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子滔不笑了,挑了挑眉,示意妈妈往下说。

  “嗯,你江婶那人,脑袋不好使但耳朵好使,听到医生私下唠嗑说了,就找你江叔告诉了。

  你江叔呢,他就找江男这后姑夫了,让给查,说撕不撕破脸另说,但咱得做到心中有数,这一查,就全知道了,故意的嘛。

  但这时候,我听你江婶说,也没打算咋样,就是惹不起咱转院呗,也没说用错药,也没出现啥医疗事故的,就算了。

  我怀疑啊,主要就是怕伤了你们几个孩子的感情。

  对,就算了。”

  任建国马上扭头对任子滔说:“你看,我真不如你妈知道的多,别看前天我赶上了。”

  任子滔点点头,又看向林雅萍。

  林雅萍这才继续道:

  “笨寻思吧,虽说这口气咽了,但是男男这后姑夫,人家私下里能不和媳妇说吗?

  完了江男这姑姑啊,就给你江婶叫去了,说要转院,说让去看着俩孩子输液,她要出去一趟。

  你江婶一寻思转院,仨病患,江男她姑还怀孕呢,对,她姑怀孕两个多月了,没扯证先怀孕的。

  就给我叫去了,让帮忙收拾收拾东西,因为那男方家的亲属都走了啊。

  结果江男她姑出去走了一圈,拿回一份合同,反正就是不合伙了,还没跟任何人商量,就取出个五十万,这些都是我们后来知道的啊,她姑拎着去找刘澈她妈了,让签字,让一拍两散。

  听说俩人在办公室当时没说啥,刘澈他妈就把钱收了,真收了,也签字了,江男她姑就挺生气回来了。

  结果这转院时,你爸和你江叔他们就到了嘛,医院各种难为,不是退押金找不到人,就是来一个什么主任,警告江家人,出事了跟他们没关系怎么怎么地的,反正就乱套了,救护车说司机不在,就差打扫卫生的也上门说少条被单啥的了。

  然后江男她姑啊,站在病房门口就看见刘澈他妈了,气的啊,捂了嚎风的就奔人家去了,当着大伙的面就喊起来,问刘澈他妈,你还想怎么欺负人,骂你还要不要脸了,钱你收着,我们惹不起躲得起,骂刘澈妈妈你属癞蛤蟆的啊?不咬人膈应人。

  哎呀,走廊就热闹起来了,刘澈的妈妈也跟疯了似的,隔着一堆穿白大褂的在那喊,让上来几个兵,给江男她姑立刻带走什么的。”

  任子滔听到这,不自禁皱了皱眉,要是没有他,江男压根就不会和刘澈走这么近,甚至不认识。

  任建国倒笑了笑,补充道:“江男那姑夫能干吗?给院长叫出来了。”

  林雅萍又抢话道:“正常那院长是咱小老百姓想见就见的吗?那不得少将级别啊,但是江男他这后姑夫,带着摄像机和两个律师来的,前天那医院热闹的,说了,要不给个说法,告医院,说是都录下来了,那实习医生才是王天顺的主治医生,还说,要将这事往省里递,省里管不了,就要往人民日报往大了整。”

第四百零九章

  任子滔问:“我怎么没听男男说?”

  任建国解释:“她还不知道呢,就知道转院了,现在全家都怕影响那丫头学习,呵呵,复旦苗子嘛,考上了就是学历最高的,你江叔喝点儿酒就说他闺女往后考复旦。”

  林雅萍反应过来了:“你这是见过男男了?”

  “嗯,我早上回来的,陪她去考的试。”

  “任建国,你不是说儿子中午才到的吗?你咋撒谎。”

  任建国打马虎眼:“他确实是中午才到我那。”

  行,林雅萍看了看两个后脑勺。

  任子滔微皱了下眉:“刘澈也没说。”

  林雅萍嗤笑一声:“估计那个也不清楚呢,换我我也不敢告诉你,背着儿子,退伙、收钱,再是亲妈吧,看看这几样事让她办的,真丢人,跟哪辈子没见过钱似的,哪有这样不尊重孩子的。

  那当初你们整那大头贴机,炒股票,她真就一点儿不知道?

  再说了,他妈哪有空告诉,前天就被叫走审查了,昨天,是刘澈他爸出动了,亲自找你江叔谈的话。

  今天,谁知道刘澈能不能知道啊?你不是说,他还忙着你们那头打架的事吗?”

  “怎么谈的,”任子滔问道。

  任建国呵笑了一声:

  “唉,先找的我,也不知道咋知道的我电话,这不是你和刘澈关系在嘛。

  没多大个屁事,这玩意,谁也不能往结仇了整。

  刘澈他爸没拿身份压人,倒是一见面就握手说早就想见见面了啥的,拿你们几个孩子说事,说他耳闻过。

  给你江叔整的,立马挺不好意思的了,说刘澈也没少帮忙,他住院,帮着找病房,家里有啥大事小情的,刘澈那孩子热情,和男男、和你,一直实实惠惠的。

  你江叔不好再说别的,是那江男的新姑父挺会做人,一看人家这态度,当着刘澈他爸的面,把那录像带给作废了。

  还说,是他置气,因为当兵的要给媳妇带走,一急眼才闹的不可收拾,过后想想挺后悔,双方都表示,那是一场误会呗。

  要我看,也确实是,整个就脑子一抽,干了糊涂事。

  当时那退伍兵,咱说句实在的,手术过程中两次下病危通知,四个多小时近五个小时的手术。

  听说刘澈他妈饭都来得及没吃,一直不放弃,下手术台腿打哆嗦,愣是给救过来的,她在这方面真挺权威,要是换个医生,也不一定什么样呢。

  这功劳挺大的吧,完了刘澈他爸还跟你江叔解释了,别看换了医生,但是每天的例行病例什么的,刘澈她妈妈也问,也看。

  你说说,这图啥?女人吶,有时候脑子是真…”

  林雅萍瞪着丈夫后脑勺:“女人咋的?”

  任建国马上投降:“没咋的。”

  林雅萍总结陈词:“说句不好听的,那于主任就是从小到大没吃过瘪,跟是不是女人可真没关系,谁稍微对她态度不好一点儿,她就受不了,拿自己当太阳了。

  更不用说,江男她姑,那家伙,贼厉害,怕她哥没钱,也不和人商量商量,拎一兜子钱就找上门,跟于主任瞪眼睛拍桌子,估计当时让签字退股的时候,即便没说啥,那也针尖对麦芒了呗。

  要不然,能马上就要转院了,刘澈他妈又跟疯了似的使坏嘛。

  这家伙,这头你敢背后使坏玩小动作,那头就敢撕破脸正面刚,一来一回,几来几回的,呵呵。

  再加上后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刘澈他妈,你要不要个脸?你癞蛤蟆啊,于主任,呵呵,她哪受过这个,这回终于知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了。”

  任子滔掐了掐睛明穴。

  他一点儿也没高兴刘澈彻底没机会了。

  倒是为青春韶华里出现这一幕,替刘澈也好、男男也罢,感到遗憾。

  钱,几十万几十万的过账,现在是什么物价?

  不惑之年的人,直系亲属间,或许都会因为这些闹掰,然而他们这几个年轻的朋友却没有,越长大,才能越觉得这很珍贵。

  但如今,就为这所谓的“一口气”,刘澈会觉得对男男很抱歉吧,而男男,就怕那丫头清冷下来,毕竟要是换做他,成年人的思维是怕麻烦,会躲远的,会把有些人和事藏在心里,随之渐行渐远。

  唉,任子滔此刻也很想跟着吐槽一句实话:刘澈妈妈怎么那么讨厌。

  讨厌的都不是一次两次了。

  上一世,刘家败落,似一夜间全换成了闲职,有的还被查出事带走了,于主任就是受不住这份失落,逼着刘澈赶紧结婚。

  而刘澈当时是一心一意想要做公司,就是后来很有发展的无人机,当时国内还没有什么人做。

  但没熬住母亲的哀求,刘澈结了。

  那时候他和六子视频听说此事,就很不理解:这都什么年代了,利益至上,所谓姻亲也不过是为强强联手,但是当一方不强的时候,结果会如何,这可想而知。

  是啊,真照他猜的去了,刘澈婚后和妻子吵闹,被大舅哥在马场上遇到,是从马身上拽下来揍,成为了圈里的笑柄,被扔到航天局一干就是很多年,虽然听起来是航天,但是澈的航天梦碎了,因为是闲职,再没碰过飞机的羽翼。

  要说唯一的好,就是生了一对儿双胞胎女儿,这让身在美国的他,很羡慕。

  刘澈呢,也是从两个漂亮的公主降生后,夫妻感情好了些。

  而刘家,倒是刘恒,他任子滔不得不提,对这位哥哥是真的很服气。

  在刘家出事后,刘恒选择去维和部队,后来又回国后几次在边境出生入死,那个最初最不想当兵的刘恒哥,他一身戎装,发展最好,估计刘老爷子只有见到他,才叫真的含笑九泉吧。

第四百一十章 两个苹果,六个姑娘

  任子滔到了家,和江男当初的反应一模一样。

  他坐在整理箱前,一边听着老爸打开电视看重播的正大综艺,一边听到老妈喊:“老任,帮我削土豆皮。”

  再翻翻箱子里的东西,情不自禁咧嘴乐了。

  人鱼传说钟丽缇,身材丰满,有一段日子,他梦里的最爱;

  金海心的磁带,俏皮清亮的声音,像小猫似的,有时慵懒,有时调皮。

  他大概打小就欣赏女孩子最好有个性一些,不喜欢文静温和、爱害羞、大家闺秀款。

  南方周末、读者、电视周报,省图书馆的借阅证,还有齐达内和贝克汉姆的大幅画报,等等。

  再加上外面的街头的邮筒,游戏机室,桌球室,冰球室里抽冰球,一股子霉味烟味的录像厅,站在旮旯处,脸红耳发烧也会鼓足勇气,向不良商贩偷摸买封面与内容无关的黄碟。

  以上种种,好玩的是,以他目前的心境,有些是他变心了,现在一点也不稀罕,包括那些女明星。

  有些是他即便现在回忆,也会稀里糊涂的纳闷,当年怎么就那么幼稚,为什么会喜欢这些,感觉像是随着热闹而来,又倏忽而去。

  任建国推门进来,发现儿子站在窗边美滋滋的:“干啥呢,把这消炎药吃了。”

  “爸,你猜我在想什么呢?”

  任子滔回眸继续道:“咱家当年不该把小平房卖了,那是第一套房子,那里面才有我小时候的记忆。”

  任建国乐了:“那记忆可不好,太苦了,一铺小炕,下来就是厨房,门和窗糊上塑料布也不挡风,咋烧都烧不热乎。”

  任子滔跟着笑:“我那时候刚学会认字,我记得,大冬天的,我常坐在一把小凳子上,面前是个木头椅,然后将田字格放在大椅子上,我坐小凳子歪歪扭扭写横撇竖捺。

  脚边好像是暖壶吧,铁盖的那种,灌满水我都抱不动。

  还有水缸水瓢,墙上挂着我奶给寄来的一串熏肉,我姥爷是用客车给您特意捎来二锅头,您干完活回来,晚上吃饭时会喝一口。

  每次写横撇竖捺,身旁都是两口大黑锅的灶台。

  我妈掀开锅盖,我就会感觉又香又暖和,一屉的馒头上冒着热气。”

  “那是你妈,往白面里掺了奶粉,所以馒头甜,你爱吃。”

  “是这样啊,呵呵。”任子滔笑的像个傻小子似的。

  任建国也一下子想起过去了,再看面前这大儿子:你看看,一晃,时间过的多快,现在儿子吃三碗大米饭跟玩似的,还跟他妈犟嘴,在外头跟人干仗,刚才在厂房,那麻袋扛起来就能走。

  当父亲的,不会说出过多的关心话,任建国拽了拽任子滔的绒裤:“你这穿啥呢,瞅你那裤腰,里三层外三层的。”

  任子滔终于想起他这穿的太窝囊了,边翻衣柜边解释道:“我上回走,没带厚绒裤,也没带棉裤,只能几条薄的穿一起,风一吹就透。”

  “你妈忘给你装了?”

  “装了,是我又给偷摸塞回柜子里。”

  “那快换上,让她知道了,又得磨叽你。”

  林雅萍正好喊:“老任啊!”

  “又咋地啦?”

  “给我把大锅拿下来,鱼太大,一锅炖不下。”

  “你不整鸡翅吗?”任建国带小跑往厨房来,帮媳妇干活。

  “鸡翅也整,一半蜜制,一半微辣,再来个松仁玉米地三鲜,酸菜白肉汆血肠,溜肉段,炸里脊…”

  “得得得,你这是要过年啊?”

  “儿子爱吃,你管得着嘛,再说多做几样,给玉芹送去点儿,省得她一人还得做饭。”

  而此时,重新换好衣服裤子的任子滔,坐在客厅沙发上,摆弄一会儿国光苹果,摆弄一会儿红富士,又看了眼手腕上的时间,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戴上棒球帽站起身。

  “爸,妈,我去接男男,让她来家吃饭。”

  林雅萍:“啊?”

  任建国:“啊,去吧。”

  等门关上了,两口子对视一眼,任建国发现他媳妇又有点儿不是滋味了,就像是周期性犯病似的,他挠挠头进屋。

  可没过几分钟,任建国又像是献宝似的,举着两个苹果回来了。

  “雅萍,你看,咱儿子送你的,这是一颗红心,两面惦记的意思吧。”

  “啥啊?”林雅萍微皱眉回头看,只一眼,她就眉头舒展了,还用围裙擦擦手,接过来看。

  只看一红一绿的两个苹果上,各被挖出一颗心的形状,将红心放在绿苹果身上,将绿心放在红苹果上。

  “哎呦,这孩子,跟谁学的这一套。”林雅萍捂嘴乐了。

  而任子滔开着车,看着大街小巷,心情也不错,只下了一白天的雪,整个城市就银装素裹了。

  他一手敲着方向盘,一边吹着口哨哼唱着:

  把烦恼痛了吞了认了算了,不对别人讲;

  谁还没有辜负几段,昂贵的时光;

  若男孩笑了哭了累了,说要去流浪;

  留下大人的模样,看岁月剑拔弩张,总会有个人成为你的远方…

  车一个漂亮的甩尾停在了高中门口,棒球帽男孩,透过车窗,深沉地喊道:“男男?江男男?”

  操场上离很远的江男,猛的抬头,随后就笑了,正要挥动胳膊呢,又有几个姑娘们一起喊口号道:“德强高三尖刀班江男!”

  江男一愣,顺声望去。

  我天,这几个小妞早交卷了吧?怎么全来了。

  然后她没管大门口的任子滔,直奔校园单杠双杠的方向跑去:“小爽,林沛钧,洛洛,纪璇,毛燕妮,你们怎么来啦?”

  王爽从双杠上跳了下来,像个假小子似的,一马当先、两手掐腰:“我是来看看,有没有不长眼的。”

  林沛钧双手环胸:“会考题太简单了。”

  纪璇冲教学楼门口微扬着下巴问江男:“是那几个女的,考完不赶紧走,正看咱们的吗?”

  毛燕妮撇了撇嘴:“指定是她们,长的也不怎么样啊,我男姐以前居然被她们欺负?不可想象。”

  江男汗颜。

  唯有沈洛洛,她忽然兴奋地一指:“我天,我没看错吧?是学长?任子滔!”

  122高中门口,任子滔一一打开车门,邀请道:“美女们,赏个光,吃完饭再给你们送回学校。”

  这一幕,被很多以前认识江男的老同学看见了。

  然后任建国继苹果后,又发现了新大陆。

  他站在阳台,看着他的车里下来一个小丫头,两个小丫蛋,三个…头一回发现,他那车挺能装人啊。

  “雅萍啊,我下去买馒头吧,你再炒个芹菜粉。”

  “怎么了?”

  “你儿子拉回来六个姑娘。”

第四百一十一章

  林雅萍手举着铲刀冲进了卫生间,赶紧将晾干的裤衩背心袜子团成一团,抱着跑进卧室,往柜子里一扔。

  又四处查看一番客厅,看看有没有哪里挺乱的,顺手就将沙发上的几个靠垫摆好了。

  要知道这是六个姑娘呢,儿子以前都不让小女孩进门,是在外面喊话,头一回啊头一回,可不能让儿子丢了面子。

  任建国一看他媳妇这么忙活,他也赶紧套外裤。

  好几个丫头来了,他当长辈的,总不能穿个棉裤里子,这不像只男男来,熟。

  任建国套上一条腿裤子,手指着厨房:“别瞎忙活了,快点儿,锅噗了,咕嘟咕嘟冒泡呢。”

  林雅萍又举着铲刀一溜烟跑回厨房,边打开热气扑面的锅盖,边喊道:“我说老任,要不然咱俩别在家吃了,咱俩挺大个人杵在那,那几个丫头能好意思端饭碗嘛,姑娘家脸皮薄,我夹点儿菜去找玉芹。”

  老任问:“那我去哪啊?”

  “你爱去哪去哪。”

  “那我买不买馒头了?”

  林雅萍用铲刀舀了点儿鱼汤,尝完咸淡后才回道:“你要是不吃,饭够。”

  任建国叹气,怎么听都是让他赶紧滚蛋的意思,这臭小子,也不提前跟家里说一声。

  可他前脚心里还埋怨着,后脚转回头听到门响,立刻热情地就迎了上去。

  五个姑娘齐刷刷地一起说:“叔叔,阿姨,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