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个屁,过来,给你擦擦,看一会儿感冒了。”

  江浩两手胡乱一挥,躲开卫生纸,又拽了一把江男的胳膊,示意姐姐你快看吶。

  然后小姐弟俩就一起趴在车窗上,看向越来越远的“度假圣地”。

  江男懂了,那“圣地”不仅遗落了吃喝,还有弟弟的暑假作业。

  江浩捂着嘴:“嘿嘿嘿…”

第二百八十九章 指桑骂槐

  小孩子的世界,大人们不懂。

  寒假作业本丢了,有那么高兴吗?

  江男甚至觉得浩浩同学有些傻,心话了:你妈要是知道弄丢了,能去老师家再要来一本,之前做的还白做了,你能躲过去是咋的?

  而大人们的世界,同样的,小孩子也不懂。

  江浩不明白,姐姐怎么那么关心小区里的一条流浪狗。

  那狗,长的很丑,身上有伤,还看起来很脏,以前小区里没有。

  也不知道是从哪天开始,那条大黄狗就出现了,还蹭在刁大爷家的车库门口,害得他得绕道走。

  最关键的,他特别特别膈应那条狗的原因是:他在小区小伙伴们中的一世英名啊,全被那条狗给毁了。

  因为三岁时被狗咬过,所以现在见狗就躲,小伙伴们自然也就都知道了,他江浩害怕被野狗咬一口。

  但是,他男男姐胆子特别大。

  自从来了他家,巧合之下发现了,先是主动靠前和狗说话,然后叫他跑腿回家取纱布,给那大黄狗包扎了伤口,还抢他的酱骨头喂给狗。

  真是好气啊。

  江浩憨声憨气不乐意道:“你又看它,又看它!”

  江男侧眸和弟弟对视一眼,没说啥,又转回头继续趴在车窗上,望着车库门前的那条流浪狗。

  它看起来好可怜。

  外面在下着大雨,它也没有个遮雨的地方,就孤零零趴在车库门前的旮旯角落里。

  来大庆那天在小区里遇到时,起初给她吓一跳,小区花坛边上有血迹,不知道的以为是凶案现场吶,沿着血迹一路过去,这才发现原来是动物受伤。

  江男猜测,那条大黄狗估计是被人逮到过,不知怎么的又逃跑出来了,这才身上带伤。

  不过,别看大黄饥寒交迫,落魄的不得了,但是怎么瞧怎么都是一副牛气哄哄的样。

  昨天喂它骨头吃,江男居然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狗眼看人低。

  斜睨懂不?

  那大黄狗看都没看骨头,倒是先斜睨她,斜她一眼后,拖条伤腿就勉强站起来了,然后孤傲地盯着前方,一副就算前方坎坷狂风暴雨,男人嘛,到啥时候也要站直别趴下的模样。

  给她气的啊,指着狗头骂道:“你都混成什么样了,还装啥大哥大?痛快吃了!”

  嗳?还别说,原来狗也贱皮子,大黄麻溜就矮了身体,老实地趴在那闻了闻骨头,闻完后又斜睨她一眼,这才放心吃了。

  然后让江男没想到的是,昨天她和爷爷弟弟回来的有些晚,一进小区就发现大黄在甬路边上站着,也不叫也不怎样的,就直勾勾看着大门的方向。

  等她走过来了,那狗就一直一瘸一拐默默跟在她身后,给弟弟吓的啊,立马吱哇乱叫,非说狗要咬他,还骂狗,她只能回头训了两遍大黄道:“别跟着我,我要回家了,等有吃的给你送去。”

  大黄真就停下了,孤傲地站在原地,瞧着有点冷清似的,给江男都弄的一愣一愣的,边走边咨询她爷爷:“它能听懂人话?是不是谁家养的给弄丢了呀?”

  老爷子装明白含糊道:“嗯,有可能,家养能听懂话。”

  此时江男就有点忧心,瞧这天气,今晚应该会一直有雨。

  就在面包车要经过车库门前了,正准备要左转弯时,趴在车窗上在观察大黄狗的江男,透过这场大雨忽然发现,大黄好像有第六感,知道她在这面包车上,因为它又拖着条伤腿勉强支撑身体站起来了,还望着车的方向。

  完了,就这一个狗眼神,江男有点放心不下了,虽然她前世今生都没养过狗,她甚至都不认识狗有哪些品种。

  江源景打着雨伞给老父亲和儿子都送进单元门后,又跑过来接大侄女,发现侄女在进楼栋前频频回头:“咋的啦?落下啥了?”

  “没。”

  “没啥赶紧进屋,让你老婶把热水器给插上,你们赶紧洗澡,别整感冒,我得去接丽丽了。”

  “噢,”江男恍然,可不是咋的,还惦记狗呢,就连表姐都没回家,在汽车站还傻等呢。

  进了家门,李文慧一看,门口站着仨落汤鸡,自然会被气炸了。

  李文慧一把扯过江浩训道:“瞧瞧,这浑身上下都浇透了,一天你竟给我找活,我这八个碟子四个碗的做饭,不能帮忙还给添乱,做完饭,待会儿还得给你洗衣服,你咋那么有功?我告诉你,感冒了没人伺候你,招人烦!”

  江浩使劲一挥胳膊,躲开他妈拉扯他衣服的手:“妈,你可真磨叽,起开,我要换鞋,我们又不是故意要下雨的。”

  “换啥鞋?脚上嘣的都是泥点子,你穿完了我还得刷鞋。”

  江老爷子正要换拖鞋的动作一顿。

  江男嘴都张开了,老爷子一把捉住孙女的手,使劲握了握。

  崔媛媛,李文慧的外甥女,闻声从卧室里出来了,她看着狼狈的江男,捂嘴嗤嗤的笑了起来。

第二百九十章 难念的经

  大家忽然很默契地静了一瞬,谁都没说话,江浩也没和他妈继续犟嘴,这就显得崔媛媛嗤嗤的笑声异常清晰。

  这回连李文慧都有了那么点尴尬,回头看向外甥女,赶紧连续挤咕了两下眼睛。

  而江男,她就一个感受:已经很久没尝过恼羞成怒是什么滋味了。

  或许更准确地讲,恼羞成怒是不足以表达她此时的憋屈,她是有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爸妈离婚了,她还上学住校。

  其实主要就是爸妈离婚,爷爷高血压和心脑血管有病,还什么都不知道,要是借着引子把马蜂窝捅开,她心里含糊,爷爷身体能不能受得住。

  或者只在叔叔家作,但是作完了呢?

  这要是大吵大闹一顿,过后领不走爷爷,叔叔是开服装店的,大多数时候,叔叔都晚上八九点钟才关门回家,遭罪受夹板气的不还是爷爷?

  江男抬眼扫向站在卧室门口的崔媛媛,怒气转移,心里骂着:

  你站在我老江家地盘,还敢笑话我老江家人,笑尼玛啊!

  呲个大牙花子,挺大个丫头片子,这有什么可招你笑的?你个傻逼。

  还好,江浩开口的一句话,让江男缓了缓牙痒痒。

  江浩也拧着小眉头瞪视大表姐崔媛媛:“笑个屁。”

  李文慧对着儿子的肩膀上去就是一巴掌:“怎么和你大姐说话呢?”又回头看向外甥女:“去,媛媛,给他们拿毛巾,拿地上那条。”

  江浩来了那股倔劲了,冲他妈喊:“她笑话我!”

  李文慧将儿子湿透的半截袖扒掉说道:“谁笑话你了?呆这么几天,别竟事儿。”

  这话让江男又生气了,什么意思?说给她听呢?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些让她能大动肝火的话语,在她爷爷那,早就习惯了。

  老爷子甚至觉得,浇成这样回来,二儿媳就念了几句小话,比摔摔打打强多了。

  那有时候,二儿媳来了脾气,儿子前脚一走,孙子也去上学了,厨房里的饭盆都摔的叮咣的。

  至于叫媛媛那个孩子,跟她生气计较更犯不上,那孩子就那样,特别没礼貌。

  明明和他孙女和外孙女差不多大,一放寒暑假就过来学跳舞。

  当着源景的面,还知道叫声爷爷,要是儿子不在家,跟二儿媳一样不和他说话,在小区里碰见,也跟没看着他似的。

  所以说,江老爷子始终劝自己:

  对付过吧,再过个三五年就该死了,还能让儿子打儿媳?三闹两闹的打离婚了?然后家散孙子没妈?

  那他成啥人了,老人不能那么当。

  这些就是他从不和儿女告状的原因,一直以来都没告诉过江源景二儿媳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要说他这些年,也有后悔的事,不是后悔离开大儿子家,而是:当年咋就能把老家房子给卖了呢?没卖是不是自己也能有个家,在谁家呆着都不容易啊。

  或者,即便没自己过,儿女不放心,还像现在似的,但是有那个房子摆在那,房钱二儿媳没得到手,她有个指望也能装装相,装也得装出笑脸,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瞧给他孙女气的。

  江老爷子正想到这,脚上一痒,感觉也就一晃神的功夫,孙女就蹲下身在他擦脚。

  “快不用,我自己来。”

  江男仰头:“来,爷,那只脚。”

  李文慧看了看这一幕,心里冷哼一声就去了厨房,边做饭边动口型不出声地骂道:

  哼,装什么孝顺,有能耐给你爷领走啊?让你妈伺候去。

  豁出来跟江源景干一架,然后给老爷子彻底送走。

  真是伺候够够的了,一个个闲吃饱饭的还能给找事,不用猜,江源景刚才指定又关店门了,做生意老关门,以后谁还去?

  吃不上喝不上挣不到钱,这些装孝顺的,给一分钱啦?

  舔张大脸就知道来白吃白喝,还一来就瞎折腾。

  老江家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好饼。

  别看那江男蛮憨的不吱声,以前哏的要命,但是这趟来,那双大眼睛涮了涮了的,长大一岁瞧着心眼还多了呢,别以为她不知道是在心里骂她,随她姑姑一个样。

  李文慧正骂的来劲呢,门锁有人转动,她正要问进门的江源景:“你咋又回来了呢,挣不挣钱了”,一看,得,更像大姑姐的来了,又来了一个孩崽子,烦死了。

  孙丽先笑着打招呼道:“老舅妈。”

  “啊,来了啊”,李文慧勉强笑了笑:“那进屋吧。”

  江源景没进屋,顾不上换下湿透的衣服,他凑上前皱眉用气息问道:“我咋瞧你有点不乐呵,咋的?不乐意让她们来啊。”

  这话有点危险。

  要知道江源景可不是好脾气的人,又要面子脾气又急。

  刚结婚那两年,他都动手打过李文慧,这是这些年随着儿子大了,老父亲也在自家呆着,真是谁那头的老人跟着一起过,谁受气,他才有了些改变。

  李文慧自然是最了解江源景的人,尤其这人好像被雨浇的看起来气不顺,她赶紧叹口气,一脸愁得慌的表情说道:

  “没有,我就是寻思,晚上咋住啊?浩浩本来和爹一个屋,媛媛住浩浩那卧室,江男这两天住沙发,那丽丽呢?总不能让你姐家孩子住地上吧。”

  “让丽丽和你外甥女住一起。”

  “那怎么能行!”这话回的有点急,李文慧马上补了句:“一米五的床能住下吗?”

  “两个丫头都瘦不拉几,有什么住不下的?实在不行,浩浩和你外甥女跟你睡大屋,我睡沙发,让爹去浩浩屋,男男和丽丽住爹那屋。”

  这斩钉截铁的结论,让李文慧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们夫妻有个隐秘事,那就是夫妻生活两天没有三天早早,除了大姨妈期间,基本上是这样。

  要是江源景哪天状态不好,李文慧都生气,那事她特别有瘾,越频繁越有瘾。

  江男没来前,崔媛媛住江浩屋,也没耽误她两口子啥,但是江男一来,睡客厅离主卧近,怕听到动静,她把洗脚水端过去,人家江源景洗完就睡觉,已经三天没搭理她了。

  这,现在又让她带外甥女和儿子睡觉,那更不可能了,好气。

  再看进屋的孙丽,她看到江男的第一反应是,一扬下巴:“哼!”

  意思是,我没忘了你在电话里骂我的话。

  江男正在弯腰给爷爷泡热茶,身上还半湿不干的,只将马尾散开用毛巾擦擦头发,抬眼一瞄门口,表姐到了,还冲她哼。

  她也站直身体,小腰一插,一手还拿条白毛巾:“哼!”哼声比孙丽大多了。

  卫生间门打开,崔媛媛从里面出来,她一脸看热闹的表情,然而下一秒热闹就变成:

  孙丽冲江男笑了:“好哇,你来居然不告诉我,我妈要是不说,我都不知道。”

  “嘿嘿,”江男也乐了:“饿了没?爷爷钓的鱼,等会炖鲫瓜子吃。”

  就在俩人叽叽咕咕说话时,在厨房对话完的江源景也进屋了。

  他一看,他爹、他儿子、他侄女,还没洗澡呢,一个个的身上还那样。

  这都多久了,丽丽都接回来了。

  “等会儿再唠,你们咋不洗澡呢?”

  江男指了指崔媛媛说:“从我们回来,她一直在卫生间里蹲着,才出来,咋洗澡?”

第二百九十一章 告知

  江源景听完没当回事,瞪眼瞅瞅杵在卫生间门口的崔媛媛。

  但是侄女说完后,外甥女又开口了。

  丽丽问崔媛媛:“你是不是大便干燥啊?”

  这问题,让人家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怎么回答,这也是崔媛媛特别反感江男她们来的原因。

  没来之前,她在老姨家就跟在自己家似的。

  前几年还小的时候,她甚至希望自己要是老姨生的该多好。

  老姨和姨夫家有钱,还是市里的,她要是他们的孩子,能隔三差五就穿新衣服,更能有机会学弹琴和跳舞。

  而不是像现在似的,她爸妈就会念叨一句好好学习,还指望她有出息好帮帮家里的弟弟妹妹。

  可是江男来了后,姨夫明显看江男是一副笑模样,江浩也不和她姐长姐短的了,倒是围着那个江男,嚷嚷要一起打魂斗罗,还跑前跑后商量江男带他出去玩。

  崔媛媛脸微红:“我?没有。”

  “没有?”丽丽先是反问回去,随后说道:“没有你还在里面磨蹭,给我姥爷冻感冒呢,蔫坏蔫坏的。”

  “嗳?!”这是江源景在冲外甥女警告,怎么刚来就挑事,多大点个屁事值当上纲上线。

  “行了,该洗澡的进去洗澡”,江源景说完率先回屋换衣服去了,等他再出来时,又再次去了厨房。

  接丽丽回来的路上,他问孩子饿没饿,孩子说饿了,问想吃啥,说想吃老舅做的冷面。

  那就做吧。

  得说江源景挺有当长辈的样,所以那时候江男在电话里跟他打嘴架,才会给他气得不行。

  李文慧正用铲刀舀一点汤汁尝咸淡,瞟了一眼江源景,又瞟一眼道:“干哈呀?我这焖了一锅饭,你弄什么冷面啊?”

  “他们要吃,你别管了。”

  李文慧深呼吸,恨不得把手里的铲刀子扔锅里,一时间就觉得各种气啊,全堵在心窝里。

  老爷子带着江浩洗完澡出来了,都没敢问儿媳妇,而是商量儿子道:“今儿我炖鱼吧。”

  “那来吧。”

  而江男是简单冲了个澡后,又开始洗衣服,将爷爷和弟弟的都一起洗了,

  孙丽用食指捅了捅江男的胳膊:“你放那,让老舅妈洗呗,你洗啥。”

  “算了吧,我看不起她脸色。”

  “看不起就装看不着呗,人家我妈说了,让咱来这,该吃吃该喝喝,顺便让我观察一下她对姥爷到底好不好。”

  江男听了叹口气道:“姐,不是我说姑,你妈就爱干这事,好不好的,她能给接走啊?知道了除了闹心还能怎样。”

  “真有意思,我妈凭啥给接走?姥爷那卖房钱都让老舅妈给花了,她不养老人谁养?

  啊,房子归她,到头来,别的儿女养,换你你能咽下那口气啊?

  再说敢对待不好,不好我就告诉我妈,你看着的,让我妈打电话骂老舅,就说咋的,钱收了,不好好养老人啊?老舅指定得揍她,削不死她。”

  江男没回话,忽然往后仰了仰身体,躲开表姐看向外面喝道:“谁在门口呢?”

  然后姐妹俩就发现,崔媛媛在拿着果脯,边吃边假装路过。

  孙丽脸色一僵:“完了,她能不能听见啊?那老舅妈知道了,不得对我有意见啊,我说,咱俩这么小声,应该听不见吧?”

  江男无语地看向表姐:合着这位比她还能打嘴炮。

  不过就表姐说的那番卖房子的话,看来在家里是没轻了听这一套磕,不是姑姑常念叨,就是姑夫发表过此番言论。

  如今,江男收回她爸抠门那一番话了,要知道都是小老百姓思维,但是她爸就能做到不图老人的钱,还不停地往里面搭。

  也甭说她爸是因为有钱才不在乎,谁还能怕钱多烫手?有的人还越有钱越抠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