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更是挺服气她妈妈那股劲。

  犹记得上一世她爸说,老爹那房钱不要了,她妈就能说:老人爱给谁给谁。

  但是,别看她们“江老大家”这么与世无争,到头来,她老婶拿着钱还和姑姑讲究过她妈。

  说是大嫂不要房钱是为了买省心,不像她,往爷爷身上搭的钱比房钱多多了,县里的破房子能卖几个钱?

  这话,姑姑那张大嘴巴就告诉了她爸,后来…后来不回忆也罢,就家家都有的那点乱麻事。

  不停礼让的,如她妈妈这样,也没人记得有多好。像老婶这样处处不吃亏的,也没人说她有多坏,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跟老叔过一天就是江家儿媳妇。

  江男将衣服都洗完了,还把浴室给收拾出来,地板也擦了,问李文慧衣服挂在哪。

  李文慧进卧室去翻了,没有江源景在场,她也不藏着掖着,不是好气的将四个衣挂扔在床上,就像是在摔打给谁看一样,江男那双大眼睛闪烁了下,没说啥。

  饭菜好了。

  爷爷用大酱炖的鲫瓜子,看起来真让人格外想念,老叔江源景做的冷面,看起来格外筋道诱人。

  冷面上撒着芝麻、西红柿片、一半糖心鸡蛋、香菜、辣白菜,还有两片酱牛肉。

  另外李文慧炖了油豆角土豆,还做了红烧肉、炒了一大盘蒜薹。

  江源景拿着筷子比划,哈哈笑道:“有饭有面,想吃啥吃啥,爹,你这鱼炖的好,咱俩喝两盅白酒啊?”

  可见此时心情不错,看着坐满桌子人,江源景还是挺高兴的。

  江浩开冰箱门抱出大半桶可口可乐,给三个姐姐一人倒一杯。

  本来挺好的气氛,李文慧又开始刷存在感了,先是嘀咕丈夫:“你别喝了,现在才几点,等会儿再去趟店里吧。”

  江源景说:“你特吗有毛病吧,外面雨下成这样,你去买货?”

  “爹,你快听听,你儿子又嘴不啷叽的。”

  老爷子能说啥,儿子只要跟儿媳妇使脾气,儿媳妇就喊他过去听,一点面子也不要啊。

  心里很无奈,只能倒酒时提醒:“你真得注意,浩浩都大了,跟你学的以后骂人怎么整。”

  李文慧第二样骂的是儿子,骂江浩:“你就喝吧,那碳酸饮料是啥好东西啊。”

  第三件事,没骂人,但是夹菜。

  第一筷子很会做人,给老爷子夹了块红烧肉:“爹,你吃。”引得江源景一看,表情又乐呵了。

  第二筷子是给她外甥女,然后崔媛媛只要吃完,李文慧就专挑那瘦的红烧肉,一筷接一筷子的夹,其他菜也是,就像怕自己外甥女能少吃一口似的,对江男和孙丽也笑呵呵地说:“你俩也吃。”

  孙丽在桌下用膝盖撞了撞江男,江男往旁边坐了坐,躲开了,也不给回应。

  她顶烦这些小动作,亦如烦她老婶这样,真不是对李文慧有意见才逮什么都看不顺眼,只是真的反感。

  就上不得台面知道吗?

  晚饭过后,江源景陪着喝红一张脸的老爹看电影,特意找了张枪战片的碟片用VCD放的。

  江男小声和江老爷子说:“爷爷,我想拿个褥子出去,给那狗。”

  老爷子回眸看了眼外面阴透的天,赶紧道:“别管你老婶要,你去我那褥子下面拽一条,啊?”

  “知道了。”

  江男和孙丽就进了爷爷卧室,在拽褥子的时候,两个女孩都沉默了。

  孙丽在静默了一分钟后,气愤地用气息说道:“她咋这么懒?!”

  被单下面两条褥子,最下面一条一看就明白,不定是哪年电褥子着火了,给那炕被烧了个大窟窿,就这么给他爷爷用。

  而上面那条呢,大河套小圈,那被尿过的印记都发黄了,渍住了,估计想洗都洗不掉,一猜就是江浩以前用的,就这么垫在老爷子身下。

  床单被罩倒是很新,要是今天不是碰巧要给狗拿褥子,一摸还挺厚实。

  “唉!”江男叹口气。

  孙丽极其小声地说:“妹儿,你爸你妈要是没离婚该多好,姥爷就能去你家了,大舅妈不懒,我妈也说,姥爷就在你家她放心。”

  江男嗖的转头,看表姐。

  孙丽马上在嘴巴附近做了个拉链动作:“你放心,我没和别人说,这不就咱俩。”

  江男抿了抿唇,心想,说也不要紧了。

  她带着表姐要出门,江浩也嚷嚷要跟着,就像江男要出去玩不带他似的,就差发脾气耍大活驴了。

  江源景问:“下雨了,你要干啥去?”

  “我要去商场买个帐篷,外面有条流浪狗,没有遮风挡雨的地儿。”

  “给狗买帐篷?”江源景讶异。

  李文慧接话:“啧啧,妈呀,你可真有钱,你爸知道你这么败家吗?”

  崔媛媛也看着江男卡巴卡巴眼睛,心里还有一丝羡慕。

  江男只看向爷爷和江源景,其他人懒得瞅:“老叔,我去去就回。”

  就这样,“三把雨伞”不由分说地出发了。

  小区自行车车棚的角落里,孙丽和江浩像玩似的在搭帐篷,江浩边干活还边骂一直冷静呆在原地大黄狗。

  人家大黄明明不搭理他,他却嚷嚷:“你离我远点哈!”

  江男是坐在离他们有些距离的地方,也不知道是谁家的自行车,她就坐在那后架子上握着手机。

  “爸。”

  “你还知道给我来个电话?”

第二百九十二章 你养老人吧,爸爸

  “爸,我想告诉爷爷你离婚了,然后让爷爷去你那,就说你一个人住也方便,他和你还能有个照应。”

  江源达掐灭烟头的动作一顿,手指头还杵在烟灰缸里。

  另一手握着电话,拧着眉头静默。

  江源达心里的第一反应是:爹来了是照应?快拉倒吧,还有比他闺女更坑爹的吗?

  他都租房子过了,都混到这种程度了,都知道错了,咋还能惦记告诉她爷爷呢?

  还想让他咋的,非得帮她妈把那头恶气出透了?

  “爸,你可别误会,我不是想让爷爷说你骂你什么的。”江男像是知道江源达会多想一样,赶紧解释了一句:“是爷爷在我老叔家并不好。”

  这回江源达疑惑了:“怎么的呢?”

  江男一五一十的,把这几天看到的、感觉到的都学了一遍。

  从她来的第一天就开始听李文慧小话,一直到刚才下雨回家,不让爷爷换拖鞋,弄家里个外甥女,那死妮子也能狗眼看人低欺负她爷爷,而且经常性骂江浩是说给老人听,说病了没人伺候你,说白吃饭的还给找事。

  包括褥子不好,包括爷爷在她没来之前,据说每晚八点钟就会准时回房间,那小屋连个收音机和电视都没有。

  江男心想,反正爸爸你是成年人,不说透,你也应该知道是啥意思吧。

  爷爷那是怕我老叔老婶不方便,在客厅看电视再招人嫌,睡不着也回屋干躺着。

  江男又对江源达强调道:

  “完了八点回屋睡觉,早上自然就会起得早,结果我老婶又不高兴了,当着我面都没避讳,说我爷爷里屋外屋关门开门,经常弄的全家睡不好觉。

  爸,我爷爷气管不好您知道吧?他早上起来不是得咳嗽吗?

  我是亲眼看到他在自己小屋里,拿着卫生纸堵着嘴那么咳嗽,恨不得一点声音都不出,有时候实在控制不住了,咳嗽大劲儿没办法了才出声,啥时候里屋外屋开门关门了?

  我就来这么两天,我老婶都能跟我扒瞎,像告我爷爷状似的,要么就是想表现她有多辛苦,希望我虎了吧唧的好回家告诉你和我妈,想要伺候老人的月钱。

  您听听,可想而知,她得跟外人跟她娘家人,怎么背后讲究我爷爷?

  要是没讲究,她那个外甥女,怎么会吃别人家的住别人家的,还不跟我爷爷说话?到别人家了,她哪来的底气,这么不拿我爷爷当回事…”

  江源达握着电话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听女儿说这些。

  他家男男很少这么小话痨,女儿这大半年都是:对你好,给你好吃的,有事情给你解决,但是想听闺女围着身前身后、爸长爸短的多聊会天,很少有。

  但是今天一说起她爷爷,哇啦哇啦的,他都插不上嘴。

  至于信孩子说的吗?

  要照以前…算了,没有参考性。

  以前他闺女胆小,当小辈当的可有模有样了,恨不得大人们吵翻天,他闺女还该咋地咋地,对谁都很有礼貌。

  前些年过年过节回去,因为借钱不还拌嘴,没人当面敢和他顶牛干仗,倒是背后讲究苏玉芹让闺女听到了,结果孩子到家才学,给他气着了,恨铁不成钢。

  说你姑都讲究你妈了,你妈干那么多活还挨骂,你听见了咋不知道维护维护呢?

  孩子回句:“我怕你们再干起来了。”

  就是这么个丫头,再看看现在变的,女大十八变,他家这个小丫头变的格外快,现在跟孙猴子似的,说翻脸就翻脸,脾气酸性。

  正好电话里传出,江男最近半年一贯的说话方式:

  “爸,反正我想给我爷爷领走,您也别觉得这些都是小事。

  就我老婶念叨小话给人听就够呛,我爷没病也得憋屈出病。

  你一个、我一个,爸,咱俩加一起总共才有几个亲人。

  就养个我爷爷,这点事咱俩整不明白吗?还能让李文慧给拿住了,那咱俩挣钱是干嘛用的?

  只要我爷挺住,知道你离婚身体受得住,您也答应告诉他,其他都不算事。

  看电视,看,一屋买一台电视,想几点睡觉几点睡觉;

  想钓鱼、钓,包水库给他钓;

  到了咱那没有小伙伴,花钱雇老头老太太陪他玩;

  想吃啥,实在不行雇个保姆给你俩做。

  就是有钱,咱就狂给那李文慧看看,咱家就是离婚一百八十回,也比在她那强百套,没有儿媳妇养老,地球还不转啦?省得她动不动就说伺候老人,我真是够了!

  行不行,啊?爸?我爷也不用你照顾。”

  最后商量这一句,江男就差明说了,老爸你快答应吧,别怕,只要挺住我爷爷刚知道时骂你打你,逼着你去给我妈赔礼道歉,之后都没问题。

  江源达可不就是打怵这点?

  一方面因为一把岁数了得挨骂,一方面是怕老爹身体受不住,再有个三长两短。

  要是不差自己离婚这特殊情况,早就想接回来了。

  就弟媳拿钱叫爹那个样,这一年得搭多少?老人一有事,哪怕换季买衣服买鞋,一有事就给他直接打电话要钱。

  弟媳妇动不动给大伯哥打电话,李文慧都不通过源景,那是一点面子也不要啊。

  “嗯,接回来吧,不过…”江源达停顿了几秒:

  “男男吶,你听爸说,先别跟你爷学,就告诉他,说你要领他来这面溜达几天,借口你自己找,等他到了我告诉,这是一。

  二一个,马上带你爷爷回来,明天,别在那呆了。

  看不惯的,多一句少一句别斤斤计较,忍一忍就想着要回家了,压压你那暴脾气。

  尤其是和你老叔,多余的话就别学了,什么你老婶这个不好那个不好的,说那些干啥?

  过后,你老叔还得跟你老婶过,咱自己知道了就行了,听明白没?”

  江男说:“知道了。”

  话落,透过雨幕,江男看到江源景带着爷爷打着雨伞奔他们这来了。

  “那我不和您说了,明天回家。”

  江男挂断电话,摸了摸趴她脚边的大黄狗,大黄是从她打电话开始就跑过来看,也不看扎帐篷的热闹,她只要音调一高,大黄就全身警戒用伤腿支起身。

  江源景人没到声先到:“这帐篷花多少钱吶?”

  这几个孩子前脚一走,后脚李文慧就跟他磨磨唧唧说:你侄女是真败家,老子往死里挣,败类孩子往死里花。

  江源景虽然觉得话难听,但是也觉得,李文慧说得有点对,江男确实敢花钱,他是这几天品出来的。

  尤其是这狗窝,简直挑战他神经。

  包括之前也是,侄女给儿子买变形金刚,一个就得,买四个,大大小小的变形金刚,都说儿子这两天总溜须他男男姐,姐姐给花钱吶。

  买吃的喝的也大手大脚,就像昨天外地人来小区卖葡萄,说是外地品种,辽市那头产的,颗粒大,十块钱一斤吶,十块钱,啥概念?满小区看热闹的多,没几个人敢买。

  结果侄女眼没眨就抱回家两箱,他一进小区就听说了,邻居们就差明说:你真是没吹牛,你确实趁个有钱哥哥。

  虽然孩子是想让大伙吃,估计也是孝心,更想让老爷子多吃,但哪有这么敢花钱的。

  江源景现在是真想和哥哥唠唠嗑,告诉告诉,得控制侄女花钱了,哥哥挣点钱不容易。

第二百九十三章 偷听

  “就它啊?”

  江源景冲大黄扬了扬下巴,微皱着眉:埋了吧汰的小破狗,一看就是串串,不是什么值钱品种。

  他又看了眼那边搭了一半的帐篷,赶紧叫外甥女和儿子停手。

  在得知帐篷花了多少钱后,江源景心里更是重重一叹。

  提醒自己:那是哥哥家孩子,不像姐家孩子,说两句就说两句了,姐姐平时瞧着不讲理,但是这方面真不太在意,大大咧咧的。

  但是那男男可不行,从上次跟他打嘴架就能看出来,说不得骂不得,轻不得重不得,要不然哥该不乐意了。

  哥护孩子护的紧,万一传回嫂子那头,嫂子心细爱多寻思,再以为他是不欢迎呢。

  江源景只能跟江男打商量道:

  “你听老叔的,行不行?

  这么好的防潮垫,帐篷还这么贵,给狗用太白瞎,祸害东西,给浩浩用吧,多少钱老叔给你。

  男男吶,你就是非得要给这狗用,我把话撩这,摆这太扎眼,谁盯上了,连帐篷带狗都给你弄走了呢?

  那你这哪是护狗,是害它。

  你们几个也是想一出是一出,就放在自行车棚,这小区里住的,明早起来人家也不能让,听明白没有?”

  老爷子看了眼孙女,觉得江男脸色有点不太乐呵,打圆场道:“老二,那你给这狗寻个地方吧,哪怕是躲过这两天大雨呢,这狗身上有伤,让雨一浇小命就完了,咱怪不忍心的。”

  江源景想了想,伸手冲江男说道:“把你电话借我用用。”

  江男把手机递了过去。

  江源景先是用手掂量了两下手机,看了眼摩托罗拉的标识,这黑色手机是现在市面上最流行的,说实话,这一刻都觉得混的不如侄女,羡慕嫉妒恨啊。

  他就纳闷了:哥咋那么惯孩子?

  这玩意他买得起都用不起,接打都是钱。

  像侄女来他家,现在那是漫游加长途,不得合一块二一分钟啊,他一听电话响,肉疼。

  再看他大侄女,那接电话就跟玩似的,接起来从来不盯着时间,他都想提醒孩子:你到59秒赶紧挂掉,要不然就唠到下一个59秒,否则不合适。

  江源景收了收羡慕嫉妒恨的心神,清了清嗓子说道:“你爷就说,这狗跟你也算有缘分,那这么的吧,我找人给你问问,西口拐角有个废弃的保安亭,看看能不能借咱几天。”

  江男一听,赶紧点头,同意了,她也不太放心将大黄扔自行车棚。

  江源景一看侄女点头了,松了口气,马上指挥道:“丽丽啊,你跟男男,你俩把这帐篷送楼上去,看你老婶走没走?没走管她要个旧褥子,我们在楼下等着,我正好打电话找找那管事的,看他在没在家。”

  江浩本来也要跟着,但孙丽着急和江男吐槽,一脸烦了的表情撵人道:“跟你爸在楼下等着吧,一会儿我们就下来。”

  刚走的远一点,十七八岁的两个姑娘就小小声对话上了。

  孙丽说:“还管老舅妈要旧褥子呢,我姥爷那褥子才是最旧的,真想告诉老舅。”

  江男没吱声。

  孙丽继续道“我妈就是心粗,哪怕是来给姥爷晒晒被子呢,也能早发现,早发现早收拾她了。

  嗳?你说老舅知不知道老舅妈那德行?

  一点没发现,那装得也太好了。”

  江男看了眼表姐道:“她又没虐待,身上没伤,爷爷还不像奶奶,这要剩的是老太太你再看看,爷爷本来就多一句少一句不吱声,男人都那样,就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