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珍的话音刚落,周围便是一片寂静,卫国公夫人愣了一下,随即一挥手便带头出去了。呵,儿子和儿媳妇杠上了,下面的话语绝对是限制级别的!

180、楚珍番外(十一)

楚珍最终是又劝又哄,总归给了卫子林一个积极造人的承诺后。那厮才慢悠悠地抱着笙哥儿从蛇圈里出来了,脸上还带着几分欠扁的笑意,不满地说道:“娘子,你也不早承诺于我,害得我抱着这小娃娃半晌,胳膊都酸得很,你替我揉揉?”

楚珍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连忙冲过去接过他怀里的孩子,根本不再理会他。抱着孩子健步如飞去找奶娘,直接塞进她怀里,义正言辞地叮嘱道:“一眼都不许眨看好笙哥儿,再弄丢了,就给我去隔壁那毒宫里找!”

卫子林嘟哝着跟了上来,楚珍一把拉着他往外面走,有些气急败坏地吼道:“卫子林,你给我清醒点儿,那不是你儿子,是蔡儒锦的!你若是把笙哥儿弄出个好歹来,我估计他一家能把你杀了!”

卫子林也不说话,只是被她拉着往院子外面走。夫妻俩有些漫步目的地走在卫国公府的后院内,其实楚珍并不是要拉着他去哪里,只是想让卫子林远离笙哥儿罢了,没想到最后就造成了夫妻俩闲逛的场景。

这一路走下来,楚珍对于卫子林的认识程度又上升了一个等级,这厮边走边低着头根本就不晓得看路,经常撞到楚珍的身上。

“你这是做什么呢?长眼睛不盯着前面看,拼命对着地儿做什么,难不成还准备捡银子么?”楚珍终于是忍无可忍了,不由得回过头轻声质问道。

卫子林总算直起了腰,摸了摸撞到楚珍腰上的后脑勺,脸上带着几分无辜,低声道:“反正现在无事,我就蹲在地上找找看有没有宝贝。经常有毒物从笼子里跑出来,若是我不及时找到它们,待会子就会被人给弄死了!”

他边心不在焉地回复着,边仍不放弃地四处搜寻着。忽然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新一般。他饶过楚珍向前走了几步,忽地蹲□,却是径自地哀嚎起来:“为什么每次找到的都是死的,谁这么大的胆子弄死了这样美丽的宝贝!”

卫子林嘤嘤地干嚎着,楚珍的脑仁也跟着痛起来。她快走了几步,果不其然就瞧见一只浑身黄皮疙瘩的小癞蛤蟆横躺在地上,肚子被划开了一道长口子,连肠子都被拖了出来,看着好不凄惨。

“娘子,我和小喇叭是在一个下雨天认识的。它陪我时日颇长,原本我没发觉它长得美,就从才人一级级让它升位的,最后竟是爬到了贵妃。”卫子林嚎了一会儿,便猛然停了下来,开始放缓了语气款款道来他与癞蛤蟆相爱相杀的那些年。

楚珍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看了一眼地上那只干瘪短小的癞蛤蟆尸体,似乎有些不大相信,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确定是它?时间过了很久,这东西瞧起来没长几个月的模样!”

卫子林停下嘴里絮絮叨叨的话语,慢慢地回过头,有些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低声道:“当然不是,我的贵妃长得比这大多了,只是瞧见相像的,一时感慨罢了。不过瞧它这副样子,肯定就是贵妃的儿子了,我得把它埋了!”

卫子林的脸上露出几分严肃的神情,他站起身一把拖着楚珍的手,便去了柴房那边。向丫头要了把小铲子就直接开始在癞蛤蟆的尸体旁边开始挖坑,不时还让楚珍来搭把手。

卫子林毕竟是少爷出身,哪里做过什么力气活,最近天气干燥地面坚硬,导致他挖了半天才一个巴掌大的小土坑。直接用铲子把癞蛤蟆推进土坑里,最后还用土埋出了一个小小的坡。

楚珍盯着那个小土坡,心里的无力感更加深了许多,不由得低声道:“卫子林,你这么做倒不像是埋东西,仿佛是种了一颗种子,明年准备收获许多的癞蛤蟆么?”

她的脸上带着十足嘲讽的笑意,就连嘴角弯起的弧度都充满了调侃。卫子林却是默默地站起身,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然后低声道了一句:“娘子,你肯定是悲伤过度产生幻觉了!节哀顺变。”

卫子林丢下这句话之后,就双手抱着后脑勺,悠哉悠哉地继续往前逛,只留下风中凌乱的楚珍一人。她节哀顺变什么,根本就不是她要埋尸的啊,跟她一铜板的关系都没有!

带晚上时分,楚珠总算是姗姗来迟,她轻手轻脚地跟在引路丫鬟的身后,暗自想着待会子直接抱着笙哥儿就跑。哪怕楚珍心里头憋得不痛快,有无数的话要说,她也只当听不见。

正当她为自己这个主意暗自得意的时候,前脚刚跨进院子的大门,原本暗沉沉的院子忽然就灯火通明了。楚珍就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笙哥儿坐在院子里,专门等着楚珠上钩。

“姐姐,你还没歇息呢?”楚珠愣了一下,转而立刻露出一张讨好的笑脸,慢慢地凑了过来。下意识地就看了一眼楚珍怀里的孩子,见笙哥儿安稳地闭着眼睛睡觉,心里头也稍微轻松了些。

楚珍听到她这么一句没营养的话,不由得冷哼了一声,嘲讽道:“你家这宝贝疙瘩还没接走,我能睡得安稳么?”

楚珠自知理亏,就站在一边也不说话,只低着头双手下意识地绞紧衣带,就像是犯了错的小孩儿一般。

“公婆不拘着你,又有四妹夫替你撑腰,就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有些话我都嚼烂了,却不曾见你改。好在四妹夫能看好你,抱着笙哥儿赶紧回去吧。绝对没有下回了!”楚珍轻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明显缓和了。

外面的天色渐晚,楚珠和蔡儒锦出去鬼混,楚珍自然是打探到了消息。这夫妻俩也真不愧是凑上一对,胆子大不怕麻烦人,自己开心了就不管旁人死活。她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将笙哥儿送回楚珠的怀里,几个奶娘丫鬟早就收拾好等着了,一行人悄悄离开了。

楚珍就站在院子里挥了挥手,不用说那浑身铜臭味儿的四妹夫,肯定站在门外的马车旁等着了,她也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在卫子林的眼中,娘子一直是个温和冷淡不爱搭理他的人,除非在床上,楚珍才会表现得比较热情。不过这样一个完美的形象,却在一个大事件之中,被彻底地颠覆了。

那就是去参加沈国公府小贵女好姐儿的满月酒,传闻那日晚上,楚惜宁那桌除了主人家楚惜宁之外,其余大大小小的王妃少夫人醉了一桌。

当日晚上倒是男席散得早些,楚珍通知了丫鬟来传话,让卫子林先回府,到时候再派马车来接她。对于得了不能长时间离开娘子这种病的卫子林来说,这无疑是一次毁灭性的打击,为此他根本没作理会,留守在马车内安心地充当一块等妻石。

临出门之前,楚珍特地搜了他的身,所有被他藏起来的大大小小的毒物,都被她勒令留在了家中。为此卫子林此刻无比的无聊,他坐在马车内,撩开车帘把下巴搭在手背上,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为此他观赏到了不少稀奇的景象,比如陆衡和陆家新姑爷赵云河,两个人似乎喝得都有些高了,皆是被人搀扶着走了出来。他们是直接被塞进了马车里,就送走了。而后来又出来的一拨,则是好几个人在内。

五皇子、李雅筠、沈修铭,甚至还有蔡儒锦,几个人都是春风满面、笑意吟吟,像是多年的至交一般,甚至临别之时还互相拍了拍肩膀。

卫子林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头,得,楚家女婿中四个有三个在内,好得跟要穿一条裤子似的。凭什么只把他一人单独排除在外,这时候身为男人的自尊心明显战胜了所有的理智,他想都没想直接撩起帘子跳下了车。

“哟,三妹夫竟然还没走,不是早早就嚷嚷着要拉三妹回家的么?”李雅筠首先看见了他,不由得冲着他挥了挥手,嘴里面吐出来的话语却带了几分调侃。

卫子林只是扯着嘴角笑了笑,冲着五皇子行了一礼,便凑了过去。

“正有话要问大姐夫呢,这天色也不早了,怎么女席那边儿还没散?难不成比我们男人还能喝酒?”他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楚珍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许乱说话,但是此刻事关娘子去向问题,他还是直白地问出了口。

沈修铭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出口:“你没见到三妹?”

其他几个人也都惊诧了片刻,得,在场的几个男人自从开席之后,就都没见到自家夫人。

“二爷,二少夫人让奴婢来传话儿!”这时候,一个小丫头急急忙忙地冲了出来。她一抬眼就瞧见门口堵着几位身份不凡的各家少爷,甚至还有五皇子在场,明显是没料到。

她凑近了几步,似乎想要低声耳语,不料其他几个人都巴巴地等着消息呢,哪儿会留给她这种机会。为此沈修铭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索性就示意她直接说出来让众人听见。

那丫头明显犹豫了一下,有些拿不定主意。她只是被清风抓过来传话的丫头,此刻后院女席那里快乱成一团了,几个大丫鬟都忙着照料别人家的少夫人,根本腾不出人手来,才会把这差事儿派到她头上来,哪知会遇到这种事儿,最后见沈修铭已经不耐烦,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跺了跺脚。

“少夫人说让您先安排车马送各位爷回去,那边的几位少夫人还有一会儿呢!”

几个男人的眼神都暗了暗,得,这不就是要喝醉的前兆么?这么大的胆子,搞到这么晚还不结束!

“啊,成,几位少夫人想来是一时来了兴致,多说几句话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沈修铭和楚惜宁算是夫妻心有灵犀了,这话一撂出来,沈修铭就知道今晚上有的烦了,总之先把各位爷请回去再说。

他立刻派人安排车马,片刻之后就架好了几辆马车。五皇子他们几个的面色还是没有变,毕竟都是交际场上摸爬滚打过几遭了,一定的风浪还是撑得住的。五皇子依然面无表情,只点了点头便上了头一辆。李雅筠还是笑意满满,轻声与沈修铭道别。蔡儒锦也能保持儒商风范,只叮嘱大姐夫照顾好自家那不省心的娘子。

沈修铭看着一辆辆马车渐行渐远,正要松口气呢,却见一道人影迅速地往里冲,他眯起眼睛仔细地瞧了瞧。不正是一直留守到最后的卫子林么?瞧着他那副撒开丫子要冲进去找娘子的架势,沈修铭的背后不由得渗出一层冷汗。

卫子林这惹祸精儿,非要闹出大动静不可!

沈修铭也连忙健步如飞地跟上去,好在女席都有婆子把守,一瞧见来势汹汹的卫子林,不由分说便拦了下来。

“滚开,我要找我娘子。李雅筠那几个混蛋,都是孬蛋儿,把娘子放在沈国公府,夜里会有妖魔鬼怪抓人的!”卫子林边说边伸出脚去踹人,他毕竟是个男人,那几个婆子一个不慎被他踩到,有的就痛得退了两步。

这几个婆子虽不认识卫子林,但是一瞧他的穿衣打扮,便知道是哪位贵公子了,根本不敢得罪。好在沈修铭及时赶到了,连忙把他拦了下来。

“先别那么急躁啊,三妹夫。待会儿就出来了,你先去马车上等着,大姐夫亲自给你找人去。这里面都是女眷,你若是这么不管不顾地进去,冲撞了谁,待会子让三妹知道了,指不定要闹起来!”沈修铭难得耐着性子劝慰他,实则心里早就不耐烦了。

他也是个性子暴躁的大爷,偏生还得哄着另外一位。糟心的卫子林,待卫府日后办他家孩子满月酒的时候,他也要上前去闹一闹,看到时候这卫二爷如何反应。

卫子林冷哼了一声,面对孔武有力的沈修铭,他即使心里再多的牢骚也不敢发出了,只有装作放他一马般说了一句:“看在大姐夫的面子上,我就等一会子,不过要快些,这天色都这么晚了!”

沈修铭被他气得面色铁青,耐着性子找了个丫头把情况说了几分,让她把楚珍叫出来。不过似乎是女席那边出了点状况,那丫头左等右等就是不来。为此卫子林再次闹了起来,噼里啪啦地开始念叨着。

沈修铭最终还是忍受不了,手一抬劈在他的颈间,卫子林成功地被弄晕了。楚珍有些醉眼迷离地走了出来,双手扶着丫头的手,刚一出来凉风就吹到了脸上,脑子里稍微清醒了些。待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就看见沈修铭手扶着一个人一样的东西,站在那里。

楚珍刚走到门口,还未行礼,就见沈修铭挥了挥手制止了她。

“卫二可是找了你好久,还是赶紧回府吧!”沈修铭就叮嘱了这一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楚珍。只觉得她喝得面色红润,双眼迷离,想来真的是喝高了。

再一想连身为客人的楚珍都喝多了,就更别提作为主人家的楚惜宁了。他这么一琢磨,脸色立刻又阴沉了几分,不是刚出月子么?当初连盆凉水都不能沾,现在喝酒倒是一个顶俩。当然他完全忽略了,那桌子上四个姓楚的,楚惜宁自然不会吃亏!

倒是楚珍脚步不稳,还要让一旁的丫头去搀扶着晕过去的卫子林。夫妻俩都是极其狼狈,好容易把两人都安置到了马车上。马车一路颠簸,卫子林迷迷糊糊间感到有人在踢他,他挥了挥手,似乎想要把那烦人的东西撵走。

“娘子,我的娘子呢?”忽然又像是被惊醒了一般,卫子林猛地坐起身来,嘴里焦急地念叨着。

楚珍坐在靠车门边上,偶尔吹过的冷风,已经把她的醉意吹散了些。脸色还是红扑扑的,看着卫子林的眼神里带着些许的探究。

夫妻俩沉默地对望了片刻,似乎都在思考着什么。摇摇晃晃的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丫头的呼唤声。楚珍先带头下去了,虽然脑子还有些晕晕乎乎的,但是这里毕竟是卫子林的地盘,她也努力站稳了身体。

好容易待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卫子林立刻开始耍赖了,他拉着楚珍的衣袖,有些嗔怪道:“娘子,你怎么这么久都不见踪影?我为了找你,甚至被大姐夫生生地劈晕了。大姐夫可是少将军,手劲儿大得很,差点就活不过来了!不行,为了补偿我为你受得伤害,今儿晚上必须得让我挑几个宝贝和我进屋睡!”

卫子林理直气壮地要求着,满脸都是受害者的表情,根本不顾及楚珍越皱越紧的眉头。

“不行也得行,总之我先去挑毒物了。你若是不开门让我进去,我就去我娘屋子里睡!”卫子林一瞧见她皱眉头的模样,就知道楚珍对此有多反感。

毕竟夫妻一年了,彼此的脾性都了解了。卫子林还是明白娘子最怕他亲爹娘了,所以此刻顾不上其他,直接找楚珍的软肋。

楚珍深吸了一口气,眉间直接皱出了一个“川”字型,最终沉默地点了点头。卫子林欢呼雀跃了一番,几乎是立刻蹦Q着冲进了毒宫里,去寻找今晚“宠幸”的妃嫔了。根本没有在意到楚珍眼中的深意。

待他抱着三五个笼子兴高采烈地走进屋里的时候,楚珍还没有睡,只是坐在铜镜前发呆。钗环步摇一件都没拆下,倒不像是要睡觉的样子。

卫子林喜滋滋地抱着小笼子走过去,当着她的面儿,开始一个个把笼子门儿打开,从里面抓出蝎子蜈蚣来。好在今儿卫子林没带蛇进来,都是昆虫一类的,却也把楚珍恶心到了。那蝎子竖着尾巴上的钩子,在烛光的映衬下,泛着黑色的冷光。

“娘子,你还不睡么?”卫子林手里抓住最后一个笼子里的蜘蛛,偏过头凑到她的跟前,低声问道。

“你先去睡,我过会子就上去!”楚珍咽了口口水,低声地应承道。

卫子林了然地点了点头,毕竟楚珍害怕毒物,即使见得习惯了不再大呼小叫,心底的不舒服感还是在的。

“好吧,娘子先适应一下再来吧。这些宝贝只要有我在,就可乖了,根本不会咬人的!”卫子林把蝎子也揽入怀中,脸上的笑意怎么都遮不住。

他转身就往床边走,边走还边高声嘀咕着:“啊,我好激动,今儿晚上这么多宝贝陪我睡。比洞房那日还开心!”

楚珍在后面一个字不拉都听得清楚,不由得冷哼了一声。洞房那日哪有什么可激动之处,分明是她被毒蛇毒晕过去了!

卫子林依然是脱得精光,正陪着几个毒物说话,忽而感到身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蹭到他。她下意识地就往旁边挪了一下,甚至还低声道:“娘子,你先别闹,待会子我再陪你舒服!”

只是他的话音刚落,回应他的就是一声柔软的“喵”。然后卫子林一个激动,手上用力蜘蛛就在他的手心里变成了青黄的一滩液体了。

“啊啊啊,这东西太丧心病狂了。娘子,救命!好可怕!”卫子林急得上蹿下跳,整个人坐起,就顺势用那只被青黄液体沾满了的手抓过无敌,直接狠狠地抛了出去。

无敌一个不慎,就被甩到了门上,好在门并没有琐结实,无敌晃了两下又站了起来。此刻弓着背,炸开了毛一般,嘴里发出尖利的猫叫声,在这个深沉的夜晚里,显得尤为可怕。

181、楚珍番外(十二)

无敌似乎是被摔得狠了,摇摇晃晃爬起来之后,立刻圆瞪着双眼,猫叫着往床上冲。卫子林赤/裸着上身,连忙将散乱四周的毒物找到,绕在他的周围放在床边,形成一个保护圈。

“来呀,你敢来我就让宝贝咬死你!”看着蝎子、蜈蚣等在床边慢慢地爬动着,无论是蝎子后面的尾钩,还是蜈蚣那无数只脚,都让人心里承受不住。卫子林从未像现在这样渴求过毒物的保护,他的心里顿时镇定了几分,不由得挥着手做出挑衅的动作,语气也十分欠扁。

无敌在门边踱着步,嘴里发出低低的嘶吼声,带着十足的警告。楚珍手撑着下巴悠闲地等着下文,她忽然拍了一下手,轻轻扬高了声音道:“无敌,快去!”

无敌得到了命令,猛地往床边上冲,一个爪子按住蜈蚣,另一个爪子从蝎子的身上踩过,直接把蝎子踢到地上去了。

“啊,娘子救命啊!我再也不带这些毒物进屋了!”里屋内不断传出卫子林的哀嚎声,可惜楚珍却不理会他。

此刻无敌整只猫身都趴到他的脸上,爪子还在四处地挠着。卫子林整个人都在发抖,脸上全部都是毛茸茸的柔软触感,眼睛吓得紧紧眯起,整个人上蹿下跳,偏生动作越大毛皮的触感就越真切。

由于屋子里头的动静太大,导致几个看门的婆子都听到了,大老远便知道卫子林在鬼哭狼嚎。偏生他喊得话又句句不离二少夫人,那几个婆子年岁颇大,见识也涨了不少。皆认为这是卫二爷和二少夫人的房事儿乐趣,几个人捂着嘴偷偷乐上一回便都散开了。倒是屋子里头的声音一直折腾了大半宿,才算完事儿。

卫子林嚎了一会儿,明显感到声音嘶哑,空气稀薄。无敌似乎掌握了窍门一般,四只爪子死死地抓住卫子林的后脑勺,男人的发髻早就被抓的不成样子,散乱不堪,根本瞧不出原来的样子。

“娘子,我错了,你快把这恶心的东西拿开!娘子,你在哪里,我看不见!”卫子林一改方才的声嘶力竭,变成了小声的呜咽。声音透过无敌那肥硕的身躯再传过来,带着几分沉闷,却是异常的可怜。

楚珍抬手按了按有些发痛的额角,脑子里那种晕乎乎的感觉又回来了,方才卫子林嚎了那么久,她是一句都没听懂。倒是最后一句认错的听到了,她轻轻嗯了一声。

“知道自己错哪儿了么?”楚珍轻轻眯起眼睛,让模糊的视线聚焦到一起,瞧着床上已经没有毒物了,才勉强用手扶着梳妆台站稳,慢慢地挪到床边上。

卫子林终于听到了这熟悉的声音,立刻四处挥舞着双手,似乎想要去摸索楚珍的位置。

“再也不带毒物进来了,一定!”卫子林的声音越发的低弱,显然是被无敌给折磨的。

楚珍连外衣都没脱,就倒在了卫子林的身边,临闭上眼睛的时候,顺手把无敌抓了下来。无敌猛然被人触碰到,爪子下意识地就抓紧卫子林的发髻,再次惹来一阵尖叫。

第二日,楚珍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卫子林穿好了衣裳睡在了躺椅上。她的怀里抱着个毛茸茸软绵绵的东西,低头一看才知道是睡得正香的无敌。

“喵――”无敌也跟着醒了过来,它低低地叫了一声,便从楚珍的怀里爬了出来,一下跳到了地上,摇了摇尾巴跑走了。

睡在躺椅上的卫子林忽然浑身打了个颤,他慢慢地睁开眼眸,轻轻用力似乎想起身,脸上却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躺椅那么硬,他连个锦被都没铺上去,自然是难受异常。楚珍一抬眼首先就瞧见了他脸上的抓痕,微微愣了一下,转而低低地笑出声来。

梳洗的时候,整个二房也陷入了一片凌乱之中。卫子林上蹿下跳不让人碰他的脸,几道浅浅的抓痕显然是无敌所赐,他却硬是觉得痛入骨髓了。

到了饭厅里,卫家人自然是一阵大惊小怪。特别是卫国公夫人,一口乖啊心头肉的,丝毫不见平时厉害当家主母的模样。

又过了大半年,就连笙哥儿都快会说话的时候,卫国公夫人已经放弃烧香念佛求二房的孙子了,十分意外的,楚珍竟然被诊出了喜脉。

那个时候,整个卫国公府的后院陷入了一片欣喜若狂的境界。楚珍身边的大丫头,到处在找卫二爷,想要及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哪知昨晚楚珍夫妻俩刚吵过一架,无敌毒物一个不少地轮番上阵。

卫子林损失惨重,今儿一大早说要去找厉害的毒物回来和无敌单挑,至今还未见其踪影。楚珍窝在床上,手里正拿着燕窝慢悠悠地吃着,她的脸上没有多大的喜色,相反还很镇定地安抚卫国公夫人狂喜的情绪。只有贴身伺候的丫头,才能发现楚珍拿着汤匙的手在轻微颤抖。

直到日落西山,卫子林才姗姗来迟。他刚进门,就有婆子想冲上来告诉他这个喜讯,无奈那厮气急败坏地嘶吼着:“别过来!”

几个婆子又畏畏缩缩地退了回去,卫二一路狂奔,直接推开欲凑上来的丫头,几步就冲进了屋子里。

“娘子、娘子,今儿我挖了好多蚯蚓,一大坨看起来美极了!”卫子林两眼冒着光,浑身是泥地站在门口。

楚珍下意识地看过去,却是一下子没憋住笑出了声。卫子林浑身都是泥,偏生他今儿早上走的时候,还气呼呼地自己找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衫出去了。导致现在整个人像是从泥浆里滚了一遍才出来一般,整个人都瞧不出原本的颜色,只有那双眼睛异常的明亮,此刻看着楚珍,像是最闪亮的宝石一般。

“娘子,娘子,你要不要看看?”卫子林顺着她的目光,也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却还是语气兴奋地说着,死死地搂紧怀里的陶瓷罐子,向着楚珍迈了几步。

楚珍一下子想起早上二人争论的缘由,不由得冷哼了一声,摆手道:“你就站在那里,别动!不是说我不理解你宝贝的美丽之处,从此之后不再让我碰的呢?”

卫子林一下子如遭电击一般,愣在原地。怀里抱着的陶瓷罐子,忽然觉得异常的烫手。他似乎被钉在了原地,呆滞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低着头低声哦了一句。

楚珍看着他一副失落的表情,不由得恨得牙痒痒。这厮又开始装无辜了,若是卫国公夫人瞧见了,指不定得认为她多么欺负卫家这宝贝二少爷呢。

她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方才大夫来瞧过了,说是我有喜了。卫子林,你就快要当爹了,能不能有个认真的模样出来,日后孩子生下来,也好拿你的丰功伟绩去显摆一番!”

卫子林猛地抬起头,方才无辜失落的表情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了,完全是一张严肃脸。他弯腰把陶瓷罐子放到脚边,慢慢地挪到楚珍的手边,夺过她手里的燕窝放到了一边。

“娘子,这燕窝不好,有喜了应该吃好的,我去给你找!”卫子林匆匆甩下了这句话,便转身往外跑。没想到速度过快,一下子碰到了那个陶瓷罐子,一罐子拥挤在一起的蚯蚓就这样掉了出来,并且还在互相碾压拥挤着。

楚珍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就瞧见这样的场景,顿时心头涌起一阵恶心,竟是恶心干呕起来。卫子林自然明白缘由,连忙抬脚就把这一坨蚯蚓往外踢着。

“娘子,你别吐,我不是故意的!现在就把这些宝贝踢出去!”卫子林边说边脚步麻利地踢着,没想到那一坨蚯蚓一路上竟是落下几条,依然坚持不懈地在地上蠕动着。

直到把那一坨蚯蚓踢出去了,卫子林又转了回来,极其狼狈地蹲在地上开始处理地上散落的几条。他听着楚珍越发严重的干呕,似乎有些着急了,直接用手去抓了。好容易才把这几条都一起收拾了,他便对着楚珍挥了挥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一旁的丫头有些忙乱,递盆送水的,替她擦拭着嘴角的污秽。楚珍好容易才压下心底的恶心,身后的丫头走了几步,再把燕窝粥的碗递了过来,楚珍已经紧蹙着眉头,脸上露出几分嫌恶的神色,摆了摆手将碗推得远了些。

“娘子,娘子。”卫子林再次冲了进来。

“你是要清炖蜈蚣,还是要油炸蝎子?”男人洗干净的两只手上,每只手上都提着一个毒物,脸上是一副讨好的笑意,似乎在等着楚珍夸他一般。

“哇――”的一声,楚珍看了他一眼,回复他的是连绵不断的呕吐声。

经由卫二这么一折腾,楚珍害喜的情况是越来越严重。最后就连卫国公夫人都看不下去了,头一回严肃地呵斥了卫子林。他远离了楚珍好几个月,直到每日抱着卫国公夫人的大腿干嚎,坚决不再带毒物近身了,才得以凑近楚珍。

待十月怀胎,楚珍临盆的日子,卫子林像是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得团团转。当有婆子拦住他,告诉他男人不得进产房的时候,他再次上演了一回捶胸顿足。

“夫妻本是同根生,你这恶婆子阻拦我进去,若是我娘子”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忽然想起临盆之时不能说不好的话,又连忙停住了话头。

偏生楚珍这一胎生得极其不顺,接生婆和大夫齐上阵也没把孩子弄出来。卫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就站在外头,顿时心底一阵焦急。卫子林却是安静了下来,不再胡闹。

“国公夫人、二爷,这孩子难生得很,恐怕不保――”其中一个接生婆走了出来,一路上都在用袖子擦着额角的汗水,低着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惶恐。

“没用的废物,刚开始怎么信誓旦旦地保证,就给我把孩子好好地接生出来!否则”卫国公夫人第一个就怒了,有些气急败坏地吼道,脸上的神色阴冷无比。

楚珍这个孩子,可是卫国公府盼了好久的。毕竟卫子林这副样子,他爹娘都不怎指望他成材了,只盼望着把他儿子养成才,以后卫子林也好有个依靠。现如今却说是不保,这不纯粹是一盆冷水泼下来么?

“娘,您别气了,我再想想法子!”卫子林低声劝慰着她,眼睛轻轻眯了起来,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卫国公夫人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顺着他的目光看到隔壁放毒物的屋子,顿时心底一凉。她伸出手一把拉住卫子林的衣袖,冷声道:“现在可不是你胡闹的时候,珍儿正是危急时刻,你那毒物还是远离些的好!”

卫子林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娘,我就这么一个娘子,自然是想救她的法子。”

他脸上的神情十分坚定,对着面前那个唯唯诺诺的接生婆道:“你进去问一问少夫人,是否愿意让我一试?”

182、楚珍番外(末篇)

产房里一片血腥之气,刚撩起帘子就能闻到。卫子林本想进去,无奈卫国公夫人死死拉住他。楚珍很快便传来了答案,自然是只能相信卫子林了。

楚珍嘴里咬着布锦,牙齿用力过度仿佛就要脱落了一般,接生婆充满鼓励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她却听得不是很清楚,只感到脑子嗡嗡的像是一团乱麻。全身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到了小腹上,那种撕裂般的疼痛,一阵一阵地困扰纠缠着她。

接生婆的手放在她鼓起的肚子上轻轻往下推着,似乎要给她几分助力。无奈那孩子仿佛羞于见人一般,怎么都出不来。

楚珍身上半盖着的里衣已经湿透了,一头青丝披散几乎要垂到地上,却是被汗水弄得湿湿的。就在她精神变得恍惚间,一个丫头手里端着青花瓷碗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

“少夫人,这是二爷弄来的,您先吞下去!”那丫头放缓了声音,捏起碗里的勺子舀起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楚珍眼皮都没抬,几个接生婆轻轻扶起她的上身,刚刚移动了一下,她就疼得直吸气。刚一凑近就闻到一股子酒味,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此刻被疼痛所刺激着,只想快些解脱,也顾不得多少。

干裂的嘴唇刚张开一点,勺子就凑了过来,那丫头手腕麻利地一抬,勺子里黑乎乎的小球状物体就被灌了进去,还带着些许的温酒。楚珍的眉头皱得更紧,只觉得那东西虽然有酒味的遮掩,但是就这么吞下去,并且是从卫子林那里拿来的,心里头就不怎么好受。滑溜溜的一下子便顺着喉咙滑了进去,舌尖上残留着几分腥味儿。

此刻她也顾不上探究这东西是什么了,小腹的坠痛感再次把她拉回到现实。连□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就在她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周身忽然像是涌起了一股暖意,带的小腹用力一顶。

“哇――”一道稚嫩而细弱的孩子哭啼声传来,楚珍轻轻松了一口气,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水。几个经验老道的婆子走过来替楚珍收拾,原本已经脱力的楚珍却是没有睡过去,相反还有些松了一口气,略带着几分兴奋的神色。

“恭喜少夫人了,是个极俊的小少爷哩!”接生婆细细收拾了片刻,才用绵软的纱被包着刚出生的孩子走了过来,见她精神还算好,便把孩子侧放在她的身边让她细瞧。

几个婆子手脚麻利,屋里的血腥气渐渐退去,其中一个跟着陪嫁过来的婆子,走到楚珍的床边,脸上带着几分欣喜的笑容。

“三姑娘精神头这样好就算是度过劫难了,生了娃的女子一般都会因为高兴而睡不着。不过说上几句话,说不准就会累了!”那婆子替楚珍盖好被子,瞧着她没有大出血,心底也舒了一口气。

产房收拾干净了,卫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才走了进来。几步走到床边,见楚珍轻笑着向她们点头,卫国公夫人脸上紧张的神色缓和了些。她伸手抱起楚珍旁边的小奶娃,当那团娇笑柔软的触感偎贴在胸前时,心头一阵舒爽。她那淘气的小儿子总算是有后了,也不用怕日后会整日沉迷于毒物,而被饿死。

“子林还在隔壁的屋子里折腾毒物呢,快去把二爷叫过来看看孩子!”卫国公夫人小心翼翼地把小奶娃放回了楚珍的身边,随手指了一个丫头吩咐她去找人。

待卫子林匆匆走进来的时候,他的手上还拽着几个笼子,一瞧见床边纱被里的小奶娃,直接扔掉了手中的宝贝,快步就要往前冲。

卫国公夫人瞧着他这副没分没寸的样子,立刻站出身来挡住他。抬手替他理了理散乱的发髻,柔声道:“珍儿刚生过产身子虚,你别大呼小叫的,惹她心烦。已经当爹了,就该有些分寸。”

她细细地替卫子林打理好发髻和衣裳,才拉着世子夫人一同离开了,独留他们夫妻俩。卫子林似乎受到了亲娘的话的极大鼓舞,自己低头看看四周,觉得一切妥当,才迈着步子走了过来。

楚珍一直盯着他,见他难得一脸庄重的神色,竟是没忍住轻笑出声。她伸出一只手,和卫子林的手相握,男人便慢慢地坐到了床边,盯着纱被里包着的小奶娃,一脸的深沉。

“你方才让丫头给我吃的是什么鬼东西,还放在酒里面?如果我因为你的药没了,可是一尸两命。”楚珍忽然觉得此刻认真严肃的卫二十分俊俏,怎么看心底怎么舒服,劫后余生,话语里带着几分轻松的调侃。

卫子林眼神有些恋恋不舍地从孩子的身上,移到楚珍身上,转而更加严肃深沉地回复道:“娘子在我在,现在多加一句,娘子闺女在,我在!”

男人伸出食指轻轻指了指襁褓里的孩子,一副高大伟岸的男人形象。楚珍被他逗笑了,摆了摆手口气无奈地道:“没人告诉你,我生的是个男娃么?他是你儿子,不是闺女!”

楚珍边说还边轻轻晃了晃他的手,脸上的神色还是一副哭笑不得。说句心里话,她生了儿子傍身,心底还颇为兴奋呢!卫子林始终都是一副脱线的状况,连自己的孩子是男是女都不搞清楚。

卫子林愣了一下,竟是浑身颤抖了几下,然后抬起头愣愣地看着楚珍,那表情如丧考妣一般。楚珍正感到奇怪的时候,忽然柔荑被卫子林反手紧紧握住了,脸上的神色越发沉痛。

“娘子,怎么办?我前几日就弄了几条银环蛇的蛇胆泡在酒里,那可是大补。今儿我让人去烫酒的时候,就想了好久,最后拿了个雌蛇的蛇胆给你吃了。总之我不管,这就是我闺女!”卫子林抬起另一只手,用袖子捂住半张脸做心痛状,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瞥向襁褓里睡得安稳的小奶娃,眼神里冒出几分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