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想到这么一出,荣寿居上下瞒得死死的。估摸着也就穆嬷嬷想让你多陪陪老夫人,才肯放这话出来。不行,等你爹回来,我得仔细跟他商量一番。姑娘家的亲事最耽误不得,若是那两府的少爷闹出什么来,这亲事黄了,到时候珍珠姐妹都成了老姑娘,还如何嫁得出?”薛茹的眉头蹙起,脸上的神色也变得越发难看。

这老夫人能折腾的手段,薛茹可是一清二楚。原本老夫人瞧着三房就不顺眼,若是真使了手段,压制着珍珠姐妹的亲事,平白让人笑话了去。

“娘也不用急,总不能让我们府里提亲,免得让其他人瞧出些什么。祖母那里,您还得稳住了,不让真的惹急了她,谁都落不了好!”楚惜宁轻声劝慰着她,薛茹才稍微冷静了些。

虽说三房是庶子身份,但是一直住在侯府,珍珠姐妹的亲事又都能讨些好处。无论从哪一点出发,自然都是得保住亲事,并且楚侯府和那两府联系得越紧密越好。

“这事儿您除了跟爹说之外,其实还可以透露给一个人。楚珍那丫头一向主意多,这亲事可是他们三房几乎舍了全部夺来的,她自然不会让亲事轻易黄了。您若是无意间透露给她,她自然会自己想法子,说不准还不用您操心!”楚惜宁轻声出着主意,楚侯府并不是把珍珠姐妹嫁出去就算完了,还得依靠着她们来联系其他两府的关系。

所以这两门亲事绝不允许珍珠姐妹低人一等的情况,至于以后嫁进门她二人的表现,就不在楚侯府的管辖范围了,至少这两位姑爷算是拢进势力范围了。

沈修铭亲自来楚侯府接的人,侯府上下自然都知道大姑爷来了,暗赞大姑娘好福气。薛茹虽然感到欣慰,好心情却很快就被磨光了。依着眼下的情形,楚侯府得连续大肆操办三场嫁新娘子的宴席,嫁妆等都要收拾妥当,卢秀和三夫人都不能帮忙,只靠薛茹一人,当真是够作践人的。

苍国二十一年五月底,楚侯府的二姑娘出嫁,离大姑娘出嫁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显然猜测的人不少,众说纷纭,当然冲喜这个说法首当其冲。

出嫁前几晚,老夫人拉着楚婉玉说了好几晚的话,显然是不放心要仔细叮嘱。楚侯府依然还是那样的热闹,大红灯笼还未撤下,就换了新的。卢秀勉强出来见人,却只待在楚婉玉的闺房里,替她戴上凤冠披上盖头,便哭得不能自已。薛茹怕卢秀待会儿又发疯,连忙让丫头搀扶着下去了。

来迎亲的是李世子的二弟,还是个十三岁的少年,骑在高头大马上显得有些矮小。四周围观的人议论纷纷,也更加肯定了冲喜一说。新郎官都不能来接新娘子,不是快死了又是如何。

楚惜宁就陪在楚婉玉的身边,待得知不是李世子来迎亲的时候,楚婉玉的脸上也丝毫没有什么失态的神色。只是微微惊讶了片刻,便又恢复正常。

依然是琪哥儿负责拦门,只是这回李侯府却没有文官也没有武将,只有那个替兄长迎接嫂子的少年,外加他的几个同窗,显得颇有些单薄。好在那少年礼数周到,学识也不赖,琪哥儿便放他轻松过关。噼啪的鞭炮声中,楚婉玉坐进了花轿里,抬轿子的人倒是年岁不小,看样子和李世子差不多大,显然应该是有人吩咐的。

直到花轿走了,琪哥儿好容易得了空闲,拉着楚惜宁的衣袖,低声说了一句:“方才替李世子迎亲的少爷,正是现如今李侯夫人所生的嫡子,见识颇广。二姐姐以后有得磨了。”

他近乎感慨一般地摇了摇头,似乎完全忽略了,他自己跟方才的少年一般大。

薛茹给楚婉玉备下的嫁妆十分丰厚,毕竟这门亲事看起来,在楚侯府几位姑娘里,楚婉玉最为吃亏。有银子傍身总归是好的,老夫人也私下里塞了五千两给她。

当晚沈修铭夫妻俩吃完宴席回国公府的时候,两人都坐在马车里,沈修铭看着外面变暗的景色,忽然来了一句:“我见过一回李世子。”

楚惜宁立马就将注意力投射到他的身上,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瞧着他,似乎期待着他的下文。

“病秧子一个。”沈修铭轻轻地撇了撇嘴,在他的印象里,不能到战场上厮杀的男人都十分可惜。

楚惜宁丢了个白眼给他,全天下皆知的话就不要再拿出来说了。

“但是十分狡诈!”沈修铭见她不以为然的样子,立马又补充了一句。成功地引回了楚惜宁的注意力,拼命地问他如何看出来的。

“李世子很少出现在人前,我能见到他,还是得益于我爹带着我去李侯府,偶然遇见的。当时李侯爷正在训斥李家二少爷,就是今个儿来迎亲的那小子。李世子端着杯茶过去,让李侯爷消消气,却不想那茶泼自己一身,当时他坐在轮椅上,瞧着都觉得窝囊!”沈修铭轻轻皱起眉头,眼眸中露出几分深思的神色,应该是在努力回想着当日发生的事儿。

楚惜宁也不急,慢慢等着他想。

“估计李家那老头子,瞧着长子这副狼狈样儿活不了多久,不敢再苛责二儿子。那小子原本的体罚就被取消了!”沈修铭似乎想起什么来,脸上露出几抹笑意。

楚惜宁听见他越说越偏题了,不由得用手推了推他的胳膊,低声催促道:“你是想说李世子有兄长风范,替弟弟解围?”

沈修铭立马摇头,难得肃着一张脸:“后来李家老头让我试试二少爷的功夫,那哪是功夫,估摸着也就马步蹲得准些。我也没客气,狠狠地把他摔趴下了,那小子不服气,说以后要勤练功夫。结果几个月后偶然遇见他,便又切磋了一次,根本没一点长进!”

说到这里,沈修铭似乎有些遗憾,又有些恨铁不成钢,脸上的表情有些懊恼。

“又不是你弟弟,如此着急做什么?”楚惜宁不由得低声调侃他,心里却有了几分计较。

李世子身体如此之差,难保李侯爷不会有其他想法,既然随时准备让二儿子继承侯府,自然对他的教育不会松懈。偏偏武力上差得够可以,光拼文采恐怕有些缺失。

“我也是有兄长的人,我每次犯错,爹打我的时候,大哥从不阻拦,经常是和我一起受罚。哪有李世子那样的,估摸着劝解了李侯爷不止一次,李家那二小子倒是个缺心眼的!”沈修铭不由得撇了撇嘴,即使他有时候也爱使手段,但是相比于李世子,李家二少爷的脾气更符合他的心意,难免会有所偏向。

楚惜宁伸手不轻不重地掐了他一下,轻声道:“胡沁什么呢,李世子可是你的连襟,二妹妹嫁给他,全侯府都觉得她受了委屈。见了面你可莫要跟李世子起冲突,否则就是你不上道了!”

“哼,李世子对不同母的弟弟苛刻了些,对你妹妹可还是用了心的。今儿抬花轿的人我瞧了几眼,都是往常和李世子走得较近的人,身份虽不如八大家族的公子哥儿,也差不太多。这回为了娶妻,估摸着隐藏的那点东西,够李侯夫人闹上一阵的!”沈修铭摆了摆手,脸上又露出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别人家的家务事儿,他自然不会插手。李世子能在厉害后娘手下讨得命活,而且还保住了世子的位置,证明本身就不会太差。况且任谁都能猜出李世子是隐藏了自己的实力,这回为了娶亲能够往外显露,不论多少,也能证明他的诚意。

听了沈修铭的话,楚惜宁的心底稍微松了一口气。无论李世子的实力究竟如何,至少他能给些楚婉玉面子,就证明还在顾及着她。

只是第二日,本该回门的楚婉玉,却是没回楚侯府。李侯府那边有信送来,说是世子身子不适,不宜奔波也就没出来。后来再细细打听,似乎今早上连茶都没敬,李世子直接病倒在床上起不来了。

楚昭的面色有些阴沉,昨儿还有些希望,如今也如一把死灰了。虽是冲喜去的,不成想这世子的身子是真的不行了,连装面子都下不来床。当然这消息瞒得死死的,生怕让老夫人知道。薛茹更是诚惶诚恐,万一再惹恼了老夫人,那她暗想着要加快珍珠姐妹的亲事就更加不能提了。

作者有话要说:按爪,昨晚码了通宵的新文,头有点晕~

111 出嫁被咬

楚婉玉嫁出去之后,锦绣园显得更加空旷了,姑娘家就只剩下珍珠姐妹住在里头。二人很少再去三房,三夫人被关在屋子里也一直没出来过。

倒是薛茹带着珍珠姐妹去上香的时候,国安寺的住持难得接见了一回,并且提出最好是几位姑娘在同一年之中嫁出去,这样楚侯府也能更加兴盛。

这消息自然也传开了,卫国公府和蔡府也算是有眼色,立马派人来商讨迎娶的日子。

“虽说是要在同一年出嫁,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吧?府里的姑娘都走了,至少让珍儿和珠儿留到十月份再说吧!”老夫人收到消息后,脸色十分难看,她依然还在病中,整日都需要人端汤侍药。

穆嬷嬷也只低声应承着,老夫人想要多留着三房的姑娘,其实也没什么实际意义。毕竟对于侯府与其他二府的怜惜有所帮助,况且一切物什都已经准备好了,日子也定了下来。

因着老夫人这几句话,楚珍破天荒大着胆子过来服侍,好在老夫人没发怒。眼瞅着该在屋里绣嫁妆的姑娘,安安静静地在老夫人面前伏低做小。

因为楚珍婚事的日子选得较近,楚侯府再次大肆忙碌起来。好在前面已经办过了两次喜事儿,这次自然也是熟门熟路。苍国二十一年七月初,楚珍出嫁。长长的迎亲队伍前面,是卫国公府的二少爷骑在高头大马上,身上缠着大红花,一路上始终保持着神采奕奕的笑容。

不少围观的百姓,对于这位玉面书生般的新郎官都产生了不少好感,啧啧的称叹声不时传来。三夫人被几个强壮有力的婆子压着,站在拐角处远远地瞧了几眼。待看到卫家二少爷仪表堂堂的模样,三夫人几乎喜极而泣。她毁了一张脸,丢了地位,但是现如今瞧着玉树临风的女婿,原先想要后悔的心情全部都被洗刷干净。

相比于沈修铭召集大批文人武将,亦或是李世子的直接缺席,这位卫家二少爷单枪匹马,独自一人化解了大舅子琪哥儿的刁难。脸上始终带着笑意,侃侃而谈的模样,赢得不少人的称叹。

楚昭象征意义地说了几句话,并且让三老爷也出面训话,最后才让楚珍上了花轿。敲锣打鼓的声音渐渐远去,楚侯府并没有因为新娘子的离开而变得冷清,相反各桌的酒席开宴杯盏交错。

酒宴散去之后,薛茹才得了片刻的喘息时间,她歪在大房的榻上,有些感慨地对着楚昭道:“想不到真让三房捡到个宝,若是早知这样,我死活也要努力一把,让宁儿瞧瞧这卫家二少爷!”

薛茹用锦帕盖着脸,语气里带着十足的惋惜。卫家二少爷第一眼就让人感觉是仪表堂堂,处之可亲,和琪哥儿比划的时候,点到为止,分寸拿捏得刚好。哪像沈修铭带来的人,要么不怀好意跟饿狼土匪似的,要么就一本正经索然无味。薛茹想了想,顿时觉得沈修铭那日带来的一群人,都不如这一个卫家二少爷。

楚昭也刚送走了宾客,正放松情绪地闭目养神,被薛茹这一句话弄得睁开了眼眸,脸上露出几分惊诧的神色。眼瞅着薛茹仿佛真的后悔的模样,不由得轻嗤了一句。

“你这话可莫在宁儿面前说道,这夫婿是她亲自挑的,你哪怕放个神仙在她面前,指不定都得不到她的欢心!”楚昭低声调侃了两句,楚惜宁从小到大都是个自己拿主意的人,更何况是她自己一心想嫁的人。

夫妻俩正斗嘴斗着开心,院子里就传来丫鬟急匆匆的通报声,隐约还有几道哭声夹杂其中。二人对视了一眼,脸上的笑意都消散了下去,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侯爷、夫人,三姑娘身边的三等丫头跑回来一个,现在正哭得伤心呢!”绣线撩着帘子进来通报,脸上同样的难看至极。

楚昭挥了挥手,那哀声哭泣的丫头就把半搀半托地拽了进来。那丫头正一声声地抽噎,似乎遇到了什么极大悲哀的事情,近乎晕厥过去。

“三姑娘成亲这日,你哭成这副样子,是要讨晦气呢!绣线,赶紧地替她擦了眼泪,再哭就拖出去卖了!”薛茹害怕出了什么事儿,无奈这丫头似乎被吓傻了,只知道哭也不开口。薛茹本就等得心急,看着她一副诺诺的样子,浑身的火气就冒出来了,不由得厉声呵斥道。

那丫头总算是止了哭声,猛地头碰地匍匐着,哀声道:“奴婢是偷跑出来的,我们姑娘被蛇咬了!”

她的话音刚落,嘴巴一张再次哇哇大哭起来。楚昭和薛茹二人纷纷怔了一下,连忙让人替那丫头洗手擦脸。

“好好说,快莫哭了,这拜堂大喜的日子,怎么新娘子会被蛇给咬了?”薛茹难得软下口气,知道这丫头是被吓到了,不由得轻声哄道。

那丫头抽噎了片刻,绣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才勉强平息下来,手里死死攥住锦帕,哀声道:“本来都送进了洞房里,奴婢们陪着姑娘在新房里头等着,不想竟是传来‘咝咝’的声音,大家正奇怪的时候,一条吐着红信的蛇就从床底下爬了出来,绕在姑娘的小腿上咬了一口。”

众人听着都纷纷皱起了眉头,这蛇怎么会藏到床底下,分明是有人要谋害三姑娘。

“卫国公和国公夫人呢,二少爷就不管姑娘被咬成什么样儿?”薛茹一下子从榻上站起,脸上露出几分愤怒的表情。即使楚珍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但是在成亲的日子里被蛇咬了,这以后的日子还不知如何过下去。

那丫头摇了摇头,似乎想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情,眼泪越流越汹涌。一抽一噎地道:“姑爷后来过来了,让人去找大夫。因为那蛇当时不肯从姑娘腿上下来,明儿姐姐就拿了木棍去捶地,后来蛇被吓得跑了下来,明儿姐姐用木棍不小心打死了。”

众人听见蛇已经死了,又觉得心中一松,总算是把这畜生给弄死了。

不想小丫头却哭得更加厉害了,她几乎颤抖着身子道:“但是姑爷说那蛇是他刚得的宝贝,要治明儿姐姐的罪呢!姑娘也没醒,其他跟着去伺候的人也害怕,就想法子让奴婢跑回来报信!”

“岂有此理!”楚昭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脸上的神色十分阴沉吓人。

衷心护主的丫头,倒是要替一条蛇挨罚,更何况这蛇刚咬了新娘子。新郎官却不顾她的生死,一味地只关心蛇的情况。

“这卫家二少爷也忒混账!”薛茹暗暗咬紧了牙根,不由得恨恨地说了这么一句。后知后觉地庆幸当初没把宁儿的亲事搭进来,否则现在被蛇咬的恐怕就是楚惜宁了。

楚昭的眉头紧锁,因为楚珍被蛇咬了,卫国公府恐怕是一时手忙脚乱,才会让这丫头溜出来。现如今卫国公府也传出信来,楚珍也是生死未卜。

“让大管家派人去卫国公府问问,无论如何先得知晓三姑娘究竟行了没?”楚昭暗暗咬了咬牙,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先得了解楚珍的情况,挥了挥手让人去通知大管家。

夫妻俩都有些坐不住,方才还有些艳羡楚珍得了门好亲事,现如今也被这个消息全吓没了。这都什么事儿啊,一条蛇还是新得的宝贝,只盼着楚珍别楚家当日就没了。

直到了第二日清晨,才有消息传来,楚珍被救过来了。那报信的三等丫鬟也被留在了侯府,另派了别的丫头去伺候。自然楚珍第二日无法回门,卫国公和国公夫人亲自来了一趟,自是歉意满满,说是要等楚珍恢复过来后,压着二少爷一同来致歉。

楚昭也只能拖着,卫国公府的消息被封住了,难免让人猜测纷纷。卫家这位二少爷自小就远离京都养在外面,而且关于这位少爷的消息一概是严禁传播,遂楚侯府也不大了解这位二少爷的品性。

薛茹歪在榻上捏着眉头,想起昨日卫家二少爷那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结果回了国公府就变了模样。她这心里头就渗得慌,恶人自有恶人磨。三夫人抢的这门亲事,就目前来看可谓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在楚侯府纷纷陷入对三姑娘境遇的感慨之时,老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后,倒是先冷笑了一下,低声道:“果然是因果循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穆嬷嬷轻舒了一口气,想来老夫人抑郁的心情应该好受些。有三姑娘一起倒霉,估计老夫人应该心里平衡些。

“啪!”正喂着吃药,老夫人却抬手猛地将穆嬷嬷手中的药碗推掉了,惊得立在四周的丫头都纷纷低下了头。

“两个没用的东西,在府上的时候,一个个使手段斗心机,谁都不比谁差。怎么嫁进了别的府邸,就弄得这样凄惨?平白给人当了笑话!”老夫人肃着一张脸,勉强撑起身子,厉声喝骂道。

穆嬷嬷也跟着一怔,转而在心底叹了口气。毕竟二姑娘、三姑娘过得都不算好。两位姑爷,一个病秧子,一个没良心,都算不得良人。老夫人虽气愤三房夺了亲事,但是嫁出去的姑娘日后和侯府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现如今嫡庶两位姑娘都被欺负,也难怪老夫人怒上心头了。

“咳咳咳!”老夫人剧烈地喘息着,似乎被火气堵得透不过气来,猛烈地咳嗽起来。苍白的面色更加难看,手也无力地捶着胸口,异常难受的模样。

穆嬷嬷被吓得猛然一惊,连忙冲上前去,替她轻轻拍打着后背顺气。

老夫人弯着腰,软趴趴地瘫倒在穆嬷嬷的怀里。穆嬷嬷见她慢慢平息下来,双手微微用力刚想扶她坐好,不想老夫人竟是猛地推开穆嬷嬷,趴倒在床边,“哇——”地一声吐了起来。

早膳用的小米粥混着浓黑的药汁,一股中药味流窜了出来。几个侍立一边的丫头,见老夫人吐得这样厉害,立马动了起来,端盆打水找衣裳的。

穆嬷嬷一直替她顺着气,直到老夫人吐完了,才接过丫头拧干的毛巾,细细替她擦着嘴角。立马就有丫头过来处理那堆呕吐物,又洒了些香粉,开窗通风。屋子里头立马变得干干净净,清淡的香味萦绕其中。

老夫人的脸色更加苍白了,浑身无力,任穆嬷嬷带着丫头们给她换衣裳。眼神有些放空,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事儿一般。

“都是窝里横的。”半晌,待她好容易回过神来,有气无力地感慨了一句。

穆嬷嬷轻轻抿了抿唇,低声劝道:“老夫人也别太着急了,两位姑娘都是新嫁娘,到了外府还不熟悉,自然示弱些。况且三姑娘本来就聪颖能忍,头一日她还不知晓情况就被蛇咬了,过一阶段自会好的。”

穆嬷嬷这倒是实话,楚珍的确很冤,谁能想到从新房的床底下冒出蛇来咬人,而且听那口气,这蛇还是夫君的宠物。当真是被咬的措手不及!

“传信去沈国公府,让宁儿向着她嫂子打听一下,这卫家二少爷究竟如何,怎么会养条蛇当宝贝?”老夫人轻叹了一口气,断断续续地吩咐着,过了片刻就已经睡了过去。

几个丫头都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穆嬷嬷看着老夫人一日不如一日的精神面貌,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岁月催人老。

待楚惜宁得到老夫人的吩咐,已是晚上了,她自然也要哀叹一回楚珍的倒霉来。这婚事当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原本她也是要去问卫氏的。只是这几日沈碧霞和吴佳母女俩,花招百出,闹得卫氏忙乱不堪,楚惜宁有些不好意思去叨扰。

第二日,天还没亮,楚惜宁就已经招人进来准备梳洗,腰上却被一只强有力的胳膊搂住。

“起这么早做什么,我练功的时辰还没到?”沈修铭一脸没睡醒的模样,模糊不清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沙哑。

楚惜宁动了动酸软的腰肢,似乎想要躲避他温热大掌的触碰,无奈根本躲不开,低声道:“你先睡,我去和大嫂说说话。”

她屈起腿,似乎想要站起来,无奈男人的另一条手臂也横了过来,绕城一个圈抱住她的要,脸也贴在她的腰侧。

“那么早,大嫂也没起,再睡一会儿,待会子我练功的时辰到了,再叫你!”沈修铭迷迷糊糊地说完这句,就以抱着她的姿势再次睡了过去,偶尔能听见他平缓的呼吸声。

楚惜宁僵着腰,外面的清风已经推门而入,因为楚惜宁召唤的时辰太早,她摸不透所以先进来询问一声。

楚惜宁轻轻皱起了眉头,先挥了挥手让清风退下,伸出两只手去推一旁紧紧搂住她的沈修铭,急切地说道:“赶紧起来,大嫂最近比较忙,我得趁着她还没发对牌的时候去,待会子管家婆子过去,就没法子说了!”

无奈任她怎么推,沈修铭硬是不动,也不说话。最终楚惜宁还是放弃了,因为她用力的时候,就会牵扯到酸痛的腰。

她拉了拉被子,身子就往下面躺,沈修铭的手也十分配合着她的动作,直到楚惜宁再次平躺在他的身边,他才把头靠到她的肩膀侧,依然一言不发。

楚惜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起来不让起,倒是乖乖地让她躺下睡觉。

“你练武的时候,一定要叫我一声!”临睡前楚惜宁还特地叮嘱了一番,今儿一定要把事情向卫氏问清楚。

“唔!”楚惜宁动了动臂膀,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过来,微微偏了偏头一瞧,身旁的位置又如往常一样空出来。沈修铭应该已经去练功了吧?她在心底想了一下,忽而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眉头一皱。

“来人!”她猛地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却再次惹起一阵酸软,不由得伸手按了按。一边在想着,坚决不能再放任小霸王为所欲为,否则她迟早有一日起不来床。

清风带着几个丫头进来了,手里都捧着洗漱的物什。

“少夫人,奴婢替您揉揉吧?”清风瞧见她眉头紧皱的模样,不由得走进了几步,手已经放在楚惜宁的肩头上,或轻或重地揉捏着。

楚惜宁点了点头,请闭起眼睛享受了片刻,也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了些,看着屋外大亮的光景,不由得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时辰了?”

清风低头不小心看到她脖子上的红痕,脸色微微红了一下,尴尬地调转了方向,轻声回道:“巳时三刻!”

“什么?”楚惜宁愣了一下,转而扬高了声音惊叫了一声。

廖氏对她这个新儿媳十分的照顾,只有沈国公在场的时候,才需要她立规矩,否则一应免了。但是规矩免了,可不是让她睡过了早膳时间,都快到午膳时间才起。

就连楚惜宁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了。这可不像是刚嫁进门几个月的新少夫人,倒像是沈修铭倒插门,她是专门来享福的公主一般。

“少夫人别急,二爷已经跟国公夫人请示过了,您不用去请安。他吩咐奴婢,若是您午膳前还未起,再叫您起来。”清风轻柔地说着,边说脸上还露出几分笑容。

二爷对少夫人可真是没话说,什么都替她想着。清风正高兴的时候,忽然对上楚惜宁暗暗发怒的眸光,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他还吩咐什么了?”楚惜宁站起身,让落雪伺候她穿衣,压低了声音问道。

清风微微踌躇了一下,低着头道:“说您这几日劳累了,让奴婢得了闲替您捏捏肩捶捶背!”

清风的声音越来越小,楚惜宁的脸色也越来越复杂,不知是生气还是其他。

“罢了!”楚惜宁挥了挥手,表示不再追究。

待她收拾了一番,已经快到午时了。绿竹挑着帘子走了进来,先行了一礼,才轻声道:“少夫人,大夫人那边派人来请您过去用午膳!”

楚惜宁微微怔了一下,有些不解地瞧向绿竹,绿竹接过柑橘递过来的披风,替楚惜宁穿好,才低声解释道:“那传话的丫头说,大夫人今早上就吩咐了厨房,说是您要和她一起用午膳,特地让多加了菜!”

到了大房,一路上瞧见许多管家婆子从院子里走出来,看样子卫氏还在忙碌。楚惜宁颇有些不好意思,进了屋便安静地在一旁等着,倒是卫氏说了几句话,就让管家婆子用了午膳再来。

二人入座,桌上的菜肴早已摆放好了。两人同时起筷,卫氏讲究食不言,因此楚惜宁即使有一肚子的话也憋着。

“我听二弟说,你有话想问我,遂就匆忙让你过来用午膳!”直到二人用膳完毕漱了口,卫氏才轻声地开口。

楚惜宁微微一怔,想着沈修铭为她着想,却又怕耽误了卫氏的时间,只木讷地点了点头。

“既然嫂子这么说,那我也不绕圈子了,我家三妹妹出嫁,却被蛇咬了。我祖母如何都放心不下,遂派我来问问嫂子,究竟这二少爷是什么样的喜好?”楚惜宁想着要节省时间,索性直接问出口。

卫氏的脸色一僵,明显不想探讨这个问题。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楚惜宁,顿了顿才轻声道:“他是个好孩子,不能说文武双全,却也都精通。而且还会些医药,只是他从小就喜欢......养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卫氏明显停顿了好久,似乎在找合适的措辞,最终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楚惜宁的眉头轻轻挑起,不由得追问了一句:“什么样稀奇古怪的东西?”

卫氏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瞪着眼睛瞧着楚惜宁,无奈楚惜宁要向老夫人交差,遂厚着脸皮回瞪过去。

“比如,蛇蝎鼠蚁,越带有毒性的他越喜欢!”最终卫氏败下阵来,低着头说了出来。

楚惜宁只感到脑子里一阵眩晕,好么,楚珍的人生从此丰富多彩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楚家的姑爷其实都是奇葩!

另外因为有妞问我新文的情况,就提前说一声,是古言穿越,本文中被红花搞的,我自己都不能直视穿越女了,所以才想着为穿越女正名,我先慢慢存稿,六月一号左右才发文。

112 四侄女婿

“二少爷这嗜好挺特别的。”沉默了半晌,楚惜宁才搜肠刮肚地憋出这么一句话。

卫氏颇有几分感慨,看了一眼楚惜宁,嘴角露出几抹无奈的苦笑,低声道:“弟妹不用安慰我,我这个弟弟还好不是排行老大,世子之位也轮不到他,否则指不定闹出什么来呢!”

提起这个卫家二少爷,往日话不多的卫氏,都不免流露出几分抱怨的语气。此刻似乎要一股脑告诉楚惜宁。

“原先一丁点大的时候,他就抓过小蛇过来吓我们姐妹。后来大了些就越发猖獗了,什么样的虫子都拿在手里玩儿。”卫氏一提起他,眉头就轻轻蹙起,似乎想起原先被二少爷拿着虫子追的情景,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楚惜宁尴尬地笑了笑,心里再次替楚珍叹息了一回,真是有一场硬仗要打!

卫氏似乎察觉到自己说的太多了,毕竟眼前的楚惜宁不止是她的弟妹,更是楚珍的姐姐。自家的弟弟那些与毒物相爱相杀的血泪史,如果翻出来的话,一天一夜也说不完。卫家二少爷是个仪表堂堂文武双全的好男人,却不一定是个好弟弟、好丈夫。

二人正说着话,前头已经传来管家婆子的拜见声,楚惜宁只好匆匆离开。

好在当日晚上,卫国公府就传来消息,楚珍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传话的小厮还说,卫家二少爷拼命地向三姑娘道歉呢。楚惜宁听了,也只能莞尔一笑,出嫁当日还没行房就被夫君养的蛇给咬了,个中滋味,恐怕也只有楚珍一人能得知了。

老夫人的病情渐渐严重了,薛茹也曾经去请示过一回,这楚珠的婚事要不要抓紧办了。老夫人躺在床上,有时候会昏迷不醒,但是依然强打精神咬着牙同意了。估计是受了前面两场婚事不如意的刺激,她亲自把三老爷唤到跟前来,让他亲自派人去瞅瞅蔡家大少爷的脾性,免得到时候不如意来责怪她。

就这样,楚珠的婚事也没拖沓,和楚珍的婚事只隔了一个月的时间,楚侯府再次大红灯笼高高挂。一咬牙将四姑娘也推了出去,那蔡家大少爷显然是做了充足的准备,迎亲的时候到了门槛处,还没等楚希琪刁难,蔡家那边带来的人就耍起宝来。

蔡家大少爷一口一个“大舅子”,直把往日被别人当惯了孩子的楚希琪哄得高兴。那群人似乎是武圣转世一般,连续地翻跟头讨彩头,瞧热闹的人自然是纷纷鼓掌叫好。待楚珠穿上红嫁衣带着红盖头出来的时候,蔡家大少爷身后跟着的几个小童,竟是手挽着篮子,揭开了盖住篮子的红绸,里面全部都是金豆子。

“新娘子出来咯,撒满金豆子,住新郎官新娘子和和美美,百年好合!”稚嫩的童音响起,伴随着漫天撒下的金豆子,金光灿灿,好不漂亮。

跟随着自家爹娘来参宴的小孩子,纷纷弯腰捡起金豆子,甚至跟在小童后面一起喊起贺词来,不少下人也跟在后面拾起来。就连楚昭和薛茹的脸上都露出几分真心高兴的神色,这么给他们长脸的侄女婿,简直比亲女婿还带劲儿,至少有这样说不清的金子往外撒。

四周的人都在欢呼鼓舞,只可惜全场最不高兴的要属新娘子了,天知道楚珠盖着红盖头,两眼摸黑全靠身边喜娘的搀扶才能正常走路。偏偏这满地的金豆子,圆鼓鼓的滑溜溜的,似乎都往她鞋底钻一般,好几次险些滑到。

或许是蔡大少爷瞧出新娘子的不变来,伸出手来想要扶她一把,却不想楚珠正好踩到一刻金豆子,整个人往前倾,一脑袋撞到蔡大少爷的下巴上。两人都是疼得眼眶发红,周围的人却不知他俩痛不痛,只管拍手说新娘子等不及了。

新娘子上了花轿,喜乐声再次响起。这回不知年幼的小童,就连几个跟在花轿旁的丫鬟都跨着篮子撒金豆子。来楚侯府参宴的基本上都是达官贵人,却还是对这天下第一首富的蔡家啧啧称叹。

谁家少爷娶媳妇儿敢这样不要命地撒金豆子?不得不说,老夫人瞧中的这蔡家还真不错,即使没有身份,但是好歹是个阔太太。

快到了凌晨,楚昭夫妻俩又凑一处谈论着楚珠的夫婿。蔡大少爷长得也算是俊秀,而且又隶属皇商,恐怕家里头都请了教书先生,周身带着一股子儒商的气质。

薛茹依然歪在榻上,早就换下了迎客的大衣裳,嘴里正吃着一旁丫头剥好的葡萄。全侯府吃的葡萄都是蔡府送来的,又大又甜,还是从番邦特地快马加鞭送来的。

“这四侄女婿当真好,有什么好东西都要往侯府送来一份,比这亲女婿还贴心!四姑娘还真是享福了!”薛茹吐掉葡萄籽,近乎感慨一般地说着,脸上露出几分惬意的神色。

蔡家有的是银子,自从楚珠和蔡家大少爷定下亲事后,无论是吃食还是稀奇的小玩意儿,只有想不到的没有送不到的。

楚昭倒是不这么想,回想起方才蔡家大少爷把整个院子的宾客都哄得开心,他这心里头就有些犹疑。他手里把玩着一块扇坠,自然也是这位新姑爷“贿赂”的。

“这可不见得,无奸不商。这四侄女婿的确会做人,而且还一表人才。他今日如此讨好侯府,只怕日后会把侯府吃得死死的。这样狡诈多记的商人大少爷,偏生配上府里最没心眼儿的四姑娘,有的缠咯!”楚昭冷哼了一声,满脸的不以为然。

府上四位姑娘,楚惜宁顾全大局,凡事深思熟虑而后行,因此从小到大也不需人多操心。二姑娘楚婉玉隐忍,属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子。三姑娘聪慧擅于察言观色,小心筹谋至少能保住自己。偏生只有四姑娘楚珠,属于风风火火易于冲动的人。如果和蔡家大少爷对上,似乎只有退让的份儿,到时候说不准就把侯府给卖了。

楚昭正在忧愁之中,薛茹却不以为然地啐了他一口,猛地从榻上坐了起来,低声道:“从商的怎么了?我瞧着蔡家大少爷就不是那种让人欺负媳妇儿的人。再说你自己都清楚,不过一个皇商少爷罢了,怎么就把你愁成这样了,你可别忘了,还有一个三侄女婿呢!改日让他带两条蛇几只蝎子这样的毒物给你,可比这扇坠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