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珍明明十分好的心情,一下子全被击得烟消云散。虽然心底早就猜出来方才吃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竟然是蛇胆,还分得那么清楚雌雄!浑身皆因为他这句话,而充满了无力感。京都的贵妇圈子里,几乎都知道卫家二爷这奇葩货,有相熟的贵妇人遇到楚珍总会这么劝她。

每家的爷儿都有胡闹的一面,等他们当了爹之后,就慢慢好起来了。好什么好,卫子林不仅没好,还病得更严重了好么?

“他是个男的,你怎么能说他是女的。儿子比姑娘家多个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楚珍深吸了一口气,好容易才平复下来狂躁的心情,几乎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由于过于激动,此刻所说的话就有些口无遮拦。

卫子林怯怯地看了她一眼,啊,娘子好可怕。又变成喝醉酒那一晚了,比无敌还可怕。最终他心底的纠结,战胜了此刻对楚珍的恐惧,低声问道:“那个东西,我能找变戏法的来,把它变没了么?”

楚珍一口气没喘上来险些晕厥过去,她刚生完产,本以为劳苦功高。卫子林这厮能开窍了抱住她狠哭了异常,感谢她替他生个儿子。现在谁来告诉她,为什么这奇葩货想要个姑娘!

“你先把自己的变没了去,儿子你不要我一个人养,滚出去!”楚珍忍着气,下/身又开始疼起来了,伸出食指指着门,厉声让他出去。

卫子林看了她一眼,察觉到她面色有些苍白,立刻知道自己又无辜地惹恼了娘子。脸上立刻露出哀求巴结的神情,低声下气地道:“娘子,你别发火。儿子就儿子嘛,我一定会疼他的。”

无奈这回楚珍是铁了心地不想听,依然怒瞪着一双杏目。卫子林撅起一张红唇,满脸的委屈,边小声安抚着边后退着出去了。

“你撵我出去了,我方才说的话就不算哦。还是我闺女!”明明两只脚都已经迈出门槛了,卫子林又转过身勾着头对着楚珍说了一句,然后撒开丫子就跑了。

楚珍深吸了几口气,旁边伺候的丫头在心底无力地叹气,二爷惹怒二少夫人的本事儿,真是越发的见长。丫头连忙递了个参片让她含在嘴里,才慢慢地消了火气。

卫国公府二房得了个少爷,卫府上下都是一片喜气洋洋。卫国公期盼着这个孙子,能够耳聪目明,别跟他那混账爹一般玩物丧志,为此取了小名儿叫明哥儿。

当卫国公府的明哥儿摆满月酒的时候,那叫一个热闹。京都不少贵公子看在卫国公和卫世子的面子上,来参加二房嫡子的满月酒。许多人早就听闻了卫子林爱毒物这特性,只敢远观不敢深交也。又有小霸王沈修铭记在心底的满月酒的仇,再加上卫子林另外两位连襟都是腹黑,专门等着看他笑话。

三个连襟凑在一处合计了一番,拉着一大帮军中贵族子弟,一人一个酒坛子拉着卫子林就在里间凑了一桌。卫国公和卫世子一瞧,心里虽然心疼,但是也耐不住那些强盗一般的抢人,只有忍痛放人了。

“来来来,三妹夫,上回她们那些女子竟然都喝开了,我们这回一定要回敬一番。不喝醉都不是男人!”沈修铭见到他,往日里总爱露出凶相的脸,一下子笑开了花,仿佛见到了亲人一般。

卫子林一走进来就吓了一跳,任他自认为是见过大场面的真男人,此刻看着这一屋子雄性荷尔蒙过剩的男人,都有些腿发软。再一看他们一个个身穿锦衣华服,手里却抓着个大酒坛子,分明就在上演衣冠禽兽的戏码。

李雅筠和蔡儒锦一见他沉默的模样,纷纷对视了一眼。卫子林这小子果然是怕了吧?

“嘿,卫子林,你不会是怕了吧?这里可都是真男人啊,你家小少爷过满月酒,你这个当爹的不应该做个男子汉的表率么?”李雅筠先行走上前去,一把搭住卫子林的肩膀,不让他有退出去的可能性。

其他人纷纷跟着起哄,要卫子林做出真男人的表率。

卫子林一下子就急红眼了,他冷哼了一声,从李雅筠的钳制里挣扎了出来,抬手猛地拍在了桌子上。那些哄笑的人都停了下来,有些惊诧地看着他。

“那是我闺女,谁说他是个泥猴儿子的?谁说我跟谁急!不就是喝酒么,为了我们家姑娘,我也能喝!”卫子林瞪大了眼睛,眼神四处扫了扫,带着几分瞪视的感觉。

围在桌子边儿的,皆以为他要发火,没想到竟说出了这般惊世骇俗的话来。哄笑声再也止不住了,这一桌子的人自然都是沈修铭他们三个凑出来的人,各自都有相熟的好友在。

“哎哟,修铭,你家这三妹夫有意思啊!不愧是娶了一家的姑娘,都有意思!”其中一个嘴巴厉害的,一句话就把另外三个都带进去了,满桌子的人是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少说废话,来喝酒!”沈修铭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他明明是想整蛊卫子林的,为什么最后丢脸的却是他自己!

这句话一出来,桌上的男人都是豪爽的性子,不再多说废话,拿起酒来就开始拼。卫子林自然是重点对待,满桌子人都找他一人喝。无奈这小子外不强内更弱,一坛子下去就开始舌头打结了。

说起来楚家四位姑爷中,沈修铭是烧刀子都不红脸的人,李雅筠属于迂回战术,往往他没喝几杯其他人就被他哄得醉倒了,蔡儒锦从小就是在酒桌上长大的,酒桌相当于他第二个家,什么酒都是来者不拒,而且喝得异常斯文有韵味。唯有卫子林不善喝酒,又不善巧言令色,最终被灌得晕乎乎的。

“今儿真高兴,各位都是好兄弟,我得拿出我们卫家的传家之宝给你们瞧瞧!”卫子林满脸通红,一张口说话就带着几分酒气,双眼也变得迷离,不过脸上那一副神秘的表情倒是丝毫不打折扣。

原本就是专门为了灌醉他的,此刻听他这么一说,哪有不好的,纷纷鼓掌。

卫子林踉跄着摸了出去,立刻就有小厮前来搀扶他。留在屋子里的男人,瞧着他的狼狈样儿,纷纷笑得没心没肺。

过了半晌,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众人嚷嚷着怎么去了这么久。没想到根本没见到卫子林的身影,倒是先窜进来几条蛇,瞧那五颜六色的表皮,红信不断地吞吐着,就知道有剧毒。紧接着各种虫子也进来了,黑色的大蜘蛛、吊着尾钩的蝎子。悉悉索索的声音,弄得人心头发颤。

众人都是头一回见到这副场景,竟是吓得腿发软,再也笑不出了。卫子林打着酒嗝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满脸带着兴奋的笑意,高声喊道:“这是我以后留给,嗝,我闺女的,传家宝吧?”

他歪着头,双眼迷离显然是醉得不轻。那些毒物都停了下来,似乎在等他的命令一般。在场方才闹得凶的公子哥儿们,现如今一个个低头沉默,纷纷在心底回忆着方才灌了他多少酒,此刻卫子林是不是要报复?一口酒被一只毒物咬一口,他们还有命活么?

前院闹得沸沸扬扬,好在卫子林这桌闹得凶,卫国公和卫世子一开始就料到了,单独把他们开在一个院子里,此刻这些毒物的凶残场景并没有吓到旁的人。倒是有小厮瞧见情形不对,立刻去找了卫国公。

最后这场闹剧,还是没法子请了楚珍过来,把卫子林拉扯着走了。那些毒物也就跟着跑了,剩下几个大男人瘫坐在椅子上,身体僵硬,半天站不起来。

最后有人这样总结道:“卫子林,非常人也!”

卫国公府办过满月酒之后,卫子林就彻底被京都贵族圈子知道了。为此他的名声大噪,总有那好奇心重的,想要一窥究竟。卫子林向来便是热情好客的人,二话不说拍着胸脯带人走进了毒物的屋子,每回都把客人吓得面无人色夺路而逃。

似乎是受了亲爹的遗传,明个儿从小就不怕这些毒物。半岁大的时候,看见毒物爬过来,嘴里就拖着半里长的口水,欢快地拍着手。第一个会说的话不是爹也不是娘,而是“毒毒”,卫子林教了老半天才学会。

自此,这位小少爷跟毒物结下不解之缘。学走路的时候,每日都拉着周围人的手追着毒物跑。卫子林似乎找到了知己一般,带着儿子疯玩儿毒物。严重的时候,院子里能爬上数十只毒物,专供明哥儿追着跑。卫子林美其名曰:让闺女学走路。

楚珍为了让卫子林扭过来儿子的性别,拿毒物作威胁,最后卫子林才不情不愿地改成:让儿子学走路!

明哥儿抓周的时候,卫国公府还是那样热闹,这回是再没人敢灌卫子林酒了。主屋的地上摆满了物件,应用尽有。卫家搜罗了世间奇珍异宝放在上面,楚珍多长了几个心眼儿,把那些寓意好的东西都尽量换成会发光的东西,这样容易引起明哥儿的注意。

没想到那粉嫩的小娃娃放到上面,来回地爬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却是一样都不抓。最后停了下来,扭过身看着守在不远处的卫子林,小小的红唇微张,口水再次拖了多长,吐出两个字:“毒毒。”

柔嫩的嗓音,冒着水光的大眼睛里装满了天真,大多数客人都不知道这小少爷要的是什么。倒是沈修铭他们几个心底一清二楚,卫子林都快把他儿子夸成仙儿了,满嘴的毒物的确够成仙了!

卫国公和卫世子就守在旁边,早就下了命令一条毒物都不许放进来。此刻听明哥儿这么喊,脸色黑如铁锅般。得,玩物丧志的老子生出来的娃注定还是要玩物丧志。当然卫国公根本没有考虑,为何他会生出卫子林这样的奇葩货。

明哥儿又爬了几圈,见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爹站在那里又不敢吭声。小脑袋四处晃了晃,似乎在找他娘,偏生周围都是老大三粗的男人,哪里还有他娘的影子。立刻就仰起头,张开嘴开始嚎啕大哭。

“毒毒,毒毒!”他边哭嚎边一声声喊着,粉嫩的小脸上挂满了泪痕和鼻涕,口水也来凑趣,哭得好不可怜。

“哎哟,乖闺――”卫子林趁机拨开人群,下意识地就把闺女喊出口,硬生生地咽了下去,临时改口道:“乖儿子不哭啊。”

他边说边背对着卫国公和卫世子,麻利地撩开衣袖,露出手腕上缠着的一条小蛇。连忙解开立刻塞到明个儿的手里,麻利地又站了起来。

一件冰凉的东西碰到了自己,明个儿立刻不哭了。下意识地低下头,泪眼朦胧间就看到了放在腿上的小蛇,立刻破涕为笑。伸出双手就去抓那条红蛇,认真而专注地玩了起来。两只小手像是有了魔力一般,死命地勒住蛇的身体,周围的宾客们都已经瞧见那蛇整个尾巴都甩了起来,却像是失去了攻击能力一般,根本不咬他。

众人都已经石化了,屋子里一片鸦雀无声。卫国公和卫世子一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已经习惯了,早就料到是这个坑人的结果。

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射到明哥儿身上,明明就是粉粉嫩嫩极其标致的奶娃娃,那白里透红的小脸好想让人咬一口。偏生手里抓着蛇玩得不亦乐乎,还学着卫子林的模样,把蛇一圈圈缠在自己的手腕上,因为手腕太细,导致蛇的身体呈现异常诡异的扭曲程度。

“毒毒!”正当明哥儿玩得哈哈大笑的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举着舌头冲着众人口齿清楚地说了一句。所有的人身上都冷汗涔涔,毒毒就是毒物。

在内院招待女眷的楚珍收到了消息,脸上的神色丝毫不变,依然是得体大方,只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她早就料到了,卫子林那个大奇葩把她的宝贝儿子,弄成了小奇葩。

明哥儿抓周之后,立刻就红遍了京都上流圈儿。至于比他先出生的初姐儿、好姐儿,立刻显得名声不响亮。而楚婉玉的孩子才半岁大,自然更没有这个爱毒的表哥出名了。

从爱毒这一点儿上,众人就判定这位明少爷和卫子林定是十分相像的。越长大越像,这体现在对楚珍的执着上,卫子林是三步离不开娘子,明哥儿则更夸张,只要清醒着就一定得瞧见楚珍,否则就哭。

卫子林表示很困扰,楚珍都没时间陪他在床上厮磨了,为此他想出了个法子。每当想要尽兴的时候,就去找些新奇的毒物送给儿子,那臭小子就可以暂时把娘丢到一边,专心对付着毒物。

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明哥儿见过的毒物越来越多,对于楚珍的执着劲儿也越来越大。三岁的时候,话已经说得十分利索了,每日陪着老爹去看毒物的时候,两人好的跟一人似的,若是去屋子里见楚珍,父子俩立刻反目成仇。

“娘子,今儿说好要留在家里陪我玩儿的!”卫子林拉扯住楚珍的衣袖,就差哭给她看了。

“不行,娘,你答应了四姨妈,要带我去找笙表哥玩儿的!”明哥儿耳朵尖,一下子就听到了卫子林的话,立刻迈着小短腿走了过来,手里正玩着的蜘蛛也被他丢到一边了。

一大一小使尽浑身解数,楚珍站在原地长叹了一口气,只感到脑袋突突地跳着痛。没想到这父子俩争夺楚珍大战倒是越演越烈,竟是一人抱着楚珍的一条腿,开始哼哼唧唧地哭闹。

“卫子林,你就让着点儿子,明日我再陪你留守家中。”楚珍最终没法子,明哥儿那么小,自然只有当爹的卫子林让步了。

“不成,作为他爹,我已经让了他六回了!你每次都食言,都被这个小混蛋给拐跑了!”卫子林猛地站了起来,脸上是痛彻心扉的神色,嘴里不停地控诉着。

无奈楚珍根本不搭理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卫子林停下了控诉,破罐子破摔道:“好吧好吧,你就带着他去吧,我现在就离家出走!反正娘子也不要我了,有这个小混蛋就有了全世界,根本不容我插足!”

卫子林边委屈地哭嚎着,边扭头就走,楚珍眼瞧着他进了屋,心底再次长叹了一口气。她蹲下身,对着露出胜利笑容的明哥儿道:“小坏蛋,看把你爹气得!”

她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明哥儿的鼻尖,脸上露出几分欢喜的神色。儿子长得好看,总也狠不下心呵斥,每当明哥儿不玩儿毒物,只一心缠着她的时候,楚珍就觉得她的儿子是最可爱的。

妻子俩正在互动,就见卫子林急匆匆地出来了,肩膀上跨着一个包裹。

“你俩过吧,我离家出走了!”卫子林大手一挥,异常豪迈地说了一句,走到楚珍俩身边的时候,还停下了脚步,扭过头恶狠狠地冲着他们冷哼了一声,再次往院子外面冲。

“卫子林,你站住!出息,大不了我带着儿子留下来便是了。你拿着这东西出去,也不怕旁人笑掉大牙!”楚珍被他气得脸色发白,连忙出声挽留。

这件事儿若是让外人知道了,父子俩在她面前争宠,估计不仅卫子林父子俩红遍京都,外加她也不能幸免了。虽然楚珍这个名字,因为奇葩的夫君和儿子,已经被众人所周知,但是她还在自欺欺人。

“啊,不行,娘,你骗我,我哭给你看!”楚珍的话还没说完,明哥儿的抗议声就传来了,他的两只小胳膊立刻使劲儿,抱紧了楚珍的大腿。

话音刚落,也不管楚珍的反应,直接扯开嗓子开始嚎。反正他是小孩子,他怕谁,哭就是王道!

卫子林冷眼瞧了一下哭嚎的明哥儿,再次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就走。

丈夫要离家出走,儿子在嚎啕大哭,楚珍已经心力憔悴了。她扬高了声音,猛地喊道:“够了,都不许闹!谁再给我闹,今儿就陪着无敌睡!”

楚珍这一句威胁的话语,极其有震慑力,立刻院子里鸦雀无声。明哥儿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脸,似乎被人捂住了嘴巴,生生地停止了所有的哭声。他站起身来,抬起肉嘟嘟的小手抹了抹泪,低声哼了一句:“好吧,娘,你果然最爱爹,根本就不管我的死活!”

明哥儿边说边松开手,直接扭着小腿往毒物的屋子里走去。果然还是他的毒物最可爱,不会像娘那般偏心。明哥儿这些耍宝的话,一多半是跟着卫子林学来的,此刻用起来顺手得紧。往往能把卫子林堵得一句话说不出,也能把楚珍气得七窍生烟。

卫子林冷哼了一声,把肩膀上的包袱猛地扯了下来朝地上一摔,嘟着嘴念叨着:“什么玩意儿,娘子,你跟我认识好几年了,大家这么熟了。你跟那个小混蛋才认识三年,竟然就向着他不帮我这个熟人,真是看错你了!”

他边絮絮叨叨地碎碎念着,边迈开大步子,紧跟着明哥儿就钻进了毒物的屋子。不到片刻,父子俩逗弄毒物的笑声再次传来,嘻嘻哈哈的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只留下欲哭无泪的楚珍,她哄夫君养儿子的是为哪般?难不成只为了给自己找气受!

当然,这个答案楚珍的心里最清楚,她这辈子,最感谢老天爷给她两个男人,一个是大奇葩夫君,另一个是小奇葩儿子。两个男人都是讨债鬼,注定这辈子他们三个不能分开,永远开心地相爱相杀下去!

183、楚珠番外(一)

“把这个贱婢给我拖出去,省得污了眼!”一道近乎凄厉的女声传来,楚珠坐在檀木椅上,白嫩的玉手猛地拍了一下桌面,脸上的神色显出了几分狰狞。

地面上跪着一个身怀六甲的美妾,此刻哭得梨花带落雨。听着楚珠如此说,立刻张嘴想要反驳,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已经走近,直接塞了一块抹布进她的嘴里,猛地托起她毫不怜惜地往外拉扯。

“哎,珠儿,这话怎么说?我侄女可是怀了大少爷的孩子,只比你晚上两个月。那孩子实诚不敢告诉你,所以我才欢天喜地拉着她来,你怎么这般――”另一边坐着位年长的女子,衣着打扮尽显富贵,身上的斜襟罗裙也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领口处用金丝一根根挑出来,甚是惹眼。

“啪!”那个女子的话还没说完,对面的楚珠已经伸手抄起桌上的茶盏扔了过去,其中的茶盖儿堪堪从她的耳边划过,摔到墙上立刻粉碎,传出清脆刺耳的声响。

“珠儿?这名字何时轮得到你来叫了?你不过是公爹的一个妾,再得宠在我这里连个小猫小狗都不算。听着,这院子是我的地盘儿,你再多一句嘴,别怪我翻脸不客气!”楚珠怒极反笑,她一身火红色宽松的罗裳,布料是进贡的软丝,针线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小腹高高的隆起,楚珠的坐姿有些困难,由于发怒使得脸色泛着几分红晕。她斜挑起眼角,脸上露出几分不屑的神色。

那几个婆子见楚珠发了狠,根本不敢拖拉,大力猛拽。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个跪在地上的美妾,竟是被直接拖在地上往外拉,遇到门边上高出来的门槛,身体与石头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们几个小心点儿,那肚子里可是大少爷――”楚珠对面的女子虽然得了楚珠的警告,眼眸却始终不敢离开那个被拖出去的美妾,瞧见被这样粗鲁地对待,颇有几分坐立不安。

楚珠的眼眸轻轻眯起,闪过几道寒光。她冷哼了一声,幽幽地道:“秦姨娘,你可真会说。整个蔡府上下的人都知道,大少爷屋里头的侍妾,只要侍寝的都要灌避子汤,灌了那药的女人,即使是求子观音再生,也怀不上。那是大少爷的孩子么?若不是大少爷的孩子,又是谁的野种呢?”

楚珠手里把玩着新端上来的茶盏,食指和拇指轻轻捏着茶盖儿,似乎随时会投掷出去。秦姨娘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显得十分僵硬,凡事都要掂量着来。

蔡家乃明国第一皇商,传闻石头缝里都埋着真金白银,那是真的有钱。商贾之家,最不缺银子和美妾。偏生蔡老爷的原配也就是蔡儒锦的娘亲早就心伤,属于看破红尘一类了,干脆躲到山上的庵堂里,任谁劝都不回府来。

嫁到这里快一年了,楚珠见自己这位慈和的婆母,不多于五次。可见蔡夫人对这个散发着铜臭味的金银窝保持着一种深恶痛绝。不少世家看中了这个近乎没有主母的蔡家,纷纷往蔡府送庶女。

可惜了,蔡老爷硬是要上演一出不忘糟糠之妻的模样,只要没有大损害,美女一概收下,商贾之家所盛行的平妻也没抬起来一个。这位秦姨娘不仅人长得美,娘家也算得上世家了,所以一向得宠,枕边风吹得利索,蔡老爷兴许是真睡出感情来了,最近竟是要松口扶她做平妻。

“大少夫人,这话不好说得如此满吧?大少爷年轻气盛,兴许一时激动了,事后那丫头也忘了用药。”秦姨娘掏出锦帕捂着嘴唇,脸上勉强露出几分笑意,温软的语气似乎想要安抚楚珠近乎狂暴的情绪。

可惜,秦姨娘表现的越是柔软可亲,楚珠心底的火气就越发旺盛。没法子,她一瞧见这种弱质女流的样子,心里头就直犯恶心。楚侯府里加上她四位姑娘,即使平时使绊子,也都是真性情。哪像这种,直觉得是从妓院里扒拉出来找恩客的。

无奈,蔡府最不缺的就是这种女人,楚珠曾经就在心里头嘀咕过,这府里最大的客就是蔡儒锦和他爹。

“少夫人,前头的武婆子让奴婢来问,如何处置翠香。”楚珠身旁的二等丫头巧苒走了进来,低声问了一句。

“老规矩,灌药!让武婆子在旁边看清楚了,落干净了才能离开。翠香就先关在她自己屋子里,等爷回来处置!”楚珠一扬手,扬高了声音吩咐道,脸上恢复了一片清冷不耐的神色。

她最近比较嗜睡,若不是秦姨娘带着人过来,兴许她早就入梦乡了。现在却要挺着大肚子,在这里又发火又让人家滑胎的,竟是一些损阴德的事儿。

“大少夫人,你好歹也是侯府出来的正经姑娘,怎生如此狠毒。翠香肚子那么大,这样小产岂不是要她的命了么?”秦姨娘是再也憋不住了,直接站起身来,先前的恐慌全部都被急躁所取代。

蔡老爷年岁渐大了,蔡儒锦又是人精儿一般,这蔡家日后肯定是蔡儒锦的。当时许多世家挤破了脑袋要和蔡家联姻,并且都拍着胸脯保证是嫡姑娘。秦姨娘的娘家当然是奋力争取了,眼看事情都要成了,却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楚侯府来势汹汹,蔡家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偏生蔡儒锦对这个蛮横无理的少夫人,竟是极尽维护,想着法子纵着她作威作福。不过这从小养成的爱美人的习惯还是改不了,美人瘾犯了便会和姬妾厮混在一起。

“这句话你真猜对了,我要的就是她的狗命!来人呀,送秦姨娘离开!”楚珠不想再听她罗嗦,手一挥便招呼巧苒送客。

哪知秦姨娘听了她的话,却是一下子变得更加激动起来,直嚷嚷着不离开,更加不让巧苒近身。

“怎么,秦姨娘是舍不得走了?旁人都知道我这里避子汤最多,难不成姨娘是想喝上一碗再走?”楚珠下巴一扬,脸上带出几分不屑的神情。

秦姨娘微微一怔,但是想到这位少夫人对于犯浑的事儿,一向是说到做到,也不管有多离谱。遂她也不敢多停留,连忙起身匆匆离开了。

楚珠冷哼了一声,她轻轻抬起一只手,身边的丫头立刻走了过来搀扶着她躺倒床上了。贴身的大丫鬟妙凝看着她略显疲惫的神色,不由得低叹了一口气,柔声劝道:“少夫人现在有了身孕,也该少生些气,何苦与这些人一般见识。待爷回来了,交由他处置便得了。”

楚珠躺在床上,眼睛半睁着,显然是真的困了。对于每日都能听到的这几句话,不由得摆了摆手,低声回道:“蔡儒锦这坏毛病一定得治,待我生完了,一定得好好地治!”

她似乎还有话没说完,但是眼睛已经闭了起来,呼吸变得平缓舒畅,显然是睡着了。守在床边的妙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轻轻将锦被扯了扯,盖住楚珠露在外面的玉臂。

好在楚珠没有嫁入世家大族,这刁蛮的性子,是越发拦不住。特别是有了喜之后,好在蔡儒锦一向会哄女人,每回不到三两句话,便能让楚珠的心情变好。

楚珠这胎一向十分稳妥,让比她晚了几个月的楚惜宁艳羡不已。戏称她是最佳准娘亲,上蹿下跳都不怕孩子出事儿。所以即使发了好一通火气,她也只是觉得疲累。

蔡儒锦前脚踏进后院,后脚就已经听闻了今日楚珠处置人的事情了。脸上原本如沐春风的笑意,就有些变得冷了下来,大步走进了院子里。

妙凝等人瞧见他回来,便行了一礼退了下去。楚珠正坐在桌边喝粥,各式各样精致的小菜摆满了桌子,她的胃口极好。一抬眼瞧见蔡儒锦站在门边上,也不招呼他进来,仍然津津有味地消灭着桌上的饭菜。

“这是又生气了?我回来连多看一眼都觉得累了?”蔡儒锦撩起长袍下摆,大跨步地走了进来,坐在她旁边,转过头看向她。两人离得很近,他刚说话,热气就扫在了楚珠的侧脸上。

她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下意识地歪着身体,似乎想远离他。不想那人竟是得寸进尺地凑得更近,鼻尖险些就抵在了她的脸上。

楚珠放下喝粥的勺子,抬起手一把按在他的脸上,轻轻往旁边推了推。冷声道:“今儿睡了一个时辰,不累。只是看见你,我就感到闹心!”

蔡儒锦伸手拽下她的柔荑,轻轻纳入掌中,柔声道:“那你别看我,我看着你就成!”

楚珠顿时觉得桌上的饭菜索然无味了,不由得转过身,跟他面对面坐着,面上的神情极其严肃。

“蔡儒锦,不需要我说,想来后院就有人巴巴地把事情告诉你了。你答应我什么?为何今日却有贱人挺着肚子到我跟前来,你是不是就想让人气的我不舒服?”楚珠很少如此板着一张脸,此刻语气里透着十足的质问,显然是气得狠了。

蔡儒锦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解释,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最终还是长叹了一口气,一句解释的话都没说。

楚珠看着他一副不好说得样子,对着他就开始哭。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噼里啪啦”往下掉,而且生生不息。

“蔡儒锦,你个混蛋、禽兽,我们不是说好了么?你爱美人,我也不怪你,反正我也是美人。等我生完了孩子,不是就可以帮你治病了么?”楚珠一边嚎哭,一边扯着蔡儒锦的衣袖擦眼泪,她真的感到十分委屈。

其实原本蔡儒锦左右美人也是很正常的,但是在其他三位坐怀不乱的连襟对比之下,就显得十分不正常!所以在楚珠的眼里,他就是有病,而且病得不轻,得治!

“你不是答应过我么?在我生孩子之前,一定会为我守身如玉的么?怎么那个贱人就比我晚了两个多月?这么快就出尔反尔,你还是不是人啊?”楚珠继续嚎哭着,十分委屈地控诉着。

虽然当时她是拿着肚子里的孩子,近乎威胁他答应的。但是蔡儒锦是同意的,就必须说到做到,一扭脸就跟别的女人厮混在一起,如何也不能轻饶了他。

蔡儒锦原本郁结着不知该如何开口,现如今瞧见楚珠哭得稀里哗啦,又听她振振有词说自己有病。心里头颇为无语,不过至少没跟他生闷气,还是轻轻松了一口气。蔡大少万花丛中过,自然知道此时该如何做。立刻伸出手顺势就搂住她,抬起手轻轻地拍着楚珠的后背。

“珠儿不哭,那只是个意外,真的是个意外。你也知道,额,我有病,还挺重的。你还没查出有喜的几天,我不是有一晚喝多了被你撵出去睡的么?”蔡儒锦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说出来,虽然他自己觉得这很像是个借口。为了让楚珠好理解,他只有承认自己有病。

楚珠哭嚎的声音一下子停了下来,她猛地从男人的怀里挣脱出来,一抬手便恶狠狠地抓住蔡儒锦的衣襟。

“然后你就被那个小贱人给勾搭走了?竟然便宜那个贱人!”楚珠的脸上惊疑不定,懊悔的神色片刻便涌了上来,眼泪也顾不及擦干净,喃喃地念叨着。

蔡儒锦有些哭笑不得,他现在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有更加轻柔地哄着她。

“等会儿,让我反应一下。”楚珠按住他乱摸的手,懊悔的脸上忽然变得严肃起来,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似乎在认真地思索着什么。

“蔡儒锦,你这厮又耍我是不是?依你方才的意思,就是说那个贱人怀孕,还不能怪你,只能怪我自己了?谁让我把你这个色胚撵出去了,是吧?蔡儒锦,你真厉害,怪不得那些跟你做生意的人家会叫你死有钱的闷狐狸!你连我都诓!”楚珠掰扯了半晌,似乎才明白过来,立刻便提出反抗。

柔荑直接伸出去,就想要扯男人的脸。蔡儒锦眼疾手快地轻握住她的手腕,连忙又是一阵安抚。

“好吧,总之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把孩子生下来,你若还是病得这么严重却不晓得治疗,那到时候我直接带着孩子浪迹天涯!”楚珠直起腰,脸上带着几分宽宏大量饶过你的神情,语气透着几分警告威胁的意味。

蔡儒锦不由得轻笑出声,他抬起手轻轻摩挲着楚珠光洁的脸庞。楚珠似乎被他弄得很舒服,方才炸毛恼怒的状态一下子就消散了。

“今儿是秦姨娘带着人来的?”他一直观察着楚珠脸上的表情,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低声问道。

“嗯,那个有孕的应该是秦姨娘的侄女儿。”楚珠慢慢地点了点头,她现在很享受此刻的宁静。

不想蔡儒锦的眸光一暗,手便撤了回来,低声道:“下回不要和那些人一般见识,省得累坏了自己!”

楚珠冲着他翻了个白眼,低声应道:“知道了,日后再有这种破事儿,我绝对不会管的,直接抱着肚子出府!”

夫妻俩闹了一阵子,楚珠便又累了,她闭上眼趴在男人的怀里就睡了过去。蔡儒锦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将她放到床上,看着她卷翘的睫毛上还带着泪珠,不禁再次长叹了一口气。

蔡儒锦替她盖好了被子,小心翼翼地出了门,伸手招了招,眼瞧着巧苒走到跟前,他冷声说了一句:“带我去瞧瞧今日跟着秦姨娘一块儿来的贱、人!”

他一开口便顺着楚珠的话喊了贱人,似乎又觉得不妥,语气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把“人”这个字给吐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几天经常加班,比较忙乱,更新不稳定见谅!

留爪印哦,让我知道乃们还在~

184、楚珠番外(二)

蔡儒锦走进柴房的时候,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眨了一下。柴房里闪烁着昏黄的烛光,原本以为楚珠正在气头上,那个女人所遭受的应该会很凄惨。没想到地上却铺着几床被子,翠香平躺在上面,轻轻闭着眼眸。

柴房里显然有被收拾过的痕迹,一丁点血腥气都没有,翠香只除了面色有些苍白之外,神态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柴房的门再次被推开了,一个婆子走了进来,蔡儒锦回头瞧了一眼,他是认得这个婆子的。楚珠身边陪嫁的婆子,武婆子。

“大爷,奴婢已经向大夫讨过补血养气的方子给翠香喝过了,您大可以放心!”武婆子站在原地行了一礼,没等蔡儒锦给出回应,便伸手推开门出去了。

蔡儒锦冷眼瞧了瞧翠香,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大爷,您要替我做主啊!”忽然背后传来一道娇弱的女声。

蔡儒锦转过身,翠香似乎挣扎着想起身,但是偏偏又一副无力的模样。他不由得冷笑了一声,沉声道:“你既然能利用我喝醉了爬上我的床,自然就知道我的性子。商人最重利,你一个贱婢的身份,使了这样的手段,如何能比得过少夫人?且不论你肚子里这孩子是否真的是我的,就算是我也不允许有人用这样的法子生下庶子!”

蔡儒锦俊逸的脸庞上露出几分狰狞的神色,他的口气异常冰冷,眼神中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嘲讽。

“大爷,少夫人自入门来,喂了那么多的避子汤。所以您到现在才没有一个孩子,她一进府,害死的孩子也不少了。难道您就不会厌恶这个毒妇么?”翠香总算是从被子上爬了起来,伸出手撑着身体似乎想要去抓男人的衣角。

蔡儒锦有些厌恶地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听到她的话,脸上的冷笑更甚。

“那些都是我教她的,不狠不毒日后如何做皇商门第的当家主母?或许我的确会怜惜那些孩子,但是我从不后悔。一个商人之家,庶子多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特别是用无数肮脏手段得来的庶子。这不仅是在质疑主母的地位,更是对日后的嫡子造成巨大的威胁。我不会让我的妻子和儿子,遭受我娘和我现在所经历的!”蔡儒锦轻轻扬起下巴,昏黄的烛光衬得他越发冷酷,眼角眉梢里所带出来的阴狠,让翠香不由得打了一个颤。

蔡儒锦说完这些话,就转过身离开了。当门被关起的瞬间,翠香听见这个男人吩咐门外婆子的声音:“少夫人心软,你们这些人是干什么吃的。这种不识好歹耍心眼儿的女人直接弄死得了,还得弄出点儿声响来,一次性绝了同样心思的女人!“

门被打开的时候,透出的一点光亮,再次关上的时候,依然还是那片黑暗。只是比原先的要更加令人绝望和深沉。翠香近乎瘫软在被子上,下/身再次感到有热流下涌的趋势,小腹的坠痛感依然没有好转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