稳婆忽然尖叫一声,“娘娘!”

朱镜如顺着望去,姜月嫦雪白的裙子已经染红了一大片…

顾云羡等人候在产房外面,等了两盏茶的时辰,终于听到宫娥出来报喜,说“修仪娘娘产下一子,母子平安”。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第二个人又跑了出来,惶急道:“不好了,娘娘产后血崩,恐怕…恐怕…”

顾云羡脸色猛地一变。

产房内满是血腥气息,床上殷红一片,看得人触目惊心。

女医在两位侍御医的吩咐下连施了三道针,却依旧不能从阎王手中抢回她。

朱镜如面色惨白地站在那里,看着女医们终于放弃了施针,到她面前告罪。

她木然地走回榻旁,握住她的手。

姜月嫦眼神已经有些涣散,唇边却有淡淡的笑意,“镜娘,不要难过。其实这样也好。陛下已经厌弃了我,我没机会了。没有我这个阿母,对这个孩子反倒是件好事。”

“答应我,帮我照顾好这个孩子,好好教导他,让他像你一样品性高洁…”她说到这里,忍不住别过头,“他长大以后,别告诉他,他的阿母做了多少错事。”

朱镜如唇瓣不停颤抖,却执意不肯答应她,仿佛自己只要点了头她就会立刻离开一样。

姜月嫦见她这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怎么也这般孩子气了?罢了,你这会儿不答应也不打紧,反正我知道,你不会不管他的。”

“姜月嫦,你吃定我了是不是!”朱镜如忽然动了怒气,眼中泪光泛滥,“这么多年,你吃定我了是不是!”

“是啊。”她轻松地答道,“你这个人嘴硬心软,我早就吃定你了。”

她看着她,“你看,你说过不管我,可是今晚见我性命垂危,还是过来了。”声音越来越低,“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是这样。明明很想和大家一起玩,却非要冷着一个脸。别人都怕你,不乐意接近你,只有我觉得你有趣…”

朱镜如浑身僵硬,捧着她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镜娘,如果还有下辈子,我希望我们还能做好姐妹。这一回,我一定什么都听你的…不会再让你失望…”

那只手原本还能反握住她的,这句话之后,却忽然一松,什么力气也没有了。

朱镜如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良久之后才一寸一寸地抬起头,仿佛一个木偶。

姜月嫦的双眼已经闭上,神情平静,唇畔犹自带笑,仿佛睡着了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写得好带感啊!从今天起,请叫我百合写手回生,让我们一起高呼,美人啊,求你们蕾丝边吧!

113

“贤妃娘娘,修仪娘娘…已然大去…”

顾云羡听到宫人这么说,心里有一瞬间的茫然。

姜月嫦死了?

她本来还以为还要与她厮缠一阵,可谁知她竟这么干脆地死了。

“那小皇子呢?”庄贵姬问道。

“皇子一切都好,正由乳母照顾着。”

柔婕妤心肠软,忍不住叹息一声,“真是可怜的孩子,一出生就没了母亲。”

在场的人大多对姜月嫦没什么好印象,也不像柔婕妤这般养育过孩子,能够感同身受,所以都有些不以为然。个别人还心头窃喜,少了这么个难缠的对手,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好事。

顾云羡余光扫到,毓昭仪在听到这句话时,眼睛忽地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

产房的门打开,泠淑媛面无表情地走出来。她身上的衣裙染上了鲜血,看上去有点可怕。

毓昭仪迎上去,安慰道:“镜娘,逝者已矣,你别太难过。”

泠淑媛眼神里一丝情绪都没有,也没看毓昭仪,反而对着顾云羡声音平平道:“贤妃娘娘,臣妾想看看小皇子。”

顾云羡点点头,“去把小皇子抱来。”

很快,乳母抱着孩子过来了。这一回,顾云羡特意留了个心眼,注意着毓昭仪的神情。没有错。她看到孩子的一瞬间,眼中闪露了光芒。

泠淑媛接过襁褓,看到里面那个红通通的脸颊,木然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泪光浮现,滴落在孩子的额头。

她拭去眼泪,抬起头看着顾云羡,“臣妾请娘娘准允,让臣妾将孩子抱到粹玉殿照顾。”

毓昭仪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继而柔声道:“镜娘你伤心糊涂了吗?你又不是这孩子的生母,怎么能带他回去照顾?这不合规矩啊。”

泠淑媛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照昭仪娘娘的说法,难不成要把这孩子留在咸池殿?”

明修仪已死,这咸池殿很快就要办丧事,自然不可能留小皇子在这里。

毓昭仪听了,一时也想不出该怎么解决,只好沉默。

顾云羡心念一动,道:“既然如此,让本宫把孩子带回去吧。”

她是后宫之主,还是未来的皇后,把妾妃的孩子抱回去代为照看再合适不过。

这个结果明显不是毓昭仪想看到的,刚想说什么,便听到顾云羡补充道:“正好,陛下也还没见过孩子,抱到本宫那里可以方便他们父子相见。”

这个理由搬出来,毓昭仪也无法阻止,只能看着顾云羡走近泠淑媛,从她手中抱过孩子。

泠淑媛虽有些不舍,却还是把孩子给了她。

顾云羡目光温和,低声道:“如今月娘不在了,这孩子以后的日子还得早作打算。镜娘你要保重自己,不然也看顾不了这孩子了…”

不过是寻常的安慰的话,泠淑媛却敏锐地听出她的另一层深意。

她抬起头,对上顾云羡乌黑的眼眸。

浓黑的眼睫轻颤,她似有所悟。

小皇子被放在小床上,沉沉而睡。顾云羡站在旁边看了他一会儿,对旁边的人吩咐了一句“照顾好小皇子”,便出去了。

阿瓷这会儿才终于找到机会跟她说话,迫不及待地开口,“那明修仪可算是死了。从今以后,她再不能祸害人了!奴婢只要一想到她做的那些事儿,就恨得牙痒痒!”说到这里冷笑一声,“不过这么个死法也着实是便宜她了!照奴婢看,原该好好折磨她一番才行!”

顾云羡道:“折磨她?怎么折磨?难不成还要给她上刑不成?”摇摇头,“罢了,人都死了,我就也不想计较了。”

“小姐心肠好,不跟她计较本没什么,可您又何必把她的孩子带回来?”阿瓷不满道,“奴婢看到那孩子就想到他母亲,心里堵得慌!”

采葭听她们说到这里,忽然好奇地问道:“娘娘您…不会是打算鞠养这个孩子吧?”

阿瓷猛地瞪大了眼睛,“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是绝对没办法接受和这个孩子朝夕相处的!”

顾云羡没好气地白她们一眼,“想什么呐!我是不打算和死人计较,却也没大度到这个份儿上。这个孩子不止你们看了心烦,我也不喜欢。”顿了顿,“再说了,我与她生母不睦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我这会儿突然提出要鞠养她的儿子,旁人不会觉得我大度,只会觉得我虚伪得过了头。我何必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阿瓷这才松了口气,“那小姐何必把这个孩子抱回来?”

顾云羡唇畔露出一抹笑容,“因为我觉得,这个孩子或许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阿瓷疑惑。

顾云羡道:“如果我没猜错,毓昭仪想要这个孩子。”

“毓昭仪?”采葭微讶,立刻明白过来。

毓昭仪所生的皇长子在一岁夭折之后,她便再没有生出过儿子来。如今虽然有个长女傍身,但以她的野心一定不甘心只是如此。

所以,她是打算抢到这个孩子,作为自己的筹码?

阿瓷脑子虽然笨一些,好歹也在宫里待了这么久,多想想也反应了过来,“小姐的意思是,毓昭仪她…”口气顿时变得恼怒,“这人倒真是不死心,小姐都要当回皇后了,她还在那里痴心妄想!”

顾云羡淡淡一笑,“是啊,她不死心,所以我得想个法子帮她死心。”转头看向小皇子睡觉的地方,“这孩子的母亲给我添了这么多麻烦,如今,就让他稍微偿还一点母债吧。”

皇帝在第二天下朝之后来到了含章殿,顾云羡当时正在和皇四子的几位乳母说话,叮嘱她们细心伺候。

皇帝等她说完了才进去,一把揽过她的腰肢,轻叹口气,“适才朕听你事无巨细地为那孩子安排一切,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顾云羡道:“陛下别这么说,这些不过是臣妾的本分而已。”语气惆怅,“况且,这孩子已经没了母亲,臣妾、臣妾瞧着他实在可怜…”

皇帝闻言沉默一瞬,继而柔声道:“姜氏没了也就没了,你千万别因为她的事情自责。反正她昨日不死,朕也是要赐她毒酒的。欺君犯上、危害中宫,这样的事情朕绝不会宽恕。”

顾云羡微微低头,“臣妾明白。”

见气氛古怪,顾云羡眼珠子一转,换上了笑容,“陛下可想去看看孩子?”

皇帝想了想,点头道:“看看也好。”

顾云羡握住他的手,拖着他朝东殿走去。

皇四子刚刚吃饱,此刻正闭着眼睛呼呼大睡。皇帝和顾云羡立在榻边打量了他许久,没有说话。

等到从殿内出来,顾云羡才道:“陛下看皇四子睡得多香,臣妾还没见过小孩子睡觉的样子呢!”

皇帝睨她一眼,从身后搂住了她,“等咱们的孩子生出来,你就天天都可以看到了。”

顾云羡道:“怎么,陛下不打算让臣妾长期照顾这孩子?”

皇帝忍不住蹙眉,“你自然不可能长期照顾着孩子。”

“为何?”顾云羡仿佛真的不懂。

皇帝拍拍她的额头,“果然是老人们讲的,女人怀孕了就会犯傻吗?你以后是什么身份,由你来照顾这孩子,未免太抬举他了。”转过她的身子,他微微低头,直视她的眼睛,“再说了,朕怎么舍得累到你?你照顾好咱们的孩子就成了,别人的孩子就让别人去管吧。”

“什么‘别人的孩子’,这是陛下您自己的孩子。”顾云羡笑道,“而且皇四子的生母已经没了,却要谁去照顾他?”

这倒是个问题。皇帝思考片刻,淡淡道:“按照惯例,自然得给他再找一位母亲。”

“那陛下觉得谁好?”

“鞠养皇子,得寻一个身份高些的才成,至少得是婕妤以上。”皇帝道,“繁素和绾儿都有自己的儿子要管,把这孩子交给她们不合适。剩下的,也就只有竹央和镜娘了。”

“镜娘与姜氏打小交好,如亲姐妹一般,若她当了皇四子的养母,必然会将这孩子视若己出。”顾云羡道。

皇帝本来也觉得朱镜如不错,听到顾云羡的话却又生了别的顾虑,“不过她既然与姜氏交好,会不会因为姜氏的事情,对你心生怨恨?”

顾云羡仿佛第一次想到这个可能,一时愣在那里,半晌才迟疑道:“如果镜娘不合适的话,陛下是打算把皇四子给竹央吗?”

皇帝没有回答。

如果说连镜娘都有可能对云娘不利的话,竹央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其实这些年来,他甚少花费精力去琢磨他后宫女人的心思。在他心底深处,总觉得这些人不过是他排遣情怀的解语花,知道怎么让他高兴就好了,不值得浪费心思。他每日为了前朝的事情已经够累了,实在不愿意把回到后宫还绷着一根弦。

可如今不一样。他希望能够尽自己的能力保护好云娘,不再让她如风中芦苇一般,独自承受风吹雨打。

再过一年多,他就要正式推行新政了,那个时候他就顾不上她了。在那之前,他不能给她留下什么隐患。

“这件事不急,朕需要一点时间,好好考虑考虑。”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豆小六、FBH_、潇潇暮雨三位菇凉扔的地雷,爱你们!\( ̄︶ ̄*\))抱抱~

都说了不要小看功力全开的云娘,她现在是为了孩子不惜一切的女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明修仪的孩子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才虐不到她,而且她现在又不像原来那样爱着皇帝…

让我们期待云娘的表现!

蓝后明修仪的身后事下章会交代一下~~~

114

皇帝正在犹豫要如何处理这件事,宫里却忽然传开消息,说泠淑媛娘娘因为好姐妹突然过世,一时悲痛过度,在粹玉殿的庭园中昏厥。

皇帝对这个冷淡才高的女子印象一直不错,换做以往一定会去看看她。可如今时机微妙,他最选择了避而不见,只吩咐了御医过去照看。

姜月嫦过世的三日之后,皇帝对她的处置总算下来了。之前考虑她身怀有孕,为免危及胎儿,皇帝一直没有正式降罪于她。如今虽然她已经死了,做过的事情却不能不处理,不然之前为了她动的那番怒岂不是笑话?

更重要的是,只有她的罪过得到惩处,云娘复位才能显得合情合理、不容辩驳。

大臣们并不知道皇帝的具体想法,只是听说陛下一开始打算把明修仪废为庶人,最后还是在贤妃娘娘的劝阻之下,才改为徽娥。虽然低微,好歹承认了她皇妃的身份,可以在平陵妃园寝的角落得到一个栖身之地。

这么一想,满朝上下又开始交口称赞,说贤妃娘娘果然是宽宏大度,有国母典范,复位理所当然。

身为徽娥的姜月嫦压根儿没得到什么像样的葬礼,草草装进一口薄棺材便抬出了宫。大家以为她被按规矩抬到了平陵妃园寝,然而实际上,那些人抬着棺木出了城之后,随便找了块野地,就将这个曾高居金殿、陪在帝王身侧的妃子埋了进去。

因为没有立碑也没有做记号,几个月后就再也无法寻到她的踪迹。

顾云羡是除了皇帝和那些办事的人以外,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之后的某天夜里,她素手奉上一盏茶,云淡风轻地问道:“陛下为何要这么做?”

皇帝正在看一份折子,闻言头也没抬,随口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