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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四娘未曾料到堂妹会这么明火执仗地怼回来,一下子涨红了脸,一时间竟想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沈八娘到了。

她和沈四娘不见得多亲密无间,但是在对付沈宜秋时,两人绝对是同仇敌忾、一致对外。

沈八娘扫了一眼沈宜秋,只见她一身水红色的夏布衫子,圆髻上没有钗钿,只簪了一朵半开的浅红茶花,却衬得她细瓷般的肌肤莹白透亮,不见半点瑕疵,翦水双瞳更是神采飞扬。

最可气的是,她脸上丝毫不见病容,更没有留下瘢痕。

无纹无绣的寻常布衣穿在她身上,竟将满堂的绫罗绸缎比得失了色。

沈八娘自然不愿承认堂姊美貌,只觉那张脸越发扎眼。

她微微眯了眯眼,心生一计。

她走到沈三娘身边,亲昵地挽住堂姊的胳膊,往她身上打量了两眼:“三姊,你这身衣裳花样真新巧,可是皇后娘娘赏的料子?”

她的声音不高,但是堂中众人听得一清二楚,都停下各自的谈话,望向沈三娘。

沈宜秋看了三姊一眼,只见她穿着一件绯色对鹿纹织锦半臂,一看便是川蜀的贡品,确实像是宫里出来的东西。

臣僚家眷去宫中赴宴,得些赏赐是很自然的事,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可沈三娘却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低着头抚弄着衣摆,支支吾吾半天,方才点点头:“承蒙皇后娘娘青眼,得了这些赏赐……”

说罢又摸了摸发髻上的钿头钗。

沈四娘这时已回过神来,留意到她的动作,眼里满是嘲讽,嘴上却道:“这对金钗莫非也是皇后赏的么?可否借妹妹一观?”

沈三娘一脸红霞地点点头,拔下那对金钗递给四妹。

“好生精巧,不愧是宫中之物,”沈四娘暗暗掂了掂钗子,眼里鄙夷之色更浓,却故意对沈宜秋道,“七妹,你看看,是不是很秀巧雅致?”

沈宜秋称赞了几句,心里却微讶。

上辈子她去芙蓉苑赴宴,张皇后赐了她一对金凤钗并一对莲花纹金臂钏,做工、成色和分量都远胜于这对钿头钗。

如此看来,沈三娘和沈老夫人的希望大约要落空了。

沈四娘见她若有所思,以为她闷闷不乐,不由大为快意,将钗子递还给沈三娘:“三姊,那日寻芳宴上有什么见闻,何不同我们说说?”

其他人也来了兴趣,七嘴八舌道:“皇后娘娘什么样?郭贤妃真有传说的那么好看么?可曾见到太子殿下?”

最后一个问题是众人最关心的。

虽说沈家是世族,但连着两代没有出什么高官重臣,小辈们自然也没机会入宫觐见,对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储君十分好奇。

沈三娘怯生生地觑一眼沈宜秋,声如蚊蚋:“太……太子殿下……是极好的……”

沈八娘扑哧一笑,用手肘撞了撞堂姊:“阿姊害羞了。”

沈三娘想起和太子四目相对的情形,双颊几乎要烧起来。

沈宜秋看在眼里,不由暗暗叹息,又一个怀春少女沦陷了。

不得不说,尉迟越那张脸长得煞是勾人,配上那种舍我其谁的气度,涉世未深的少女很难不动心。

可惜他们付出的心意注定得不到回应,因为此人的柔情十分有限,而且全都留给了他青梅竹马的何表妹。

沈宜秋揉了揉眉心,收回思绪。

怎么不知不觉又想起尉迟越来了?这个毛病得改改。

好在关于太子的话题没有持续太久,沈老夫人做完早课,从佛堂里走了出来。

小辈们对这个不苟言笑的祖母都有几分畏惧,一见她便噤若寒蝉。

沈老夫人的目光在堂中孙辈身上逡巡一圈,落在沈宜秋身上:“七娘大安了?”

沈宜秋答道:“劳祖母垂问,孙女已经痊愈了。”

沈老夫人点点头:“那就好,这几日落下的功课择日补上,切不可懈怠。”

所谓的功课不外乎《女则》、《女孝经》和女红之类。

在沈老夫人看来,女子若是像男子一般满腹经纶、才学出众,便想得太多,女子一旦想多了,便不安于室。

沈宜秋的母亲便是典型。

故此她对别的孙女还算睁只眼闭只眼,对沈宜秋却是严防死守,生怕她和一个“才”字沾边。

给祖母请了安,沈宜秋出了青槐院,正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身后有人唤她。

沈宜秋转头一看,却是满面红霞的沈三娘,不由心里发怵。

沈家这许多姊妹,她最怕的就是这三堂姊,因为与她说话从来都是鸡同鸭讲。

“堂姊有何事?”她问道。

沈三娘往四下里瞟了几眼,双手绞着腰间的五彩丝绦,欲言又止道:“七妹……你不会怨阿姊吧?”

沈宜秋本就没睡醒,听了这话一脸困惑。

沈三娘握住她的手:“阿妹,这本是你的机缘,却叫我抢了……阿姊很是过意不去……”

沈宜秋这才明白她的意思,不由哭笑不得:“阿姊不必介怀,这些赏赐本就是宫中娘娘给你的,与妹妹有何干系。”

青槐院外人来人往,已经有别的兄弟姊妹朝他们两人看过来。

沈宜秋不欲与她纠缠,可沈三娘从不知何为适可而止、就坡下驴,执拗地捏紧沈宜秋的手:“你知我说的不是这个……若是你没病,入东宫的便是你……”

说到此处,沈三娘的脸烧得通红,目光越发灼灼。

沈宜秋哭笑不得,沈三娘有没有被相中还是两说,未免操之过急了些。

她生怕沈三娘再说下去,只得道:“阿姊别多想,无论什么机缘都是阿姊该得的。”

沈宜秋边说边不动声色地抽出手,福了一福:“妹妹还要回去补上功课,失陪了。”

说完她不等沈三娘开口,转身便溜。

她急着回去会周公呢,谁在乎尉迟越娶谁不娶谁。

刚走出几步,身后又有人叫她,沈宜秋无奈转身,却是沈老夫人身边的婢女海棠。

海棠道:“七娘子留步,舅夫人刚递了帖子进来。”

“舅母?”沈宜秋有些吃惊。

她五岁刚回长安时,舅母时常来沈府走动,但沈老夫人看不上她舅家,一来二去的,舅母也感觉到了,渐渐的便来得少了,这几年也就是逢年过节送些节礼来。

眼下非年非节的,舅母忽然登门拜访,定是有什么事。

两人经过中庭,海堂不经意看了眼庭中槐树:“今日树上喜鹊叫个不停,不知咱们府里有什么喜事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沈宜秋经这么一点,忽然想起来,上辈子舅母似乎曾上门说过媒。

只不过那时候她在花宴上入了张皇后的眼,舅母刚提起个话头就被祖母堵了回去,她都不知说的是哪家公子。

第6章 说亲

沈宜秋折回青槐院正堂。

不一会儿,便有仆妇领着个身着鹅黄衫子、石榴裙,身形高大健硕的年轻妇人走来。

沈宜秋一见那身影,鼻根便微微酸胀起来。

若说这世上有谁真心待她好,为她着想,除了从始至终一心护主的素娥以外,也就是舅舅一家了。

只是上辈子舅舅一直外任,她又身在深宫禁苑,始终聚少离多。

上一回见到舅母岳氏,还是在舅舅外放扬州之前,算上前世,分别已有五六年。

沈宜秋忙上前给舅母行礼。

岳氏一把将她拉住,握着她的胳膊端详了半晌,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与沈宜秋的母亲曾是闺中密友,自幼情同手足,对这外甥女也是当自家女儿般疼爱。

当初沈宜秋父母双亡,岳氏曾动过接她回去抚养的念头,奈何沈宜秋姓沈,舅家毕竟是外姓,如何争得过?便只好作罢了。

沈宜秋如今十五岁,活脱脱就是她母亲当年的模样。

岳氏想起早逝的挚友,如何能不伤感,可碍于沈老夫人在场不好多说,只能抚着外甥女的头发道:“小丸出落得越发好了,多亏了老夫人精心教养。”

沈老夫人笑得颇慈祥,阴骘纹根根分明:“舅夫人太客气了,七娘本就是我沈家人,何须言谢?舅夫人快请坐。”

岳氏出身不高,为人耿直而单纯,但并不愚钝,一下子听出了弦外之音,知道自己方才说错了话,倒有些喧宾夺主得意思。

她脸上讪讪的,低头福了福,忙依言入坐,抚了抚鬓边的散发道:“阿岳不会说话,老夫人莫见怪。只是数月不见小丸,一时高兴,不小心失言了。”

沈老夫人淡淡一笑,命婢女奉茶上菓子,一番张罗后,这才悠悠地道:“舅夫人合该多来走动,七娘虽姓沈,舅家也是至亲,我这做祖母的也乐见她与你们常来常往。”

岳氏明白自己的话又叫沈老夫人寻出了纰漏,讷讷道:“老夫人莫见怪,晚辈并非此意。”

沈宜秋见舅母窘得耳根都红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世家最擅长含沙射影那一套,一边云淡风轻地笑着,一边将人刺得体无完肤,只有身在其中才知道有多难堪。

以往她见祖母讥刺舅家人,心里虽难受,却不敢说什么,如今却没了那么多顾忌。

她径直走到舅母身边,与她连榻而坐,伏在她胳膊上:“舅母若是能多来看看小丸就好了。阿舅可康泰?表兄和表姊可好?”

岳氏不由意外,随即露出喜忧参半之色,沈宜秋当着祖母毫不掩饰亲昵之态,她既欣慰又有些担忧,喜的是外甥女并未与舅家疏远,忧的是如此恐惹沈家人不快。

沈氏这样的膏粱之族,人事复杂,不比他们蓬门荜户,外甥女又没有父母可以依靠,在严苛的祖母喉咙下取气,想也知道不容易。

若是为了她这舅母得罪了沈老夫人,那她岂不是罪过?

沈老夫人无论心里如何想,面上却是滴水不漏,看不出半点异样,只笑着吩咐沈宜秋:“茶汤沸了,与你舅母分茶。”

沈宜秋道了声是,起身走到茶炉前跪坐下来,端起越瓷葵口茶碗,开始分茶。

岳氏看着外甥女沉静的侧脸,轻柔舒展的动作,不由怔了。

这样的姿容和举止,也只有沈家这样的世家大族才能养出来,若是沈宜秋在她手底下长大,恐怕也像女儿阿芸那样又疯又野。

究竟如何为好,她也说不上来,只是心里涩涩的。

沈老夫人接过孙女端来的茶碗,轻轻抿了一口,放下道:“舅夫人今日光降,不知所为何事?”

岳氏先前叫沈老夫人连连打击,有些晕头转向,这会儿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忙道:“回老夫人的话,阿岳今日登门叨扰,确有一事要与老夫人相商。

“小丸已经及笄,她的婚事不知老夫人有何打算?”

沈老夫人愣了一愣,她以己度人,断然不会想到这妇人如此无礼然,就当着孙女本人的面,大剌剌地提她的婚事。

沈宜秋倒是不以为然。

祖母眼里规矩大过天,却不知小门小户没那么多讲究,小娘子在自己婚事上时常能说得上话。

沈老夫人给孙女使了个眼色。

这种时候,体面人家的小娘子应该羞得抬不起头,赶紧寻个由头避开。

然而沈宜秋脸不红心不跳,八风不动地坐着,甚至还微微仰着头,听得兴味盎然。

沈老夫人眼里带上了怒容。

沈宜秋只当没看见,舅父舅母不会害她,替她说的亲事不会差,但沈老夫人却未必看得上,若是背着她一口回绝,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沈老夫人捏了捏眉心,摇摇头道:“七娘还小,她上头几个堂姊还未出阁,慢慢物色,不急于一时。”

岳氏松了一口气:“既然老夫人这里还不曾定下,晚辈这里倒有一门好亲事。”

沈老夫人正盘算着怎么找个借口支开孙女,不想岳氏却搂着外甥女的肩膀道:“小丸也来参详参详,往后日子是你自己过,若是不称意,尽管同舅母说,别碍着情面轻易应下。”

她这么一说,沈老夫人倒不好把人赶走了,只得捏着鼻子忍下:“不知舅夫人说的是哪家公子?”

岳氏道:“是宁尚书家二房嫡出的公子,族中行十一,年方弱冠,相貌人品都无话可说。”

沈宜秋正吃着茶,一听这话,一口茶差点没呛进鼻子里。

万万没想到,舅母替她说的竟然是宁家十一郎!

岳氏连忙拍抚着她的背替她顺气:“怎么了?可是这宁公子有何不妥?”

沈宜秋咳得泪眼婆娑,宁公子倒是没什么不妥,是太妥了。

他明年就会高中进士科榜首,接着入翰林院、中书省,成为尉迟越最亲信的心腹之臣。

沈老夫人蹙了蹙眉,嗔怪道:“这孩子,这么大了还如此莽撞。”

待沈宜秋止了咳,岳氏问道:“不知老夫人意下如何?”

沈老夫人答非所问:“舅夫人家的芸娘与我们七娘是同岁罢?不知老身是否记岔了……”

岳氏一时没转过弯来,老实回答:“回老夫人的话,他们表姊妹是同岁,芸娘还大了两个月。”

沈老夫人道:“不知可曾定下亲事?”

岳氏这才回过味来,沈老夫人这是在质疑那亲事有问题,若真是好亲,为何不留给自家女儿。

她忙不迭地解释:“不瞒老夫人,阿芸这孩子叫我们养得没规没矩,高些的门楣我们是不敢高攀的。将来找个小门小户嫁了,往后淘气了也好说话。

“不比小丸大方娴雅又知进退,又是贵府这样的出身,若是嫁个寻常人家,才是辱没了她。”

沈老夫人这才道:“舅夫人不必妄自菲薄,芸娘这孩子老身喜欢得很,下回带她一起过府来。”

她顿了顿又道:“那宁家公子,如今还是白身?”

岳氏忙道:“宁老尚书是郎君座师,平日是时常来往的。宁二夫人是个好性儿,二房的几位少妇人也都是知书达理之人,将来妯娌间定不会有什么龃龉。

“且宁家家风严正,四十无子方能纳妾。小丸若是嫁过去,定然不会受委屈。宁家公子虽然还是白身,但才貌出众,做的诗文连圣人都赞不绝口的。”

可惜这些并不能打动沈老夫人,岳氏费了许多口舌,沈老夫人只是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沈宜秋知道祖母是有些看不上这门亲事的,孙女过得是否舒心,在她绝不是最重要的考量。

宁老尚书已经九十高龄,眼看着就要致仕,晚辈中没有穿紫着绯的,且宁家根基算不得深,虽是书香门第,到底和沈家不能比。

最重要的是,宁老尚书当初站错了队,一早被架空了权力,这二十年来几乎长年在东都养老,子孙虽然才学出众,却始终得不到重用。

当然后来宁十一郎成了尉迟越的左膀右臂,这是谁也没预料到的。

若是尉迟越没死,宁十一不出意外肯定会官至宰辅。

沈宜秋曾在大朝会上远远见过宁十一郎一次,彼时他已有玉郎之称,是长安城中无数小娘子的春闺梦里人。

要不是宁家如今不上不下,地位尴尬,也轮不到她这个只有面子、毫无里子的破落户捡个大漏。

不过沈宜秋对这桩婚事也不算满意,只是理由与祖母大相径庭。

沈宜秋是嫌他太出息了。

宁十一年纪轻轻便是天子近臣,他的夫人自然也轻松不了。

送往迎来是免不了的,三不五时还要与官家女眷甚至宫中的太后妃嫔周旋,与她守着一亩三分地悠闲度日的理想相去甚远。

不过舅舅和舅母一心为她打算,宁家的家风也正,若是回绝了这门亲事,恐怕舅家也不敢再替她说亲了。

到时候由着沈家人作主,还不知会把她嫁到什么样的人家。

何况,她不肯上进,难道旁人还能拿刀架她脖子上?

沈宜秋略一思量,心下便有了计较。

岳氏见沈老夫人沉吟,心里有些着急,大着胆子道:“七娘怎么想?可愿意和宁公子见上一面?说到底还是你过日子,我们做长辈的,只是一心盼着你好罢了。”

沈老夫人紧抿着唇,皱着眉盯着孙女,法令纹像两条深深的沟壑。

沈宜秋以往一见祖母这神情便心惊胆战,如今却是无动于衷,垂下眼帘,略带羞涩却又坚决地道:“有劳舅母安排。”

岳氏心满意足地告辞,沈老夫人盯着孙女看了半晌,忽然厉声道:“跪下!”

沈宜秋乖乖退到廊下跪倒在地。

沈老夫人眼风如刀,在她脸颊上狠狠地刮了两下,到底什么也没说,径直回内室去了。

沈宜秋这一跪就是两个时辰,直跪到正午,海棠方才扶她起来。

沈宜秋跪得双膝红肿,连敷了好几日药方才消了肿。她自己还没什么,倒害得素娥哭了好几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