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惜宁只在一旁陪着笑脸,偶尔为薛茹添杯茶,递两块糕点。薛茹边吃边教训,倒是颇有几分享受的状态,待她困了才放楚惜宁回去。

待她再次回到宁乐斋的时候,几个丫头已经准备就绪,半月将被窝暖好了,青莲生起了炉子,落雪在一旁等着替她散发梳洗。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沈国公府里却是闹得一片鸡飞狗跳。不知是谁在沈国公面前乱嚼舌根子,知晓了沈修铭下午独自一人去楚侯府送礼,而且还是两个半大的孩子接待的。

作者有话要说:字数为毛这么少?因为周六要上班,次奥【允许爆粗口】尽量周一加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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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 釜底抽薪

“混小子,你又给我惹祸!依你现在这副样子,萧家能看上你,是你天大的福分!楚侯府虽没萧王府尊贵,但我瞧着楚昭夫妻俩把头一个姑娘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怎会和你这样的混小子扯上关系?”沈国公显然已是愤怒之极,圆瞪着眼睛看向站在书桌对面的沈修铭,几乎快要吹胡子瞪眼了。

沈修铭并不反驳,只低着头站在原地,低垂着眼睑乖乖听训。

“和萧家姑娘的亲事得从长计议,这几个月除了陪着五皇子读书,你哪里都不要去了!”沈国公见他沉默,也不想多说什么。在他的心里,虽然疼爱幺子,但是优秀的长子离去之后,他也不想再过多苛责这剩下的儿子。

“不,我不要和萧家扯上关系,一点都不要。无论是亲事还是其他......”沈修铭猛地抬起头,非常坚定地说出口,显然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但是面对脸色渐渐阴沉的沈国公,他还是闭上了嘴巴。

“胡闹!萧家的姑娘是贵女中的头一份,论理你还配不上她呢!萧王爷来找你,无非是看上我们国公府的名头。至于你说的其他,五皇子在皇子里头虽然年纪较大,却也长不了几岁,况且楚昭仪相比其他两位妃子,在后宫中的位份始终不及。”沈国公猛地一拍桌子,眼睛圆瞪着,似乎非常不满沈修铭的话。

不过毕竟是父子,他自然明白幺子未说完的话是什么,无非就是五皇子一系。当初他迫切想把沈修铭安排出去,宫中也只有五皇子年纪相仿,才有些仓促地和楚侯府亲近。现如今的局势依然十分不明朗,不过与楚侯府相比,显然萧王府更甚一筹。

沈修铭张了张口,似乎还想反驳什么,但是对上沈国公那双坚定的眼眸,他还是闭上了嘴巴。手指紧握成拳,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明白了。”

沈国公见幺子妥协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轻轻挥了挥手便让他退下。

这一个雪夜,沈修铭和楚惜宁都没有睡好。楚惜宁一直翻来覆去,即使睡了也是朦朦胧胧的。沈修铭侧躺着身子,他的眼睛睁得老大,静静地瞧着窗外,屋外的雪景有些模糊。他的脑海里不停地回荡着楚惜宁和他爹的话,心里暗暗有了个打算。

珍月很快便过去了,在楚惜宁的封锁下,初三那日沈修铭和她单独见面的消息并没有流传出去。府里的人也只知道小霸王来送礼,不过他一向都是我行我素,众人也就一笑而过。

二月份刚开始,

沈国公府又有一件大事儿在京都里流传,沈国公亲自上奏,请立儿子沈修铭为沈国公府世子。皇上念他失去优秀的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再加上沈修铭是五皇子陪读,因此当场就批准了,伴着圣旨一起送到的还有无比丰厚的赏赐。

京都里一片哗然,当初沈国公的世子没了,国公府并没有立即上奏请立二儿子,再加上沈修铭恶名在外。一时之间,世家大族都认为这个位置是留给沈国公的嫡长孙,却没想到竟是两年之后,这个世子之位依然落到了沈修铭的手里,众人都有些错愕。

不过有几个收到风声的世家,还是了解沈国公的用意,无非是加大沈修铭的身价,让萧家在选择女婿的时候加重分量。楚昭这几日就曾对薛茹感叹过:“沈家是在求暂时安全啊,若和萧家定了亲事,萧王府那里算是通上气了,沈修铭又是五皇子的伴读,想来算是两头都讨好了!”

薛茹撇了撇嘴,只轻声宽慰他,并不做评论。在她眼里,这样两头讨好也是暂时的,最后很容易两头都得罪,便如萧家既想和沈家结亲,又不忍心放弃薛家一样。最后的结果,很可能便是影响了萧家姑娘的名声。

萧王府和沈国公府的关系不像原先那样紧绷,倒有些缓和的迹象,而萧王妃和薛大夫人也算是相谈甚欢,自然有明眼人看出来,却不声张都只等着结果。

沈国公最近有些忙,心情却还是愉快的,不说和萧家算是破冰成功,就连平时调皮捣蛋的幺子都老实了不少。偶尔他会去检查沈修铭的功课武艺,都发现他认真刻苦,有了几分世子的样子。

今日他起早上朝,刚出了院门便瞧见沈修铭站在外面等他,他微微愣了一下,转而大步走了过去,父子俩微微错开身子走着。

“前几日不是都走得挺早的吗?终于坚持不住了?”沈国公的脸上带了几分调侃的笑意,人逢喜事精神爽,对待幺子变得十分温和。

沈修铭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几分困惑的神情,低声问道:“爹,一般臣子递上去的奏折,皇上几时能看到?”

沈国公虽然好奇他为何会提起这个,却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儿,以后迟早要知道,便索性告诉他:“当日散朝后递的折子,若是大事儿,第二日上朝皇上便会提起。”

沈修铭点了点头,眉头跟着舒展了些。沈国公瞧着他这副样子,轻轻摇了摇头,不由得轻笑着说道:“你问这些做什么,混小子,是不是又想做什么坏事儿

了?你可不够格递折子!”

沈修铭瞥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做什么坏事,有些讨好地说道:“哪儿能啊,现在儿子只会做好事儿,决不为沈国公府丢脸!”

沈国公点了点头,对于他的话颇为受用。父子俩已经很久没有一起进宫了,说了几句话便分别上了轿子。

很快到了皇宫,父子俩就分别了。早朝开始,皇上坐上龙椅开始,脸上的表情就带了几分温和,显然比往常要心情好。

众人都在猜测原因,皇上略带严肃的声音便传了来:“苍国自开国以来,世家大族就一直从旁辅佐,功不可没。”

众位大臣一听,皆是一惊,实在不知皇上这话是从何说起。臣子们虽有功劳,但如此直白地夸赞,还是让他们有些惶恐,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臣等惶恐,辅佐陛下乃是微臣职责所在!”

“昨日朕看到沈国公递上来的折子,深感欣慰。”皇上一摆手,脸上的表情更柔和了几分。冲着身旁的太监道:“念。”

沈国公正惊疑着,他昨日递上去的折子十分寻常,没什么重大事件,不知皇上在欣慰什么。

正犹疑间,太监那尖利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臣之太祖父受太宗皇帝赏识,得以封国公,沈姓一族自此平步青云。臣之一族蒙受皇恩,愿为皇上贡献微薄之力。臣之幺子从小尚武,现边疆蛮夷突厥一族蠢蠢欲动,猖獗癫狂,臣恳请让小儿入伍,成为一名寻常士兵,跟随部队出征,保家卫国!”

太监每读出一句话,沈国公的面色就苍白一分,待整个折子读完,他已经冷汗涔涔,勉强稳住身子。这奏折从第一个字开始就不一样,听都没听过,明显被人调包了。昨日的折子他早就写好了,随手放在书桌上,第二日拿了就呈上去,并未再次检查。联想到今早上沈修铭的话,他已经猜出是何人所为了。

朝堂上一片寂静,转而都把目光投到沈国公的身上,不少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世家大族的子弟,不用去战场杀敌,就可以平步青云。而沈国公偏偏选择了这条路,死了一个世子,请封了二儿子,还没几日便往战场上送,当真让人捉摸不透。

“众位爱卿皆知,两年前沈国公惨痛失了世子,对于剩下的独子,不但没有骄纵,相反却放到军队里慢慢锻炼。朕昨日去了宣起殿,五皇子就说起沈家二郎的风采,进入部队从头开始,一直是沈家二郎的心愿,朕自然不能

阻挠。”皇上显然是龙心大悦,边说边开怀地笑了起来。

皇上昨日看到这折子也跟朝堂上其他人的反应一样错愕,便去五皇子的寝殿宣起殿瞧瞧,那个时候沈修铭已经回府了,便由着五皇子来说。提起参军一事,五皇子只说是沈修铭的心愿。五皇子眼神单纯而清澈,话语也丝毫没有多余的鼓吹,更是让人信服。

沈国公微微失神,却是下意识地跪在地上,嘴里有些麻木地说道:“为苍国和陛下效力,是微臣之福!”

那一瞬间,他的心里涌起滔天之火,他无法告明皇上实情,否则幺子的欺君之罪逃不掉。他堂堂沈国公舍不得儿子上战场,也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他只有一条路可选,那就是将错就错,承认下来。

“国公谦虚了,有沈国公和沈世子这样的臣子,实乃苍国之福!”皇上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显然很满意他的说辞。

朝堂上的众位大臣也都反应了过来,纷纷撩起袍子跟着沈国公跪下,高声呼喊:“皇上英明!”

圣旨已经拟好,沈修铭去边疆入伍的事情铁板定钉已成事实。散朝之后,不少世家大族的人纷纷前来祝贺,沈国公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付着。

倒是萧王爷也跟了过来,几个围在一起的人看见他,纷纷都散开了。萧王爷和沈国公的轿子一前一后出了皇宫,一路缓行着,两座轿子离得很近,似乎为了方便他们讲话。

“令郎实乃人之龙凤,不过国公这事儿做得实在不地道,你若瞧不上我萧某人的门第,自可告知。我也不会巴巴地凑上去,现如今倒叫我娇养大的姑娘,遭人耻笑!”萧王爷撩起帘子,低声冲着他说了几句,连解释都没听,就让抬轿子的人加快了速度离开了。

原本他都已经准备让萧王妃疏远和薛大夫人的关系了,全力和沈府促成这门亲事,没想到沈家直接给他来个釜底抽薪。沈修铭上战场,从一个小兵做起,没个三五年根本混不出头。他等得起,萧芸的年龄可等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更晚了,抱歉,明天也是下午更新,见谅~

069 霸王离去

沈修铭今儿等着沈国公一起去皇宫,实则是有些心虚。他知道偷换了沈国公的奏折其实过于胆大包天,而且成功率很低,因为只要沈国公呈奏折之前翻开看一眼,他就露陷了。

但他还是抱着一种赌一把的心态,相比他自己偷跑出去参军入伍,最后被沈国公知晓抓回来来说,让皇上亲自下旨恩准要来得更直接一些。

沈修铭在宣起殿待了没一会儿,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和五皇子说了几句话便先行回去了。

沈国公府里,廖氏正躺在院中的贵妃椅上晒太阳,身边伺候的丫鬟就走过来通传道:“夫人,二少爷来了。”

廖氏轻轻睁开眼睛,脸上露出几分疑惑的神色,却还是扶着丫鬟的手坐了起来。

“娘,你要救我!”沈修铭刚进来就跪在了地上,他挺直了腰背,抬起头看着廖氏。

这三年来廖氏待卫氏养好了精神,就没再插手过后院的事儿,全权交给了卫氏。甚至连沈国公宠爱哪个小妾都不管,整日只管着自己的院子,补着身子,效果十分明显,她的精神已经好多了,不过身子仍然有些虚弱。

“二郎,你这是怎么了?”廖氏秀眉轻蹙,脸上露出些许担忧的神情,语气却还是温和的。

沈修铭跪行着到了廖氏的椅子边,拉着她的手轻声解释道:“儿子不想跟萧家扯上关系,所以......”

沈修铭的语气也尽量温和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毕竟他犯下了大错。他既怕吓到廖氏,又怕没人拦着,沈国公回来把他打死。

廖氏的眉头一直紧蹙着,脸色变得有些发白。沈修铭握住她的手,似乎察觉到有些凉,不由得有些害怕地握紧了些:“娘,儿子知错了,您不要激动,别动气伤了身子!”

廖氏看着他露出担忧害怕的神色,相反镇定了些,她抬手拍了拍他的发顶,脸色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

“娘知道你不喜欢萧家的姑娘,你大哥没了的时候,娘就在想他一生下来,或许就没快乐过。他没有你自由,没有你调皮,就连卫家的姑娘也是你爹做主的。现在娘也想通了,你的性子本来就不适合拘在后院和宫闱,或许是该出去摔打摔打,才能把你这性子练老实了!”廖氏没有苛责他,相比于沈国公,她见识多了幺子所做的那些无法无天的事儿,显然有了心理准备。

沈修铭觉得娘亲的手非常温暖而柔软,鼻子

有些酸酸的,对于廖氏,他始终都有一种愧对的感觉。如果自己早些长大,或许娘亲也不需要这样苦。自从大嫂卫氏掌家之后,后院里虽有条不紊,但是沈国公的小妾通房却是一房接着一房,卫氏是儿媳妇无法管公公的事儿,廖氏也无心去管,那些个女人,直把沈国公府里的后院弄得乌烟瘴气。

“娘,你等着我,儿子一定风风光光地回来!”沈修铭此刻颇为眷恋廖氏的温暖,不由得倚在她的怀里,像小时候那样撒娇卖痴。

廖氏的心里虽有些舍不得,却也不希望幺子再留在这后院里,磨光了男儿的骨气。顿时也被他的豪气所感染,眼角带笑。

“你若是去参军,霭哥儿有她娘护着,娘亲也没什么可牵挂的了。”廖氏抬手摸着他的脸,神色有些哀伤。沈修铭的皮肤偏向于女孩儿一般的细腻,一瞧便是个富贵养大的公子哥儿。

沈修铭的眼眶有些红,他更加心疼廖氏,沙哑着嗓音道:“娘,您别胡说,您得牵挂着我。儿子在外面打仗,得靠着您......”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沈国公府现如今后院凶险,长嫂要护住幼侄,显然无法分心照顾廖氏。

廖氏点了点头,眼眸里带着些笑意,轻柔地说道:“是,娘要等着你披戎装凯旋的一天,你若是入伍了,娘正好搬去庄子上修养。省得看这些莺莺燕燕,只是你未来的媳妇儿若要进门恐怕得苦了些!”

似乎是为了冲散要离别的气氛,廖氏不由得打趣了几句,沈修铭的脸色一僵,窝在她的怀里并未让人察觉。

沈国公怒气冲冲地下了轿子,直奔沈修铭的院子找人,却被告知二少爷回来之后就去了廖氏的屋子,到现在都没回来。

“他倒是会躲,无法无天的混账!”沈国公几乎恨声骂着,依然是跨着大步往外走。

后院的人瞧见来势汹汹的他,纷纷退避三舍,连头都不敢冒,皆不知二少爷又放下了什么大错,让国公爷如此震怒。

“那个孽畜呢?”沈国公还没跨进院子,就已经开始叫嚷了起来,他实在是怒极攻心,今个儿早朝,他若不是强撑着一口气,稍有闪失欺君之罪逃不掉,很可能把爵位都丢了。

丫头连忙把门打开,让他进去。他一进去就瞧见沈修铭坐在廖氏的身边,靠在她的耳旁轻声说些什么,母子俩的脸上都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

沈国公的火气更大,大步

上前抬脚似乎要踹他。沈修铭察觉到有人靠近,并没有动硬生生地受了他一脚。犯错就得受惩罚,更何况是这样的错误,若不让沈国公先撒气,廖氏也不好劝说。

沈修铭一下子歪倒在地上,咬着牙麻利地爬起来端正地跪倒在地上,严肃地磕了一个响头,扬高了声音道:“儿子知错了,请父亲责罚!”

沈国公毫不客气,抬起来又一脚踩在他的左肩上,沈修铭就在地上打了个滚,身上的锦衣立马染上了尘土,发髻有些散乱。再次爬起来跪在地上,还是磕了个头,依然是那句话。

沈国公咬着牙似乎要冲上去,却被廖氏拉住了衣摆。看着幺子被踹了两脚,这已经是廖氏最大的容忍限度了。沈国公低下头来,瞧见廖氏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恳求的神色,心底也跟着一软。

“逆子,你可知道你今日的行为,险些害得我们整个国公府替你陪葬!”沈国公总算是停了下来,手指着沈修铭都在打颤,只要一想起今儿朝堂上的一幕幕,他就是冷汗连连。

真不知道谁给了沈修铭胆子,好端端的连皇上都敢戏耍。

沈国公骂了几句,只觉得心里轻了几分,才有些踏实,脑子里有些晕乎乎的。

“你自己挑的路自己走,走得好你还是国公府的世子,走不好就别回来!”沈国公似乎骂累了,从一开始气得跳脚到,现在连声音都少了几分底气。

幺子若是也离开了,那么沈国公府就剩下国公爷和两岁大的嫡长孙了。一旦出了什么事儿,沈国公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沈修铭恭敬地磕了一个头,承诺般地说道:“如若儿子不能杀敌立功,哪怕死在战场上也不回来给爹娘丢人!”

他的话字字如剑,铿锵有力。沈国公和廖氏对视了一眼,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一丝复杂的情绪。他们的幺子终于要离开爹娘为他撑起的怀抱,飞远了。

宫里的太监很快带来了圣旨,皇上对沈修铭给予了厚望,并没有偏袒什么,相反把他调到作战极其严谨的部队。那支部队的将领便是薛善武,沈修铭必须像一个真正的士兵一般接受训练。

沈国公府的世子要参军的事儿,很快便传遍了京都。众人皆猜测着究竟是何意,难不成臭名昭著的小霸王要转性子了?

当楚惜宁知道的时候,已经是用晚膳的时候了,还是楚昭一起去薛茹那里用膳偶然提起的。她有些错愕,整个

人似乎怔了一下,转而又恢复平静,只是方才脸上的笑意却消失不见了。

她忽然感到有些心慌,那个鲁莽出现总是会打乱她节奏的小霸王,这回竟然没有再通知她,就要上战场了。她有些坐立不安,即使勉强掩饰住,也是再吃不下了,陪着薛茹闲话了几句便告退了。

这个夜晚,注定有人难眠。

没过几日,就是沈修铭奉旨入伍的日子,廖氏早就带人替他收拾好了行装,他的身边只跟了个小厮,还是廖氏硬塞的。

“娘,真的不用,我到了军营里就是战士,不是少爷,会被人耻笑的!”沈修铭有些无奈,嘴里不停地劝说着廖氏。

廖氏在替他整理衣襟,听到他的话坚定地摇了摇头,低声道:“娘明白,你到了军营就让他回来,给娘报个平安。正因为入伍之后,你就不是战士了,娘还是想让你再做一回骄纵的二郎!”

廖氏的声音非常温和,她的表情也很平静,不像是要送儿子上战场的母亲,倒像只是儿子要出去游玩例行叮嘱一般。

沈修铭跪了下来,冲她磕了个响头,便走了出去。沈国公等在国公府的大门处,看着那个少年走来,心头一阵难受,却还是肃着一张脸,讲了几句话便让他上马离开了。

骏马奔驰,沈修铭出来的时辰有些早,他并没有着急去报到,相反却是绕向另一个方向。小厮跟在他的身后,正惊奇于少爷不对劲的地方,前面的马已经停了下来,这也是世家大族聚集的地方。沈修铭骑着马在对面,轻轻眯上眼,遥遥地看着远处一排排房子,似乎在寻找什么。

直到他看见了楚侯府的匾额,那三个字已经熟悉得仿佛在他的心底刻下了烙印一般。他默默地挥了挥手,轻轻在心底说了句“后会有期”,便打起了马鞭赶往集合地点。

他的行装十分简单,只有几件衣裳,还有袖子里廖氏硬塞的银票。每到一处路途颠簸的地方,他都下意识地把手按在胸口处摸了摸,直到感受到一个小巧的硬硬的东西还在那里,他才感到安心。

那是一朵用白脂玉打造的绢花,正是初三那日从楚惜宁头上拽下的发饰,也是他身上最值钱的东西。

苍国十八年三月初十,沈修铭刚离开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萧王府的嫡长姑娘和薛家的嫡长少爷便下了小定,朝堂里的人明显有几分紧张和蠢蠢欲动。

目前薛家的大老爷薛善文在京都

任要职,二老爷薛善武带兵去边疆驻守,打仗只是一道旨意的事儿。现如今又攀上了萧王府这门亲事,薛家如今也算是富贵滔天,虽没有正式封爵,却比侯爵老爷更有几分颜面。

楚惜宁依然管着家,薛茹已经快要生了,她就显得更加忙碌。任旁人看来,侯夫人足月要生产了,大姑娘也紧张起来,什么事儿都亲力亲为,不敢出一点差错。

三夫人也极其有眼色,楚惜宁若让她帮忙的,她就搭把手。若是不需要她的,她根本不沾边。卢秀则更不敢插手,三年前二房彻底败掉的时候,她就害怕了楚惜宁那妖精似的手段。生怕自己还没怎么样,就已经被楚惜宁使计害了,再把她赶回济州去。

四月底,薛茹生了一个少爷,小名是她亲自取得叫喜哥儿。当楚惜宁和楚希琪姐弟俩听到这个名字时,都不由得撇了撇嘴,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

“姐,小弟弟真可怜,刚出生就得被娘欺负,还好我的小名儿她不敢乱取!”楚希琪直言不讳地对着姐姐说,脸上甚至还露出几分害怕的神色。

楚惜宁刮了刮他的鼻尖,脸上露出几分宠溺的笑容。

薛茹这胎生的顺,既没有当初生楚惜宁时的那种被四周人隐隐责怪的抑郁,也没有生琪哥儿之后的被长女从假山上掉下来的心惊胆战。现在的她极其滋润,安心养胎。无论是楚氏姐弟俩,还是楚昭都跟供佛似的哄着她。

薛茹也不客气,甚至得寸进尺,在楚昭面前越发的娇蛮撒痴,直把楚昭弄得难以招架。仿佛他重新娶了位夫人一般,一日一个样儿。而她也丝毫没有要把管家权接过来的迹象,相反每日见到楚惜宁,都要提些要求,不是想吃锦膳堂的饭食,就是要穿宝衣阁的衣裳。

楚惜宁每日乐呵呵地去请安,瞧着自家娘亲扮得比她还水嫩的时候,她就让人去买东西,跟逗小孩儿似的安抚薛茹。

大房一副其乐融融,春光明媚的样子,二房三房也不闲着。卢秀和三夫人一个赛一个在老夫人面前献殷勤,老夫人瞧着大儿媳现在是越发懒惰了,世家府上发来的帖子,她一概让楚惜宁出面。

楚惜宁毕竟是个姑娘家,老夫人无法,只好同意让二夫人和三夫人带着几位姑娘出去应酬。二人的意思都十分明显,就是自家的姑娘都要长大了,先相看合适的人家,心里好有个数。

倒是楚惜宁去了几回,把其他几位姑娘都遮了光,二婶嘴上虽不说什么

,脸上的表情却不是那么好看了。楚惜宁不想与她计较,若是不重要的她也就不去了。

不过却有人能撑得住,脸皮也够厚,杨红花自从回了楚侯府之后,只要有帖子请姑娘过去,她必定跟去偶尔才艺表演,也能卖弄一番诗文,搞得二婶和三婶联合起来对她冷

作者有话要说:看样子不能加更了,只有加字数了,明天的字数也会挺多,妞们,记得留爪印哦~

不卖萌就没有动力更新了

070 十全九美

这几日的楚侯府是热闹的,似乎为了一雪前耻,二夫人和三夫人联手向老夫人征求了意见,要在府上办个赏花会,请各府的姑娘一聚。

老夫人也没说什么,正好楚惜宁过来请安,老夫人就顺势说了一句:“赏花会能办,只是得劳累宁儿了!”

卢秀和三夫人对视了一眼,都脸带着笑意拜托楚惜宁。“大姑娘放心,婶子既说办花会,必定亲自看着,不会给府上添乱的!”卢秀上前几步拉着楚惜宁的手,语气里带着十足的亲昵。

三夫人也不甘落后,她拢了拢鬓角,颇有些气势地说道:“银钱也不需府里出,三婶还是掏得起的。”

楚惜宁的脸上一直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她俩一唱一和。三夫人一直帮助楚惜宁持家,捞的油水还是有的,所以此刻就比卢秀财大气粗起来。

“两位婶婶客气了,赏花会也是为了侯府,银钱还是从公中出。既然有两位婶婶操持,那侄女儿就落得清闲,有什么缺的漏的尽管开口!”楚惜宁笑着点点头,算是应承了下来。

三夫人也没再推辞,不要她花银子自然是好事儿,和二夫人眉开眼笑地离开了。

两位夫人都是管过家的,既然下了狠心要筹备,自然是立马就着手办起来。楚侯府的后院里一片忙碌的景象,各种各样的奇花异草被搬进来,顿时姹紫嫣红、香气扑鼻。

锦绣园里的几位姑娘都重视起来,楚惜宁让张嫂子找来了宝衣阁的裁缝,挨个院子去测身量裁新衣。漂亮而精致的帖子也早就送了出去,只等着花会的那日。

六月初八,各府的轿子纷纷聚集到了楚侯府的门前,二夫人和三夫人都出来迎接。薛茹也不好再躲懒,站在厅内忙碌着,楚家的几位姑娘也跟着张罗。

这回楚侯府买花搞花会的动静闹得挺大,世家的姑娘都打听到了,遂来的人也很多。就连已经定亲的萧芸都被陆敏给拉来了,楚惜宁已经忙得团团转了,正好薛馨到了,就把她俩往薛馨面前一推。

“好妹妹,替我招呼一下!”楚惜宁拍了拍薛馨的手,轻轻眨了眨眼,透着几分调皮。

陆敏待瞧清楚是薛馨之后,“扑哧”地笑出声,悄悄拧了一把萧芸,对着楚惜宁点了点头道:“你就放心吧,都快成一家人了,正好先熟悉一下!”

几位姑娘都笑了,只有萧芸不满地追着她要撕她的嘴。

待众人都到齐之后,薛茹就领着她们到了后院的一块空地上,原本空荡荡的地方,被各种花簇拥着围成一个大圈,中间也错落有致的放着几盆花。桌子、椅子就摆在那个大圈里,人坐进去手一伸就

众人都到齐之后,薛茹就领着她们到了后院的一块空地上,原本空荡荡的地方,被各种花簇拥着围成一个大圈,中间也错落有致的放着几盆花。桌子、椅子就摆在那个大圈里,人坐进去手一伸就可以摸到一旁的花。

众位姑娘都觉得新鲜,花会每个府上都办过,不过这样近的摆倒是少见。一群小姑娘井然有序地落座,桌上的糕点形状奇特,不少人都发现了,等到薛茹发了话,许多人就好奇地拿起来吃着。

楚惜宁瞧着盘子里的糕点,嘴角划过几分笑意,夹杂着些许的嘲讽。盘子里正好十个,一人一块。她只把糕点夹到自己面前的小碗里,却没有动嘴。

“哎,我这块是咸的,好吃!”薛馨咬了一口细细咀嚼起来,有些惊诧地说了一句。

“不对,我这块是甜的,入口即化!”陆敏一听就皱起了眉头,她边吃边反驳道。

“我这里还有酸的!”一时之间,姑娘们就着糕点的味道讨论起来,一个个都说着自己的,五花八门,应有尽有。但是无一不夸赞好吃的,姑娘家总是爱吃小点心的,待吃到这样子不同的,更是觉得意犹未尽。

各府的夫人们被安排在亭子里,听见外面的讨论声,脸上都不由得露出了笑意,她们对这个糕点也是赞不绝口。

卢秀和三夫人对视而笑,挥了挥手,每桌又上了一盘子点心。楚惜宁照例没有吃,瞧见一旁的卢芳雪爱吃,便把两块都夹到她碗里。

“哎,这糕点谁做的,莫不是你想的法子?”卢芳雪吃得眉开眼笑,见楚惜宁不吃,以为是她想出来的已经吃腻了,遂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楚惜宁微低着头,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眼角的余光下意识地扫向对面轻笑的杨红花,凑近卢芳雪的耳边,低声道:“你就等着瞧吧,待会子就知道了!”

卢芳雪只当她卖关子,卖力地吃起来,也不管她。

果然就有人问起这糕点的来历,不少人纷纷附和。

“知道这花会是二夫人和三夫人的功劳,两位妹妹若是方便,也告诉我们这些馋嘴的,这糕点究竟是怎么做的?回去好让府里的厨子也做上来尝尝!”陆王妃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她的快人快语倒和陆敏一般。

卢秀抿着唇笑了笑,下意识地朝着杨红花瞥了一眼,扬高了声音道:“这法子可不是我想的,是蕙质兰心的红花姑娘亲自做了一盘,让我和三

弟妹尝了觉得好,就让厨子做来招待大家!”

众人一听,脸上都露出了几分惊讶的神色,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杨红花的身份一直是楚侯府的禁忌,一般即使带着她出去参加其他府里的聚会,别的人也十分有眼色的不去提。只是今个儿楚侯府的两位夫人却把她拿出来说事儿,更何况侯夫人和几位侯府姑娘都在场。

三夫人走了几步,上前去把杨红花拉了出来,站在圈子的中央,同样也扬高了声音道:“红花姑娘,既是你做的,就告诉各位夫人姑娘吧,免得把她们馋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