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妃感激地点点头,道:“谢母妃提点。”说着,起身告辞,带善两个妹子回去了。

看着大皇子妃蹒跚地背影,皇贵妃笑了笑觉得这个大皇子妃,其实也不算选得不好。至少心胸宽广,能容得下别的女人。——在宫里的女人,若是对皇帝有了独占之心,就是皇帝的灾难,也是这个女人灾难。

这边宏宣帝带着大皇子来到见朝臣的养心殿,先四处扫了一眼,问站在下首的首辅裴书仁:“镇国公怎么没来?”

裴书仁上前回道:“启禀陛下镇国公今儿一早递了牌子告假,说有家事,求圣上许可提前休沐一天。”

宏宣帝愕然,忍不住问道:“镇国公府出什么事了?”镇国公自从娶了亲之后,就没有为他府里头的事再操过心。

站在下首的左督察御史贺思平立时笑眯眯地上前回道:“回禀陛下,是镇国公夫人,也是微臣小女有了喜。”得意洋洋之情溢于言表。

听说镇国公又要做爹了,连宏宣帝都喜笑颜开,道:“真是喜事。准奏!”说着,又对旁边的内侍吩咐道:“回去跟皇贵妃说一声,给镇国公夫人赐下赏赐。”

内侍领命而去。

皇贵妃听了宏宣帝的旨意,忙起身行礼接了旨按照外命妇的例,给镇国公夫人贺宁馨赐了玉如意和宫锻下去。

来到皇贵妃的凤栩宫,宏宣帝刚用完早膳,正坐在桌旁,跟皇贵妃说话。

听说大皇子带着大皇子妃过来请安,宏宣帝点头道:“宣。”

大皇子、大皇子妃带着两个女子鱼贯而入,对着宏宣帝和皇贵妃行礼问安。

宏宣帝温言对大皇子妃道:“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就不要太劳累了。请安之事,朕可以给你免了。”

大皇子妃涂氏赶紧道:“父皇、母妃宽仁,儿臣却不能忒过托大。”又道:“御医说了多多走动,也对胎儿有利。”

宏宣帝便不再多说,跟大皇子说了几句话,便道:“摆驾起身上朝去了。

大皇子这阵子都跟着宏宣帝办差听政也跟在宏宣帝身后,一径去了。

以往大皇子走了之后,大皇子妃也会跟着告辞。

这次大皇子走了有一会儿,大皇子妃都没有要走的意思,皇贵妃心里暗暗称奇。

大皇子妃坐在皇贵妃跟前闲话了一阵子,便起身给皇贵妃行礼道:“母妃,儿臣今日前来有一事相求。”

皇贵妃看了一眼在她身后一直站着的两个明显不是宫女的女子,心里有了谱,笑着问她:“起来说话吧。就坐在那里,咱们娘儿俩好说话。—你有何事?”

大皇子妃又告了罪,斜签着身子坐在皇贵妃下首的秋香色锦凳上,才笑着道:“此事是儿臣的对。母妃知道,儿臣有了身孕,也快四个月了早就应该给大皇子殿下打算的。”说着,将自己身后的两个女子叫了过来,对皇贵妃道:“她们是儿臣的娘家妹子自愿入宫伺候大皇子殿下。还望皇贵妃给个恩典,给她们个名份,好伺候殿下。”

说着,唤了她们上前,一一给皇贵妃介绍。一个是她堂妹,一个是她表妹,倒是肥水不落外人田。

皇贵妃笑吟吟地看着大皇子妃,温言道:“你如今有了身孕,就不要劳思伤神了。这些事情,宗人府自有安排。”含蓄地劝告大皇子妃用不着自己给大皇子张罗侍寝的人选。

大皇子妃却十分不安。她从小饱读诗书,对《女诫》、《女德》更有深究,早就立志要做个心胸宽广的正室夫人,绝对不会和寻常女子一样,就知道小肚鸡肠地巴着男人。对她来说,有了正室的位置生下嫡出的长子,就是最重要的。

至于纳妾,就算是侧妃,也不过是妾而已。

本来她也不一定要给大皇子纳自己娘家的妹子,只是她知道如今大皇子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落入万劫不复之地。所以万万不可给大皇子纳那些掌兵的勋贵或者有实权的文官家里的姑娘。

而自己的娘家,只是一介翰林。再看看首辅裴书仁的年岁,还有自己爹的年岁,就知道她爹熬不过裴书仁。裴家的这个首辅,大概是要继续做下去了。

既然如此,她就索性存了点私心。大皇子反正要挑两个伺候的人,不如肥水不落外人田,便举荐了自己娘家的妹子,为自己固宠。自己家本来就不是显贵,自己的母家比涂家更不如。纳这两个人家的姑娘,自然比别的人要让宏宣帝放心。

可是听皇贵妃的意思,却是要让宗人府给大皇子选人。

若是有人在宗人府做手脚,故意给大皇子挑两个家世显赫的姑娘做侧妃,不仅压了自己一头,还让圣上猜忌,实在是弄巧成拙了。

想到此,大皇子妃便有些着急,对皇贵妃哀求道:“母妃,儿臣自从有孕之后,便心神不属,恐怠慢了大皇子殿下。我这两个妹妹,容貌自不用说,更难得心思单纯,跟儿臣一条心,只知道伺候大皇子殿下。”

皇贵妃吃了一惊,又扫了一眼那两个姑娘,低声问大皇子妃:“......可侍寝了没有?”

大皇子妃脸上立时通红起来,支支吾吾了半天,道:“......还没有。

大皇子不肯。

皇贵妃松了一口气,对大皇子妃的话里带了几分责怪:“论贤惠,也不在这上头。你好好养胎,别想七想八的。——你这两个妹子,还是先送回去吧。”

大皇子妃一时也无法,只好给皇贵妃跪了下来,将皇贵妃吓了一跳,一迭声地叫宫女过来将大皇子妃扶了起来,嗔怪她道:“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做什么?”

大皇子妃含泪道:“求母妃垂怜。”

皇贵妃暗暗叹气,知道宏宣帝选得这个大皇子妃,有些欠妥。可是转念想起先皇后,又在心底讪笑:再不妥也比先皇后妥当。更不妨碍先皇后生养了几个出色的孩儿……

想到此,皇贵妃的脸色柔和了下来,对大皇子妃暗示道:“你别急,先送她们回去。等回禀了圣上圣上去宗人府打个招呼,再宣她们入宫,岂不是更名正言顺一些?”

大皇子妃感激地点点头,道:“谢母妃提点。”说着,起身告辞,带善两个妹子回去了。

看着大皇子妃蹒跚地背影,皇贵妃笑了笑觉得这个大皇子妃,其实也不算选得不好。至少心胸宽广,能容得下别的女人。——在宫里的女人,若是对皇帝有了独占之心,就是皇帝的灾难,也是这个女人灾难。

这边宏宣帝带着大皇子来到见朝臣的养心殿,先四处扫了一眼,问站在下首的首辅裴书仁:“镇国公怎么没来?”

裴书仁上前回道:“启禀陛下镇国公今儿一早递了牌子告假,说有家事,求圣上许可提前休沐一天。”

宏宣帝愕然,忍不住问道:“镇国公府出什么事了?”镇国公自从娶了亲之后,就没有为他府里头的事再操过心。

站在下首的左督察御史贺思平立时笑眯眯地上前回道:“回禀陛下,是镇国公夫人,也是微臣小女有了喜。”得意洋洋之情溢于言表。

听说镇国公又要做爹了,连宏宣帝都喜笑颜开,道:“真是喜事。准奏!”说着,又对旁边的内侍吩咐道:“回去跟皇贵妃说一声,给镇国公夫人赐下赏赐。”

内侍领命而去。

皇贵妃听了宏宣帝的旨意,忙起身行礼接了旨按照外命妇的例,给镇国公夫人贺宁馨赐了玉如意和宫锻下去。

镇国公府里,贺宁馨有孕的消息早已人尽皆知。不过圣上和皇贵妃的赏赐,却是今日才到。

简飞扬今日借着贺宁馨怀孕的由头,向宏宣帝告了假,本来是要带着简飞怡往诏狱一行的却临出门的时候,赶上宏宣帝和皇贵妃赐了赏赐下来,只好赶紧摆香案接了,等内侍走了再说。

简飞怡自从那天晚上,看了老镇国公简士弘留下的遗书之后,就遭受了沉重的打击,一度卧床不起,什么都吃不下去,怀孕时丰腴起来的身子迅速消瘦了下去。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以前以为名正言顺的东西,原来都是假的!

就连她叫了这么多年的娘,也是假的!

那她还有什么可相信的?

按照那封信所说,她甚至都不是这镇国公府正经的姑娘。

什么嫡长女?!——她不过是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罢了!

简飞怡待不信,可是她最信任的二哥,忍了痛,一五一十地将当时发生的事情说给她听。桩桩件件都对景,恰好都是她当年疑惑过

“原来这就是当年娘大力反对我入宫选秀的原因。我一直在想,那样好的机会,娘又是那样的性子,怎么就能咬牙不让我去,就算我闹得再厉害,也是两个字‘不许,……”

简飞怡苦笑着道。那时候,简老夫人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让简飞怡很是纳闷了一阵子。

假的简老夫人卢盈反对简飞怡入宫选秀,自然是害怕缇骑调查秀女的身家背景的时候,将当年的事翻了出来。让人知道她不是真正简家的姑娘,自然没有资格入宫选秀。

简飞振低声劝她:“不告诉你,是为你好。不管怎样,我和大哥,都拿你当亲生妹妹看待。你大嫂和二嫂,也没有二话。她们待你怎样,你自己明白。

无论是出嫁前,还是出嫁后,她们待你都没有变过。”

简飞怡心里有几分苦涩。她想着为娘讨回公道,其实也要仗着二哥给她撑腰。要不然,她一个出嫁女,又能翻起什么风浪?无论怎样,她都不能不要娘家的……

想到这里,简飞怡的气焰彻底消了下去,沉默了两天,便提出要去诏狱看看假的简老夫人卢盈。——卢盈对不起别人,可是没有对不起她简飞怡。

简飞扬本不想让她去,可是贺宁馨却劝他,心病还需心药医,又道:“杨兰和卢盈关在诏狱里面这么多年了,也该有个了断了。你找机会提醒提醒安郡王将她们处决了吧。不然关在那里,还要浪费粮食养她们。”

简飞扬了一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留着这两人钓鱼呢。”

贺宁馨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道:“鱼早都死了怎么还能钓得上来?”

简飞扬摸着下巴道:“或许你知我知,可是别人不知道,杨兰和卢盈也不知道。”

“那就让她们知道。”贺宁馨斩钉截铁地道。

简飞扬也觉得是时候收网了。既然张了这么久的网,都无鱼上钩。不是她们已经被弃了,就是鱼已经没了。

所以简飞扬才挑了一天没什么事的日子,向宏宣帝告假,想亲自带着简飞怡去诏狱一趟。

可惜宏宣帝又派了人过来传蔷耽误了他们的行程。

好不容易将宏宣帝派来的人打发走了,简飞扬才带着简飞怡出门,临到外面上车的时候,贺宁馨的丫鬟白茶又气喘吁吁地跑出来,道:“国公爷和大姑奶奶请留步。——夫人说不放心,要跟着国公爷和大姑奶奶一起过去。”

简飞扬忙下了车,对贺宁馨道:“你有了身孕,就不要去那种地方了。”

贺宁馨柔声道:“无事的。我们这个孩子胆大着呢,你放心,谁都伤不了他的。——再说你跟圣上告假,是为了我。我跟着你们出去,也算是个名正言顺的幌子。”

简飞扬想了想,叮嘱她道:“既如此,你要一直跟在我身边,不能离开半步。”

贺宁馨笑着点点头,道:“嗯,你就是推也推不走我的。”

简飞扬便扶着她的胳膊让她上了车,坐在简飞怡身边。

简飞怡眼圈红红地,肿的跟个桃儿一样。

贺宁馨轻叹一口气对简飞怡道:“不管怎样,你都要记得,你是简家的姑娘。卢盈和杨兰做得事,是对简家所有人等莫大的伤害。你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就忘了你引为依靠的简家。”

简飞怡低着头不说话。

贺宁馨又道:“卢盈待你,也未必是真心。你想想她教给你的东西,哪一样是管用的?哪一样是对的?”

简飞怡低声道:“她纵有千般不好,可是到底将我锦衣玉食地养大了。”

贺宁馨更是叹气,道:“你糊涂啊。当初挑你入府的,是老镇国公。供养你的,也是镇国公府的产业。她卢盈何德何能,能给你锦衣玉食?她不也是拿的镇国公府的俸禄家底,来供养你的?你当她是拿自己的私房陪嫁呢?——你要感激,也当感激你爹老国公爷啊。”

简怡一下子被问住了,怔怔地抬起头,看着贺宁馨,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还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这个问题。原本以为,假的简老夫人待她不薄,让她金尊玉贵,以镇国公府嫡长女的名头长大,她不能太过薄情,就忘了假的简老夫人对她的好。可是大嫂说得也对。

卢盈若不是占了简老夫人的名头,她到哪里去寻锦衣玉食来供养。

原来卢盈也不过是慷他人之慨罢了。

简飞怡的神色渐渐轻松了下来,也跟着轻轻叹了口气。

简飞扬看在眼里,也暗暗地松了口气。

来到诏狱,贺宁馨和简飞怡都将外面薄氅上的帽兜戴了起来,遮住了头脸,跟着简飞扬,在大门口同安郡王派来的女番子会合,一同进到诏狱里面。

走过一段长长的甬道,来到诏狱最里面的几间牢舍。

贺宁馨和简飞怡都捂了鼻子,头都不敢抬,一路跟在简飞扬后头。

杨兰和卢盈被关在一个牢舍里,也算是全了她们的母女之情。

简飞怡怔怔地看着那个头发花白,坐在墙脚,双目无神的老妇,眼里的泪夺眶而出。

看见有个男人站到她们牢舍门前,后面还跟着两个穿着斗篷的女人,牢舍里面的杨兰精神一振,起身扑到栅栏前面,低声叫道:“是他来接我们了吗?”

第一百三十七章 储位秘辛 中

杨兰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如厨房的鼓风机一样,荷荷有声,除了她自己,没人能听得懂她在说什么。

简飞扬皱了皱眉头,后退一步,护住了贺宁馨。

简飞怡缓步上前,隔着栅栏,看向了墙脚的老妇,正一脸莫名其妙地站起来,对荷荷呼叫的杨兰道:“娘,别叫了。”

正是卢盈的声音,只是有些嘶哑。

简飞怡抬起头,将帽兜取下来,看着从墙脚站起来的老妇,一声“娘”怎么也叫不出口。

卢盈却浑身一振,快步扑到栅栏边上,看着简飞怡的模样,认了半天,才激动地道:“是不是飞怡?是飞怡来看娘了吗?”

简飞怡眼里的泪夺眶而出,往前走了几步,却被旁边的女番子拦住了,彬彬有礼地道:“夫人,不能再往前了。”不让简飞怡靠近栅栏。

简飞怡只好停在离栅栏一步之遥的地方,哽咽着问:“……你还好吧?”

卢盈有些失望:“你不愿意再叫我一声‘娘,了吗?——我是你娘,我真的是你娘啊!”

简飞怡拿出帕子,印了印眼角的泪,垂了头,低声道:“我都知道了。”

卢盈大急:“你别听他们胡说!他们都是骗你的!——你和你二哥都是我亲生的!等国公爷回来,自会见分晓!”脑子似乎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

简怡脸上的神色渐渐变了,对卢盈道:“老国公爷死了很久了,你都不记得了吗?”

卢盈偏着头,眉头皱得紧紧地,眼神直愣愣地望着她身边的一片空地,喃喃地道:“死了吗?没死吧?……还是死了?——或者也没死……?”

一旁的杨兰现在回过神来,下死眼盯了站在简飞怡身后的简飞扬和贺宁馨一眼,转身拉着卢盈走到先前的墙脚坐下,对着卢盈比划了几下,喉咙里继续荷荷有声,告诉卢盈,他们不是她俩在等的人。

卢盈横了杨兰一眼,气呼呼地道:“你的男人不会在救你了,你死了这份心吧!——我的男人就不一样了,他顶天立地,一定会来救我的!”

杨兰似乎被卢盈的话激怒了,扬手就打了卢盈一个耳光。

卢盈不甘示弱,回手就扇了杨兰一个耳光,怒道:“你再打我一下试试!”

杨兰年老力衰,一下子被卢盈扇到在地上。她不去怒视自己的亲生女儿卢盈,却趴在地上,扬头看着简飞扬,满眼都是恶毒的仇恨和不甘。

简飞扬从来就不将这种人放在眼里,见状也只是轻哼一声,拿身子挡住了贺宁馨。

贺宁馨轻叹一声,将一块丝帕围在脸上,从简飞扬背后走了出来。

“杨兰,你恶贯满盈,也到了要伏法的时候了。你别以为你的靠山会来救你。

实话跟你说,他十几年前,就死得不能再死了。这天底下人人皆知,老宁远侯楚伯赞,于宏宣二年的除夕之夜,从皇宫宴罢归来,急病而死,死在宁远侯府内院。”贺宁馨一字一句地道。

杨兰从地上爬起来,激烈地摇着头,表示不信贺宁馨的话。

简飞扬也从后面走上前来,站在贺宁馨身边,不屑地对杨兰道:“她说得话,句句属实。你以为,老宁远侯若还活着,他能让我爬上来吗?——难道你忘了,你们是如何盘算,要拿下我镇国公府的?”

说完这话,简飞扬又转头看着卢盈道:“卢盈,敢教你知晓,我简飞扬不仅有儿子,而且快要有第二个孩子了。无论是男是女,都是我简家血脉的延续。——你想鱼目混珠,浑水摸鱼,可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可知为人莫做亏心事,举头三尺有神明!”想起自己的娘亲,真正的简老夫人卢宜昭吃得苦,受得罪,简飞扬的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杨兰从贺宁馨嘴里说出“老宁远侯”四个字的时候,就瘫坐在地上,面带惶恐地看着贺宁馨,似乎在奇怪,她怎么会知道她等待得是谁?!

而简飞扬的话,更是不啻一计重锤,重重地敲在她头上,将她打得眼冒金星。

“不信!我不信!他不会死,他不会死的!”杨兰心里咆哮着,喉咙里嘶吼着,冲到栅栏前,两手抓着栅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摇晃。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你给我回去坐好!小心吃鞭子啊!”缇骑看守她们的女番子吆喝起来。

卢盈吓得瑟缩了一下,躲到一旁去了。

杨兰却怒视着那女番子,啐了她一口。

女番子大怒,仲手挥起鞭子,将杨兰抽翻在地。

简飞怡吓了一跳,赶紧退后几步,躲到边上去了。

贺宁馨冷冷地看着在地上翻滚的杨兰,道:“卢家庄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在你身边看着你呢。——你这种人,就应该一头撞死算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该庆幸老宁远侯是死了,若是他没死,如今最想要你死的人,就是他!”

杨兰被贺宁馨的话,气得眼睛里面都充了血,目呲欲裂地看着贺宁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简飞扬便看了看简飞怡,问她:“你还有没有话要说?”

简飞怡摇摇头。——卢盈都神智不清了,她还能说什么?她今日执意要来,也不过是要全自己的一个心愿罢了。

“那咱们回去吧。”简飞扬伸手扶住了贺宁馨的胳膊。

贺宁馨点点头,对瞪着她的杨兰最后道:“你看什么看?再看我也是这么说。若是不信,等你死了,你可以亲口去问问老宁远侯,看看我说得是不是真的。”

简飞扬想起自己的娘亲和母族的血海深仇,忍不住刻薄地道:“老宁远侯死后下了十八层地狱,你不知要下到第几层?!”

言毕,简飞怡在最前头,简飞扬扶着贺宁馨走在后面,一起出了诏狱。

安郡王从旁边的小门转出来,对看守杨兰和卢盈的女番子道:“给她们一碗送行饭,明日就问斩吧。”

杨兰一听便晕了过去,连有些疯疯癫癫的卢盈似乎也清醒过来,扑倒在地上大声哭叫起来:“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我还年轻……”

安郡王嗤笑一声,背着双手看着这两个女人,道:“你不想死,别人就该死了?——你还年轻,别人就是七老八十?你既然下得了狠手,就不要怕报应!”

缇骑的女番子默默地站在一旁,等着安郡王转身离去,才对着牢舍里的杨兰和卢盈啐了一口,自去吩咐给这两人准备最后的晚饭。

到了晚上,杨兰醒了过来,看着自己面前一托盘丰盛异常的饭菜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这一生,就这样完了?!

怎么可能?!

她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她为什么不能和别人一样,在这里呼风唤雨,活得风声水起?!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聪明,漂亮从不服输,为什么会落得这般下场?为什么不是那些没有见识的后宅女子得到她这样的下场,反而是自己这样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得到这样的下场?

杨兰在牢舍里想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和卢盈一起,被推上刑场的高台,看着刽子手的大刀高高举起的时候,才真的死了心,相信自己是输了。自己活了两辈子,却还是比不过这些她看不起的古人,她到底错在哪里?

杨兰和卢盈被问斩之后,安郡王曾经问过简飞扬要不要收敛这两个人。

简飞扬板着脸问安郡王:“我是善恶不分的那种人吗?——让我收敛她们,除非她们能让我娘活过来。当年她们若是没有那样心狠手辣,今日也不会有人对她们赶尽杀绝。”

安郡王点点头。他也没有期望简飞扬会去给这两人收尸,就算她们在实际上,跟简飞扬还是有那么一点真正的血缘关系。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按大齐朝的律例若是为自己的爹娘报仇,手刃仇人,连罪也不入的,而且是人人称善的壮举,可以编入《孝子传》,让后人传诵的。

简飞扬没有亲自将杨兰和卢盈杀了,已经是他慈悲为怀了。

虽然说人死如灯灭,多大的仇都报了,似乎用不着再对伏法的罪犯恨之入骨。可是对被害者的亲属来说,那种失去挚亲的痛,永远不会因罪犯的伏法而被减轻,那种失去亲人的悲伤,也永远不会因为大仇得报而被抚平。

简飞扬带着贺宁馨一起去了自己爹娘灵前祭拜,告诉他们,当年祸害卢家庄和卢宜昭的两个罪魁祸首已经伏法,他们可以安息了。

贺宁馨也执了根香,过来拜了三拜,默默地将香插在了灵前。

回去的路上,简飞扬问贺宁馨:“你如何能肯定老宁远侯已死?”

贺宁馨奇怪地看了简飞扬一眼,道:“这京城里人人都知道,你难道不信?”

简飞扬深思地道:“我不是不信。只是觉得奇怪,他费了这么大力,布了这么长时间的局,怎么能一下子就突然死了?——难道真的是上天有眼?”斜睨了贺宁馨一眼。

贺宁馨没有说话,微微垂着头,走在简飞扬身边。

“你想,宏宣二年除夕的时候,圣上才刚刚登基不久。别说对西北、西南和东南这三个地儿的兵士控制不了,就连京城里面的文官,那时候都有些不听使唤。”简飞扬看着贺宁馨的侧脸,笑着问她。

贺宁馨没有转头,眼望着前方,笑道:“哟,国公爷说这话,可是要夸自己来着?”话锋一转,扯到简飞扬身上。

简飞扬失笑,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贺宁馨停下脚步,回身看着简飞扬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宏宣三年,没了宁远侯镇守的西南,羌族作乱,一度摧枯拉朽,打到兴州府,威胁京畿。先镇国公简士弘嫡长子简飞扬十五岁从军,从走卒升至校尉。在对羌族一战中崭露头角,手刃羌族首领,斩敌首三万余人解京畿之危。羌族之人,从此闻简飞扬之名而丧胆,称之‘活阎罗,。”

“圣上闻之欣慰,封简飞扬为忠节将军。又知简飞扬乃当年为保自己而身死朝堂的镇国公简士弘嫡长子大喜过望。下旨复镇国公府爵位,废除庞太后的乱旨,准许简家子孙科举入仕,重赐丹书铁券,世袭罔替。—国公爷,您这么问,不就是在提醒小妇人嫁了一个多么厉害的夫君?”贺宁馨掩袖笑道,似乎对当时的情形十分熟悉。

那时坐在皇位上岌岌可危的宏宣帝,正是有了简飞扬这一员既忠心,又能干的猛将,才稳定了西南局势,又借着复镇国公府的爵位,将西北军户,重新置于简飞扬的麾下。

“同时将西南、西北两路大军都划到你名下可见圣上当年的情形有多凶险。”贺宁馨感叹道。

以宏宣帝的性格,若是有别的选择,绝对不会让简飞扬同时统掌两路大军。若是简飞扬有一丝一毫的不臣之心宏宣帝就会作茧自缚,后果难以预测。

不过宏宣帝赌赢了。简飞扬,不如说是镇国公府的忠心,可鉴日月,从而让宏宣帝赢得了最宝贵的时间,积蓄自己的力量,一步步从一个毫无奂力的废太子,成为一个真正执掌天下的帝王。

简飞扬有些不好意思,以为这些事情都是贺思平和许夫人跟贺宁馨说的,忙道:“为人臣子忠心自是最重要的。”看了看贺宁馨的脸色,简飞扬忙又道:“当然,我现下明白了,再忠心,也要先保全自己,才能保全我们这个家。”

总算不负贺宁馨多方的劝告说教。

贺宁馨抿嘴笑了挎着简飞扬的胳膊拐上了抄手游廊,往致远阁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