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燕有自行车,就自然是自行车回去。

林洁也有自行车,也放在学校里,平时没太用,也就是要紧要慢的事要签字,自从加上个林校后,她就把自行车丢一边了,总不能让她骑自行车把林校带回家,实在是两个人骑一辆自行车,简直就是种负担。

两姐妹打算搭公交车回,索性就站在外头,生怕猛然间进了还没有安装空调的公交车要热晕了,也亏得公交车来得快,也没叫林洁生起换自行车的想法。

回到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赵霞跟平时一样在家里做饭,难得的能见林长富在开饭之前人在家里,他坐在床沿,眼睛盯着电视,电视频道刚好停在央/视六套,在翻抗日影片,而且是挺老的那种,大约是《地雷战》之类,他看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地骂几句,显然是极为满足这样的状态。

林校提着尼龙袋走进去屋里时,就看到这一幕,往林长富身上望过去,尽管知道他可能并没有被派出所的人抓走去拘留,看到他在家,还是有种打从心底里冒出来的不适感——

她把东西一放,林洁也跟着走进了屋,也把东西一放。

“手洗洗,等一会儿就好吃饭了。”赵霞在炒蛋,还把打好的蛋花里再放点虾皮,“热不热,电风扇开起来?”

“晓得的,”林校应了声,去开电风扇,全身热热的,一开电风扇,风往她脸上一吹,就觉得整个人轻松了许多,“粥吃还是饭吃?”

“当然是饭吃,”赵霞晓得她不爱喝粥,自然不会煮粥,“把电饭煲插头先拔了,再把咸鱼拿出来。”

林洁没有二话地开电饭煲,并用抹布包着盛咸鱼的盘子,就这么端了出来,往桌面上一放,咸鱼是青钻鱼的鳍部,肉挺嫩,用盐跟烧酒一腌,特别的香,尤其是蒸熟了,那香味更浓烈——

林校控制不住地咽了记口水。

一见咸鱼端了出来,林长富并不看电视了,立马自觉地就坐到桌边,右腿还大赤赤地抬起搁在身下的凳子上,高出桌面好多,一口小碗就倒了些烧酒,往林校这边一看,眼神阴阴的,没有多少热度。

第042章

只是林校跟没看见一样,拉过凳子摆好,还去拿了三个碗,还有三双筷子,往凳子上一坐,筷子就去夹鱼肉吃——

筷子还没碰到鱼肉,就让林长富横过来的筷子给拦住,她一抬眼,林长富冷着个脸,瞪着她,本来眼睛只是平常大小,这么一瞪,就跟滩涂上的跳跳鱼眼睛似的特别大,而且还凶。

“吃什么,只晓得吃?”他不止拦林校的筷子,嘴里还骂起来。

林校没吭声,就看向做菜的赵霞。

赵霞背着他们,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林洁也坐到桌边来,不耐烦地看向林长富,“你想做什么,不让阿校吃是吧?”

“不让她吃就不让她吃,怎么了?”林长富还瞪向林洁,一脸的不悦,“都是讨债来的,凭什么要给你们吃?只晓得吃,还有什么事是晓得的?我噶辛苦做生意,钞票没得一分,屋里菜都是我买的,两个人转来叫都不叫一声,嘴巴哑了还是头脑坏了?我是这么教你们做人的?”

林校、林洁都冷了脸,谁也不肯低头,还是林洁脾气更大点,索性就站了起来,什么也不管的往外走——林校稍稍迟疑了一下,也跟着往外走,。

赵霞一听林长富的话,顿时就知道不好了,大女儿的性子她最晓得,只是锅里正煮着,灶台正摆在窗口,看着两女儿跑出去,她也顾不着锅里的东西,把煤气一关,锅盖一盖,冲林长富就骂道,“你吃闲了是吧?吃闲了是吧?两囡难得转来一次,你就要作死?还吃吃吃…”

她也往外追。

隔壁的租户,已经站在门口,往这边看了一眼,脸上有点好奇,还往林校家门口站近了些,上半身稍稍往里探,“长富哥,这都是怎么了,声音这么重?”

林长富抬着腿,吃得吧唧响,赵霞那一骂,对他根本就是不轻不重,不痒不痛,抬眼往门口一看,又是个笑脸,“两囡不懂事,吃饭都不叫她妈吃就自己坐下来得吃饭,我就是声音重了点,两囡脾气就大了,跑出去了,她们妈去追了。”

隔壁租户将信将疑,“平时看她们两姐妹还挺有礼貌的,见了我都是阿姨阿姨的,还会这样子呀?”

“就嘴巴好听点,别的没有了。”林长富丝毫没有替两个女儿说话的意思,反而是嫌弃的表情,“还长得难看,两囡都难看,一点都没有别人小孩子懂事,烦死了,我都要烦死了。”

隔壁租户听了笑笑,回去将这事当成笑话讲给她丈夫听。

赵霞追出去时已经没了两姐妹的身影,站在三岔路口,她也不知道要往哪里追,心里难受得要紧,就跟什么空了一样,慢吞吞地走回屋,神情落寞,眼见着林长富还在心安理得的吃饭,她心头的火瞬间就起来了。

“吃吃吃,讲囡只晓得吃,你还不是只晓得吃,还好意思讲屋里菜都是你买的,”赵霞的手指着他,满脸通红,“哪份屋里钞票不是男人挣来给屋里买菜?你就平时间买点菜还好意思同屋里算?房租钱谁人在付?煤气钱谁人在付?人情还是谁人在付?…”

她才骂到这里,林长富一拍桌子,桌上的盘子都颤了两颤。

他瞪着赵霞,绝对不能忍受赵霞这么蔑视他的权威,眼睛快要跟青蛙眼一般,“你本事?你们三娘都有本事,我到要看看你们没有我,会落到啥地步,还要跟我算,都看我不顺眼是不是?都看我不顺眼,我出去,别叫我转来,我就出去,我等着看你们三娘落到啥地步!”

他咒骂道,一点都不在乎咒骂的人中间有他的两个女儿,还有一个是他的老婆,嫁过来时一直就没过上过好日子的老婆。

“我到要等着看,等着看!”他摇晃着身体,好像真是气得狠了,一走一摆的,手还指着门口,就跟泼妇骂街似的,“我等着看,等着看!”

“好,你等着看,等着看,个没良心的,还讲这种话,个没良心的,”赵霞站在门口,嘴里喃喃重复着这几句话,整个人已经慌乱无神,不知道要怎么办了,“个没良心的,个没良心的,我是眼瞎了,眼瞎了…”

隔壁家的听到声音又出来了,还好心地问,“赵霞姐,长富哥这是怎么了,好像是气着了?”

赵霞没理她,迳自关了门,“砰”的一声。

隔壁家吃了闭门羹,脸色立即不好看起来,朝紧闭的房门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说了句话,才悻悻然地回屋里去,看着她自家的两孩子,眼里全是温柔笑意。

赵霞看着桌上的菜,没吃上一点,还有灶上被锅盖盖着的锅,眼睛慢慢地红了,也不知道要干什么,身体都跟没了力气似的,只知道床里一躺,别的办法一点都没有——只是在哭,默默地流眼泪,为她不幸的命运,还有两个不知道要息事宁人的女儿。

她总以为年轻时在家里吃够苦了,就想嫁到清闲一点的渔家当媳妇,结果嫁过来这么多年,比当年在家里要干农活还要辛苦,好像她的命就是这样子,没得改变了,她别的不盼,就盼两女儿读书好,好跳出外面去,别跟她一样受苦。

可女儿也不听话,脾气太倔。

林洁不知道林长富还能借着这个也发脾气,他还横着脾气离家,她气得不行,本来脾气就硬气,被林长富那么一骂,她哪里受得了,见到林校也跟着跑出来,她到是慢了脚步——

可能跑的时候不觉得,等她们反应过来,已经跑出好远了,都已经跑到以前养殖公司的范围里,这边楼房很有些年头,显得有点破旧,但比起周边的自建民居来看,显得特别的高大。

楼房底下还有水泥浇筑的长凳子,两姐妹就坐在那里,看着路边跑过的几辆车子,这时候车子还不是很多,见的最多也就是桑塔纳,更多的自行车。

“你也出来做什么?”林洁叹口气。

林校两手揉揉脸,不揉没发现,一揉才发现自己的脸颊都是僵硬的,——有时候,她也是明白的,总有那一点儿恐惧从心底跳出来,她现在也是,小时候老怕林长富瞪眼,一瞪眼她就吓得不行,可还是梗着脖子不肯冲他低头——

不敢低头是一回事,但她还是离不了对他的供养。

“你出来我就出来了呀。”她努力跟没事人一样。

林洁“噗”的笑出声,取笑她起来,“跟傻子一样。”

“我才不是傻子呢。”林校皱起鼻头,不太喜欢这个称号,“我懒得看他脸色,凭什么呀,别人家都是那样的爸,我们家就这样子,还要我们对他好,他有对我们好吗?”

林洁沉默了。

她虽说只比林校大一岁,但懂事一直比林校早,也知道家里是什么情况,林校说的都是事实,事实从来都是叫人无力反驳的,她看着远处,不知道将来的自己会怎么样,低了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夏天去剥过虾,至今一想起来置身在虾堆里的味儿,她就忍不住要反胃——

她只是想帮赵霞减轻点负担,但是能力有限,“不知道妈怎么想的。”

“你别指望她。”林校果断地说,“她要是能指望得上,我们家的日子能过成这样子?你还记得我们家前面住的那户人家吧?以前那个人不也是烂赌鬼,现在不也是好好挣钱去了,人家都在那边小区买了房子,就我们家,越过越难过了,人家还不是老婆管得严?”

林洁听了心有戚戚,都是村上的人,她哪里能不记得家里前面住的那户人家的事,人家有两儿子,大儿子跟林校一样大,小儿子要小些,是听说过人家在镇上买了房子,“他那种人,能管得牢吗?”

林校低头。

是管不了。

有时候管得了,是他没作妖时,管不了的时候,就是想作妖。

“你还指望妈去管他?”林洁笑了,路灯下她的笑意充斥着讽刺,“赶明儿他说个软话,两个人就好了,我们还能指望她?”

无数次的经验证明了林洁的话,林校竟然无法反驳,并不是能管就是会好的,她还听阿婆说起过林长富年轻时的事,据说也是去赌博,好像在结婚前两个月,被林校的爷爷知道了差点打断腿——

可就是这样子,也没能让他变性儿,他自小都由着别人纵大,小时候,林校爷爷想教训他,上头还有个老母在,根本就没能插上手,等林长富的性格养成后,他也就没办法收拾了。

“那我们怎么办?”林校紧紧地握住林洁的手,巴巴地看着她。

林洁满脸的阴郁,“我们能怎么办?”

对呀,她们能怎么办!

她们能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第043章

父母与出生是不能自己选择。

林校也会埋怨怎么会投生这样的家庭里。

“有什么怎么办的?”林校咬了咬嘴唇,想起那会儿听过的事儿,“我听说镇里有个什么慈善分会的能给成绩好的困难学生提供学费…”

林洁不太相信,没有多少精神气,“还能有这种好事?可就算是有这样的好事,我们不得还要生活费吗?”

学费是一次性的,生活费可不是一次性的,每天都需要生活费,人总不能天天不吃,天天不吃人还能活得了吗?林校也纠结这样的事,所以她存着的钱,一分都没有用过,巴不得存着存着就抖然成了一万块——可她也晓得那是不可能的事,银行利息才那么点,根本只是个放钱的地方,再想别的,根本就没有涨大钱的可能性。

林校也是愁钱,粗略一算就知道将来她与她姐要花的钱会更多,没有钱,哪里能继续读书,她是万万不敢相信赵霞的,就算是相信赵霞,也不可能相信林长富,上辈子她辍学了,家里确实是培养出来个大学生,那是她姐林洁,她还记得每次给她姐寄生活费,都是她去邮政银行,每次拿着五十、一百不等的钱存入林洁的□□里头,而且这些钱都不是整的,都是零钱。

“生活费,我们自己挣呗,”林校跟她姐说。

林洁抬头,“真的能行?”

“当然能行。”她还记得后来她姐有一年的学费就是那个分会给了一半的学费,给一半的原因是她姐念的只是大专,如果是本科,学校又是非常好的话,极有可能是全额学费补助,“学校不是还会有勤工俭学吗?”

林洁忽然就笑了,“你怎么好像挺懂似的?打听过了?”

“当然呀,我多怕自己读不了书,上不了大学,”林校撇撇嘴,两手朝脸颊用力地揉揉,“总得要打听清楚呀,万一我们考上好大学,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林洁还没有种实在感,还是有点担心,“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事,我只听说过助学贷款的事,也不知道是怎么办的。”

“办贷款也行呀,”林校还真没想过这个,当然,这个也不失为一种办法,“如果我们能办到的话就直接办贷款也行呀,又没事,反正只要能解决学费就行啦。”

“感觉没那么容易的样子,”林洁嘴上这么说,但态度已经跟开始不一样了,微沉默了一下,“希望都能行。”

林校知道是能行的,拍拍她姐的肩头,“你肯定能行的。”

“到时候再说吧。”林洁叹口气,“你说妈会怎么样?”

“妈能怎么样?”林校似乎不太懂她的话,一脸的疑惑,“她还能做什么?不就是闷头干活,一天干到晚,她不就知道一天到晚干活吗?”

“她就难道不会为我们想想?”林洁眼里流露出几许埋怨之色,跟林校一样,从小的记忆就是她妈赵霞努力挣钱,林长富总是时不时地作妖,好不容易挣下来一点钱,都是给他还了债,“没了他,我们不是一样的过日子?”

“她不是说我们不能没有爸爸吗?”林校嘲讽道,实在是没法子对林长富有丝毫的尊敬,完全是从小见惯了各种各样要债人的面孔,有些特别激动的要债在她们家门叫骂,“姐,你觉得我们不能没有爸爸吗?”

“有还不如没有。”林洁冷冷道。

确实有不如没有。

“那现在回去吗?”林校问她。

林洁站了起来,“凭什么我们走出来,要走也是得他走。”

她一走,林校就跟上,是的,她姐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凭什么得她们姐妹俩跑出来,为什么不是林长富离开?

说回,她们俩就回,路灯的光亮有点昏暗,拉长了她们两姐妹的身影,远远地就看见她们家的屋子关着灯,好像没有人一样,——林校基本上都不用猜,就知道林长富可能走了,或者是赵霞一个人躺在床里“自怜”呢。

两姐妹跑得太急,是钥匙都没带,站在门口,隔壁租户的门开关着,隐约从门缝里露出一点点光亮,还能听到他们家门缝里传出来的电视声,林洁稍微迟疑了一下才伸手敲门——

她就敲了下,赵霞到没有什么动静,隔壁租户到是听见了,一把地就拉开门,看到是林洁姐妹俩,还露出笑脸来。

“你们两姐妹就回来?”她指指紧闭的房门,“你们妈可要担心死的。”

林洁没看她,林校也学着没看她——

“赵霞姐可能睡了也说不定,不然早来开门了。”隔壁租户说得细声细气,还帮着伸手敲门,高声叫了起来,“赵霞姐,赵霞姐,快点起来啦,你们家大洁跟阿校回来了,快点起来啦…”

就是她这样跟林长富家成为隔壁邻居才半年,就晓得赵霞跟林长富弄翻了就会躺在床里,跟个要坐月子一样似的——今天这一看情形,她就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表面上是一派关心的样儿,心里头就巴不得他们有什么事能叫她来听听。

好像真听见了,赵霞真来开门了——她就趿着拖鞋,拖鞋才两块五毛一双,一把拉开门,就看着她们两姐妹,绷着脸,好像生气了,叫人看得心里更添堵。

这样的脸色,林校跟林洁不止是见识过一两回,而是从小见到大,有人要债要上门来,把赵霞气闷得不行,对林长富骂是骂过了,根本一点儿都没有,她就生无可恋般地躺床里,一天到晚都不起来——

而她跟林洁呢,则是被吩咐去外婆家待几天,没过几天,等她们回家,赵霞跟林长富又好回去了,跟没出过事一样,回回都是这样子,就是林校她小阿姨有时候也是咬牙切齿地说赵霞太没有脾气,这脾气好的就跟没脾气一样。

林校小阿姨有时候也会劝赵霞,赵霞反而觉得这些话都不中听,弄得林校小阿姨后来都不说了,说多了反而惹起赵霞反感,她哪里还能说!

赵霞一把就将林校与林洁拉了进去,“死哪里去了,胆子都大了,还跑出去,两姐妹都要跑哪里去?他惹我气,两姐妹还要惹我气?”

没等两姐妹站稳,赵霞的埋怨就来,冲着两姐妹。

林洁没理她,索性踢掉鞋子,往床里一躺,这一躺,弹簧床就“咯吱作响”,像是下一秒就要散架了似的,林校也有样学样,挤在林洁身边,拉过被子盖在身上。

“饭都不吃了?”赵霞嘴上骂过,心里还是软的,“还不起来把饭吃了,都要饿肚皮是吧?”

“肚皮饱,不想吃。”林洁应的很生硬。

林校没说话。

她着实不想跟赵霞这样执迷不悟的人说话,如果说她活了这么多年,惟一明白的一件事就是有些人没办法讲道理的,你就算是道理十足,在她的耳朵还是跟怂恿她干坏事一样。

“饭都没吃过,还会肚皮饱?”赵霞去拉大女儿林洁,见林洁硬不是起来,她就难受,眼睛红红的,“两姐妹都噶大了,一点儿都不为我想想?让他讲两句不就好了,从这只耳朵进往那只耳朵出不就好了,跟他生什么气,还要跑出去?现在不吃饭,这不是饿自己?”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到让林洁坐了起来,“凭什么要让他讲?他有哪点样子能摆给我跟阿校看?还摆个死架落子,还不把阿校吃东西,你就看着听着,什么也没管,还要跟我说讲这种话?”

“我都讲了,他的话,就听听算了。”赵霞一看大女儿生气了,她的声音就小了下来,颇有点小心翼翼的姿态,“他是这样的人,你跟阿校都是晓得的,还跟他生什么气,跟这种人你们要生什么气?”

“你也晓得讲他是这种人,这种人,”林洁气得口不择言,“你又不是结婚后才晓得其要赌博的人,为什么还要嫁给他?你自己一个受苦,还要拉着我跟阿校一道受苦?你晓得不晓得我们出去都没脸,别人都讲这两是林长富的囡,林长富个赌博的囡…”

林校的嘴唇动了动,这样的话确实是没少听——

“讲什么,讲什么,”赵霞听不惯林洁的话,连忙打断她的话,“不管怎么样,其还是你爸爸,这都是断不了的关系,难不成你不叫其,他就不是了?”

“我到宁愿他死了!”林洁恨恨地说。

赵霞愣在那里,不敢置信。

林校也一样。

赵霞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讲什么话,这都是你能讲的话?其是你爸爸,这么咒其死的?良心咋这么坏?”

“我良心坏?”林洁指她自己,“我要是良心坏,早就一把老鼠药把其毒死了!还让其把阿校的筷子打开?算什么人?其有半点当爸的样子?还要让我把其当爸,他等着吧…”

第044章

赵霞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来反驳大女儿,却发现一点都没有,不是不清楚林长富的劣根性,可有时候他也是好的,总不能叫女儿这么说他,可看看女儿,两个已经长大的女儿,她这些话也说不出口。

“饭总得吃,其不要让你们吃,你们就不吃,要争气做什么?钱又不都他挣来的,也有我挣来的,我挣的钱,给你们买吃的东西,你们不吃,是要气死我吗?”她把事儿往她自己事上揽。

林洁跟林校确实是半点都不想理她了。

就像是对牛弹琴,这话是有点过了,可两姐妹确实是这么想的,她们的想法跟赵霞完全不在一个点上,在她们看来没有林长富照样过日子,无非就是依旧这么穷,如果林长富在,那么会更穷,会更落魄,更叫人看不起,人活在世上,无非一张脸面,林长富叫她们家的脸面全丢了个干净——

惟有她们姐妹成绩好,才得以在村里被人说句她们两姐妹读书好,通常都是可惜的语气,可惜了她们两姐妹的成绩,谁都可以预见她们必然是没钱继续读书,成绩好又没有什么用,又不能抵钱。

赵霞有点心慌,不止心慌两女儿对她的冷淡,还心慌跑出去的林长富,叫她这夜里就睡不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林长富的脸,还怕他是出去赌博了,又没能耐去找他,只能待在家里等。

这种等,她不知道是等过多少次了,自打结婚后,也就前几年日子真过得跟她想象中的一样舒心,可没过几年,他的老毛病总是犯了又犯,好像就没有个收手的时候。

昨天的鱼钱,林长富给她弟时慢了点,她都有点急。

也幸好后来钱是交到她弟手里了,才叫她稍微安点心,她就怕林长富见钱眼开,拿着钱就去赌博了,也怨她自己怎么就相信了他呢,真觉得他这么几个月来好像稍稍变好了——要知道她昨天是多么的担心。

“都起来吃吃饭,听话,听妈的话了,”她瞧着挤在一起睡的两女儿,打小开始就跟别人家的条件不一样,别人家的孩子都有自己的房间,就算是在老家,她们家也就两间房,堂屋加房间,如今住在外面了,两女儿就挤在弹簧床里,“听话了——”

林校先起来,没同赵霞接话,她是真饿,就这个年纪最经不得饿,平日里吃饭养成她的时间点,叫每每到点都会肚子饿,更何况像今天早早地就跑出去到现在都没吃饭,不饿才是怪事。

瞧着小女儿先吃,赵霞还有点欣慰之色,又看看还躺在床里的林洁,“是不是不钟意吃饭,我烫点面给你吃吃?要小麦面还是米面?”

“你毛管我行不行?”林洁听得烦死了,这种场面经历的不是头一回,她妈赵霞的关注点永远不会落在正确的地方,同情她嫁了林长富这样的男人,又埋怨她还要同这样的男人一块儿生活,还拉着她们姐妹俩,“你到是去管管其呀,把其管管牢,叫其都毛出外赌博呀!”

赵霞的脸色阴了下来,被大女儿这么说,她确实不耐烦听。

林洁没管她,也跟着起来吃饭,吃饭的时候才发现林校根本没吃菜,桌上好好的菜都没吃,她就拌着酱油吃饭,雪白的米饭,拌着酱油,显得酱油特别的红,——林洁小时候在家里就吃过酱油饭,还再加上猪油,吃起来特别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