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重生后太子妃咸鱼了上一章:第 72 章
  • 重生后太子妃咸鱼了下一章:第 74 章

她挣扎着想坐起,但身上没有丝毫力气:“表兄和牛大叔……还有周将军、谢刺史他们……”

“别乱动,”尉迟越小心翼翼地将她按住,“表兄受了重伤,好在没有性命之忧,周洵也救回来了。”

沈宜秋的眼泪从干涩的眼眶里涌出来,尉迟越没提谢刺史和牛二郎,他们定是以身殉国了。

尉迟越一手搂住她肩头,一手攒紧她的手:“他们的遗骸找回来了,灵柩停在刺史府中,待你好些,孤带你去祭拜。”

沈宜秋默然点点头。

尉迟越接着道:“灵州城失陷后不久便夺了回来,阿史那弥真被生擒。突骑施残军逃出城外,渡河时遇到凉州军和吐蕃大皇子艾雪勒的亲兵,邠州援军也到了,是毛老将军亲自领的兵,前后夹击,几乎全歼。”

沈宜秋刚醒过来神思仍旧有些恍惚,半晌才将这些话的意思弄明白,黯然道:“到底没能守住……”

尉迟越道:“别自责了,灵州城若是早破几日,后果更难以设想。”

这话并不能让沈宜秋感到宽慰,她怔怔地躺了许久,这才道:“是殿下亲自带兵来的?太冒险了。”

又看了眼他胳膊上缠着的纱布,见里面隐约透出血,不由蹙眉:“殿下受伤了?”

尉迟越憋了一肚子的火,见她伤心,没来得及跟她算账,不想她竟倒打一耙,顿时觉得一股气血涌向喉头。

他强压了下去:“太子妃可以舍身取义,孤便要坐视灵州百姓陷于水火?莫非孤就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被困?”

沈宜秋有些气弱,顾左右而言他:“这是哪儿?”

尉迟越道:“这是云居寺,寺主救了你,她发现你倒在一户人家的后窗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不知所踪,生死未卜的时候,他只求她能活着,找到她以后,他只求她能醒过来。

只要她能安然无恙,让他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然而眼下她醒过来了,连日的忧怖惶惧就难以一笔勾销了。

沈宜秋心道不好,那日她决心赴死,冲入火场,正要自戕,忽听外面有人喊,太子领着援军到了。

她便即收了刀,可门口已经被着火的房梁堵死,她根本没法出去,火势越来越大,逼着她退到内室,好在净房中有一缸水,她扯下袖子蘸了水,扎在口鼻上,然后用刀砍断了后窗的窗棂,竭尽全力爬了出去。

但是在火场中逗留,还是不免吸入了烟气,跳窗逃出后,她只走了几步,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再醒来就是在这里了。

照实说是不行的,她蹙了蹙眉:“头晕,记不清了。”

尉迟越早就大致猜到了来龙去脉,见她直到此时还不说实话,差点没气出个好歹,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

纸已有些皱了,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这封信还给你。孤不曾看过,也永远不会看。”

沈宜秋目光落在他脸上,昏黄的烛火中,只见他脸颊深深地凹陷进去,整个人憔悴得脱了相。

她轻轻叹了口气:“易地而处,殿下也会这么做的。”

尉迟越叫她噎得不轻,又没有办法否认,她说的不错,若是换了他也会回救灵州。若她不这么做,也就不是他的小丸了,可是……

沈宜秋又道:“殿下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尉迟越简直想拂袖而去,又实在舍不得她,火只能往自己心里烧。

沈宜秋却道:“殿下过来,妾有话同你说。”

尉迟越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略微靠近了些:“什么话?”

沈宜秋道:“请殿下再过来些。”

尉迟越俯低身子,又凑近了些。

沈宜秋抬起胳膊揽住他脖颈,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目光盈盈:“这就是妾想说的。”

尉迟越哑口无言,心道这女子可恶至极,不能就这么算了。

可他神智尚在负隅顽抗,浑身的骨头却似泡了酒,又酥又软,没有半点挣扎便一头栽了进去。

他把脸埋在她肩窝中,无声道:“求你,别再离开我了。”

沈宜秋醒了片刻,说了几句话,便又乏了,尉迟越像她昏睡时那样,用嘴哺了几口水和米汤给她,便替她掖好被子:“好生将养几日,城中的事不必担心,一切有孤在。”

沈宜秋点点头,握了握他的手:“殿下也保重身子。”

尉迟越在抚了抚她额头:“知道了。”

顿了顿道:“快点痊愈,我和你这笔帐还没算完。”

沈宜秋醒醒睡睡,养了四五日,终于可以下地,尉迟越便带她回了刺史府。

刺史府中竖起白幡,谢刺史的灵柩停在堂中,他的兄弟们还在赶来的路上,谢夫人带着长子和长女守着棺柩。此外还有许多自发前来守灵的灵州百姓,乌压压的一片。

尉迟越和沈宜秋并肩走进灵堂中,谢夫人带着一双儿女迎上前来行礼。

短短数日,原本有些丰腴的谢夫人已经形销骨立,与以前判若两人。

谢大郎红着眼睛,紧抿着嘴唇,稚气的小脸上已有了超乎年龄的沉稳和担当。而谢大娘懵懵懂懂,不明白阿娘、阿兄和嬷嬷们为什么要哭,阿耶为什么一睡就不醒了。

尉迟越和沈宜秋向谢家人行了礼,对着谢刺史的灵柩深深拜下。

谢夫人惶恐道:“殿下与娘娘切莫行此大礼。”

尉迟越道:“谢使君为社稷慷慨就义,这一拜当之无愧。”

谢夫人忍不住抽噎起来。

礼毕,尉迟越走到谢大郎跟前,从腰间解下自己的佩剑给他:“你已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当用此剑保护令堂和令妹。”

谢大郎接过剑,大声道:“是!”却忍不住抽噎起来。

尉迟越蹲下身,拍拍他的胳膊,柔声道:“令尊会在天上看顾着你们,别怕。”

谢大郎用袖子擦去眼泪,用力点头。

从堂中出来,两人来到牛二郎和侍卫们停灵的厢房中。

一一上香祭拜,沈宜秋停在牛二郎的棺柩前。

棺盖已经钉上了,她隔着厚厚的木板,轻轻叫了一声“牛大叔”,眼泪便止不住往下落,洇湿了棺柩前的青砖地。

尉迟越默默陪着她,半晌方道:“明日我便令人将他的灵柩送回庆州安葬,妥善安置其家人。”

沈宜秋点点头,在心里道;“牛大叔,你放心,我们一定用曹彬的人头告慰你在天之灵。”

第123章 醒悟

出了灵堂,沈宜秋立即去探望表兄。

邵泽受了重伤,被太子的侍卫发现时又淋了一会儿雨,后来高热不退,伤势反复了几次,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凭着坚韧的意志总算挺过最凶险的一夜。

此时他脸色仍然苍白得吓人,嘴唇焦枯,额上有疼出的冷汗。

一夜之间,俊郎魁伟的少年郎满脸病容,仿佛换了一个人,沈宜秋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邵泽见她双眼红肿,眼看着眼泪又在打转,不禁蹙眉:“莫哭,这是不是……不是没事了么……”

沈宜秋忙忍住泪意:“表兄你别多说话。”

邵泽抽了口冷气,点点头。

就在这时,忽有谢府的下人来禀:“启禀殿下,娘娘,邵郎君,外头有一位姓邵的女公子要见邵郎君,说是邵郎君的妹妹。”

沈宜秋一怔:“芸表姊?”

一转念便觉不对,表姊还在洛阳,到灵州有一千五百里的路程,得到消息立即赶来也没有这么快的。

她想了想道:“请她进来。”

不一会儿,那位“邵小娘子”到了,一身胡服,头上戴着浑脱帽,手里还握着马鞭。

沈宜秋不等她行礼,惊呼道:“戚家阿姊!你怎的来了?”

随即看向邵泽:“瞧我……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连太子也饶有兴味地觑着邵家表兄。

邵泽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戚七娘才下马,又从外院疾步走进来,气息有些急。

她的长相不是一般人眼里的美人,下颌略方,五官生得霸道,眼睛大而有神,嘴也阔,身量更比一般女子高了不少,可别有一种英姿飒爽的动人。

大约是连日顶着大太阳赶路的缘故,她的双颊连着鼻梁都是一片绯红,便是此刻脸红也看不出来了。

她落落大方地向尉迟越和沈宜秋行了一礼:“民女戚氏,拜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沈宜秋道:“阿姊与我还客套什么,原来怎么相处如今还是照旧。”

戚七娘从善如流:“那民女便僭越了。”

上前执起沈宜秋的手:“那样我也觉着怪别扭的。”

顿了顿道:“我在京城听说你在灵州可吓得不轻,换了我这皮糙肉厚的也罢了,你平日多走两步路都喘,哪里经得住打打杀杀的?

“走到半路听人说太子妃娘娘舍身忘死,带着禁军回救灵州,安抚将士,号召百姓,这才知道是我见识短浅,把你看小了。”

她叹了口气,摸摸沈宜秋的头:“我们小丸真真了不得,不该叫小丸,该叫大……”

沈宜秋忙打断她:“阿姊,你不是来看表兄的么?他都快把两只眼睛望穿了。”

尉迟越颇有深意地咳嗽了两声。

沈宜秋回头乜了他一眼。

戚七娘大大方方地走到邵泽床边,往他裹着纱布的胸膛上瞅了一眼:“怎么样了?”

邵泽受了伤,不能盖被子,只能敞着胸膛,叫她看得一缩,浑身上下红得像熟透的虾子,仿佛她不是朝他看了一眼,而是泼了一锅滚水。

他不自觉地去摸索衾被,想把自己半裸的胸膛遮起来,一不小心牵动了伤口,不由轻嘶了一声。

戚七娘嗤笑了一声:“几日不见,越发扭捏了,像个小娘子似的。”

沈宜秋暗暗扯了扯尉迟越的袖子,对两人道:“我们还要去探望周将军,两位先叙,失陪了。”

尉迟越也道失陪。

邵泽用眼神哀求表妹,沈宜秋佯装没看见。

两人步出门外,尉迟越攒住沈宜秋的手:“不该叫小丸,该叫大什么?”

沈宜秋瞪了他一眼。

尉迟越心道,几日不见,我的小丸变得有点凶了。

这么想着,不知怎么却似有一股蜜糖水涌入心间。

他向来以为自己偏爱柔顺的女子,如今才知道真心实意地心悦一个人,哪里会有诸般要求,她是什么样,他偏爱的便是什么样。

她柔顺时,便是柔顺的可爱;她凶悍时,便是凶悍的动人。

即便她如邵夫人对表舅那般又掐又打,他怕是也能毅然将胳膊伸上前去。

……

邵泽顽强地往床里侧缩了缩:“戚……戚家小娘子怎的来了……令尊令堂……”

戚七娘道:“我同阿耶阿娘说过了,阿耶还把他的战马借给我了呢。”

邵泽张口结舌:“可……可是……戚家娘子的闺……闺誉……”

戚七娘“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我什么时候有过这玩意儿了。”

恰在这时,谢府的小僮端了药碗走进来:“邵郎君,该服药了……”

话未说完,忽然发现床边的戚七娘,不由唬了一跳。

戚七娘若无其事地接过药碗放在一旁小几上,用枕头将邵泽的头垫高。

邵泽还在唠叨,戚七娘道:“你歇歇罢,别把自己说死了。”

邵泽消停了片刻,不一会儿又道:“我们毕竟……”

戚七娘斜睨他一眼:“等你能下地我们就拜堂,总行了吧?”

邵泽大惊失色:“不可……邵某曾立誓,若不能高中武举状元……”

戚七娘小声嘟囔:“木头脑瓜。”

邵泽道:“戚小娘子方才说什么?”

戚七娘道:“我说今年考不中有你好看。”

邵泽低眉顺眼地“嗯”了一声,不敢问到底怎么好看。

……

沈宜秋和尉迟越出了邵泽所住的院子,便去探望周洵。

周洵那日死守城门,直面阿史那弥真亲自率领的主力,千钧一发之际,敌方主将却突然带着主力离开,这才给了他一线细细的生机。

他受伤不省人事,命悬一线之际被赶到的禁军救下,才知道是太子亲自率兵来救,把阿史那弥真的主力引了去。

他身受多处刀伤,虽未命中要害,但失了太多血,眼下仍旧十分虚弱。

太子和太子妃走进房中,他挣扎着想起身行礼。

尉迟越忙上前制止:“周卿不必多礼。”

周洵看见沈宜秋,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末将拜见娘娘,幸而娘娘安然无恙。”

沈宜秋不觉动容,红了眼眶:“周将军。”

两人便说起那日守城之役的酷烈战况。

他们一起死守灵州,并肩作战,说一句生死之交也不为过,默契和信任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尉迟越在一旁看着,心里有些发酸,自己倒似成了多余的人。

他记得一开始命周洵护卫太子妃,他还老大不情愿的,言语神情中满是不屑一顾,谁知这才一个月不到,他的态度竟然天翻地覆。

其实也怪不得他,是他的小丸太好,任谁与她相处几日,恐怕都会为她倾倒。

虽能理解,但还是不免叫人气闷。

一个白脸的宁十一已经够烦人的,如今又来个黑脸的周六郎。

好在沈宜秋没待多久,略叙了几句话,便对周洵道:“周将军安心养伤,我便不多打扰了。”

周洵道:“娘娘保重。”

瞥见一旁被晾了半晌的尉迟越,这才想起他来,忙道:“殿下也请保重。”

尉迟越也懒得与他这武夫计较,一点头:“周卿好生将养。”便即拉着太子妃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盘算,这周六郎也老大不小的,回头该找人给他说个亲事。

又想,二姊和四姊自打嫁作人妇,成日里闲得没事干,最喜欢这些保媒拉纤的勾当,待回京便将此事托付给他们。

沈宜秋哪里知道电光石火之间,身边的男人已经转过那么多念头。

七日后,邵芸也从东都赶来了。

一见沈宜秋,她二话不说便一把搂住她,眼泪像瓢泼大雨一般落下来:“小丸,小丸,我们快叫你吓死了……”

沈宜秋满心都是歉疚:“表兄受了重伤,都怪我。”

邵芸摇摇头:“阿耶阿娘说了,国难当头,男儿自当拿起刀剑保家卫国,可是你……”话未说完又哭起来。

她生性不羁,笑起来畅快,哭起来也无所顾忌,当着众人的面嚎啕大哭也不以为然,哭完了,用袖子抹抹眼睛,抽了抽鼻子:“对了,我有个新鲜给你瞧。”

说罢摘下头上的胡帽:“你看。”

沈宜秋定睛一看,却见她一头又长又密的青丝不知何时绞了,只剩下五六寸长。

她不由惊呼出声:“这是怎么回事?”

邵芸一笑,轻描淡写道:“天热,嫌闷便剪了。”

沈宜秋却不信,邵芸虽喜欢淘气,但从来都是小打小闹,她心里还是有谱的,不会做如此出格的事,可她不说缘故,不是不能说,便是真的不愿说。

沈宜秋了解表姊的性子,便也不去追问,只是叹了口气:“舅母一定气得不轻。”

“何止,”邵芸撩起袖子给她看胳膊上青一条紫一条的淤痕:“阿娘这回是动了真火,阿耶也气着了,都不肯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