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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越道:“太子妃不必妄自菲薄,不知太子妃可愿割爱,将此摹本赠与孤?”

只不过是自己摹写的书帖,沈宜秋自不会敝帚自珍,然而她只是摹着玩,写得随意,纸也是练字用的藤纸,送人有些寒碜。

即便对方是尉迟越,她也觉送不出手,便道:“承蒙殿下不弃,只是此乃戏作,不堪赠君,待妾来日重写一篇奉上。”

尉迟越心道嘴上说来日,还不知有无来日,他执意道:“不必重写,孤看这就很好。”

沈宜秋无法,只得命内侍晾干后卷起装入函中。

两人一起用了晚膳,又在东轩各自看了会儿书,便即沐浴更衣就寝。

沈宜秋早已对太子习以为常,秋夜里被他搂在怀里,那热度倒比被炉均匀持久些,于是很快便枕着尉迟越的手臂沉入了梦想。

尉迟越却睡不着了,先时还好,如今打定了主意要等沈宜秋调理好身子生嫡长子,一想到要忍过两三年,怀中的柔肌腻体、袭人馨香便成了莫大的折磨。

他小心翼翼地托着沈宜秋的脑袋,将胳膊抽出来,试着转过身背对她,然而骨头里的痒意更甚,片刻后便忍不住转回去,重新将人搂住。

他就像一个渴极的人,面对着一大碗蜜糖水,偏偏能看能嗅不能喝。

忍了半晌,他还是轻轻掀开被子,披了衣裳,蹑手蹑脚地去了净室,屏退宫人,在里面待了足足半个时辰。

翌日,沈宜秋一直睡到隅中,更衣梳妆毕,便有内坊的黄门来禀,道邵夫人已至命妇院。

沈宜秋便即叫人去请。

不一时,岳氏到了,她今日为了谒见太子妃,特地着意妆扮了一番,穿了新裁的五彩撮晕锦上襦和石榴裙,头发梳作大髻,施了薄薄的胡粉,唇上点了朱色。

沈宜秋见惯岳氏素面朝天的模样,不由笑道:“舅母妆扮一下越发好看了。”

岳氏立时羞红了脸,见过礼,沈宜秋拉着舅母与她同榻二坐,屏退了宫人内侍,只留素娥、湘娥在旁煮茶奉点心。

两人叙过温凉,沈宜秋又问了舅父、表兄表姊的近况,这才道:“外甥女在宫中长日无聊,舅母与表姊不妨常来与我作伴。”

岳氏道:“岂敢搅扰娘娘。”脸上现出难色。

沈宜秋知她为何欲言又止,索性道破:“舅母此来,可是为了旁人的事?”

岳氏无奈道:“前日沈二夫人与四夫人折节造访……”

沈宜秋一笑,他们倒也能屈能伸。

她的二伯母与四叔母都出身名门,平日眼高于顶,一向鄙夷她母亲的出身,自然也看不上邵家。

往日岳氏去沈府探望外甥女,他们以己度人,只道她是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便把发黄的绢缎、虫蛀的香药,施舍似地扔给她。

岳氏自己厚道,总愿意将人想得良善些,不以为他们是故意羞辱她,便是心里不舒坦,也照单收下,回去还节衣缩食地省下钱置办回礼。

沈宜秋那时候虽然年小,却已有些知晓人情世故,虽然思念舅母和表姊,见他们逐渐来得少了,却也松了一口气。

她愧疚道:“是我思虑不周,带累舅母受打扰。”

岳氏嗔怪道:“娘娘说的什么话,哪里就打扰了……只是没什么招待贵客,难免失礼。”

沈宜秋道:“他们可是请舅母做说客,要我召见他们?”

岳氏点点头:“小丸,舅母不知上回省亲出了什么事,那两位夫人也未细说,但舅母心里明白,你最是重情义,若非他们做得太过,绝不会拒而不见……舅母也不会慷他人之慨叫你原谅,不过既然答应他们把话带到,舅母也只好来叨扰。”

沈宜秋以为岳氏会劝她与沈家人化干戈为玉帛,不想舅母说出这番话来,可见是一心为她着想,她不由动容,眼眶微微酸胀:“外甥女知晓。”

岳氏叹了口气,执起沈宜秋的手道:“听说你祖母这阵子染了风寒,已经卧床多日……”

她左右为难,眉头拧成一团:“……舅母也不知该怎么说,但你是沈老夫人一手带大的,我只怕老夫人百年后,这龃龉成了你的心结。”

沈宜秋与祖母的恩怨上辈子便已勾销,自然不会有什么心结,然而岳氏并不知道,只是担心来日子欲养而亲不待,她会悔不当初。

她明白舅母的心意,对她道:“舅母放心吧,小丸有分寸。”

顿了顿又道:“我这几日便召见祖母和伯母,听听他们有何话说,定不叫舅母为难。”

岳氏眉头一松,随即又道:“舅母说句不中听的,你别见怪。无论如何,那总是你的母家,若是与他们不相往来,你在宫中难免孤立无援,而且……”

她不喜欢在背后道人是非,踟蹰片刻还是道:“若是叫外人知道,总不免有些风言风语。”

沈宜秋微微一笑:“舅母不必担心,他们不会往外说的。”

二伯父去官,沈家唯一的倚仗便是她这个太子妃,若是外人知道沈家将她得罪了,那他们才真是孤立无援。

因而他们宁愿忍气吞声、纡尊降贵去求岳氏代为转圜,也要让沈宜秋召见他们一次,为的便是叫全京都的人知道,太子妃与母家并无嫌隙。

岳氏为人耿直,哪里猜得透那些人心中的弯弯绕绕,但听见沈宜秋言之凿凿,便也放下心来。

两人一起用了午膳,岳氏便即告辞,沈宜秋挽留她用晚膳,她却执意不肯。

沈宜秋只好吩咐黄门备车马送舅母回家,将昨日备下的锦彩、器玩等礼物装了一车,一起送去,岳氏再三推却不过,只得满心忐忑地领受了。

两日后,沈家人终于等来了太子妃的召见。

沈老夫人的风寒立即痊愈,昧旦便起床,与二儿媳一起出了门,到得东宫外,宫门还未开,他们只好在外头等了两刻钟。

终于等到门开,一名内侍将他们延入命妇院,又将他们晾了一个多时辰。

沈老夫人已有几分恼怒,想昔日在沈府时,一向只有孙女大早在廊下等候她起床,如今却颠了个个儿,偏偏这婚事是她一力促成,一想到儿子因此丢了官,她心中便如万虫啮咬。

可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还得低声下气来求这贻祸家族的煞星。

沈宜秋却照旧睡到艳阳高照,这才不疾不徐地起床,用罢早膳又饮了一杯茶,又去后园中走了两刻钟消食,估摸着祖母这会儿估计已经气得肠子打结,这才吩咐内侍去传他们入内。

沈老夫人恨得牙根发痒,沈二夫人更是恨不得生啖其肉,但见了沈宜秋,两人仍旧只能堆起笑,规规矩矩地行礼。

沈宜秋气定神闲地受了他们的礼,吩咐赐坐奉茶,接着屏退了宫人,抬起眼皮扫了两人一眼:“不知祖母和二伯母有何见教?”

沈老夫人本来准备了一大篇冠冕堂皇的说辞,预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见到孙女这高高在上的态度,只觉那些话都堵在胸膛里,憋得她几欲窒息。

沈二夫人范氏见婆母不中用,只得上前赔着笑脸道:“此次我与阿姑求见娘娘,是为了向娘娘赔罪的。”

沈宜秋垂下眼看了一眼越窑茶碗里碧绿的茶汤,嫣然一笑:“不敢当,本是一家人,何必说这见外的话。”

范氏觑了一眼婆母,又道:“好叫娘娘知晓,三娘不知礼,大胆冲撞殿下与娘娘,阿姑已将她送去终南山的尼寺里清修反省,直至娘娘消气为止。”

沈宜秋恍然大悟:“难怪,我方才还道大伯母为何不来,原是为了三堂姊的事。”

她顿了顿道:“若是我不消气呢?难不成三堂姊要清修一辈子?”

沈老夫人嘴角往下一撇,两条法令纹便如刀刻:“本就是她做错了事,便是罚她反省一辈子也是应当的。”

沈宜秋浅浅一笑:“三堂姊冲撞的是太子殿下,既然殿下并未降罪,我又怎能怪罪她?祖母若是以为她该罚,怎么罚,罚多久,都由祖母定夺,我怎能处置自家姊妹。”

沈老夫人本以为按孙女的性子,听说堂姊被送去山中尼寺,定会心软,只要她发话不追究,便可将三娘子接回来,尽快说个人家将她嫁出去,这事便可揭过。

若是她气不过执意要罚,那也是太子妃有令,她也好向长子长媳交代。

谁知沈宜秋只是轻飘飘两句话,便将责任推回她身上。

沈老夫人还想替孙女求求情,范氏却有些不耐烦,沈三娘自己犯蠢还带累全家,便是落发为尼都算便宜她了。

她抢先道:“娘娘所言极是,阿姑和我回去定会好好惩戒三娘子。伯母此次求见,另有一事,还请娘娘见谅……”

沈宜秋好奇道:“伯母请直言。”

范氏叹了口气:“是四娘的婚事,安平伯府欺人太甚恩……”

说罢忽然下拜叩首,声音里带了哭腔:“妾恳请娘娘做主。”

第50章 逼债

沈宜秋道:“二伯母这是做什么,倒唬了侄女一跳,有话不妨好好说。”她说着“唬了一跳”,语气却是不咸不淡,脸上也一派泰然自若,连装模作样伸手扶一扶都懒得做。

范氏心中默念几遍佛号,总算将恼意强压下去:“娘娘也知晓,四娘与安平伯府长房的公子议定了婚事,八月里都已行了纳吉礼,可前些时日郎君仕途……遭遇坎坷,安平伯府便似有出尔反尔的意思……”

说着说着哽咽起来,从袖中抽出丝帕来拭眼睛,抹泪的间隙抬眼觑瞧太子妃,却见她一脸无动于衷。

沈二夫人的危言耸听并未叫沈宜秋惊诧,倒是这唱念功夫叫她刮目相看,就这么光看着有点不过瘾,她冲着素娥招招手,吩咐道:“再煮一炉茶,叫人去典膳所传些菓子,再来点松子、榛子、蜜裹胡桃仁……脯腊也可来两碟。”

范氏差点没气得七窍生烟,连哭都忘了。

沈宜秋歉然道:“还请二伯母接着说。”

范氏脖子里青筋若隐若现,也不知在心里唱了多少遍佛号,这才接着道:“方才说到安平伯府言而无信……”

沈宜秋道:“莫非他们是要悔婚?”

范氏咬咬牙道:“似有此意。”

若沈宜秋真是十五岁,这会儿说不定真信了,然而此时的她却不会轻易叫人蒙蔽。

沈二郎虽然被革职,但沈家仍是旧五姓,她这太子妃也活得好好的,安平伯府长房嫡次子其貌不扬,又没什么真才实学,靠着祖上的功业荫了个闲职,他能娶五姓女为妻,已经是祖坟上冒青烟,哪里会轻易退婚。

沈宜秋记得上辈子安平伯府下的聘礼颇为丰厚,如今二伯父丢了官职,安平伯府想退婚是假,趁机讨价还价才是真的。

她明白这个道理,沈老夫人和范氏怎会不知道,他们在这里拿退亲说事,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心如电转,一下子便将这些关窍想通,佯装讶然:“不想堂堂伯府,竟也会如此行事。”

沈老夫人面露嘲讽:“老安平伯起自行伍间,因从龙之功而封伯爵,至今也不过三代的基业,倒也怪不得他们。”

范氏道:“郎君去职,安平伯府若是因此看低四娘,婚约解了便也解了,可此事非关四娘一人,也不只干系到我们一房,他们如此行事,又将娘娘置于何地?”

沈宜秋微微颔首:“原来如此,前日在宫中重阳宴上,我还遇见安平伯府肖老夫人和长房张夫人,倒是不曾看出什么异样。”

沈老夫人和范氏脸色微变。

沈宜秋接着说道:“不如我将伯府两位夫人召进宫问问。”

范氏支支吾吾半晌,方才讪讪道:“安平伯府只是话里话外透露出这意思罢了,毕竟不曾明说,我们先道破,倒成了我们的失礼。”

沈宜秋点点头:“二伯母说得是。”

她拨弄了一下腕上的金条脱:“那祖母和二伯母想让我做什么?”

沈老夫人和范氏对视了一眼,两人俱都不曾料到,太子妃竟就这样大剌剌地问了出来。

沈老夫人暗暗叹了口气,欠了欠身道:“娘娘,上回我们行事无状,惹得太子殿下震怒,事后阖府上下都已反省过,你三堂姊也叫我送去尼寺,还请娘娘高抬贵手,放你二伯父一条生路。”

范氏膝行两步,再拜叩首:“娘娘,四娘不懂事,以前多有得罪,我这做阿娘的替她向娘娘赔罪。”

沈宜秋对范氏道:“二伯母言重了,便是她给我送加了杏仁的毕罗,至少也没令我一命呜呼,可见不过是姊妹间玩闹罢了。”

范氏脸上越发挂不住,直到:“求娘娘恕罪。”

沈宜秋不理会她,又对沈老夫人道:“祖母这话我又听不懂了,二伯父不是好好的么?”

沈老夫人气得身体轻轻打颤,她紧紧咬住牙关,免得一松口恶言恶语便要冲出去。

良久,她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还请娘娘看老身薄面,在殿下面前转圜一二,若是这样下去,你二伯父一辈子便毁了。”

范氏这回不用再装相,眼泪夺眶而出:“求娘娘高抬贵手,念在你二伯父不曾亏待你……娘娘可还记得,那时候娘娘刚回长安,思念父亲,你二伯父时常将你抱在膝上,还带你一同骑马……”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更是触了沈宜秋的逆鳞,沈家几个伯父叔父,就属沈二郎的相貌与她阿耶最为相似,彼时她痛失双亲,乍然见到眉目与父亲相似的二伯父,心里其实暗暗将他当作了父亲。

上辈子她在亲情与道义之间挣扎的时候,沈老夫人正是利用这一点叫她下定决心去向尉迟越求情。

沈老夫人的话,她至今原原本本记着:“你二伯父便如你阿耶,你真要眼睁睁看着你阿耶再死一次么?”

便是如今想起,沈宜秋仍觉心上仿佛被铁杵重重地击了一下,胸中闷闷生疼。

她冷冷一笑:“不瞒二伯母,那些事我还真忘了。”

范氏瞠目结舌。

沈宜秋又道;“不过另一些事我倒还记着。”

她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那时候我从灵州回长安,将我阿耶阿娘的财帛、地契一并带入府中,阿耶数年的官俸加上圣人赏赐的田宅、身故后的抚恤,加上我阿娘的嫁妆,少说也有数百万钱。”

她看向沈老夫人:“我记得那时候祖母说那些钱财由二伯父替我管着,这些年你们都不曾提过,我竟忘了此事,多亏二伯母提醒我。”

沈宜秋上辈子自小受的世家教养,以谈钱为耻,如今将阿堵物挂在嘴上,丝毫不以为耻。

沈老夫人气得肠子绞成一团,手把手教出来的孙女不知羞耻一口一个钱,竟还讨要起父母的钱财,她还在世,子孙没有别居异财的道理,按理说沈三郎的财帛田地归公中所有是理所当然的。

那时候三儿子以身殉国,立下不世之功,朝廷自有厚赐,那些财帛与他为官数年的积蓄,加上沈宜秋母亲的嫁资,都交给沈二郎“代为打理”。

沈宜秋上辈子将他们视为家人,从未与他们计较过——左右她入了宫也不会缺衣少食。

这辈子她一早便打定了主意要连本带利拿回来,正愁没机会提,没想到他们便将机会送到她手上。

沈老夫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觉五脏六腑都投入了烈火中,良久她才道:“恳请娘娘宽限数日,待老身回去着人将账目理一理,便即呈给娘娘。”

沈宜秋道:“那就有劳祖母将当年的旧账也一并送来,我好看看这些年生出了多少孳息。”

她看了一眼二伯母,莞尔一笑:“二伯父精明强干、足智善谋,十年里至少翻了一番吧?”

范氏毕竟不如婆母见惯风浪,吓得面如土色,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这些年沈二郎挥霍无度,连本都还不出,哪里还能拿出一倍的利来,少不得要变卖几个田庄——他们的田产已经所剩无几了。

沈宜秋却浑似看不见,微微垂下眼皮,对两人笑道:“今日起得早,这就有些乏了,我就不留祖母与二伯母了,什么时候帐理好了,遣人将账册送来便是。”

沈老夫人和范氏只好道“遵命”,打落牙齿和血吞。

出了东宫,姑媳俩上了沈府的马车,半晌没能说出一句话。

范氏已是几近虚脱,恹恹地靠在车厢上,带着哭腔道:“阿姑,这可怎么是好,媳妇这下全没了主意……”

沈老夫人铁青着脸道:“能如何,她既开口要,你能不给么?”

范氏也顾不得失态,忍不住痛哭流涕:“便是将家底掏空,一时间也凑不出那许多财帛与她……当年那些钱财也不是我们一方花用的,长房和四房难道不曾沾光么?如今却要我们一力承担……”

沈老夫人怒诃道:“莫再多言,回去先查账目,缺的我出梯己补上!”

范氏等的便是这句话,虽然头顶仍旧一片愁云惨雾,但至少有婆母兜着,他们不至于倾家荡产。

送走了祖母和二伯母,沈宜秋有些提不起劲,虽然出了一口恶气,但每回见完沈家人,她总觉得浑身的力气仿佛被人抽走,与曾经最重要的亲人反目,真正无动于衷谈何容易。

她屏退了宫人,在侧殿中怔怔地坐了会儿,不觉间半碗茶已经放凉。

沈宜秋回过神来,将冷茶一饮而尽,冰凉苦涩的茶汤滑入她喉间,像是一股冷泉浇在她心头。

她放下茶碗站起身,想去东轩看会儿书,平日看来妙趣横生的传奇,眼下却是索然无味。她只得撂下书,披上氅衣,一个人去后园中走了一会儿。

也不知是饮了冷茶还是吹了冷风,到了傍晚,喉咙便开始发涩发痒。

尉迟越从太极宫回来,便发觉沈宜秋的声音瓮瓮的。

沈宜秋掩嘴咳嗽两声,敛衽向他行礼:“请殿下恕罪,妾似是染了风寒,不便伺候殿下。”

尉迟越拉住她的手将她拽到身边,不等她回过神来,一个温暖的手掌已经扣到了她额头上。

太子蹙着眉摸了一会儿,也说不上来她有没有发热,便即叫人去请陶奉御,又张罗人去传膳,全无要走的意思。

沈宜秋只得道:“还请殿下移驾,以免过了病气。”

尉迟越“啧”了一声:“你这点病气能过给谁。”

他顿了顿道:“你就是身子骨太弱了,这才容易染上风寒,孤每日习武不辍,何曾染过风寒。待你病好了,也别睡懒觉了,跟着孤一起习武。”

第51章 往事

沈宜秋重生以来算得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遇上什么坎都能云淡风轻地面对,闻听此言,第一回 从心底生出恐惧来。

她不自觉地退后一步,勉强挤出个干巴巴的笑容:“殿下说笑了……”

尉迟越说这话丝毫不存促狭之心,他是真心以为沈宜秋的身子骨太弱了。

本朝崇尚丰健,许多贵家女子也时常穿着胡服,戴着浑脱帽,抛头露脸策马冶游。然而沈宜秋生在旧姓世家,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便养得四体不勤、身娇体弱。

尉迟越并非成心逗太子妃,但此时见她张皇失措,仿佛搔到了心头痒处,越发来了兴致,一本正经板起脸来:“孤岂会说笑,正好快入冬了,你跟着孤练上一冬,定有收获。”

沈宜秋想起每日昧旦便要从暖烘烘的被窝里钻出来,去外头吹冷风,吓得脸都脱色了:“殿下要习武,妾跟着去只会妨碍殿下……其实妾也未必就染上了风寒,许是甜的吃多了,嗓子有些不适……”

尉迟越微微眯了眯眼,脸上闪过一丝促狭:“不曾染上风寒就更好了,明日便可随孤去校场。”

沈宜秋差点没哭出来,赶紧以帕子掩嘴轻咳两声:“大约还是有些风寒……不过些须小病,卧床静养几日,服几帖药便好了。”比起大清早去校场吹风,她宁愿喝苦药。

尉迟越撩了撩眼皮:“孤看也是,太子妃脸色不好,这几日自然要服药静养,哪一日养好了便随孤习武,孤亲自教你骑射。”

沈宜秋欲哭无泪,还想挣扎一下,尉迟越摸摸她的后脑勺:“就这么定了。”

说罢转头对来遇喜道:“你去内坊说一声,替太子妃赶制几套胡服,再准备女子用的刀剑、弓矢等物。”

他说一句,沈宜秋的脸便白一分。

尉迟越想了想又吩咐道:“叫他们做得精巧好看些,绣些花儿鸟儿,嵌点真珠宝钿之类的物事。”

沈宜秋哑口无言,她是在意好不好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