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苏臻真同样无法入睡,同样想着苏臻萱。

苏臻萱变得不一样了。

从落水被救下后,苏臻萱仿佛换了一个人,从她眼中总能发现对自己的恨意。

今日在他面前,苏臻萱的言行更是让苏臻真警觉。

苏臻真低笑:“呵呵,呵呵呵。这辈子好热闹啊,贼老天想做啥?把所有人都放在一起吗?有了我们互相较劲,起码不会牵连无辜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比如他——四皇子。

今生他依然优秀,有谋略,有胆识,更有皇后娘娘的帮扶。

可是作为上辈子的赢家,四皇子注定会吸人侧目,注意,重生后有仇报仇,没仇恨也会同他争抢机缘。

像苏臻真得多,四皇子起码会安全很多。

苏臻真敲了敲自己的脑壳,怎么担心起他来了?

就冲他敢算计挑拨太子殿下和郭明达的关系,他完全不需要苏臻真帮忙。

今生发生如此多的‘意外’,苏臻真完全没有把握该发生的事儿会发生,不该发生的事儿不会发生。

比如方才苏臻真就听父亲说,四皇子负责明景帝万寿节,这在前生根本是不可想象的。

苏臻真不知三皇子会怎么报复四皇子抢自己差事,左右太高层次的交锋,还不是苏臻真能参与的,四皇子应该不会畏惧三殿下。

翌日,苏臻萱主动入宫拜见福慧公主,正好赶上贵妃身体有恙,贵妃一直很疼苏臻萱便把她留在宫中,借此希望明景帝能看到苏臻萱的长处,改变把苏臻萱赐婚给朱洪涛的念头。

明景帝没下圣旨,不意味着以后不下赐婚的旨意。

“萱儿,听话,一会儿陛下来了,你要多多表现,最好让陛下心疼你,舍不得把样样出色的你许配给朱洪涛。”

福慧公主因苏贵妃的话而微微皱眉。

苏臻萱得体的一笑:“让娘娘费心了。”

她自然晓得讨好明景帝的重要。

“娘娘,陛下到了。”

刘公公一脸喜色,上次苏贵妃没能把陛下请来,很是没面子,去皇后娘娘面前请安时,苏贵妃在皇后面前矮了不止一头。

苏贵妃唇边扬起得意,皇上还是在意自己的。

直到此时,苏贵妃还记得皇后淡然嘲讽的神色,仿佛她就是跳梁小丑,根本不配同皇后交手。

连皇子都生不出,只能善待别人的骨血,皇后有什么可得意的?

苏贵妃身穿艳丽华美的贵妃袍服,裙摆迤逦,青雀绣于裙摆之上,仿佛即将展翅高飞,直冲云霄,同苏贵妃头上的凤钗交相呼应。

“福慧,萱儿,随我迎接陛下。”

苏臻萱落后福慧公主站在苏贵妃身后,远远得便听见明景帝爽朗的笑声,苏臻萱不敢抬头,听见帝王的笑声,她顿时轻松了不少。

“陛下。”

“见过贵妃娘娘。”

苏臻萱听见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身体不由得一颤,他…他怎么会随着陛下来看苏贵妃?

他不是一向最讨厌苏贵妃吗?

姓苏的,他都讨厌,除了苏臻真。

苏贵妃稍愣之后,“四皇子请起。”

明景帝仿佛没看到爱妃的尴尬,迈步走进凤澡宫,“正好老四也没用膳,朕就叫他一起来了。”

“你们起来。”

明景帝对苏臻萱和福慧公主抬手。

“老四,你尝尝贵妃小厨房厨子的手艺,朕记得上次用得甜品极好。”

明景帝示意四皇子坐下,有他在,四皇子和苏贵妃同处一室也不会被人非议。

四皇子平淡的哦了一声,慢悠悠的喝茶,眉头微微皱起,“这茶…”

“怎么?”

“是三哥孝敬给贵妃娘娘的?”

苏贵妃不大明白四皇子何意,茶叶有问题?

“并非是三殿下。”

苏臻萱主动接口,冷静自持,稳重大方,面对四皇子也不再患得患失,或是满是愤怒,如同看陌生人一般,端着不愿再同四皇子牵扯的样子,“茶叶是祖父给贵妃娘娘的。”

“我说尝着像贡茶。”

贡茶?!可不是皇子能轻易用的。

明景帝眯了眯眼睛,苏贵妃感激得向苏臻萱看了一眼,面向明景帝时,略带几分委屈:“陛下,老四是什么意思?臣妾连娘家送得东西都不能收?”

“祖父把贡茶送进宫,不是不晓得感激陛下,正因为贡茶难得,不是臣字可用,祖父才给贵主儿用,贵主儿经常侍寝伴驾,陛下恩宠贵主儿,您也会像今日一样喝到最好的茶叶。”

苏臻萱温婉的一笑,心中可没脸上平静,既有陷害四皇子的痛快,又隐隐有几分不舒服。

四皇子从容不迫,洒脱的起身,躬身道:“父皇,看来补品儿臣是没福气用了。”

“四哥,且慢。先把话说清楚了,你方才是什么意思?指责母妃擅用贡品?”福慧公主冷笑,“最近四哥和皇后娘娘越发亲近后,看母妃也不如往日。母妃只位居皇后之下,得宠不说,还有三哥和我侍奉孝顺,母妃可从来没想同皇后娘娘争宠。”

福慧公主眸子蔓开悲伤,面对明景帝,“不是女儿指责四哥,他生母早丧许是不明白,自己生母被冤枉,做儿女得有多难过。”

苏臻萱下意识得向四皇子看去,四皇子低下脑袋挡住任何人的窥视,孤单疏离之色让人心疼。

他最在意生母早亡这件事,前生极为渴望母爱,今生皇后娘娘对他未必是真。

宫室突然寂静下来,明景帝默不作声。

四皇子突然抬头,展露一抹笑容,“贵妃娘娘误会了,其实前些天,父皇把今年的大红袍都赏赐给了三哥,我方才只是同贵妃娘娘说,三哥很孝顺您。”

苏臻萱:“…”

苏贵妃和福慧公主羞愧难当,她们反倒成了坏人,四皇子…这是故意设局,她们的言行把皇后娘娘衬托得犹如白莲花一般。

“皇后娘娘等儿臣用膳,儿臣在凤澡宫说话都得小心翼翼,着实累得慌,稍有不慎,贵妃娘娘和福慧妹妹就…儿臣还是先走一步了,也省得三哥误会了。”

四皇子转身向外走,明景帝撂下茶盏,“老四,你且等等,朕同你一起去见皇后。”

“这…不好,贵妃娘娘会怪儿臣的。”

“朕得后宫,朕想去哪,就去哪里。”

明景帝对苏贵妃的小动作表露出不慢来,明知道这么做是扫苏贵妃的面子,让她更加没脸,明景帝依然同四皇子一起离去。

“恭送陛下。”

苏贵妃百般委屈的送走明景帝后,整个人差一点瘫在地上。

“母妃。”

“没事。”

苏贵妃扶着福慧公主的手臂,“快去给你三哥送信,把这事告知你三哥,我晓得陛下的脾气,你三哥最好找个理由圆一圆。”

“若是三皇子侍疾,陛下不会再怪三殿下。”

苏臻萱主动给苏贵妃出主意,毕竟方才的‘误会’是她惹起得。

成亲的皇子大多搬离皇宫,三皇子娶正妃后,在宫外开府邸了,不在明景帝眼皮子低下,三皇子自在得多,拉拢朝臣也方便,凡事有利有弊,不住在皇宫,三皇子见明景帝的次数少了,圣宠比不得以前。

“娘娘,我以为三殿下若想继续得陛下看重,最好同您亲近,稍稍远离太后娘娘。”

“住嘴!”

苏贵妃喝止苏臻萱,苏家和她成也太后,若败也在太后。

就算太后抚养了明景帝,始终不是生母。

苏臻萱抿了抿嘴唇,低声道:“史书上多少亲生母子反目成仇?!娘娘,您就是为三殿下着想,也给尽量劝着太后娘娘。”

苏贵妃默默摇摇头,“萱儿,你不明白,以后你行事仔细些。”

“我对不住娘娘。”

“本宫没怪你。”

到底是娘家人,苏贵妃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四皇子…本宫以前少看了他,他已经完全站在皇后那边去了,以后他别怪本宫无情。”

“就是,四哥心机太狠,母妃该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道靠上皇后娘娘也没用。”

“福慧放心,四皇子早晚得同皇后翻脸。”

被苏贵妃盯上,他以后的日子会不怎么好过,苏臻萱不知该高兴,还是该为他担心。

*

“老四,今日的事,你不可再做。”

“娘娘。”

趁着明景帝去沐浴,孟皇后同四皇子闲聊,“你为我争气的心思,我明白。”

孟皇后眼里仿佛什么都没装,悠然空灵,“若我在意的话,熬不到今日。”

第四十五章 爱情

四皇子默然,嘴唇紧紧抿成一道直线。

扑哧一声,孟皇后笑了,“看你,仿佛对不住我得是你,或是在你眼里,本宫只能指望着情爱活着?你父皇除了是帝王外,不比世间男儿多什么。”

“…娘娘。”

“我以太子妃出嫁,入宫也有二十多年,早已习惯了。”

孟皇后淡淡的笑着,“倘若我还不知足,想必很多人都会骂我贪心吧。”

“您当年是不是…”

“没有呢。”

孟皇后闪过自己年轻时的身影,“我晓得你想问什么,做了皇后就不能要求太多,又想这样,又想那样,呵呵。”

一句呵呵道尽了所有的心酸,自嘲。

“过于迷恋某件事或是某人,只会让自己心态失衡,失去平常心。”

四皇子闻言面色略略泛白,皇后眸光一闪,“老四,听我一句劝说,对雪团儿不可太好,你对雪团儿尚且如此,对人…正因你重情,本宫才看重你。”

皇后很坦白,自己没儿子,将来必会指望四皇子。

四皇子点头,“儿臣不叫您失望。”

“失望?怎么了?”

明景帝自以为神出鬼没,其实他进来前,早有孟皇后跟前训练有素的奴婢暗传消息。

皇后和四皇子齐齐的一愣,皇后甚至嗔怪得睨了明景帝一眼,“哪都有陛下。”

“朕不是关心老四嘛。”

“父皇。”四皇子老老实实的说道:“娘娘担心我太过随意率性,因今儿的事让三哥误会,叫我明日去找三哥好好解释。”

孟皇后为明景帝擦拭头发,明景帝面色如常,无论是谁都看不出他的情绪,深不可测得帝王。

过了好半晌,明景帝才哦了一声。

四皇子平平淡淡的说道:“本来事就不大,娘娘太过在意,总以为三哥会为难儿臣。”

“原先万寿节都是三皇子操办的,陛下今年把差事给了老四,臣妾对老四另眼相看,不是臣妾小肚鸡肠,臣妾同贵妃也就这样了。”

明景帝略略动容。

他本没指望皇后和贵妃亲密无间,就如同齐国公府和太后一脉的永安侯府互相看不顺眼一样。

他总是教导皇子要有爱,然皇子铁板一块的话,他也不放心。

“老三若敢为难老四,朕不会轻饶。”

“您舍得?”

“舍得,舍得。”

明景帝连声得哄着孟皇后,“朕保证万万不会太委屈老四。”

“都是您儿子,臣妾可不心疼。”

“他们也都是你的儿子。”

“臣妾可没福气有这许多的儿子。”

孟皇后略犯酸,明景帝反而对她更为上心,四皇子适时得告辞离去。

回寝宫的路上,四皇子眉头紧锁,孟皇后说得话未尝对他没有影响,对雪团儿太好?

还是对苏臻真太在意?

巍峨富贵,奢靡贵重的皇宫是不是容不下彼此钟情的男女?

高坐于金銮殿上的龙椅上的帝王是不是只能三宫六院?

后宫妃嫔之间的争风吃醋是不是只能一遍一遍得在皇宫中上演?

四皇子剑眉越皱越紧,眼下自己离着最终目标还很远,这些事不是他需要操心的。

洗漱过后,四皇子头发湿漉漉得半卧在床榻,雪团儿缩成一个白白软软的毛球,尾巴紧紧得盘着,四皇子弹了雪团儿额头一下,“以后你离着娘娘和父皇远一些。”

“喵喵。”雪团儿疏懒得眯着眼睛。

四皇子让侍奉的奴婢退下,披散着半干的头发,拢了拢束成马尾,“可以让他动一动,最近两日内,最好让三哥多多刁难我。”

“遵命。”

“另外…”四皇子犹豫了一会,吩咐:“多注意永安侯府的状况。”

还是放心不下!

“奴婢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