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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饭食送到,宫人打开食盒,五只肥螃蟹整整齐齐码在鎏金银盘中,膏腴几乎顶破红彤彤的蟹壳,蟹香混合着姜醋的气味扑鼻而来,沈宜秋赶紧避过脸去,用帕子掩嘴咳嗽两声,趁机咽了咽口水。

尉迟越看在眼中,笑意水波般漾起,轻轻摇头,叹息道:“这个时节的螃蟹最是肥美,不过吃不了几日了,听闻天再冷些,螃蟹便会钻进淤泥里,再也捉它不着。”

说着撩她一眼:“可惜太子妃风寒未愈,今岁恐怕要错过了。”

沈宜秋明知他是故意激自己,但两害相权取其轻,比起不能享用美味,大冷天的从被窝里爬出来显然更痛苦。

她干笑道:“是妾没有口福。”

尉迟越见她不为所动,也不多言,便即吩咐宫人拆蟹。

宫人挽起袖子,浣了手,掀开蟹盖,顿时香气四溢,满室都是膏黄的肥腴气息。

尉迟越故意道:“宜秋你看,这蟹又比前日送来的更肥美了。”

沈宜秋本想来个眼不见为净,但太子既然这么说,她也只好看了一眼:“殿下说的是。”

尉迟越执起牙箸,夹了一条蟹腿肉送到沈宜秋身前的碟子里:“来,与你解解馋。”

沈宜秋道:“谢殿下。”将盘中的蟹腿吃了。

不吃还好,就这么一丁点塞牙缝都不够的蟹肉,非但不解馋,反而勾得她更想大快朵颐。

尉迟越仿佛没看出来,自己吃完一只,又挑了块蟹膏放进沈宜秋面前的碟子里。

沈宜秋看了眼盘子里的蟹膏,只有指甲盖大小,在偌大的银盘中间显得十分寒酸,真还不如不吃。

但是太子殿下亲手布菜,她不能不吃,只好拈起放进嘴里,几乎落下泪来。

这一顿晚膳,沈宜秋受尽折磨。

太子偏偏吃得格外慢条斯理,当着她的面吃了三只蟹,这才用菊汤漱了口,命宫人撤膳,一边悠然自适地饮着茶,一边意犹未尽道:“明日再叫他们蒸几只。”

第二日,尉迟越便从自己院中拨了个老嬷嬷来,专门替太子妃调理身子,伺候她的饮食。

这位钱嬷嬷从尉迟越出身起便伺候他,是个头发半白、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脸上随时都带着三分笑意,让人一见便心生亲近之意,一张嘴更是叫人如沐春风。

不过沈宜秋当天午膳时便见识了这老嬷嬷的厉害。

她这几日就指着尉迟越去太极宫,午膳时好打打牙祭——典膳所虽得了太子的令,但太子妃借宫人或良娣之名传几个菜,难道他们还能拂了意?

沈宜秋这一日照例叫人去传了一道蟹羹并一碟毕罗,刚要下筷,钱嬷嬷也不劝谏,只是满面愁容地跪在她身边,沈宜秋便即没了胃口。

尉迟越实在已将她的性子摸透,知道她吃软不吃硬,故而派了这老嬷嬷来以柔克刚。

沈宜秋忍了两日,嘴里淡得发苦,无可奈何,只得向两位良娣求救。

前些时日她染了风寒,生怕将病气过给两位良娣,没叫他们来承恩殿,如今她是装病,自然无需顾虑。

用罢午膳,宋六娘和王十娘果然如约而至。

沈宜秋对钱嬷嬷道:“我与两位良娣说说话,这里无事,嬷嬷不妨随素娥他们去前头吃杯茶,歇息片刻。”

钱嬷嬷知道太子妃与两位良娣感情甚笃,不疑有他,行个礼便退出殿外。

宋六娘伸长脖子,看着老嬷嬷的衣角掠出帘外,长出一口气,从两只袖管里各掏出个油纸包。

她又撩开襦衫,沈宜秋一看,却见她腰间缠着个鼓囊囊的大纸包,不由扑哧一笑。

宋六娘双颊微红,一边解下布包一边委屈道:“阿姊还笑我……王姊姊不肯分担一二,两只螃蟹五样菓子全赖我一人之力……”

王十娘乜了她一眼:“沾了味道再也洗不去的,我鼻子灵,可受不了这个。左右你日常也吃得满身都是味,就多担待点吧。”

沈宜秋憋着笑,向宋六娘作个揖:“是阿姊不好,阿姊与你赔不是,六娘最是义薄云天。”

宋六娘的脸越发红了,圆圆的杏眼亮如星子,嘟囔道:“阿姊又逗我……”

王十娘从腰间香囊里取出两颗香丸:“阿姊,这是我新合的香丸,燃上一丸,保管没人闻得出蟹味。”

沈宜秋拉着王十娘的手,感激道:“还是十娘想得周到。”

宋六娘有些吃味,便即挽起袖子:“阿姊,妹妹替你拆蟹!”

她一边拆一边嘴里叨叨个不停:“我们以前在南边,吃蟹用不着剪子,就用手掰,用牙咬,别有一番滋味呢。我还记得小时候与家人一起去虎丘吃船菜,画船停在普济桥下岸,新鲜的鱼和螃蟹随指随烹,那滋味,你们简直想不出来……”

她说着说着,声音惆怅起来:“吃饱喝足坐在船头看风景,船上灯火映在江水里,就像徜徉在星河里,我真想……”

声音渐次小下去,鼻尖红起来。

沈宜秋知道她做梦也想回江南,可是一入宫门,此生大约再不能一偿所愿。

她往宋六娘的嘴里塞了一片林檎果:“叫你一说馋煞我了,下回咱们在后园海池里放条船,让你做东,请我们也吃一回地道的苏州船菜。”

宋六娘感激地看她一眼,吸了吸鼻子:“那要很大的船,艄舱里还要装个灶……”

王十娘扑哧一声笑出来:“这呆子还当真了。”

沈宜秋把宋六娘搂入怀中:“谁说不是真的,不就打条船装个灶么,阿姊帮你办。”

她一指王十娘:“你这小娘,又贫又刁,叫你给我们撑篙。”

宋六娘笑起来,圆脸蛋上现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对对!叫你撑篙!”

她将拆好的蟹肉端到沈宜秋面前:“阿姊请用。”

沈宜秋一边饱餐肥蟹和菓子,一边与两位良娣说说笑笑。

两只螃蟹、一枚樱桃毕罗、一枚贵妃红和两块甜雪吃下去,沈宜秋终于心满意足。

王十娘将香丸投入香炉中,宋六娘揩净手,将蟹壳包好揣回袖子里。

约莫半盏茶功夫之后,钱嫲嫲回来了,只见太子妃嫔们谈笑饮茶抚琴焚香,没有半点异状,遂放下心来。

当日傍晚,尉迟越回承恩殿用晚膳,自然故技重施。

沈宜秋一个时辰前刚吃了两枚蟹,此时见了螃蟹心若止水,不过为免他起疑,仍旧装出渴望的样子。

尉迟越颇为得意,料她不出两日便要告饶。

谁知过了三日,他螃蟹都快吃腻了,沈宜秋依旧推脱风寒未愈,不愿随他去校场。

尉迟越不免狐疑起来,叫来钱嬷嬷一问,道是两位良娣日日来与太子妃作伴,立即明白过来,却是有人暗度陈仓呢!

这一日,太子去太极宫理政,两位良娣照例来承恩殿接济太子妃。

宋六娘已经轻车熟路,钱嬷嬷前脚离开,她便撩起衣衫解下腰间缠着的油纸包。

王十娘也不甘示弱,将香丸投进博山炉。

宋六娘打开纸包,拿起银剪子便要拆蟹。

沈宜秋总叫她伺候有些过意不去,便道:“你说自己剥和咬滋味不同,不知怎么个不同,我今日倒想试试。”

宋六娘便放下剪子,指导她怎么剥蟹才是地道江南吃法。

沈宜秋掰下一条蟹腿,刚上嘴咬,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屏风上透出一条颀长的人影,心道不好,尉迟越已经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两位共谋,一个吓得噤若寒蝉,一个一脸视死如归。

太子看了看太子妃,只见她手里还抓着啃到一半的蟹脚,端庄的脸上浮现出难得一见的尴尬之色。

尉迟越脸上一本正经,眼里却满是促狭的笑意,清了清嗓子,对两位良娣道:“太子妃风寒未愈,你们怎可引她吃这些物事?”

沈宜秋放下蟹腿道:“启禀殿下,妾的风寒已经痊愈了。”

尉迟越乜她一眼:“哦?什么时候痊愈的?早晨孤离去时不是还未痊愈么?”

沈宜秋脸不红心不跳:“约莫是晌午。”

尉迟越点点头,对两位良娣道:“倒是孤错怪你们了,平身吧。”

有太子在场,两位良娣如坐针毡,坐了片刻便即起身告辞。

待他们离开,尉迟越看了一眼太子妃:“既然已经痊愈,明日想必可以随孤去校场了。”

沈宜秋只得道:“妾不胜荣幸。”

第二日昧旦,沈宜秋睡得正酣,便感觉有人轻轻推她,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宜秋,该起来了。”

沈宜秋只当没听见,把头缩进被子里接着睡。

就在这时,她忽然觉得后脖颈传来一股寒意,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睁开眼睛便见尉迟越支颐躺在她身侧,弯眉笑眼地看着她。

他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却是他的白玉鱼符。

“该起床了。”他道。

沈宜秋听出他声音有些古怪,鼻音有些重,嗓子还有些沙哑,定睛一看,他的脸颊上有两抹不正常的红晕。

她狐疑道:“殿下莫非也染上了风寒?”

尉迟越一挑眉:“不曾,孤从未染过风寒……”

话音未落,他忽然避过脸去,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他吸了吸鼻子,转过脸,佯装什么也没有发生:“孤从未染过风寒,快起来,孤带你去挑马。”

第54章 习武

太子坚决不承认自己染了风寒,沈宜秋无法,只得硬着头皮从被窝里钻出来,好在殿内生了几个炭盆,倒也暖和。

尉迟越大功告成,心满意足地去后殿盥洗,沈宜秋便叫宫人替她更衣。

习武用的胡服是前几日便已备好的,素娥替她换上,又将长发绾作男子发髻,插上白玉簪。沈宜秋对着镜子一瞧,差点没认出自己来,忍不住一乐。

这时候尉迟越从后殿中走出来,正巧看见沈宜秋对镜展颜,不禁停住脚步,屏住呼吸。

沈宜秋转头发现太子凝视自己,有些不自在,双颊飞起薄红,起身福了福,却不知她一身男装,微露娇态,情致又有别于平日。

尉迟越感觉心尖微微一颤,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其时都中贵女喜穿胡服,乃至宫中的嫔妃公主也时常穿着,尉迟越早已见怪不怪,未料沈宜秋这般装束起来,仍叫他心跳漏了一拍。

只见她一身金锦小袖长衣,足蹑锦靿靴,行动间袍裾下的条纹波斯裤若隐若现。这身衣裳是比着她身量裁制的,为了习武时行动方便,做得格外锦窄衬身,蹀躞带一勒,更显身段玲珑,细腰不盈一握。

沈宜秋本是昳丽的相貌,平日女装并无丝毫男子气,可穿上男装,却宛然一个雌雄莫辨的少年郎,越发显得明眸皓齿、顾盼生姿,真如琪花玉树一般。

尉迟越有些口干舌燥,喉结动了动,暗自庆幸她是个女子,若她是个男子,自己的一世英名和袖子能不能保住还真难说。

他不敢多看,再看下去恐怕去不了校场。他清了清嗓子,矜持地点点头:“外面冷,加件半臂。”

沈宜秋依言穿上蕃锦半臂,半臂内里衬了狐皮,十分暖和。

她见尉迟越只穿了一身单衣袴褶,好心提醒他:“殿下要不要穿上半臂或披件氅衣?”

尉迟越重生以来便不曾得她如此关怀,顿觉浑身上下暖意融融,豪气干云道:“无妨,习武之人怎会畏寒,穿多了行动不便。”

沈宜秋便也不再多言,两人出了殿,坐上步辇往校场去了。

东宫校场在北苑后,左右长林门之间,是平日东宫六率操练的地方。

两人到达校场的时候尚未破晓,天空灰沉沉地压在头顶,校场边的旌旗在寒风里猎猎作响。

平日尉迟越习武有亲卫作陪,以便切磋武艺。今日因为太子妃要来,侍卫们不便在场,就只有十来个内官。

尉迟越看了一眼身后的沈宜秋:“冷不冷?”

沈宜秋道:“妾不冷,殿下呢?”

尉迟越轻嗤了一下:“这点风算什么,孤寒天腊月照样穿单衣,一会儿活动开了还嫌热呢。”

沈宜秋听他上下牙都在打架了还逞强,实在是啼笑皆非,心里不免有几分担忧,他脸色潮红,嗓音微哑,显是染上了风寒,此时吹了冷风,病情难免要加重。

但尉迟越在这些事上莫名固执,旁人怎么劝都没用,她也只好作罢了。

两人刚走进校场,便有几名内侍牵着马迎上来。

尉迟越扫了一眼,微微颔首,问沈宜秋道:“太子妃可曾学过骑马?”

沈宜秋想起在灵州时,阿耶时常带她骑马,让她坐在自己身前,用大氅裹着她。

边陲的风又干又冷,阿耶用胸膛和臂膀圈出的世界暖意融融。

马匹驰骋起来,她便偷偷把头探出去,冷风呼呼地刮着她的脸庞和耳朵,刺刺生疼,但又有种难言的畅快。

每次回家以前,阿耶总会塞一小块饴糖给她,摸摸她的头,与她打商量:“小丸一会儿见了阿娘可别说漏嘴。”

糖在口中融化,黏糊糊的,将牙都粘在了一起。

可回到家,她阿娘三两句话一套,她还是免不了说漏嘴,阿耶便要吃一通排揎。可下次只要她牵着他袖子央告几声,他又忘了以前的教训。

她记事早,还记得阿耶最后一次带她去城外骑马。

那是个晴好的秋日,天空得颜色像紫罗兰的花瓣,大团大团的白云仿佛天上的羊群,一阵风吹过,漫无边际的黄草便如海浪起伏。

他们沿着黄土城墙骑了很久,直到太阳沉入远处的贺兰山中。

回城的时候,阿耶对她道:“明年小丸就可以自己骑马了,到时候阿耶带你挑一匹神气的小马驹,咱们悄悄学,学会了吓你阿娘一跳。”

她嘴里裹着黏牙的饴糖,用手背擦擦嘴角的口水,含糊地“唔”了一声。

那时候她天天盼着明年快点到,后来她终于等来了明年,可是再没有人送她小马驹,也没有人被她吓一跳。

阿耶和阿娘就如那天的落日,沉入贺兰山中,再也见不着了。

后来倒是有个人说要教她骑马,只可惜他自己全忘了。

沈宜秋回过神来,淡淡一笑:“不曾。”

尉迟越道:“无妨,孤慢慢教你。先来挑马。”

这些马都是精心挑选的大宛良驹,每一匹都是兰筋权奇,神骏非常。

沈宜秋一时之间挑花了眼,只得道:“妾不识相马,请殿下定夺。”

尉迟越比了比她的身量,选了一匹较为矮小的玉骢马,仔细端详了一下,然后拽过络头,对沈宜秋道:“摸摸它。”

沈宜秋像幼时一样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捋了捋玉骢马光滑的脊背。

玉花骢温驯地低下头。

尉迟越道:“它很喜欢你,你可以摸摸它的头。”

沈宜秋依言伸出手,还没碰到马头,玉花骢忽然打了个响鼻,她吓了一跳,不觉收回手。

尉迟越道:“别怕。”

边说边握着她的手,放在玉花骢脑袋上,玉骢马温驯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偏过头蹭她的手,蜷毛刷着她的手心,有些痒。

沈宜秋心里生出股奇异的感觉,自从她的小猎犬死后,她再没有这样与动物亲近过。

尉迟越道:“要不要再看看别的?”

沈宜秋摇摇头:“就这匹吧。”

尉迟越指了指旁边一匹:“这匹紫连钱也不错。”

沈宜秋连看都未看一眼,捋了捋玉花骢的脖子:“妾喜欢这匹。”

尉迟越在马背上轻拍了一下:“就你了。”

说罢转头对内侍道:“将太子妃的马牵回马厩去,好生照料。”

沈宜秋傻了眼,睁大眼睛欲言又止。

尉迟越一笑,在她后背上轻轻拍了一下:“别急,先把基本功练扎实。”

他顿了顿道:“今日孤先教你扎马步。”

沈宜秋明白过来,这漂亮的马儿就是个诱饵。

尉迟越道:“来,像孤这样□□。”

沈宜秋磨蹭了半晌还是立在原地不动。

尉迟越诧异道:“怎么了?”

沈宜秋涨红了脸:“不雅相……”

尉迟越嗤笑了一声:“扎马步有什么不雅相的,雅相得很,特别赏心悦目,不信你回去对着镜子扎扎看。”

沈宜秋看了看周围的内侍,尉迟越会意,命他们退到校场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