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没有说话,反而左手往后一探,横过宋良玉的腰背处,将她圈了起来,然后自己往旁边侧了侧身,便将宋良玉抓到自己身前坐着,护在怀里。右手才扬起马鞭,往马后背上猛抽两鞭。

大皇子的马本来就是日行千里的宝驹,如今在他高超的骑术鞭策下,跑得更是如疾风一般。

宋良玉只觉得呼呼的风声从耳旁唰唰掠过,自己的尖叫声还未飘散,便散落在风声里,无处可寻。

三皇子在后面呆呆地看着前面的两人一骑,一眨眼功夫就跑得没影了,结结巴巴地问二皇子:“二哥,我……我……我们还去么?”

二皇子笑眯眯地看了三皇子一眼,道:“你说呢?”

三皇子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呵呵地笑,鬼头鬼脑地道:“咱们跟上去,看看他们要做什么?好不好?”

二皇子点点头,斜睨了三皇子和他的小煽马一眼,没好气地道:“若不是有你这个拖后腿的,我早追上去了。”说着,往自己马背后抽了一鞭子,那马立刻一跃而起,小跑着往前方去了。

三皇子赶紧也抽了自己的小煽马一鞭,屁颠屁颠地跟上了前面的二皇子,一路上“二哥”长,“二哥”短地说了不少好话,才得以跟了上去。

大皇子在前面带着宋良玉猛跑了一阵子,很快就出了京城,往京郊的马道去了。

此时正是大齐朝的人走亲访友的热闹时刻,虽然天时还早,京郊的马道上已经多了许多来来往往的人和车,还有像他们这样骑着马赶路的人。

大皇子见将二皇子和三皇子甩下了一大截,便策着马慢了下来,拐到旁边的一条小道去了。

宋良玉眼看离大路越来越远,有些担心地问道:“要不我们还是回大路上去吧。你们微服出来,吃了亏就不好交待了。”担心几位皇子在外面被人欺负。

大皇子在宋良玉背后笑了笑,双手往前控了控缰绳,正好把宋良玉又往自己胸前圈紧了些。

宋良玉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一直端端正正地坐着,又有些腰酸背痛,正犹豫间,只听见大皇子闷声道:“不会吃亏的。你以为我们真的是单独出门的吗?”。

宋良玉“哦”了一声,忍不住探头往四周看了看,又半回头看着大皇子,好奇地问道:“……真的有暗卫跟着你们?”

大皇子看见宋良玉这幅鬼头鬼脑,跟三弟有一拼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了,往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道:“这还能有假?——不仅有我们家的,还有你们家的。”

宋良玉想了想,脸色有些发白,突然沉默了下来。

大皇子知道她在想什么,半晌没有说话。末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从马上下来,牵了缰绳在手里,慢慢地往前走。

这是大路旁边的一条小路,两旁有些稀稀拉拉的芦苇丛,在初春的寒风里,枯黄摇曳。

宋良玉一个人坐在马背上,有些茫然地看着前方。一阵风吹来,她微微缩了缩头。

大皇子牵着马走在路上,眼望前方,可是并没有忽视宋良玉偶尔的瑟缩。

宋良玉早上着急避开自己的丫鬟婆子,从家里偷跑出来,只穿了一身下人的青色棉衣而已,此时已经觉得有些手脚有些冰冷起来。

大皇子右手拉着缰绳,左手伸到自己的脖子处,将身上的乌云豹氅衣解了下来。看也不看宋良玉一眼,就将那件大氅往马背上一抛,正好落在了宋良玉身上。

宋良玉缓缓地伸出手去,将那件大氅往身上紧了紧,将全身都罩在还有余温的大氅里,顿时觉得温暖了许多。

前面的路越来越宽,也越来越接近他们要去的庄子。

大皇子回头看了看,皱起了眉头,道:“他们怎么还没有过来?”

宋良玉也回头看了看,笑道:“你刚才跑得太快了。三皇子那小煽马,怎么跟得上?”

大皇子想起三弟诧异地合不拢嘴的样子,嘴角微翘,又偏了头看了宋良玉一眼。正好看见宋良玉明澈的大眼睛,也看了过来。

两个人默默对视了一会儿,便各自转开视线,望向了前方。

“你的亲事定了吗?”。大皇子沉默了半晌,终于先开了口。他知道辉国公夫妇要给宋良玉说一门亲事,已经寻了好几年了。

宋良玉拉紧了大氅,笑道:“快了,快了。”说了好几年,都是快了,快了……

“你呢?听说宗人府已经给你圈定了人选了?”宋良玉也好奇地问道。

大皇子倒是没有否认,眼看着前方隐隐在目的别庄,回答宋良玉的问话:“据说是最后圈定了三家,要从里面选一个正妃。”拉着缰绳的手越发着紧,露出了手背上的青筋。

宋良玉看着远方,叹了口气,道:“为什么姑娘家长大了,就一定要嫁人呢?我其实不喜欢嫁人,若是有可能,我想能和男人一样,驰骋疆场,快意恩仇……”

大皇子忍了半天,没忍住,到底别过头,笑了半天,才回头打趣道:“真是没看出来,小七有这样的雄心壮志。”

宋良玉长眉轻挑,有些不服气:“我是说真的你别不信……如果以后有机会,我真的希望能做一个女将军,咱们大齐朝第一个女将军……”

大皇子见宋良玉不像是说笑的样子,也收了打趣的神色,正色道:“驰骋疆场,保家卫国,是男人的事。如果这种事也让女人去做,大齐朝的男人可以都去死算了。——一个个都不是男人。”

宋良玉苦笑了一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也不是要抢男人的风头。我只是说我自己罢了。”

大皇子点点头,知道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过激,温言安慰宋良玉:“若是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倒也无妨。不过你要知道,有的事情,女子确实能比男子聪明,甚至比男子出色。不过上战场这种事,却是唯一女子不及男子的地方。你可以做将军,运筹帷幄之中,可是当需要你身先士卒的时候,你又怎么拼得过男子?——是,你可能练过些功夫,一般的男人不是你的对手,可是你要上了战场,就知道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足轻重。”

宋良玉听了大皇子的话,有几分苦笑,道:“所以,我盼着会用火器。我琢磨着那玩意儿,不分男女,只要打得准,就能占上风。”

大皇子意外地看了宋良玉一眼,问道:“这就是你一直缠着我……和二弟,要学火器的原因?”又摇头:“早知你是为了这个目的,我就不答应你了。”

宋良玉低下头,闷声道:“你现下反悔还来得及。”

大皇子拉了缰绳,走在前面,过了半晌,突然回头看着宋良玉道:“我不悔。”

宋良玉怔怔地看着大皇子修长的眼眉,脸上深邃的轮廓,竟然愣住了。

大皇子停了下来,那马也跟着停了下来,伸了脖子去吃路边小道旁枯黄的草梗。

宋良玉坐在马上,披着大皇子的乌云豹氅衣,定定地看着大皇子,极力要将胸口奔腾的热意压了下去。

过了良久,身后传来踏踏地马蹄声,还有三皇子大呼小叫的声音:“大哥小七姨——等等我们啊……”

大皇子和宋良玉回过神来,都笑了笑,不再说话,回头看向了身后,等着后面的两个人跑过来。

等二皇子和三皇子来到跟前,大皇子正想打趣两句,二皇子却神色严肃地对大皇子道:“大哥,我和三弟刚才看见两拨人从我们旁边打马而过。——都是熟人。”

大皇子神色一振,忙肃声问道:“是谁?”

二皇子拿着马鞭,指了指旁边大道上前面那处有马匹奔跑扬起的一片尘埃,道:“先是看见大舅带着一群人骑着快马跑过。过了一会儿,便看见镇国公带着数个番子,也往大舅去的方向去了。——似乎去的是同一个方向。”

大皇子抬起头往那边的方向看了看,便下了决心,伸手将宋良玉从马上抱了下来,放到地上,自己翻身上了马,对宋良玉和三皇子道:“你们两人先去别庄等着,我和二弟去那边探一探,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二皇子点头,策了缰绳,往旁边让了让。

宋良玉着急地拉住大皇子的缰绳,道:“镇国公和宁远侯定是有公事在身,你们还是不要去掺和了吧?”

大皇子也抖了抖缰绳,笑道:“我们就是跟在后面看一看,不会现身的。”说着,对二皇子使了个眼色。

二皇子会意,策马上前,先往大路上奔过去了。

大皇子对宋良玉拱手道了声“得罪”,便也策马跟上去了。

三皇子眼见大哥和二哥都走了,只有宋良玉站在地上,不由大为头疼,对宋良玉道:“小七姨,你……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骑小八?”

宋良玉没好气地回头道:“当然要”说着,回身踩了三皇子小煽马的踏脚,翻身坐到了三皇子身后。

三皇子年岁还小,坐在马上,比身量高挑的宋良玉还低了一个头,嘟嘟囔囔地道:“你这么沉,把我的小八都压垮了……”

宋良玉知道三皇子的小煽马虽然看着小,其实也是匹很厉害的马,不至于连两个人都脱不起,便笑了笑,从三皇子手里拿过缰绳,抖了抖,道:“坐好,我们走了。”说着往马后背上抽了一鞭子,也往前面另一头的皇家别庄那边过去了。

这边大皇子和二皇子顺着前面两批人的马蹄印,悄悄地跟上了镇国公简飞扬一行。

简飞扬这次带的人,都是中军都督府的好手,早就发现了后面有人跟踪他们。不过当他们派了人要往后去查探的时候,却接到了圣上暗卫的暗号,让他们不要担心。他们才知道,后面跟着的,大概是圣上的人,便不再追根究底,而是回去给简飞扬报了实情。

简飞扬也没有多想,以为是圣上的探子。他也是奉旨办事,没什么好隐瞒的,便不再关注后面的人,只一心盯着前面的人。

而宁远侯楚华谨昨日听人回报说,那位管事姑姑的家人被转到这个京郊的别庄里住着,便又使了人打听这个别庄是谁家的产业。打听来打听去,却只晓得这家人很久以前就搬到江南去了,将这个别庄放在这里,由几个老家人打理。因为主人多年没有回来,这些老家人便偷偷赁与他人居住,赚些银钱花用。

这个地方,简飞扬也是前不久才从圣上那里知道,让他小心看着这里,看看有谁来跟这家人接洽。本来这种事情,不应该由中军都督府插手。不过此时安郡王的缇骑据说出了内奸,正在大肆整肃,暂时抽不出人手。

岚昭仪流产的事儿,是宫里的污糟事儿,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自然刑部和顺天府也不会让他们插手。

圣上想来想去,只好让简飞扬出马,带了中军都督府里他的嫡系人马办差。这批人久经战阵,个个都是人精,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从宁远侯府的人前几日就在这个庄子附近转悠开始,简飞扬便得到线报,一直按兵不动,等着正主儿出马。看看他们到底是螳螂,还是黄雀。

这天早上,当简飞扬终于得到确实消息,知道宁远侯楚华谨亲自带了人,往城外扑过去了,便知道十有八九是同那位管事姑姑的家人有关。

这时简飞扬一行人到了离庄子不远的地方,见宁远侯楚华谨已经带着人进了庄子,庄子大门外留了两个人守着,像是放风的样子,不由笑着摇摇头。

一行人骑着马,风驰电掣一般,眨眼间已经到了大门口。

宁远侯府的两个人还没回过神来,简飞扬的手下已经冲上去,一人给他们兜了个麻布袋,又几棍子敲在他们身上,将这两人打晕了过去。

收拾了门口的两个人,庄子的大门便对简飞扬他们敞开了。

“将军,要不要进去?”简飞扬的手下跃跃欲试,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

简飞扬也很好奇宁远侯进去做什么,难道真的是皇后命宁远侯将那位管事姑姑的家人关在这里?——难道圣上这一次真的是看走眼了?

简飞扬一路想,一路对着庄子的大门做了个“进去”的手势,带着自己的手下摸进了庄子里面。

一路上居然畅通无阻。

简飞扬隐隐觉得有些奇怪,立刻将自己的人分作了两处。一处在明,一处在暗。在明的那一路人,由一个经历带着,继续往里走。在暗的那一路人,由简飞扬带着,闪身离开了正路,专门拣了旁门小道,往庄子里面突进。

这个庄子不算很大,前庄后院,后面是一个三进的小院子。

简飞扬带着一班人马,从小道摸到后院的时候,他的明面上的那一路人马,也刚刚到了后院的院门口。

这个理应关着的小院门,此时却开得大大的。

简飞扬见状,便不再躲在暗处,而是带了人出来,同那位经历汇合,一起往后院的正屋走去。

饶是这些人见多识广,可是进到正屋里,也吃了一惊。

只见这间宽敞的堂屋里,横七竖八,躺了十几具尸体。而宁远侯楚华谨脸上蒙着黑巾,正带着几个同样蒙了面的人,站在屋中央,指挥着自己的手下,在尸体身上翻捡东西,不知在找什么。

宁远侯楚华谨今日带了人过来,本来一切顺遂,还想着能一举拿下这些人,带到宁远侯府的庄子里,再详加审问。谁知当他们在庄外下了马,又蒙了面,跟着昨日过来探路的人来到后院,却见这些人都死在了堂屋里

楚华谨气急败坏,知道定是被那个幕后指使的人抢先一步将这些人灭了口,便命手下去尸体身上翻捡,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得力的证物,来指证皇贵妃。

一行人还没有找到证物,便看见从外面又冲进来一群人。

楚华谨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看见熟悉的人,厉声呵斥道:“你们是什么人?——敢阻挡官府办差?”

简飞扬背着手从后面缓步走了出来,装作不知道是楚华谨,微笑着道:“杀人越货,还敢冒充官差,我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说着一扬手,对手下做了个“兜头”的手势。

楚华谨看见居然是简飞扬,吃了一惊,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又看了看四围的尸首,怒道:“原来是你——果然是你们娘娘没有说错,真的是……”

看见那熟悉的手势,简飞扬的手下个个喜笑颜开,兵痞|子的脾性发作,都从腰间扯下黑布袋,头一个往站在中间的宁远侯楚华谨那里扑过去。黑布袋一抖,便将宁远侯和他带来的人都蒙头兜了上去,便两人一组,一顿痛殴,先揍了再说。

楚华谨这才想起自己蒙着面,简飞扬大概是没有认出自己是谁,一时被打得五脏六腑都要错位了,却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该袒露身份。正犹豫间,楚华谨的手下已经有些禁不住痛打,开始要报“宁远侯府”的名头。

简飞扬见状,一脚踢过去,将那位想报“宁远侯府”名头的人踹晕了过去。

“都打晕了,带走”简飞扬吩咐了一声,快步走到宁远侯楚华谨身边,也在他的脖颈处狠砸了也一下,将他也打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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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大皇子的心事下(二更合一,含粉红360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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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宁远侯府的人都被蒙着头拖了出去,简飞扬的手下问道:“屋里的尸体怎么办?”

简飞扬往屋里扫了一眼,问道:“还有活口吗?”。

之前负责盯着这个庄子的人有些羞愧地上前,数了数地上的尸首,回来对简飞扬道:“回禀将军,一个都不少,都在这里了。”

简飞扬摸着下巴深思道:“……看来,这就是缇骑的麻烦了。”能够提前知道他们今日的行动,先下手为强,一定是他们中间有了内奸。而此事的调查,一直是由缇骑出面。直到安郡王开始整肃缇骑,才改派简飞扬。之前传递消息的人,都是缇骑的人。

简飞扬的手下久经战阵,清理“战场”都是做惯了的。

当简飞扬在一旁沉思的时候,他们已经自动将屋里的尸首摆到一起,按年龄性别分门别类放好。那位管事姑姑的家人看起来也是寻场百姓,都是一家人,并没有主子下人的分别。

“通知顺天府派人过来收尸,封庄。这里有过命案,所有的人都要带回去查问。还有,命人查这里的户主到底是谁。别跟我说查不到——地契、屋契顺天府那里都是上了档子的。如果无人出来认领,直接充公”简飞扬站在屋里头,有条不紊地下了命令。

底下的人如同在战场上听见了命令一样,都站得直直地,大声应了声“是”

宁远侯府的人一个个早已被简飞扬的手下拖了出去,放到外面那些马的马背上,又拿绳子将这些晕迷的人一个个捆到马背上。

简飞扬最后扫视了一下屋子和院子,对自己手下领头的低声交待了几声,便大步出了庄子。底下的人自然知道谁该去报信,谁会留下来善后。

到了庄子外面,简飞扬看了一眼,见自己的手下已经一人一个,看好了宁远侯府的人,便上了马,对着手下挥了挥手,带着这些人径直往城里面去了。

大皇子和二皇子拉着自己的马,站在路边荫蔽的拐角处,看着镇国公简飞扬带着人从庄子里出来,拖了一群明显被打晕的人放到马背上,又扬长而去。大皇子和二皇子看了彼此一眼,心里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两个人在外面等了半天,不见再有人出来,更是有些担心。

“二弟,你不是说,大舅他们是先进去的?镇国公他们是后进去的?怎么这么久了,大舅他们还没有出来?”大皇子神色严肃起来。

二皇子也收起了那幅懒洋洋的样子,对大皇子点头道:“没错,我就是看见大舅他们先来的,比镇国公他们大概要早一柱香的功夫。不过,”二皇子犹豫了一下,“大哥有没有注意,镇国公他们从屋里拖出来的那些晕迷的人?”

大皇子也点头:“你也想到了?大舅他们大概是做了螳螂,镇国公他们做了黄雀而已。”

“大舅也是宁远侯,镇国公怎么敢……?”二皇子还是有些不信。

大皇子却苦笑着道:“二弟,你有没有注意到,镇国公他们穿得都是官服,显见是在办差。从庄子里拖出来的人,虽然看不见头,可是身上的衣裳都是常服,显然是有私事。”

二皇子有些羞愧:“还是大哥心细……”

大皇子没有做声,想起如今每况愈下的宁远侯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走吧,小七和三弟还在等着我们呢。”

二皇子看了看那庄子,却有些跃跃欲试地道:“大哥,不进去看看?”

大皇子翻身上马,回首看向二皇子,一双黑眸同宏宣帝一模一样:“镇国公一行人十六人,只出来十四人,一定还有两人在里面守着。也许是里面发生了大事,要人看守现场;也许是留了人在里面守株待兔。无论是什么情况,我们贸贸然闯进去,都不会有好下场。——何必吃不到羊肉,反而惹一身骚?”

二皇子警醒过来,对大皇子心悦诚服地点头,也翻身上马,道:“咱们去自己的庄子上吧。这里的事情,回头问问……去。”

大皇子笑着扬鞭,跟二皇子一起往另一边的皇家别庄过去了。

一路上,他们还碰到了顺天府的衙役,骑着快马往他们来的地方飞扑过去。——看来真的是出了大案子。

大皇子和二皇子对视一眼,都有些头疼起来。——若是真的有大案子,宁远侯府的那些人,估计就是没吃上羊肉,反而惹了一身骚的倒霉蛋们了。

皇家别庄里,三皇子同宋良玉已经等了好半天,又绊了几轮嘴,正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看见大皇子和二皇子终于来了,三皇子和宋良玉都欢跳起来,迎了上去。

“等急了吧?”大皇子笑吟吟地问,命人打水来净手,又吩咐别庄的厨子去准备了小食送过来。

几个人奔跑了一早上,现在都有些饿惨了,都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大快朵颐起来。

“大哥、二哥,你们刚才干什么去了?”三皇子满腹牢骚地抱怨道。——故意将他和他的死对头放在一起,他很痛苦地好不好

大皇子夹了个水晶汤包放到三皇子碗里,含笑道:“拿那边的草杆先把汤吸出来,然后吃包子。”

三皇子立时照做,将刚才的不满抛到了九霄云外。

宋良玉悄悄对大皇子做了个鬼脸,又对他暗暗竖起大拇指,夸他能干,一下子就把三皇子的注意力给转移了。

大皇子笑了笑,给宋良玉盛了碗紫糯桂圆红薯甜汤,道:“你喝这个,对身子好。”

宋良玉在家的时候,从来不喜欢喝甜汤。这一次,却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拿着调羹小口小口的喝起来,开始觉得甜汤也没有那么难喝。

二皇子看着这两人,摇了摇头,低头喝自己的粥。吃完了,将粥碗往旁边一放,对三皇子:“跟二哥赛马去?”

三皇子立时放下手里的汤包,站起来道:“三局两胜我要是赢了,你把你那支黑沉木的强弩给我”看样子,他盯上二皇子的黑木强努很久了。

二皇子伸出手掌,同三皇子击掌为誓,道:“一言为定你若是输了,我要裴太傅送你的兵法摘要。”

三皇子垮了脸。黑木强弩去求父皇,或者安郡王,不是弄不到的。可是裴太傅手书的兵法摘要,全天下却尽此一本,自己真是亏大发了。可是三皇子又不敢不同意,怏怏地跟着二皇子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大皇子和宋良玉两个人。

“我们也走吧。你说要教我射火器的。”宋良玉起身,不想待在屋里面。

大皇子也只好跟着起身,带着她往后院里去了。

后院有一块空地,是专门练火器用的。火器迅猛刚绝,就算是武功高强的人士,都躲不开火器的侵袭。所以大皇子每次过来练火器的时候,后院都是彻底清场,以免被火器误伤。

宋良玉看了看这块长条型的地方,不远处有几张长长的条桌。最左边的条桌上,一排大大的陶瓮摆在上面。中间的条桌上,摆着小一些的陶罐。最右边的条桌上,则摆着酒杯大小的小陶盅。

大皇子拿了火器过来,对着宋良玉道:“退后。”然后装上弹丸,先对准了远方的陶瓮射了一枪。一声轰响之后,对面的陶瓮应声破碎。

宋良玉后退几步,站在大皇子身后,好奇地看着他发射火器。

大皇子又装了颗弹丸,对着中间条桌上小一些的陶罐,也是一枪即中。

最后便是酒杯大小的陶盅,大皇子略微瞄准了一瞬,才扣响了火器,对面的小陶碗也应声破碎。

宋良玉心悦诚服地对大皇子竖起了大拇指,赞道:“真是厉害”

大皇子嘴角微翘,将火器交到宋良玉手里,道:“你试试装弹丸。”

宋良玉不是第一次摸火器,只是没有机会练手。这时拿过大皇子交给她的弹丸,略倒腾几下,便装了进去。

看见宋良玉有些得意的眼神,大皇子也跟着微笑起来。他站到了宋良玉身后,右手托住宋良玉拿着火器的右手腕,缓缓地抬起来,对准了对面摆着大陶瓮的大条桌。那条桌上的大陶瓮已经被大皇子打碎了一个,剩下还有六个,每个陶瓮之间隔着一段距离摆放在一起。

“眼睛看着火器上的这个小孔,从这里看过去,望向对面的目标。手要平,臂要直,心要静。然后,扣动扳机,就能一击即中。”说着,大皇子松开了握住宋良玉右手腕的手,往上直接握住了宋良玉的右手,紧紧地,紧紧地将她的右手攥在自己的手心里。然后,握住她扣动扳机的食指往里一扣,再毅然决然地松开手。对面一声巨响,已经有一个陶瓮应声而碎。

宋良玉脸色煞白地站在那里,手臂还是保持着刚才的样子,直直地伸向前方,一动不动。

大皇子将薄唇抿得紧紧地,过了一会儿,才道:“你得换弹丸了。”声若磬钟,惊醒了宋良玉。

宋良玉看向旁边弹匣子里一大堆弹丸,伸手过去拿了一颗,自己练起来。

大皇子背着手静静地站在她身边,看着她一枪一枪的打过去,不时指点她两下,再无别话。

二皇子同三皇子赛马归来,见这两人已经离得远远地。大皇子仍然站在最左面,宋良玉已经移到最右面,去打那些陶盅去了。不知放过多少弹丸,前面的陶瓮都被击碎了,中间的陶罐只被打碎了一个,陶盅也只被打碎了一个。——看来目标越小,就越难击中。

三皇子见气氛有些沉闷,也不敢说话。

还是二皇子眯着眼睛看了看有些灰沉下来的天空,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才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静。

几个人一路无话,不像刚来的时候那样活跃。连三皇子都觉得有些不对劲,逗着宋良玉说了好几句话,宋良玉只是置之不理,让三皇子也觉得无趣起来。回到京城,三位皇子将宋良玉送回辉国公府外面,便径直回了皇城,并没有在外逗留。

宋良玉从大皇子那里知道,原来自己自以为偷跑出来,其实都在家里人的观望之内,就觉得十分无趣,也不从小门出入,一个人闷闷地从大门回了辉国公府。

宋良玉跟几位皇子交好,大人们都看在眼里。不过是以前都是小孩子,自然不用管。现在大了一些,宋良玉又是个有男孩儿脾气的姑娘,性子直来直往,还以为她还是小孩子心性,同三位皇子说得上话而已。等知道大皇子同宋良玉之间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时候,已经是最近一段日子里的事了。

大皇子和二皇子刚回京的时候,在京城里认识的朋友并不多。做了皇子,能交往的人就更少了。也只有宋良玉,跟大皇子同龄,又因了安郡王妃的关系,跟他们比一般人要熟稔,所以私下里来往也多一些。

好在他们也是有分寸之人,并没有出格之处。而且他们微服出行的次数并不多,每次都是有别人在一起,比如二皇子,又比如大公主,这一次还有二皇子和三皇子。

皇室和辉国公家的暗卫也是如影随形,他们俩人并没有真正单独相处过。不过是一群人在一起吃吃喝喝,骑骑马,打打猎而已。所以也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若是他们有丝毫的越距,无论是皇室,还是辉国公家,应该早就知道了,不会等到如今才让这些大人有所警惕。

这些暗卫的事,大皇子知道,宋良玉原先不知道。不过无论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他们对他们以后的命运,都心知肚明。知道不可能在一起,知道以后一定会分开,只是舍不得这短暂相处的时光,只想在不可能之前,多一些美好的回忆。

人谁没有年轻冲动过呢?——都是这样在一步步舍弃和获得中走过来的。

辉国公夫人听说小女儿回来了,一到家就扎进了自己的闺房,便忙忙地赶过来问长问短,又提醒她道:“玉儿,你年岁不小了。以前爹娘心疼你,不愿太拘束你,让你养成了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是爹娘不对。以后爹娘可是要好好看着你,不能再让你这样冒失了。”

给小女儿说了好几门亲事,有几次差点成了,又莫名其妙地搅黄了。那时候觉得是天意,现在才知道是人为。

辉国公夫人宠归宠,可是绝对不会让女儿败坏门风。

“娘知道你不是个不识大体之人,如今怎么就想不开呢?”辉国公夫人也叹气,自己这个做娘的,居然如今才看清楚女儿的心思。

女儿跟大皇子,年岁相当,性子也合得来,不过大皇子并不是普通勋贵人家的子弟。自己女儿的性子,辉国公夫人知道得一清二楚,并不适合宫里头。浅※草※微※露※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