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跟大儿媳那头的亲家,态度简直一天一地。

  李家老太太吐沫横飞,边说边气愤的拍手质问道:

  “当年是你家求着我闺女嫁过去,这才几年光景啊?咋的,大孙子给你们老江家生了,日子过好了,你儿子就敢动手了呗?给我老闺女打回娘家,现在躺在床上起不来,以为我老李家没人了是吧?”

  “不是,亲家母,你听我说,你先消消气。”

  江老爷子话没说完,李老头登场。

  李老头还摆手忽然比划了一下,再沉吟一瞬,这动作是学他大儿媳的父亲、那位老亲家老干部的做派。

  先骂他老婆子道:“你吵吵把火什么玩应。”然后沉着一张脸看着江老爷子才说道:

  “这几年,得有三四年了吧,你在我闺女这头养老,我闺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我就问你,文慧有没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

  你要是说有,我回头教她,对不对?你哪能扇动他们两口子干仗,还放狗咬她。

  我闺女,现在被吓的撩倒了,我外孙女被打的哇哇直吐,没有你这么当老人的啊,连你俩孙女都管不住。

  换一般人家,你看我们干不干?我们就得报案。

  之前,我外孙女住你们那,我和文慧她妈私下里还一直说呢,挺谢谢亲家你的。

  但是话说回来,那家是不是也有我闺女的一半?房照名是不是写我闺女的名,媛媛去她老姨家住,怎么就不行了。

  我说句不好听的,有媛媛住的,甚至都没有你俩孙女住的,你知不知道?

  当年我们两口子同意源景,咱是咋说的?你们家是怎么保证的。

  到头来,你俩孙女,看不顺眼,上去巴掌撇子合伙打她!”

  江老爷子就感觉心又突突上了,又像是喘不过来气似的,说话有些呼哧带喘:“亲家,我?我是…”

  “你快别说了!说说说你说啥啊?!”李家三儿子忽然混不吝嚷嚷道。

  李老三一向虎了吧唧的,酒喝多了都往自家饭锅里尿尿的货,心里根本没有长幼尊卑。

  而且现在,他就是吃完晚饭喝完酒的状态。

  指着江爷爷鼻子方向问道:

  “咱就说点有用的吧,江源景呢,让你儿子赶紧过来,来,我问问他是咋打我妹妹的,用哪只手打的,我废了他!

  还有你家那俩孙女,在哪呢,让她俩出来。

  我倒要好好看看,谁给她们壮的胆,我也给她们扇成脑震荡,打毁容了,要不然咱就…”

  李老二拉了一把弟弟,皱着眉微微摇了摇头,同一时间,病房门也被推开了。

  屋里顿时鸦雀无声。

  其他五张病床上的患者和家属,通通看看这头,再看看门口,生病的都忘了哼哼疼,一个个早就听傻了。

  江源达出现时,脸上还带点笑模样:“要不然怎么着?”

  忽然下一秒声音重了:“嗯?问你话呢!”

  江老爷子立刻闭了下眼,两手也攥起了拳头,心里只有俩字:完了。

  随后像印证他的想法一样,女儿在大儿子说完后吱声了,并且是手指指着李家老两口的鼻子方向:

  “咋的,你们老李家来这么多人,是要干仗的啊。

  是不是寻思我弟弟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哥哥姐姐都不在身边,你们就敢随便来撒野啊?

  我算是看明白了,我弟弟过的这算是什么狗屁倒灶的日子!

  我告诉你们,也找错地方了。

  李文慧呢?让你们闺女赶紧滚过来,别装死,我特么还没找她算账呢,敢给我爹气医院来,非扒了她的皮。

  问你们话呢,刚才跟我爹说话,那大嗓门哪去了?聋啊!”

  这回别说虎了吧唧的李老三了,就是李老二都不干了:“你特么敢跟我爸这么说话?”

  江姑姑一点没惧怕,眼睛哇亮,右手使劲一甩:“你少跟我特么特么的,吓唬谁呢?你他妈的!”

  一看李老二要往上冲,江源达上前两大步,挡住了江源芳,还一把薅住了跟前最混不吝的李老三。

  江源达拎着李老三的脖领子,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声音也不大道:“走吧,咱楼下,这里是病房,别影响别人,在这里也说不明白。到了楼下,我把我弟弟送到你们跟前。”

  这眨眼间发生的事,李家老两口被惊的立刻站起身了,心里的实话,他们确实没有想到,江家大儿子能这么快就到。

  还好,李家跟来的两个侄子和一个外甥,差一层是一层,没那么气愤,自然也就是以拉偏架为主,赶紧过去示意江源达松手。

  江源达一看,病房里有家属已经趁乱跑出去了,估计去找医生和护士了,他也就松开了。

  而在李老三指着江源达鼻子嚷嚷着:“谁跑谁孙子”时,江男早就没影了。

  是什么时候没影的呢,是从她爸皮笑肉不笑那一声:“嗯”时跑的。

  她要去找江源景,猜测老叔带着江浩是给爷爷买饭去了。

  不过也有个小插曲,刚倒退着出门口,江男一转身就撞龚海成身上了,他俩撞个满怀,撞的那个结实,差点出门就一屁股坐地上。

  龚海成一手拿电话,一手扶了把江男:“孩子你没事吧?”

  江男捂着脑门瞅龚海成,心想:艾玛,这人哪是眼睛长得一条缝趴趴鼻子的事啊,他可别笑,那口牙比她还严重百倍,里出外进的,咦,长得真丑。

  江男下了楼,并没有跑多远就看到江源景了,刚一搭着人影,心里就是一酸。

  江浩正穿着个小雨衣从外面跑回来,跑到缴费窗口,将一个信封仰头递给老叔。

  老叔摸了摸江浩的头,然后和里面的收费人员说话道:“我能不能多交点啊?”

  里面的人大概是质疑了几句,老叔笑着说:“不是,没别的意思,我怕我哥我姐抢着交,不想让他们花钱。”

  江男走过去很平静地告知道:“老叔,李家带人来了,七个,除了我弟他姥姥,全是男的。我瞧着,现在不是谁错谁对的事了,我爸要动手,因为他们趁我爷一人,说话很难听,被我爸正好听见了。”

  是怎么个难听法,多余的话,江男觉得不用解释了,就是这么差别待遇。

  你看,她和表姐说李文慧骂啥骂啥了,必须得和老叔说透,要不然老叔不信。

  但是她要说她爸,只提一句她爸怒了,老叔就能自动脑补,那说的话一定很难听。

  果不其然,江源景将手里的饭盒递了过去,看着侄女说道:“带你弟弟上楼,陪你爷爷该吃饭吃饭,你和丽丽也别好信儿,让你爸带他们下来,就说,我在这等他们呢。”

第三百零三章 纷纷变成毛头小子

  江源景以为只有他和他哥在,并不清楚他姐江源芳也已经到了。

  而且他在说完这话时,心里居然泛起了几丝轻松,就像是某种禁锢忽然被打破了。

  一直以来,江源景就知道他那个老丈人老丈母娘势利眼,从来没瞧得起他。

  在他看来,李家人挺毒性,穷,都能穷横穷横见人下菜碟。

  头些年浩浩刚出生,他年轻脾气不好,李文慧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跟李文慧经常吵架。

  一吵架,李文慧就抱包回娘家,哇哇哭的孩子,奶也不喂,说不要就不要了,那心得多狠。

  给他气的,一手抱饿的哇哇哭的儿子,一边上门,听训了几句,忍不下去就给李文慧揍了,然后他老丈人两手掐腰往门口一站,指使着几个大舅哥哥追着他打,连追了几条街。

  而他呢,离哥哥姐姐远,被围殴被捶了几拳也没敢告诉自己家人,就想着,儿子刚出生,还能离是咋的?

  当时,赔礼道歉,低头了。

  因为他这人,从没想过离婚二字会和自己沾边,只咬牙想着:等李文慧回家的,她总不能一直在娘家住吧?看着的,再住几天,她嫂子就得甩脸子撵她回家,到时候给她收拾服了,再敢往娘家跑打折腿。

  后来日子就这么磕磕绊绊过来了。

  他把当年几个大舅哥追着他打的一幕,埋在了心底,怎么可能忘?别看过年过节该怎么着怎么着,但是不常去。

  李文慧总埋怨他,说他和李家人不亲,每听到这话,他心里都冷笑。

  这回好,彻底解脱,新仇旧恨一起来。

  好多年没和哥哥一起动手打人了。

  江源景活动了两下脖子。

  江男一手拿着饭盒,一边扯住江浩的手:“走,跟姐先上楼。”

  话落,江男发现弟弟正手指头指向远处,顺着弟弟指的方向望过去,心里也一紧了。

  完了,她爸和那些人从二楼下来了。

  看来浩浩得亲眼见证,爷爷家和姥姥家大打出手。

  虎了吧唧一身酒味的李老三,气哼哼的领先在江源达前面,一副咱走着瞧,一会儿谁缩谁孙子的张狂样。

  倒是李家二老脸上满是惊慌。

  李老三刚一搭着江源景的身影,就伸出手指大声骂道:“江源景,你敢打我妹妹,我C你…啊!!”

  “我C你妈!”这是气势如虹的江源达,他速度极快的对准李老三的后腰上去就是一脚,直接给在楼梯上的人,一脚卷的连滚带爬的到了楼下。

  今天甭说他腰有伤了,就是半身不遂也要先给李家撂倒几个。

  “C你妈,江老大,你敢打我弟弟!”这是李老二,在江源达撵着李老三刚到了一楼还没站稳时,他一个前扑就扑了过来,直接给江源达扑倒。

  再看江源景,他是看到这些人一露面,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过来,挥舞着胳膊嘴上喊着:“我C你们李家所有人!”

  李家老太太立刻整个身体堆在了楼梯口,腿软的拽着把手都站不起来。

  李家老头是拍大腿怒斥着:“畜生,一帮畜生!”

  江源芳那高跟鞋声跑的噼里啪啦的,女人尖利的嗓门叫着:“我让你们敢欺负我们老江家人!”

  江源芳都跑到近处要跳起来了,她要上去挠死这帮李家人,忽然有人给她按住了,就感觉眼一花,一个黑色男士皮包就到了她怀里。

  龚海成个头不高,但弹性大,直奔打乱套的那个圈。

  他几个助跑砰的一跳,一副“我来了”的样子,就骑到了正撕打江源达的李老二身上,给李老二撞的,是背着他往前踉跄了好几步。

  龚海成就是趁此机会,抱住李老二的脑袋就挥拳头。

  医院大厅立刻乱糟糟起来,值班护士找保安的,缴费窗口的工作人员探头瞅的,有医生出来喝令要报警的,一楼二楼患者家属也纷纷跑出来看,就差响警报了。

  医院眨眼间变成了菜市场。

  就在江男把大哭的弟弟往孙丽怀里一塞,捡起地上的雨伞就要冲上去拯救她老爸时,雨幕里,有一台面包车打着雨刷器驶进了院里。

  面包车门拉开,从里面下来五个拿着半米长棍子的人。

  而龚海成此时正好被李老二甩到地上,又被踹了两脚,甩的他一肚子火气,妈的,就觉得你个头高了不起啊,他爬起来一抬头喊道:“在这呢,给我往死里揍!”

第三百零四章 乱战

  这五个拿棍子的人进来后,局势立刻一面儿倒,不像之前打的那个焦灼。

  在现场所有旁观者的眼中,他们是同一个感受,就感觉呼的一下,都没有看清谁是谁呢,五六个大老爷们眨眼间就冲了进去,身影都像是带着风声似的。

  乱战了。

  棒子挥舞的;拳打脚踢的;有人挨了几棒子,发出闷哼声的;还有木棒捶打人肉的闷响声。

  就连江源景都在乱战中挨了一棍子,还是龚海成站在一边喊:“打错了,打那个。”

  龚海成早就不亲自动手了,在拍打衣服上的灰,还不管江源达能不能听见,建议道:“达哥,回来,让他们干。”

  孙丽一直在用手捂着弟弟的眼睛。

  此时,她看到楼梯处的李老太太拍大腿哭成了泪人,看到那老李头,震惊地踉踉跄跄往前走,无奈又无助地喊着:“别打了,都给我住手!你们谁行行好啊?帮我报警,我求求你们大伙了!”

  孙丽看的这个解气啊,激动大劲了,激动的眼里有泪,她心想:你们早想啥了?是以前欺负我姥爷欺负惯了,还是太久不拿我们家人当回事了,现在让别打了?晚啦!

  但孙丽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捂弟弟眼睛的手指早就分开了,没捂紧,江浩一直透过手指缝在观战。

  只是江浩不哭了,并且在看到他爸挨了二舅的一拳,鼻子立马出血时,小少年在那一刻忽地攥起了拳头。

  可以说,如果没有那五个人的突然出现,江男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江浩也会。

  谁也不知道,小少年刚才在心里都想过,打不过就抱着舅舅的大腿咬,谁打他爸,他就咬谁。

  再看江男那面,她自己是一个独立站线,一直站在离打仗这圈并不远的地方,根本就没注意到,她爷爷已经穿着病号服下来了。

  她眼里简直没别人,眼神一直紧跟江源达的身影。

  江男就觉得,她爸好帅啊。

  西裤、皮鞋,黑蓝色的衬衣,衬衣扣被扯掉好几颗,,那大高个儿在里面挥拳头打的,格外醒目,左一拳右一拳。

  而且得承认,男人打群架是好看,够劲儿。

  心里不忘给江源达加油:老爸,出了这口恶气后,咱回家再好好治腰,你躺床上我接着照顾你。

  还有她老叔,她老叔也行。

  老叔没有爸爸个头高,但是身材比爸爸壮实,得粗半圈,就是鼻子不停往下流血挺耽误事儿,得时不时用手抹一把。

  江男眼神再一扫就看到她姑了,扫到江源芳心里就哎呀一声,看的她想捂眼。

  她那雨伞吧,没用上,这不是有人来帮忙了吗?结果让她姑给捡起来了。

  只看姑姑此时,腋下夹的也不知道是谁的小黑皮包,一手还挥舞着花雨伞,用雨伞头戳李家人后脑勺。

  嘴上也一直没消停,在这么多人打群架的情况下,她姑姑那声音都能格外清晰地骂道:

  “我让你敢打我哥…

  我让你敢给我弟弟打的鼻口穿血…

  李文慧你个不孝的东西,我咒你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你们老李家就做损吧,损透腔了。”

  在江男听来,姑姑骂人像带着套路,两分钟下来不带重样的,那肺活量。

  至于龚海成,江男本来没注意到他,毕竟隔着这么多人,十几个人打架,场面得多乱,他还长得那么矮,只闻声“打错了”什么的,也没看着人啊。

  但是由于正在观察姑姑呢,就看到了龚海成。

  那位龚叔叔又跳起来了,只不过这次是拽姑姑手中的雨伞,好像还呵斥道:“去一边站着。”

  警车是响着警笛进来的,总共来了四台车。

  江男一个没参与打架的人,她还没有听清警笛声呢,更准确的说,是大家都没怎么听清时,龚海成就忽然喊道:“小五?!”

  正打架的那个圈里,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瞬间把手里的木棒扔了,转头嗖嗖嗖就跑了。

  警察来了,带着警棍到的。

  一身病号服的江爷爷哪见识过这个,被吓的不仅手抖,浑身都有点打哆嗦,半张着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知道伸手想够住俩儿子,不想让他们进局子。

  江家这伙人先被带走的,因为配合啊,警察一说:“走吧”,他们就真走了。

  江源达在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老爹,眼里的意思很明确:没事,您踏踏实实回病房吧。

  江家人配合,但是李家人不干,李老头忽然来了精神,死拽着警察的胳膊不让带人,还大声道:

  “同志,我大儿媳是政府办公厅的,叫徐佩茹,不信你打听打听,不赖我们,是他们老江家先动手的,赶紧给他们都铐喽,我老亲家叫徐长柏,是税务局退休的,一把手。”

  民警被气笑了,这老头是糊涂了吧,说句实在话,你就是找人,你也不能这么大声嚷嚷,医院里这么多人在看着。

  警察懒得跟糊涂虫废话:“我们是秉公办案,再添乱给你也铐上。”

  这话说的李老头脖子一缩。

  江男是匆忙间冲她姑的方向喊道:“陪好我爷爷,真不用惦记”,留下这句就跑出去了。

  头两台压着江家人的警车都准备要开走了,她拍车门子:“还有我呢。”然后说完还反问人家:“我也参与了,不押我吗?”

  可想而知,跟车的警察得是什么表情。

  江男上车了,坐在她爸身边。

  龚海成意外的不行,眼里满是惊奇,探头问江男:“闺女,不害怕吗?”

  江源达摸了摸江男的马尾辫,他眼里带笑,替女儿回答道:“我们家这个,不害怕。”

  警车前脚开走,后脚医院二楼男厕所里,小五拨通电话:“二哥,三哥被带走了,是,在大庆,他说让我告诉您一声,就帮人打个小架,我看鉴定轻微伤都够不上。”

  龚老二听完就一句话:“先跟上,看看是哪个派出所给扣下的。”

  挂了电话后,龚家人全都知道了,这不是在县里给老太太刚下完葬嘛,全都在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