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何不自己向宋先生请教?同在学堂,楼翼然能跟着宋先生学习,你为何不可?”绮罗劝道。

楼翼然哼哼道:“谁知楼燕然与宋先生说了什么,学堂里下了课后,宋先生就不肯再教我。”

“许是你不够诚心,又或者是宋先生原先对你印象不好,如今还不信你改了。”绮罗慢慢说道,说完,见楼翼然依然生楼燕然的气,又道:“楼燕然怕是知道宋先生不喜欢你,免得你自找没趣,才不要你跟着他的。”

楼翼然闻言,叹气道:“你与娘亲一样,都护着老十。”

绮罗笑道:“也不是,只是旁观者清,虽然我未必看的比你清,但也能跟你说一下自己的见解。”

楼翼然又抬脚踢了下芍药,但脸上的气愤却消了,再次向绮罗寻求肯定,问道:“老十当真是为我好?”

“他只有你这么一个哥哥,你只有他这么一个弟弟。你对他好,他自然对你好。”绮罗笑道。

楼翼然闻言一怔,随后说道:“莫不是老十小心眼,只记得我当年欺负他的事?”

“楼燕然才不像你这般小心眼,你们兄弟还是和好吧,免得叫何羡之寻了空子,再离间你们兄弟两。”

楼翼然咧嘴一笑,说道:“你放心吧,我们再如何闹也是我们自家的事,哪能叫外人钻了空子。”

绮罗闻言,心想果然里面闹得再凶也还是自家人。

“先前咱们还说要一起查当年的事的,谁知这几日因为乱七八糟的事不能聚在一起再讨论当年的事,今日午间,你与楼燕然和好后,咱们叫上何羡之再一起说说吧。说的多了,总能理出一个头绪来。”绮罗说道。

楼翼然闻言点头,又道:“早弄出个结果早好,我早就不耐烦看何羡之那张脸了。”

绮罗点头道:“我也是。”

回了教室,绮罗揉了下酸涩的眼睛,见着何羡之坐在位置上,何觅之却不在,心想果然天气稍微变化后,何觅之又病倒了。

诸葛子钰也刚进教室,见了绮罗向她一点头,便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绮罗见他不与旁人多话,也不愿多管闲事,便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何羡之右手托脸,左手似有若无的敲着桌面,垂着的眸子中不时有暗光闪过。

“苏绮罗,你如今可还讨厌宋先生?”何羡之低声问道。

绮罗闻言一怔,细想一下道:“先前对他印象不好,只是最近却觉得他实在是个人才,比如说同一个老生常谈的故事,经了他的口出来,就让人觉得分外有趣。而且他为人很好,待人亲切……”

“如此说,便是你不讨厌他了?”何羡之眯着眼睛说道。

“……应该是吧。这样的人,很难教人讨厌吧。”绮罗说道,宋先生器宇轩昂,风度翩翩,又才华横溢,所幸他年岁大了些,教导的女学生年纪又小,不然指不定要闹出多少风流事。

何羡之冷笑一声,手指用力的在桌上敲了一下,又微微握拳说道:“果然,我便是先前对他有所怀疑,这几日也觉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差点也喜欢上他了。”

绮罗听着他的笑声,见他脸上一片嘲讽之色,凑过去问道:“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何羡之瞄了绮罗一眼,又换了左手托脸,将身子转向另一边。

绮罗见他这样心知何羡之定是查到了什么,又追问道:“你查到什么?是宋先生的?”

何羡之回头睨了绮罗一眼,勾着嘴角道:“便是查到了什么,我也不会告诉你。”

“为什么?”绮罗问道。

“你这人百无一用,一旦牵扯到美人姐姐、楼八娘、楼燕然等人,脑子就如同被狗吃了一般,只会误事。”何羡之说道,不屑的上下扫了眼绮罗,又收回视线扭过头去。

绮罗一怔,随后想到何美人、楼八娘都走了,那何羡之查到的事应当便与楼燕然有关的事,欲要再问,便见宋先生进来了,只能将疑问咽下。

午间,绮罗在冬逸馆等楼翼然等人,最后却只见到楼翼然一人进来。

“楼燕然、何羡之呢?”绮罗疑惑道,向门外张望了一下,却不见有旁人跟来。

“老十又被宋先生找去了,何羡之那小子说他不屑与两个傻子为伍。”楼翼然恨声道。

绮罗嗤笑道:“何羡之当真以为自己最聪明了。”说完,又觉何羡之一旦发现此事的疑点,行事确实要比她与楼翼然聪明的多。

“就是。还有老十,我是他哥哥,我主动找他了,结果他还敢对我不冷不热的。”楼翼然不满道。

“或许你与他闹的时候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又或者是见着如今燕子处处翩飞,他又想起了枫姨娘,心中正伤感,便对你也冷淡了。”绮罗说道。

“那燕子也不是今日才见到的。”楼翼然气愤道,随后拔出剑,对绮罗道:“你鞭子在吗?咱们较量一下,也免得你整日将我是你的手下败将这话挂在嘴上。”

“我哪里说过这话,便是对睿轩,我也是给你留足面子的。”绮罗说道,又看了眼外面,道:“我先回去了,你自己练着吧,没有旁人就咱们在一起多不好,要叫人说闲话的。”

楼翼然扫兴的将剑插入剑鞘,说道:“就你顾忌多。”

“都长大了,也该要有顾忌了。你也是,此时更要防着,那三十六计,各门兵法也未必能囊括女人的手段。就算我当初讲的不伦不类,你也该记住,女人玩起心眼,那是什么都能想到,什么都能用到的。你又有个好家世,那些女人更是要粘着你的。”绮罗一边絮叨,一边向外走。

楼翼然丧气道:“我娘亲说的都不如你多。”说完,瞄了眼绮罗,嘿嘿笑道:“确实长大了。”

绮罗闻言一愣,顺着他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忙伸手拉住身上的桃红短襦,啐道:“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么多年了还改不了这毛病。”

楼翼然咧嘴道:“先生说了食色性也,我听你的,也听先生的。”

绮罗脸上一红,忍不住想要抽出鞭子抽他,转身快步向夏花馆跑去。

下午,绮罗又见着何羡之安静的托着脸坐在自己位置上,清秀的脸上,唯有一双眸子不时闪过狠厉之色。

“你看我这么久,相对我做什么?”何羡之冷声道,随后嗤笑一声道:“我不喜欢你这种蠢女人,莫要打我的主意。”

绮罗不理会何羡之的冷嘲热讽,趴在桌子上问道:“你是不是查出了什么?你与我说,我绝不感情用事。”

“能傻的跟苏绫罗换衣裳的女人,实在是叫人信不过。”何羡之说道,说完,又问:“枫姨娘死后,楼燕然的一举一动,你都说给我听。”

“你不告诉我,我为何要……”

“因为我比你聪明,且此事你查不了,我能查。”何羡之沉声道。

绮罗一怔,心知何羡之说的是事实,她最多不过是多嘴说两句,远不及何羡之能做的多。

“你又怕我对楼燕然不利?果然是蠢顿妇人。”何羡之不屑道。

绮罗闻言,抬脚踹向何羡之,怒道:“你再说我是蠢妇人,我就叫你知道蠢人会做什么。”

“哦?蠢人会做什么?”何羡之用手指轻轻按住眼角道。

绮罗伸手将一枚针向何羡之手臂上扎去。

何羡之握住绮罗的手,将她的手臂拉到桌下道:“你以为我会被你扎两次?”说完,便觉腿上一疼,原来绮罗另一只手上的针扎到了他的腿上。

“我喜欢扎一个地方。”绮罗瞪着何羡之说道。

何羡之放开绮罗的手,又将那针拔下来,说道:“果然是最毒妇人心。”说完,用帕子将手上的一点血星擦去,又道:“我不是与你胡闹,你将楼燕然的一举一动都告诉我吧。”

绮罗见何羡之的脸严肃起来,心中一凛,轻声道:“难道是楼燕然他……”

“蠢……,楼燕然当时才多大,怎会是他。我只是问他当初怎样,并没有怀疑他。”何羡之说道。

绮罗睁大眼睛看向何羡之,只呡紧了嘴唇不说话。

“怎地?只能你护着楼翼然说他无罪,就不能叫我怀疑楼燕然丁点?”何羡之眯着眼睛说道,因见绮罗垂下眼睛看他手中的针,便伸手将那针丢到桌下。

“不是。”绮罗说道,又想不管何羡之是否怀疑楼燕然,不管真相究竟是什么,她都应当协助何羡之把真相寻出来,想毕,便道:“当初我虽在楼家,但因为病了,并不曾知道太多,也只见了楼燕然一两次。”

“无妨,说吧。”何羡之用右手支着脸道。

绮罗闻言,便将楼燕然当初的一举一动都告知了何羡之,说完,见何羡之冷笑,又问:“倘若你查明了什么,还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何羡之看了眼正从教室外走来的楼燕然,冷声道:“以后再说。”

绮罗一噎,欲要与他理论,便听到楼翼然风风火火跑进教室的声音。

眼看着楼翼然向楼燕然陪不是,楼燕然温和疏远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绮罗刚要过去说和,便被何羡之拉住。

“叫他们自己去说吧,你一个外人,能管得了人家这么多事。看你将楼翼然教的,明明是受了委屈,却还要跟楼燕然赔不是。”何羡之说道,说完放开手。

绮罗看着楼翼然强忍住怒气的模样,心中也十分不是滋味。

“虽说对弟弟要谦让,但也不能谦让太过,让人当做傻子欺负。”何羡之冷笑道。

“我只是想要他们兄弟两人和睦相处。”绮罗说道,说完咬住嘴唇,一时不知自己叫楼翼然理解楼燕然是对还是错。

何羡之拿出纸笔自去写自己的字,半天道:“但凡楼翼然在我这吃了亏,你便叫他寻了机会讨要回去。这种方法不说好,但也算不上坏。虽看你不顺眼,但也不得不说此法很合我的心意。如今你教他以德报怨,实在是叫我也看不过去了。”

绮罗轻哼一声,见着何羡之在纸上写了个忍字,又回头看了眼正在忍着的楼翼然,心想叫楼翼然太忍让楼燕然,确实是她不对,但叫楼翼然针对楼燕然的事她也做不出。左右以后他们兄弟之间的事,还是叫他们自己去解决,她再也不管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被拉去逛街了,宅女也不是想当就能当的

昨天缺的今天会补上,坚决做过日更的好孩子

89、破事一堆

绮罗打定了注意不再插手楼家的家事,另外等着看何羡之查明真相。

过了两日,看到楼翼然脸上的怒气更盛,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楼翼然在她刚问过,便怒气冲冲的叫道:“我昨日见他整日顶着自己梁上看,便去外面树上掏了一对白头翁给他,结果他不领情不说,还冲我发火。”

绮罗一怔,心想楼翼然为叫楼燕然回心转意是将自己能做的都做了,方要劝说楼翼然,告诉他楼燕然许是担心老鸟寻不到雏鸟焦急才会发火,又想楼燕然一向善解人意,楼翼然如此单纯的心思他怎会不知道,既然知道却又对楼翼然发火,那楼燕然心中应当是藏着什么事,叫他不敢与楼翼然和好。

“你怎么不劝我了?”楼翼然叫完,见着绮罗安静的坐在一边,便碰了她一下问道。

绮罗抬头一笑,说道:“你若是觉得楼燕然小心眼,心胸狭窄便不去理他好了。若是觉得他另有隐情,便随了他吧。过些时日,他自己想通了自会与你好的。”

楼翼然见着楼燕然走进教室,大声的哼一声,又走回自己的座位。

绮罗见他如此举动,心想虽是气愤,楼翼然也是宁愿与楼燕然对打或对骂,也不愿与他假装彼此不存在一般。

细想之后,虽说不想管,但绮罗还是忍不住在课间寻了楼燕然。

正要去寻宋先生的楼燕然被绮罗在巷子里截住,依旧是往常那副云淡风轻模样。

“楼燕然,你与楼翼然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宋先生一回来,你就与他冷淡了,是不是有什么事你不能跟我们说?”绮罗问道。

楼燕然一笑,回道:“我与苏绫罗说的最多的便是不得已,今日我告诉你我也是不得已,你信吗?”

绮罗一怔,望着楼燕然,心中想着那“不得已”三字。

“苏绮罗,我说我永远不会害大哥,你信吗?”楼燕然又问。

“我信。”绮罗毫不迟疑的回道。

楼燕然叹了口气,状似自言自语地说道:“你信,而我却是不信的。”说完,绕过绮罗便向巷子后面走。

怔忡间,见着楼燕然从她身边走过,绮罗一瞬间感觉到楼燕然身上的悲凉,回头,就看着宋先生负着手站在巷子另一端。

冲宋先生行了礼,绮罗便回来教室。

教室里,何羡之依旧安静的坐在一旁算计着。

“苏绮罗,你过来。”楼翼然招手叫道。

绮罗应了一声,在楼燕然的座位上坐下,见着楼燕然桌上的东西无一不精,心想虽则楼老爷楼夫人对楼翼然偏爱一些,但对楼燕然却也是丝毫不差的。

“你去找老十了?他怎么说?”楼翼然问道。

绮罗一笑,看着楼翼然那张因瘦了一些也显出两分清秀的脸,说道:“我迟了一步,没拦住他。”

楼翼然哼了一声,因方才问的急切,此时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便道:“谁叫你去找他的?去找他做什么?明明就是他不对。”

绮罗附和了两声,随后笑道:“你掏的白头翁放到哪了?可给人家还回去了?若是老鸟找不到小鸟,人家可是要骂你的。”

楼翼然一僵,嘿嘿干笑了两声道:“那鸟巢叫我都摘下来了,一起放在老十那里,我也没去问。”

“楼燕然应当会喂的。”绮罗笑道。

“你弟弟多好多老实,老十怎就不跟睿轩一样?”楼翼然不满道。

“那是我弟弟还小,楼燕然可是比你小不了多少的。”绮罗笑道,随后拿了楼燕然的字看。

楼翼然心中依旧不平,哼了几下道:“我去拿了棋盘,咱们下棋。”

“好。”绮罗应了。

楼翼然转身去隔壁屋子里拿棋盘。

说是与绮罗下棋,只下了两步,楼翼然便不耐烦道:“与你下棋还不如我自己下着好。”

绮罗捏了一枚棋子在手中,说道:“是你自己提议的,怪不得我。我的棋艺如何你怎会不知道。”

楼翼然还要再说,便听何羡之道:“还是我来与你下吧。”

绮罗回头,就见何羡之站在她身后,只听何羡之轻声道:“绮罗,还是我来与他对弈吧。”

“好。”绮罗站起来避到一边,因见何羡之拉了她的手,便向他脚上踩去。

虽被踩了一下,但何羡之面上并不生气,只是颇为宽容的一笑,便在楼燕然的座位上坐下。

“请。”何羡之拱手说道。

楼翼然眯着眼将方才两人的举动看在眼中,突然冒出了一句:“没用的,你赢不了我。”

何羡之见楼翼然看穿了他的企图,笑道:“说你傻,你还有精明的时候。”

“我最精明的时候便是在棋盘上,爹爹说了,凭对手做什么,都不能乱了心智。你刚才那样,我以后跟你算账,现在先下棋。”楼翼然沉声道,想到他娘昨日的教诲,脸上又是一红。

“那就拭目以待吧。”何羡之笑道,随手拿起一枚棋子抛在手中。

因上课了,那盘棋只下了一半便不再下下去。

何羡之回了自己座位上,望了绮罗一眼道:“任是哪个女子,被人摸了手都会脸红,方才怎就没见到你脸红?”

绮罗一怔,咬牙道:“你若是个男子汉,我才会脸红。毛都没长全的小子就别做那无聊的事。”

何羡之瞪了绮罗一眼,低声笑道:“多亏了你,如今我又多了两个俊俏小丫头,怕是不想成为男子汉都难。”

绮罗一噎,听出何羡之的话外之意便撇过头去。

下午放学时,绮罗放学后回到苏家,又被大杨氏寻去写字。

见着大杨氏那手漂亮的梅花篆,绮罗一如初见时那般惊叹不已。

“过几日你们就要去何家,我本想带你们去的。谁知你奶奶说她亲自带你们过去,说她先前是守寡不方便出门,如今都这样大年纪了出去也无妨。”大杨氏一边写字一便念叨。

绮罗看了她一眼,见她不似要她回答的模样,便依旧沉默的看大杨氏的字。

“锦绣是不是又闹了?我也能听着她的哭声,第一次见着她的时候,我就觉得她应当是我生的,只是你奶奶不叫我养着。如今又说外面风大了,叫我不要出门,我今日连院子也没有出去。”大杨氏又念叨道。

绮罗垂下眼睛,心想苏老夫人是怕见着大杨氏又想起了苏清词,或许大杨氏到了如苏清词一般骨瘦如柴的时候,苏老夫人才想着见她。

“你二婶的姨娘先前听说病得不轻,如今又好了,能吃能喝,嗨,我早知她这是又耍手段呢,用了几十年了也不嫌烦。”说完,大杨氏沉默一番,又道:“若是能对同一个人,将同一个手段使上几十年也是个福气。听说爹爹还当真去看了阮姨娘。”

绮罗听着大杨氏又是鄙夷又是艳羡,握着笔的手一动,确实,如今便是大杨氏卧病在床,苏清远也未必回来看她一眼。

看着天色晚了,经了玉叶的提醒,大杨氏才放绮罗回去。

出了大杨氏院子,到了后面穿堂中,迎面见着莫姨娘过来。

绮罗心知她是去看绢罗、慧轩去了,笑道:“姨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