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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仙花,由于毒性强烈,被苏格拉底称为‘阴王的花冠’,误食球根后会对整个神经系统产生令人震惊的麻痹效果,并致心脏瘫痪。

夹竹桃,世界上最致命的植物之。只需片叶子就可致名成年人死亡,哪怕只是极少地接触嫩枝、花朵或浆果都有可能致人死命。

贾环在几株毒草前转悠,状似欣赏,随后冲鹊儿摆手,“给我拿碟糕点来,我歇会儿。”

鹊儿答应声,抬脚去了。

贾环在腐叶堆里翻出许多相思豆,捻了几颗,用衣袖略擦擦便吞进肚里,余下的揣进荷包,摘了片夹竹桃的叶子嚼烂,又挖了几株水仙花准备带回房养着,有需要的时候再吃。

鹊儿来的时候见他正蹲在地上挖土,想着他可能喜欢这花儿开得漂亮,要带回去,便将糕点放在旁的石桌上,回房拿花盆。

贾环挑拣了几株球根特别发达的,仔细挖出来,完了走到廊下的水缸边洗手,转回头看,竟见名眼生的粗使杂役正明目张胆的吃他的糕点。

贾环正是疲累的时候,又服食了毒草,正需要给身体补充大量能量,如何忍得住,眼珠子立马红了,嘴角挂着狞笑走过去,轻飘飘问道,“谁准你动我的东西?”

对上来人血丝遍布的眼珠,那小厮瑟缩了下,梗着脖子叫道,“这糕点放在这里又没写你名字,旁人为何吃不得?”

“你知道我是谁吗?”贾环审视他分明害怕却依然强撑的表情,视线定格在他红肿的鼻尖、灰白的脸色和暗紫的指甲上。这些可都是重症心脏病的表征。

“知道,小贱种罢了!摆什么主子款儿?当真我怕了你?”小厮扯了扯唇,似乎想蔑笑,却没能成功。

分明心里怕得要死,却还要挑起自己的怒火,其中必定有诈。贾环玩味的笑了。他只是嗜杀,并患有轻微的狂躁症,可并不代表他智商有问题,明知这是别人挖的坑还个劲往下跳。

压下心间涌动的戾气,贾环淡淡笑,伸出手把糕点挪到自己近前,捻了块送进嘴里咀嚼,完全把那小厮视若无物。

小厮见他如此平静,与传闻中的反应完全不同,时有些傻眼,呆愣片刻后忙把碟子抢回来,将仅剩的几块糕点胡塞进嘴里。这回总该发狂了吧?

“你他妈找死?”贾环眼珠赤红。

小厮面上越显跋扈,含着糕点叫嚣道,“我就是吃了,你能耐我何?来打我啊?”说着说着,挽起袖子去推搡贾环单薄的胸膛。

贾环下盘稳健,如何是他个身体羸弱之人推得动的?只巍然不动的立在原处,双赤红眼珠上上下下扫视,仿佛能将人灵魂都看穿。

那小厮有些撑不住了,大冬日里,额头竟沁出细细密密层汗水。

感觉到刚才吃下去的毒素正在发作,阵阵剧痛如潮水般袭来,还有熟悉的,堪比岩浆的热流淌过奇经八脉,将体内所有细胞都摧毁,又让它们在赤焰中重生。贾环将快捏碎的双拳拢进袖口,面上却半点不显,沉声威吓道,“你再推我下试试?”

“试试便试试,你还能打死我不成?”小厮的声音略微发抖,手上却点不含糊,又用力推了几把。

见鹊儿正拿着个花盆走过来,贾环诡笑,在他的推搡下慢慢倒地。

鹊儿忙丢下花盆,撩起裙摆狂奔,跑到近前看,只见小主子唇色乌黑,脸色煞白,气若游丝,仿佛随时都会咽气。

那小厮弄不明白怎么倒下的不是自己竟成了对方,又见他情状凄惨不似假装,时惊骇莫名,捂着胸口直哆嗦。

鹊儿探了探贾环微弱的鼻息,站起来扯着脖子大喊,“不好了,杀人了!快来人啊!”

王夫人‘恰好’过来探望贾环,听见响动心里喜,暗道成了,忙隐去嘴角浮现的丝笑意,做出心忧如焚的样子朝里赶。

出来迎接的赵姨娘面色大变,顾不得礼数,撇下主母朝后院狂奔。刚还听鹊儿说儿子好好的,难得表现的很正常,正侍弄花草呢,这才敢让太太去探,怎么眨眼功夫又弄出人命了?当真是天煞孤星转世不成?

她这会儿完全想不到倒下的会是自己儿子。盖因贾环近月来疯狂增长的武力值叫她相信只有儿子打死人的份儿,万没有儿子挨打的份儿。

待入了后院发现躺在地上的是自己儿子,她先愣了愣,这才凄厉的喊起来,“环儿不好了!快,快去请大夫!这是哪个天杀的干得?!”

王夫人心里十分错愕,怔愣了好会儿才冲金钏摆手,“去请大夫!”话落,暗暗瞪了周瑞家的眼。

周瑞家的心里苦啊。自己找来的分明是个瓷人儿,打小便患有严重的心疾,动不动便厥过去,好容易长到十七八岁就等着入土为安。接了这么个差事,用个必死之人换二百两雪花银,他全家乐得跟什么似得,拍胸口打包票说定把事儿办得妥妥的,怎么眼下情况完全颠倒了?

王夫人心里也直打鼓,暗忖莫不是贾环看出什么来,反将自己军吧?原是个没脑子的,这会儿不但脑子灵光了,性情狠辣了,又练得身蛮力,当真容不得他了!只等大夫来了验看真假,再想个劳永逸的办法把这祸胎根除,否则日日与宝玉离得那样近,真叫她寝食难安。

众人七手八脚把贾环抬进屋,赵姨娘咆哮着要那小厮偿命,好说歹说被宋嬷嬷劝住,叫人拿了关进柴房,等老爷回来严查到底。

被群身强力壮的婆子围堵,小厮双眼翻厥过去。周瑞家的暗暗啐了口,心里骂道:该死过去的时候不死,这下倒死得痛快了,没用的夯货!

王夫人跟着赵姨娘进屋,转身时隐晦的比了个灭口的手势。

周瑞家的心领神会。

事情闹得那样轰轰烈烈,很快便传到贾母耳里。老太太歪在炕上直揉太阳穴,语气颇为不耐,“怎又是环哥儿出了事?上次被小厮打,这回又被小厮打,我贾府血脉竟三番四次被人糟践,反了天了!”

陪侍旁的邢夫人抿嘴而笑,“上行下效,主子看谁不顺,奴才们可不就争相挤兑么。”

这番话说得太直了,却也是那个理儿。贾母早知道王夫人面上慈和,实则对这个庶子深恶痛绝,平日里不叫他进学,拘在佛堂抄写佛经,完了令小厮带他胡混疯玩,说些嫡子如何如何尊贵,庶子如何如何卑贱的话刺激,只管叫他长成个猥琐阴沉,人见人厌的样儿,将来断不会有大出息。

这本没什么,嫡庶有别的规矩不能乱,但王夫人最近有些急了,手段越发狠毒,谋算了前程还不知足,竟谋算起性命来了。贾环再卑贱,那也是政儿的血脉,怎能说杀就杀?把贾府当什么了?

想到这里,贾母心中郁郁,瞪了幸灾乐祸的邢夫人眼,对鸳鸯摆手道,“去库房提些药材给环哥儿送去,碰见太太叫她把府里的对牌还给我,后宅这样乱,盖因她庸碌无能,既管不了就别管,以后都交给凤丫头吧。”

鸳鸯领命而去。

邢夫人用绣帕掩嘴,偷偷笑了。

人没算计到,连府中大权都丢了,王夫人心中气得发疯,偏面上不能显出丝半点儿的不满来,只得解下对牌交给鸳鸯。

“大夫怎还未到?来人,拿我的帖子去催催!”她转头呼喝,看上去十分着急,内里却恨不得贾环立马去死。若大夫来了没查出问题,这个性情乖戾,心机又十分深沉的庶子她是万万容不得了!

赵姨娘紧紧拉着儿子的手,眼见他浑身发烫,呼吸渐弱,直吓得丢了三魂没了七魄,还是匆匆赶来的大夫提醒,才被丫头婆子搀到旁静候。

王夫人心不在焉的喝了几盅茶,见大夫停下诊脉,忙问道,“如何?”

“脉相微弱怪异,似内伤又似中毒,老朽时辨不分明,方才听丫头说了情况,想来应该是内伤,先行开些调息的药慢慢吃着。”大夫保守的答道。

竟是真的内伤了?王夫人瞳孔微缩,心中万分诧异。不过,即便真伤了又如何?她照样得把这祸胎除了。好在掌家的是自己侄女,不是邢夫人,她若要行事也还便利。

“严不严重?什么时候能好?”赵姨娘急声询问。

“能不能好且难说,只慢慢养着。不过公子年小,三五年过去想是能养好的。”看向赵姨娘时,大夫眼里闪过丝怜悯。脑袋才砸了个大窟窿,又受了这么重的内伤,且次次都是奴才所为,这贾府也太龌龊了,完全不给庶子点活路啊!

“天杀的奴才!谁给你的胆子如此糟践主子?待我回了老爷把你家都活剐了给我环儿偿命!我环儿命苦啊!左个小厮要害他,右个小厮也要害他,竟没人将他当个堂堂正正的人来看!庶子难道就不是老爷的儿子了吗?庶子就活该受人磋磨吗?满京里打听打听,万没有这样狠毒的人家……”赵姨娘脑袋晕,撞开门帘就跪在外间嚎啕,那凄厉的控诉越过好几道院墙都能听见。

“快别哭了,我和老爷自然会为环哥儿做主!”王夫人忙使人去扶,又用五十两银子堵住大夫的嘴,唯恐这些事传到外面,替自己招来个苛待庶子的名声。

赵姨娘虽没甚脑子,但论起撒泼打诨,满府里无人可敌。她又哭又嚎又骂,任谁来劝也不起身,头发乱了,妆容花了,珠钗掉了,衣裳脏了,情状竟比躺在床上的儿子还凄惨。惹得匆匆回转的贾政心烦意燥,对着王夫人通咆哮。

因不是第次,他心里也有些怀疑王夫人平日的贤惠慈善是作假,看她的眼神里带着冰冷的审视。苛待庶子看似事小,被御史逮到也够他喝壶的了。

王夫人心中慌乱,矮下身段给赵姨娘道歉,又送了好些药材和纹银,然后自罚去佛堂念半月经文。

最后还是见儿子的烧退了,呼吸也平稳了,赵姨娘这才消停下来。

晚间亥时,贾环在赵姨娘嘤嘤不断的低泣声中苏醒,握了握拳,运了运气,感觉到在体内四处爆炸的剧痛已经完全消失,炽烈地,能叫所有细胞死亡又重生的热流也已经消退,这具身体看似瘦弱,却比以往多了许多韧劲,五感亦更加敏锐,就像剥掉了原本包裹在体表的硬壳,彻底释放了本我。

那种由弱小变得强大,从而主宰自己命运的感觉又回来了。贾环启唇,畅快笑。

“环儿,你醒了?”赵姨娘拧了拧被泪水打湿的手帕,刚抬头就对上儿子亮如星辰的眼睛,立时惊喜的叫起来。

“小兔崽子,你还笑得出来!你不是很能吗,啊?几十斤重的沙袋你整天绑着乱跑,脚踢断根木头桩子不在话下,怎得被人推两记就内伤了?你个孬种!等你好了,那些拳脚趁早别练了!练了也是白练!”赵姨娘玩不来温情那套,对儿子表达关爱的方式非打即骂。

贾环被人揪住耳朵却乐在其中。即便末日没爆发的时候,他的贵妇母亲也未曾对他说过句表达亲近的话,更何谈责打。他喜欢这份嬉笑怒骂中透出的温情。

“姨娘,那小厮是不是吓死了?”他咧咧嘴,下子坐起身,半靠在床头。

“你怎知道?刚把他扔柴房里,说要拿绳子索了他全家给你偿命,他眼儿翻就翘辫子了。”赵姨娘忙把枕头塞进他后腰。

“他原先就患有严重地心疾,却还变着法的惹怒我。在咱们院子里,谁不知道我贾环护食护得厉害,他却当着我的面头偷吃我点心,这分明是挖坑等我往里跳呢。我如果对他动手,就算他当场不死,回去也准儿来府里报丧。所以我顺势反将他军。”贾环微扬的嘴角透着股邪气。

赵姨娘目瞪口呆,忙上上下下摸索儿子身体,急问道,“所以说你是假装受伤?你没事?”

“我好着呢!你看看这脸色。”贾环往脸上拍了拍,苍白的脸颊立时红扑扑粉嘟嘟的。

“可大夫说你伤得很重!”赵姨娘还是有些不信。

“这个瞧见没?往腋窝下夹,那脉搏就越来越微弱了,夹得久了甚至能导致脉搏停止跳动,但人却好好的。”计策甫拟定,贾环就想好了说辞,从枕头下摸出两颗核桃。

“真的?我试试!”赵姨娘立即将其中颗夹在腋窝,自己测脉搏。

贾环五指微微用力,轻松捏碎剩余的颗,取出里面的果仁慢慢吃着。他上辈子饿怕了,喜欢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储存些不易霉变的食物。

“嗨,真神奇哎!脉搏竟然真的从有到无了!这个好!到时我也坑别人几把!”赵姨娘取出核桃,惊奇的叫起来,瞥见神态安闲的儿子,脸色立即变,拧着他耳朵骂道,“死崽子!你装就装,作甚不通个气?差点吓得老娘魂飞魄散!”

“轻点,疼!”贾环忙去掰她手指,语气有点恨铁不成钢,“你根肠子通到底,心里发虚的话准儿被太太看穿!跟你说了岂不坏我的事?”

赵姨娘想也是,讪讪放手后凑到儿子耳边低语,“你说这回是不是太太要害你?”如果打死人的罪名落实了,再加上儿子疯魔的流言,这贾府必定待不住了,可不就称了她的意!

“除了她还能有谁?”贾环嗤笑。别看原著中王夫人待贾环慈善,把抄经这么有脸面的活儿都派给他做,而不是自己的媳妇李纨,弄得贾环在宝玉面前也耀武扬威了两回。可实际上呢?替主母抄经除了得些脸面还得了什么?好好的不进学,将来能有什么大出息?

王夫人之所以让贾环安然活着,是因为知道贾环已经被养废了,压不过宝玉,留着他还能显示自己贤惠大度的好名声。如果贾环是个才德兼备且有大出息的,单凭赵姨娘无时无刻不惦记贾府家业这点,他娘两个就别想活命。

王夫人可是个连自己亲侄女也算计到连渣都不剩的主儿。

赵姨娘兀自寻思片刻,抚着贾环脑袋忧心忡忡开口,“儿啊,日后你那些沙袋子、木头桩子、石碾子都丢了吧!你摔坏脑袋的流言已经满府里传开了,太太如果借这个名头收拾咱们,咱们说不定会被打发到乡下庄子里去!”

“去庄子不好吗?自由自在的,你不用大清早去请安,也不用端茶递水伺候人。”贾环从枕头底下摸出袋花生嚼。

“你知道个屁!”赵姨娘没好气的戳儿子脑袋,“庄子里的庄头常年驻守,早成了手遮天的二主子了,咱娘两被赶出去,他见咱们失了宠,再加之太太授意,不定怎么折磨我们呢!到时不明不白死在外头都没人知道!待在贾府里虽说不自由,却能时时见着老爷,讨他高兴了还能分咱们份家业。”

迟早是要抄家的,这家业谁得了谁倒霉!贾环心里不以为然,嘴上却不能说,只敷衍的点头,让赵姨娘给他弄份宵夜,唏哩呼噜两三口吃完,心满意足的睡了。

翌日大夫再来,摸过脉搏依然很微弱,只叹了两回,留几幅药便走。贾环取出腋窝下的核桃,冲赵姨娘扬扬眉,咔吧咔吧捏碎,捡着果仁塞进嘴里。

“我的儿,谁说你傻!我看你是越来越机灵了!”赵姨娘笑嘻嘻掐了掐儿子脸蛋。

外间宋嬷嬷隔老远就喊,“鹊儿,快打帘子,药熬好了,小心洒。”

鹊儿忙掀帘,宋嬷嬷小心翼翼端碗进来,递给贾环。

是药三分毒,赵姨娘正想阻止,却见他咕噜几口把药喝完,不免狠狠瞪他几眼,却在听见宋嬷嬷的话后转移了注意力。

“姨娘,你说这事儿奇不奇怪,那小厮吓死没多久,他爹娘并个四岁大的弟弟都被把火烧死在屋里。莫不是坏事做绝遭了天谴吧?”

“有这事?”赵姨娘声音打颤,脸色煞白。

贾环眉心微微跳,心知这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对王夫人狠毒的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在还没有自保且保护别人的能力前被这样条毒蛇盯上,日子怎么过?本就想离开贾府的决心更坚定了几分。

因庶子三番两次受奴才磋磨,贾政对这事也重视起来,唯恐传出什么流言污了自己官声,把个后院看得紧,也不许奴才私底下饶舌。

凤姐初掌家,狠烧了几把火,将竿子奴才整治的服服帖帖,大事小事周周全全,半月下来,再无人说‘环三爷脑袋坏了’的混话。

这是赵姨娘在贾府宅斗中取得的第次重大胜利,心里那个美啊,眉眼舒展了,身子轻快了,连睡觉都能笑醒。

贾环不再练习拳脚,只整天待在房里装病。虽说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是他上辈子的终极梦想,但真过上这日子才发现,原来血腥和杀戮早已刻入骨髓,未曾有片刻抽离。哪怕换了时空,换了身体,他依然还是那个灵魂狂躁不安的贾寰!

贾府的生活再富贵,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他渴望变强,渴望自由,渴望随心所欲主宰自己的命运。然而只要待在贾府天,他就只能做个地位卑贱的庶子,任人捏圆搓扁,他所渴望的切,在别人眼里,甚至在赵姨娘眼里,都是痴心妄想。

坐在靠窗的炕上,贾环表情阴郁,从荷包里捣腾出捧相思豆,嚼吧嚼吧咽下,然后猛灌了口绿茶,咂摸道,“真苦!”

“什么真苦?”鹊儿端着碗热气腾腾的药进来。

“药苦!给我弄碟蜜饯来。”贾环摆手。

鹊儿不疑有他,忙去了。贾环又从荷包里掏出大把夹竹桃叶子,囫囵吞掉,这回苦的五官都扭曲了。然而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身体细胞被毒素摧毁的剧痛,起初像豆小火苗,以心脏为起点逐渐蔓延,所过之处连皮带骨寸寸焚成灰烬。

明明痛得恨不能嘶吼呐喊满地打滚,体表也烫的惊人,贾环嘴角却噙着抹诡异的笑。他太爱这种感觉了!越痛,他便笑得越欢,当所有独属于人类的情感都被消磨掉的时候,只有这份撕心裂肺的疼痛才能让他感知到,自己是个人,活生生的人!

咬牙忍过波又波剧痛,身体修复的速度逐渐赶不上被摧毁的速度,毒素便由内发之于外,在皮肤上形成大片大片红斑,继而以极快的速度肿胀化脓。

“成了,不枉我过量嗑药。”贾环往炕上躺,大喘了口气。

“呀,环三爷,您这是怎么了?”鹊儿立在门口惊呼,想要近前,看清那些恶心的肿块又退却了,撩起裙摆朝赵姨娘屋里冲,大叫道,“姨娘,三爷不好了,你快来看看啊!”

“环儿怎么了?”赵姨娘被手里的绣花针狠狠扎了下,扔掉染了血的绢布,鞋都来不及穿,跳下炕便往外跑。刚才不好好的吗?还死皮赖脸跟自己要了碗红烧肉吃呢!这小崽子,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三爷,三爷仿佛见喜了!”鹊儿气喘吁吁的说道。

“见喜?!快,快去叫大夫!”赵姨娘身子晃了晃,差点厥过去。宋嬷嬷和小吉祥忙左右扶住她胳膊。

见喜就是所谓的出水痘,不小心可是要人命的,且传染性强,个得了,满院的人都有危险。赵姨娘再愚钝也知道这事瞒不得,边往儿子屋里走边遣了宋嬷嬷去上房禀告。

“见喜?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请了大夫吗?”佛堂里,王夫人慢条斯理的敲着木鱼,面上无喜无悲。

“请了。也不知那贱种上辈子造了什么业障,这辈子遭儿遭儿的受罪,这回可要了小命了!”周瑞家的掩嘴而笑。

“佛祖面前怎能说这等混话?罪过!环哥儿吉人自有天相,总会无事的。”王夫人冲佛龛上的观音菩萨作揖,复又慎重叮嘱道,“赶紧去禀了老太太,千万莫让宝玉黛玉染上病气。尤其是黛玉,那娇弱地身子骨可经不起半点儿折腾!”话落微微皱眉,仿佛十分为黛玉忧心。

“哎,我这就去!”周瑞家的心领神会,抿着嘴下去了。

贾母听了消息脸色果然十分难看,又觉王夫人的担心很有必要,忙叫人去封了赵姨娘院子。王熙凤陪侍旁,沉吟道,“老祖宗,光是封了院子恐怕不妥,这浆洗衣裳的水槽子可都是连通的,病气随水流出,防也防不住!不若赶紧的将环哥儿送出去,从源头杜绝才好。”

“凤丫头说的是!等大夫看过就叫几个小厮把他抬出去吧。”贾母按揉太阳穴,深觉贾环就是个搅家精,三天两头出事,还是送走干脆。

偏院,大夫甫入门,就被贾环身上大片大片红肿化脓的毒疮吓了跳。丫头婆子不敢靠近,都挤在窗外伸长脖子看,只赵姨娘拉着儿子的手抹泪。

“大夫,快来给环哥儿看看,他这是怎么了?”瞥见来人,赵姨娘忙起身让座。

歹命啊!先是摔,后是挨打,现又出痘,这孩子莫不是扫把星附体了吧?大夫心里唏嘘,从药箱中拿出条艾草熏过的方巾掩住口鼻,小心翼翼摸向贾环脉门。

贾环歪在炕上闭眼假寐,面容十分恬静,好似没事人般。

把完脉再观气色,大夫心里没底儿,伸出食指朝贾环腮侧个鼓起的大包点去,“这疖子是什么时候长起来的?”脉相着实奇怪,分明不是见喜,还跟上次样,似内伤又似中毒。

“我也不知道!”赵姨娘哭哭啼啼道。

“这不是疖子。”贾环忽然睁眼,薄唇微撅,吐出枚含的水润溜圆的枣核,那腮侧的大包自然而然消下去了。

大夫嘴角直抽抽,环三爷这时候还停不住零嘴,眼睛亮而有神,话音中气十足,可见病得不重,想罢看向赵姨娘,摇头道,“不是见喜,恐是碰了什么毒花毒草,弄坏了皮肤,我给开些清热解毒的方子喝了,每日里抹点药膏再看。”

“不是见喜?当真?”赵姨娘大喜过望。

“当真。人命关天,老夫岂能妄言。”大夫边说边写下药方,然后跟随鸳鸯去正院回话。

“幸好不是见喜,否则咱们娘两要被扫地出门了!多谢菩萨保佑!”等大夫走远,赵姨娘在炕沿跪下,朝四方叩拜满天神佛。

贾环扯唇,笑得十分阴沉,从矮桌上抓了颗大红枣塞进嘴里,心道那大夫医术不错,竟然没被忽悠住,不过这事儿还没完,反正自己这回走定了,想到这里,又觉对不住赵姨娘,不由伸手摸摸她脑袋。

“死孩子,成日里只知道吃!说,是不是你胡乱吃了什么才弄成这样?!”赵姨娘腾地站起来,狠狠巴掌拍掉儿子大逆不道的手。

“绝对没有,我用我的人格发誓!”反正那玩意儿早八辈子就没了!贾环笑嘻嘻举起三根手指。

“兔崽子,你说谎就笑得特别乖巧,你自己不知道吧?看老娘今天不揭了你的皮,省得哪天把自己折腾死!”赵姨娘挽袖,按住儿子顿好打。

贾环伸胳膊蹬腿儿的反抗,母子两个闹成团。

正院,贾母听闻不是见喜,而是碰了毒花毒草引起的过敏,脸色多云转晴,用二十两银子把大夫打发走,却也没发话给母子两解禁,盖因鸳鸯说了,环哥儿身上那毒疮委实恶心恐怖,还是拘着他,省得出来吓人。

“没见喜?你确定?”佛堂里,王夫人连问了好几遍。

“老太太再三询问,那大夫都摇头否认。他是京里有名的神医,想来不会砸了自己招牌,毕竟见喜可是大事,半点儿糊弄不得的。”周瑞家的露出惋惜的神色。

王夫人怔愣半晌,这才下下继续敲木鱼,声音平淡无波,“好,不是见喜就好。你下去吧,有什么事速来禀报。”

周瑞家的低眉顺眼下去了。

这波过去后又是数日,贾环身上的毒疮未见好转反倒更严重,大夫连换了好几种方剂亦不奏效,只能摇头叹息。

渐渐地,府里风言风语再起,有的说环哥儿得了麻风;有的说环哥儿造了孽,老天在罚他;有的说环哥儿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话。

又有王熙凤将贾环患病的恐怖模样添油加醋描述给贾母知道,终于让她再次动念。

“政儿,环哥儿得了那样怪病,身毒疮脓水直流,看着很是骇人。我恐这病年半载的好不了,且会过了病气给旁人,什么麻风天谴的,说出去亦难听,不如将他送回金陵老家吧。”

贾政哪里有那个闲心去管个不成器的庶子,且他自去看了回,未进门便被吓走,心中也觉万分恶心,立时点头道,“母亲说的是,儿子这就下去安排。”说着躬身告退。

赵姨娘接到消息后有如五雷轰顶,贾环却勾唇笑,暗道成了。

“兔崽子,你怎这时候还笑得出来?”瞥见儿子堪称愉悦的表情,赵姨娘恨铁不成钢,骂道,“你个蠢货!在府里每月还有份例可拿,你的诊金也由公中出钱,待去了金陵,不知给丢到哪个庄子,所有花用皆被庄头扣去,再有太太私下里嘱咐几句,咱们娘两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病也别治了,饭也别吃了,多早晚把咱们耗死!待到了地头,你可该哭了!老天爷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天舒心日子也不让我过!”骂着骂着就嚎起来,那模样伤心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