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的话一出,不少人跟着笑起来,眼神却都落在了杨红花的身上。杨红花身穿着宝衣阁最新裁的衣裳,头上也点缀着繁复的头饰,一身的行头下来显然价值不菲。

众位夫人瞧着薛茹和楚家其他姑娘,都镇定自若地坐着,心底有了计较。便不再拘束地问起来,自然少不了夸奖。

接受了这么多的赞扬,杨红花脸上的表情依然十分平静,只带着淡淡的笑意,颇有几分宠辱不惊的感觉。

“这道糕点的名字叫十全九美。”说完她便轻轻停顿了一下,好几个人张口似乎要问什么,就被杨红花轻声阻止了:“定会有人问还有一美去了哪里,还这有一美便是吃糕点的美人!”

杨红花的声音始终轻柔,她先解释了这道糕点的名字,立马就让在座的大半部分人感到心情愉快。

“其实做法也十分简单,先拌好各种口味的馅料......”她继续解释着做法,脸上的表情带着一种大家闺秀的自信。

一旁的卢芳雪却把吃得正欢的糕点往碗里一扔,脸上露出几分不屑的神情,掐了一把楚惜宁:“怎么不早告诉我是她做的,我也不吃了。瞧瞧她这话说得,听着就别扭!”

卢芳雪的脸上始终带着不快,人有亲疏远近,每回比作诗,总是那么几个出彩的。卢芳雪都不会嫉妒,甚至还会真心地鼓掌,但只要到了杨红花,她就是一脸的鄙视。

“你说她年纪也不大,整日带着一张假脸笑得谄媚异常,说出来的话也让人浑身不舒服,一点儿都不像娇养大的姑娘!”卢芳雪一开始还对着楚惜宁抱怨,后来因为杨红花的敏感身份,最后一句她是自己嘀咕的。

楚惜宁轻轻地笑了笑,下意识地看向站在中央,那个侃侃而谈的杨红花。脑海里又浮现出曾经杨红花娇媚的笑脸,这道十全九美的确是

杨红花得意之作。

前世楚惜宁不惜撕破脸皮,也不让杨红花嫁进门,当时杨红花就是靠着这道糕点打动了那个男人的心。

“十全九美,还有一美需要睦郎成全!”这句话一直深深地刻在楚惜宁的脑海里,最终还是成全了杨红花的那一美。

听完杨红花的话,不少人已经表示要回去让厨子做。杨红花嘴角的笑意明显加深了几分,这个时候她完全沉浸在喜悦之中。无论卢秀和三夫人是出于什么心态让她有机会表现,她都会好好利用。

“红花就是懂事儿,有楚侯夫人护着,我这个做外祖母的也放心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杨夫人和杨家的姑娘也被请来了,此刻听见红花都快被夸成一朵真红花了,她连忙笑着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骄傲。

亭子里的夫人们都愣了一下,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的笑意。这杨夫人还真是不怕得罪人,在楚侯府的地盘,就敢这般嚣张。

薛茹抬头瞧了她一眼,微抿着唇轻笑道:“哪里是我护着她,她八岁才到府里,小小年纪又没了娘。大家自然多疼她,两位弟妹对她是照顾有加,我这个伯娘倒是因为怀了胎而疏于照顾了。在这里还要以茶代酒,向杨夫人赔罪了!”

薛茹说完,就真的举起手边的茶盏,一饮而尽。脸上的表情依然很随意,丝毫不感到方才那话有何不妥之处。亭子里微微静了一下,众位夫人大多压制着笑声,只是眼底的笑意却是止不住的。杨红花的身份尴尬本就不是秘密,至今也没闹明白这孩子是哪位老爷的,不过杨红花不算楚家人倒是有目共睹的。

薛将军府的嫡长姑娘薛茹,未出嫁时的性子,各人也都是略有耳闻。杨夫人肯定是讨不了好的,不过她不甘心,沉声说道:“侯夫人,您怎么这么说,红花她再怎么说,也是楚侯府的......”

“杨夫人一瞧便是个心软的,不是嫡亲的外孙女都看的跟眼珠子似的,不愧是清流一派的夫人!”倒是薛二夫人开口打断了,薛府的两位夫人也都来了,她原本就和薛茹处的好,此刻自然是挺身而出。

众人也跟着附和起来,不再让杨夫人有开口辩解的机会。杨夫人一听“清流”二字,连忙缩着头不再说什么。清流府上的庶女搞出这个没名分的姑娘,的确是够丢脸的。

外面花围成的圈子里也变得热闹起来,隐隐传来小姑娘娇脆的声音。

“说起来红花的

诗词和厨艺都十分了得,实在是羡煞旁人啊!”楚珍站起身来,轻笑着开口。

她脸上的笑意十分真诚,眼睛笑得都眯成了缝,透着几分甜美。楚珠也站了起来,连忙点头附和:“是啊,不过尺有所长、寸有所短。红花在刺绣和管家这些俗物上却是一窍不通,上回还闹出笑话来呢!”

漂亮的双胞胎站在一起,自然是引人注目的,再加上她们俩的对话,许多人就问了起来。

最后连楚婉玉都加了进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仿佛只是姐妹间互相的玩笑话一般。不过随着周围越来越多姑娘的加入,性质就慢慢地变了,带着几分嘲讽和轻蔑。

杨红花仗着诗词好,有时候会冒出许多新奇的主意,即使去别人府上做客,也争抢着拔得头筹。已经得罪了不少人,遂现如今插上一脚落井下石的姑娘有许多。

厅内原本对杨红花赞不绝口的夫人们,也都停了下来,沉默地听着。脸上虽没露出什么表情,眼神里却带了几分不屑。

杨夫人脸色一白,一改方才乐呵呵的表情,整个人都如坐针毡。想辩驳都不敢多话,她们出府之前,杨崇文特地叮嘱了,若是红花出头,就以长辈的身份夸几句,如果丢脸了,如何都不能扯上关系。

现如今倒好,不仅身份上被人瞧不起,连品行都要遭到质疑。十一岁的姑娘家不算小了,况且杨红花又不是娇养大的嫡长女,日后会有人手把手教着管家。她区区一个庶女,平日里就不懂得操持家,甚至连刺绣都不会,如何能嫁的出去。

杨红花的脸色一白,她现在若是不明白这场赏花会的用意,那就真的无可救药了。难怪早几日卢秀和三夫人频频向她示好,要她来帮着出谋划策,原来竟是打了这些鬼主意。

在刺绣这一块儿,她早就打听过了,不少姑娘不大会,都让身边的丫鬟帮着做嫁衣。她只想着钻研擅长的地方,根本不觉得刺绣有何用。至于管家,她根本没机会接触,反正她手里银钱多,不怕日后学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忽然那什么造访我了,肚子痛!

立马从一个女壮士变成了女柔弱,战斗力降为负了,但是不影响更新~

红花会虐的,人会长大的!

071 萧芸出嫁

杨红花的手紧握成拳,她默默地退到自己的位置上,听着周围的姑娘们嘻嘻哈哈地说着话,总是有意无意间提起各自的绣工,仿佛在嘲笑她一般。

楚惜宁沉默地瞧了她一眼,即使是大家闺秀,当凑在一起排斥人的时候也会尖酸刻薄,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却伤人至深。

当日,卢秀和三夫人的联手极其成功,总算是把才名远扬的杨红花,弄得臭名昭著。虽然杨红花的身份不足以和楚侯府的几位姑娘相提并论,但是卢秀和三夫人纯粹只是为了泄愤,杀杀杨红花的锐气。

各府的夫人姑娘,似乎玩儿得都非常尽兴,快到傍晚时分才坐着轿子离开。侯府的三位夫人站在门外,一直看着轿子走远。

自那日起,红花就躲在了风逸阁里,不常出来。楚惜宁猜测她定是为了练习刺绣才会如此,也不去管她。

“姑娘,京都里新开了一家打首饰的店,还能以旧换新。奴婢听人说里面的样式都很精致且新奇,皆是别家没有的!”清风兴冲冲地走了进来,脸上露出几分欣喜的神色。

楚惜宁坐在椅子上喝茶,对面的落雪和清风在拨算盘对账,几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倒是没人理会她。

清风讨了个没趣,方才眉眼间那股子欣喜之意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肃着一张脸站到一旁替楚惜宁倒茶。

“那店叫什么名儿?”楚惜宁瞧见她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由得轻笑着开口问道。

清风脸上又恢复了笑意,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不知是哪家开的,叫‘美人钗’。奴婢没敢走进去,只远远瞧着,不少世家大族府里的夫人都进去了。”

楚惜宁的手一顿,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僵住了,她放下捧着的茶盏,眉头轻轻皱起。几个丫头都发现了她不对劲的地方,纷纷停下手中的事情,朝她看去。

清风有些担心,不由得抬手轻轻碰了碰她,低声问了一句:“姑娘,怎么了?”

楚惜宁回神,冲着她们摇了摇头,轻笑着说道:“名字取得不错,待会子知会一声张嫂子,让她去‘美人钗’瞧瞧,若是好的话,以后侯府的头面首饰都在那里定。”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光凭着清风的一面之词,姑娘就把整个侯府的首饰都交给了一家新开的店面,那倒是难得。

楚惜宁摆了摆手,只带着青莲一人出去了。刚出了宁乐

斋的院门,她的眉头就再次蹙起。“美人钗”只是头一个,以后陆陆续续会出现“美人香”、“美人笑”。看样子杨红花终于是按耐不住了,着急开店赚银子,连名字都跟上一世一模一样。

“青莲,你替我盯着这家‘美人钗’,一旦出现问题,都要向我禀明。首要的就是让这家店铺顺利赚银子,不能出现任何亏损的迹象!”楚惜宁在桃树下站了半晌,才冷着声音说道,眉头也跟着舒展开了,似乎下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青莲抬头悄悄看了她一眼,轻抿着唇应了下来。楚惜宁为了让青莲有时间去盯着“美人钗”,特地调了几个丫鬟的守夜轮值。

杨红花把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以丫鬟的亲戚名义开了这家首饰店,可谓放手一搏。

杨红花自知在楚侯府没有管家的时候,她也就只能自己摸索。在她的心里开店和管家有几分相像,而且她拿去首饰店里的样式又是极其新颖的,定是能赚钱的,一举两得。

“美人钗”也有运作不好的时候,但不过两个时辰,立马就会有好生意上门恢复了。特别是当她知晓楚侯府的首饰也全部在店里定的时候,更是信心大涨,索性就扔给掌柜的,只每月查账而已。

倒是管着楚惜宁首饰的落雪,一日日变得焦虑起来,终于有一日她看见首饰盒里最大的东珠不见的时候,彻底发作了。

“姑娘,您又把首饰拿出去换了是不是?那‘美人钗’究竟有什么好?”落雪虽是心底有气,但平日就没跟人红过脸,此刻也只是语调扬了起来。

楚惜宁立马摆出一张笑脸,伸手抓住她的衣袖,柔声说道:“落雪,你别生气,反正我首饰多得很,现在也戴不了,索性就去换些新的样式来!”

落雪听她这么一说,心底的火气更是往上冒,不由得苦劝道:“姑娘,那么大东珠,您根本没用过就是新的,换来这么一小根镂空的簪子,简直就是白送!”

楚惜宁只轻声哄着落雪,她心里早就在盘算着。从“美人钗”里换来的所有东西,她都不会扔,日后自能派上用场。

清风恰好撩着帘子进来,听到了落雪的话,也跟着附和起来:“姑娘,奴婢肠子都悔青了,当初怎么就多嘴告诉你这个?瞧您都快成魔了,那么大的珠子,扔河里打水漂都比这簪子来得实在!”

几个伺候在一旁的丫头都被她逗笑了,落雪冲上去要撕她的嘴。楚惜宁坐在

梳妆台前,透过铜镜瞧着她们戏耍,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阳光洒了进来,将里屋镀上一层浅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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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国十八年七月十八,大吉。已然长到十六岁的萧芸坐进了花轿,带着她那长龙一般的嫁妆向着薛将军府的大门迈进。从她定亲到成亲这日,已然三年过去了。

京都的变化很大,薛然作为薛府的嫡长孙,只去了边关一年半便被皇上召回。薛家的长房和二房能打仗的都上了战场,边疆的战事日益吃紧,皇上虽未明说,但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猜到,算是替薛家留后了。薛然回京之后,便一直在宫中任职,现如今也是正四品副护军参领。

薛然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迎亲队的前面,他的脸上没有太多的笑容,只是偶尔冲着两边看热闹的百姓点头示意。薛家的男人天生属于战场,可惜他却被禁锢在这繁华热闹的京都之中。

他的身后是六人抬得花轿,萧芸遮着红盖头,听着轿子外面的人声鼎沸,两只手在轻轻地发抖。

楚惜宁以身子不舒服的理由被留在了侯府里,这是薛茹亲自叮嘱的。萧王府的嫡长姑娘嫁人,嫁的又是前途大好的将军府嫡少爷,这样显赫又门当户对的亲事,侯府里也有不少人都去瞧热闹了。

她闷在府中,觉得异常难受。身边几个丫头也都被她遣出去耍了,站在亭子里凭栏远眺,她忽然觉得心头一阵堵得慌。她忽然想起了沈国公府后院的凉亭,也是这样燥热的气候,那个少年落下的泪水,和隔着糖纸嘴唇触碰她手指的温度。

三年的时光,足以改变许多人和事。她在慢慢长大,亲事也逐渐被提成了楚侯府的头等大事。沈修铭一步步从一个普通的士兵,变成了指挥使。战争偶尔停歇,他却始终未从战场上归来。

他所有的消息,楚惜宁都是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所得。她的心情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搅得她有些难受。

“姐姐!”快到傍晚,楚婉玉才匆匆赶了回来,她连衣裳都没去换,就跑到了宁乐斋。

楚惜宁已经坐在桌边,瞧着几个丫头在摆晚膳,瞧见她风尘仆仆的模样,不由得轻轻笑开了,又让人加了碗筷。

“快换了衣裳,陪我一块儿吃吧!”楚惜宁轻声叮嘱她。

楚婉玉也不客气,早有丫鬟从院子里拿来了衣裳,替她更换。

“姐姐,今儿人可真

多,早知道我就不去在府里陪着你了!好些了么?”楚婉玉换了一身相对轻便的罗裙,走到桌边坐下,脸上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

楚惜宁点了点头,亲自将筷子递到她的手中,低声道:“不碍的,你若是不去,二婶该急了!”

面对楚惜宁的亲事,卢秀比谁都积极,因为楚婉玉排在她后面,卢秀想着赶紧定下了大姑娘,才好说她们玉儿的亲事。

楚婉玉被她这么一说,不由得撅起了嘴巴,脸上露出几分红晕。卢秀的这些心思早就不是秘密,楚婉玉左右劝不住也就随她。

“姐姐又打趣我,风逸阁的那位可还老实地待着?”楚婉玉瞪了她一眼,忽而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嘴巴朝着旁边努了努。

楚惜宁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本是卢秀和三夫人整日与杨红花过不去,后来就变成了姑娘几个的摩擦。姐妹四个凑到一处,偶尔也相互出些馊主意整治杨红花。

“不老实她能作甚?薛府肯定是去不了,杨府的人也来得少了。”楚惜宁笑着说道。

楚婉玉轻轻撇了撇嘴,似乎是真的饿了,嘴里咬了一口包子才说道:“也是,说句大不敬的,若不是祖母这两年信佛,哪里还有她活命的地方!”

楚惜宁淡笑不语,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天色变暗的屋外,心底涌起一股兴奋的情绪。

她和杨红花相安无事这么多年,不代表她就忘了那些仇恨。姐妹之间的踩踏根本不值一提,她要的是一击必中,让杨红花永远记着那些痛。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在下午一点,如果时间变动会通知各位,妞们,握爪~孩纸们都长大了!马上就开始斗了!

072 不得好死【改错】

这日,大房几口人齐聚在一起用午膳,三岁大的喜哥儿手里抓着个勺子,正千辛万苦地戳着碗里的饭,弄得满桌子都是米粒,还偏偏不让人帮忙。

薛茹不时地夹块菜放在喜哥儿的嘴边,他也顾不得看,张嘴咬下继续唬着一张脸和小勺子斗争着。

楚惜宁瞧着有趣,有时候也喂他吃几口,只是薛茹喂得都是肉类,把喜哥儿那张小脸上弄得油腻腻的泛着光,桌上的其他人都有些不忍心瞧了。

楚昭轻咳了一声,偏过头看向楚惜宁,状似掩饰性地说道:“最近科举快要到了,有几位秀才要依托侯府,你娘已经着手安排前面的院子了。你也要叮嘱好府里的姑娘,莫要冲撞了。”

楚惜宁的眉头一挑,每到科举之前,世家大族都会资助一些学问好的秀才,日后若是飞黄腾达也算是侯府的门客了。她乖巧地点了点头,脸上虽是平静无波,心里却是翻江倒海。

因为她最恨的人终于来了,一想起那个男人的名字,她整个人都跟着发抖。不是害怕的,而是她怕见到面,自己会忍不住立马就让他死。

她不用打听都知道那些秀才住在哪儿,就在离侯府不远的地方。这几日楚侯府的后院上下都被楚惜宁叮嘱过了,恪尽职守。

清晨,她还没起床,迷迷糊糊睁开眼眸,便隐约瞧见床边站着一道人影。她猛地睁大了眼眸,待瞧清楚是青莲的时候,才稍微安下了心。

“出了什么事儿?”她仍然平躺在床上,声音透着刚睡醒的朦胧。

自从杨红花把那些美人的店铺开起来之后,那些请来的掌柜的虽不知主家究竟是谁,但也猜出主家有新奇主意,却不大有生意手段。为此几个掌柜的一合谋,店里的生意和账册便都是一派蒸蒸日上的模样,杨红花自然是瞧不出什么。她又无法楚侯府去瞧,每回听人带话也只喜滋滋地数银子。

杨红花那里稳定之后,青莲就闲了许多,不过自这批秀才刚进京都,楚惜宁就交给她新的任务。

“快到卯时的时候,奴婢起来练功,发现一只大风筝落在了院中的树上。”青莲的声音依然很冷,不由得让昏昏沉沉的楚惜宁浑身打了个哆嗦。

“风筝?”楚惜宁轻轻眯起眼眸,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青莲瞧见她脸上露出几分疑惑的神色,不由得上前几步,轻声解释道:“上面还写了两句诗。向谁夸丽景,只是叹流年。

“不得高飞便,回头望纸鸢。”还未等她念完,楚惜宁已经紧接着念出口。

青莲的脸上露出几分惊诧的表情,却立马又恢复了。楚惜宁若不说的话,即使她有疑问也从不开口。

楚惜宁慢慢地从锦被里伸出双臂,里衣未遮住的一截藕臂泛着些许的盈光。她有些呆滞地盯着帐顶瞧,这两句诗到死她都记得清清楚楚,用来唬小姑娘的玩意儿,却让她记了十几年。

“那风筝上既然有题诗,我又不懂作诗,找个合适的时机挂到风逸阁里去!那里自有懂他的人。”过了良久,她才再次开口,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坚定不移。眸光晶亮,显然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当初正是这个风筝上的题诗,让她注意到写诗的人。其实那风筝上还有一个“睦”字的落款,恐怕是青莲觉得和楚惜宁这样未出阁的姑娘家说男人的名字,有些不大好,才忽略了。

当前世她看到这几句诗,心里便生了几分要帮人的心思,派人打听才知晓了这位带“睦”字的秀才。闺阁少女,未见过满嘴是蜜的男子,偶然听到他说的那些抱负和理想,似乎都能生出几分豪气干云来,才有了日后的是是非非。

青莲出去之后,她就没睡着,瞪大了眼睛盯着帐顶发呆。从今日看来,这个风筝无论怎么看都是漏洞百出,人为的谋划好,可惜那时年少,总爱把事情想得太过浪漫。才子佳人都是唱戏里才有的,现实中大多都是忘恩负义的豺狼和任人欺凌的柔弱千金罢了。

杨红花最近一直躲在屋子里,她狠练了几年的刺绣,无奈楚侯府几位姑娘的绣工早就不是入门级的,绣娘也不会特地为她一人改变传授的方式。导致她只能拼命记着针法,回了院子之后往往还要向身边几个绣工好的丫头请教。

她本来就厌烦降低身份向丫头求教,哪个丫鬟教得仔细了,会被她觉得是瞧不起自己,板子肯定是少不了的。教得不仔细了,也要挨顿骂。久而久之,只要她开始做针线,几个丫鬟就互相推脱,有时候瞎糊弄宁愿被骂也不愿挨板子。

所以,直到现在,她勉强能绣出像样的锦帕香囊,但是复杂的花样和针法还是一窍不通。

杨红花正坐在那里生闷气的时候,一个丫头手里捧着个大风筝走了进来。她轻轻眯起眼,眸光里闪过几分欣喜。那风筝在阳光的投射下,隐隐露出几分亮色,是一只大凤凰。

待拿到她手中

,才看清这是手工做的,凤凰也画得栩栩如生。特别是题诗,更让她觉得产生了共鸣一般。画好,诗好,意境好。此刻她扔掉手中的针线,捧着风筝上下左右地看着,仿佛对待珍宝一般。方才烦躁的心情也瞬间平静了许多,就像找到了知心人一般。

“这是从哪儿来的?”她轻声问着,眼睛都不曾离开过风筝。

那丫头看着她痴缠了一般的眼神,眉头轻轻皱了皱,虽觉得不妥却未出声提醒。毕竟杨红花刚发过火,谁都不会在这时候去惹她。

“就挂在院子里梅树的枝头上!”那丫头低声说了一句,瞧见她没有其它吩咐,便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晚上,青莲就对楚惜宁汇报了,那风筝一直留在了风逸阁,并未见人拿出来扔掉。

楚惜宁冷哼了一声,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低低地说道:“这种怀才不遇,觉得自己天生人上人,却时运不济导致命运多舛的性格,不就是和杨红花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么?”

她一口气说出来这么多成语,倒让青莲微微惊诧。这样文邹邹的语气,楚惜宁平日里最瞧不上,现在却运用得十分纯熟,只是脸上嘲讽的笑意却越发浓烈,甚至夹杂着一些恨意。

楚惜宁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想要吐口水的冲动。这些话憋在心底十几年了,这会子才说出来,颇有一种畅快的感觉。

“你过来,有事儿忙了!”楚惜宁冲着她招了招手,伏在她的耳边低声嘀咕着,眼眸里闪烁着几分兴奋的光芒。

青莲半蹲在她的面前,少女故意压低却娇脆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这样的情景已是重复了好多回。每一次如耳语般的吩咐之后,侯府就会发生大事儿,搞得她现在都是习惯性地热血沸腾,等着看有谁会倒霉。

待青莲离开之后,楚惜宁都无法抑制住加速的心跳。

“骆睦、杨红花,曾经的你们从狼狈为奸开始,却被称为才子佳人,这一回我要你们从金童玉女相遇,以不得好死终了!”楚惜宁紧紧地收住手指握成拳头,指甲嵌进掌心,她却只感到一阵畅快。

当那个人的名字再次被念出的时候,她的牙齿一阵发紧,似乎要碾碎他一般。

楚侯府的后院里,不知为何忽然传出侯爷喜欢古砚。楚侯府的几位姑娘倒也费尽了心思搜寻着,楚惜宁更是早早就送过去一块。楚昭一开始还淡笑着拒绝,但是楚惜宁哪容他推阻,放

在他的书桌上便走了。其他几位姑娘也纷纷效仿,一时之间,送砚给侯爷成了侯府的风气,楚昭还有些受宠若惊。

杨红花一听到这个消息,颇费了一番周折寻找。她已经十四岁了,楚侯府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上门说媒的都快把门槛踏破了,却都冲着楚惜宁去的。即使是杨红花,眼瞧着同龄的姑娘都订了亲,她心底也跟着急了。

这日,她仔细地打扮了一番,身上穿着新衣,粉嫩的对襟裙衫隐隐衬出她盈盈一握的腰肢,面如桃花腮若雪。她对着铜镜照了照,觉得十分妥帖之后,才让人拿着四处搜到的砚台往书房走去。

现在是未时三刻,估计楚昭这会子也无事。待她到了书房门口,让人去通传的时候,守门的小厮才告诉她。

“红花姑娘,真不巧,侯爷方才召见骆睦少爷在里面。您要不先回去?”那小厮也知道红花的身份,所以并怎么把她放在眼里。若是换成了楚惜宁,想来早就把她迎进去在偏厅歇着了。

杨红花也猜出这些奴才的心思,却并不点破,眉头轻轻挑起。听到这个“骆睦”的名字,心里便有了几分猜测,她冲着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立马一锭碎银子便塞进了那小厮的手里。

“这位小哥,风逸阁离书房也挺远的,我们姑娘身子娇弱,您看能不能行个方便?”那丫头满脸带着笑意,轻声细语地说着。

小厮悄悄掂了掂手中的银子,立马也变得眉开眼笑,连忙招呼人带着杨红花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摸之~留爪!

073 歪门邪道

小厮领着杨红花主仆俩进了书房的隔间,对面正屋的门并没有关,隐隐透出说话的声音。楚昭的声音带着中年人的浑厚和沉稳,而另一道颇显少年气质的想来便是骆睦。

“那几人实在是欺人太甚,身为读书之人,却与一个老汉过去不,当真是枉读圣贤之书!”骆睦的声音带着几分气愤,透过墙壁嗡嗡地传来,带着些许的气势。

杨红花手里捧着茶盏,不由得眉头一挑。心里暗暗腹议,难不成这骆睦和人起了冲突?

书房里传出楚昭的笑声,显然十分愉悦,低沉地问道:“你如此生气,本侯还真没瞧出来。那几人是卫国公府上的门客,认为有人撑腰便目无王法起来!”

楚昭的声音有些低沉,显然对于今日发生的事情,也是十分不满。

骆睦冲着他作揖,脸上露出几分惭愧的神色,温和地说道:“这里毕竟是京都,小生初来乍到,侯爷对我多加照顾。我不能因为一时的气愤,不管不顾地冲上去理论,不能给侯爷添麻烦。虽然后来小生也是倾囊相助,但是那老汉毕竟是受了伤,骆睦心里十分愧疚。”

楚昭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才轻笑着挥了挥手:“你做的对,斯文人本该做斯文事,错在他们,我已经和卫国公说过了,想来那几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今日得侯爷相助,小生必定不负厚望。来日若飞黄腾达,当涌泉相报。”骆睦的声音有些慷慨激昂,他微微屈身冲着楚昭连连作揖。

楚昭似乎被他感染了,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只连连点头称好。

红花手里一直捧着茶盏,此刻听完骆睦的话,心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看来骆睦的身上并没有那些读书人的迂腐之气,并且懂得婉转和为人之道,如若金榜题名,在朝堂为官也必定不会差。

待听到骆睦告辞的声音,杨红花连忙站起身带着人出来,两人恰好相遇。

骆睦明显愣了一下,他的眼神下意识地扫过杨红花,只见眼前的女子身着一件俏丽的嫩黄裙衫,气质如兰,见到他似乎也有些惊诧。但很快镇定了下来,微微屈身冲着他行了一礼,骆睦连忙抱拳回礼。只见那个少女轻轻抬了抬头,嘴角扬了扬,便匆匆带着丫头进了书房正屋。

骆睦的脚步顿了一下,直到里屋响起少女娇脆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

“侯爷,红花昨日偶然吟出一首关于纸鸢的诗词,念给您听听解乏。春寒料峭乍晴时,睡起纱窗日影移。何处风筝吹断线?吹来落在杏花枝。”杨红花的声音刻意扬得有些高,抑扬顿挫地念出来,透着少女独有的娇脆,显得异常清脆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