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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姑压下心里翻涌的急躁,尽量温和的道:”姑娘这是怎么呢?这事情怎么也不跟王爷王妃去说,就这样一个人撑着?万一要是有个闪失,那可如何是好?”

如意就黯然起来,勉强笑着道:”说句不怕您笑话的话,我想我的孩子自己养,可我不过是个侍妾,若是出了院子,我又算什么?”

其实作为女人,红姑觉得很能理解如意的心思,这样想着确实也不容易,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叹息了一声,握住如意的手:”不管怎么样这事情既然是我知道了,我就一定会照顾好姑娘和姑娘肚子里的孩子,今天来的匆忙也没有带什么,不过几件寻常用的东西,就先放在姑娘这里,明天我在给姑娘送别的东西来。”

“我怎么能要您的东西。”

“这都是李侍卫的意思,用的是他的钱财,姑娘要谢就谢他好了。”

其实话说到了这里,李侍卫到底是谁好像已经不必在计较了,大家心知肚明,不过是暂时不想捅破而已。

说着就起了身,去厨房给如意烧了热水,又收拾了几件衣裳给如意洗了,想了想连院子也扫了,大概是怕如意累着,看着红姑相必也是养尊处优的人,来她这竟然要做这事情。

如意很不好意思,心里也觉得暖暖的:”到叫您来给我做这些事情,真是过意不去。”

萧侧妃仗着怀孕要这要那,一会这样一会那样,这个却藏着掖着深怕别人知道,什么累活都自己干,还不怨不恨,所以人跟人是不能比的。

红姑温和的替如意将头发别到耳后:”千万照顾好自己,别累着了,你早些睡吧,我还有些事情就先回去了。”

红姑也没想到一个刚认识的人会让她心里这么疼惜,好像是自己的闺女一般,一想到自己早逝的女儿,红姑心里一疼,连忙压了下去。

逝者安息,别因为她不得安宁。

红姑一旦知道了,只怕李宣睿肯定也就知道了,她借着红姑把她不想出院子的原因传给李宣睿,不知道李宣睿会不会答应?如意扶着肚子翻了个身,月份渐渐大了,只能侧着睡,又想着肚子里有两个孩子,睡在哪一面估计都会挤着孩子,所以她睡一会就翻个身,看来明天要抓紧时间出去一趟在换点银子了,看红姑紧张的样子,可见是真心实意为李宣睿谋划,说不定明天就能带来个照顾她的丫头,那她以后在想出去就难上加难了。

这样想着如意模模糊糊睡了过去,早上醒来的早,先去空间里洗了个澡,感觉神清气爽通体舒泰,就去药园里把事先准备好的药材打包好,出来等着头发干了,梳了头发换了衣裳就往后门去。

没想到守门的还是王小满,看见如意眼睛一亮:”妹子这是又出门办事?”

之前看着是个凶神恶煞的人,现在认识了瞧着到是挺热情的,如意也就十分灿烂的一笑:”是呀,上面有交待,没想到大哥这么勤快,这么早就来当差,可见以后是个能干大事的人!”

如意纯粹是在为巴结而胡说八道,多早当差谁来当差那完全是上头的意思,和刘小满有什么关系,可刘小满却不觉得如意在胡说八道,被如意夸赞的整个人都轻飘飘起来,连出门的牌子都没看,还高兴的道:”妹子以后有啥难处只管跟哥说!”

三句好话当钱使,长辈诚不欺我也!

等到去了药王庄都已经晌午了,店里的小儿认识如意客客气气的把她带到后院:”掌柜的这几天还总念叨,说姑娘怎么不过来,姑娘喝点茶稍等片刻。”

掌柜的来的很快,先往如意手里看了一眼,见有不少东西,脸上的笑也深了不少:”既然这会来了就先用个饭,我们一会在谈生意。”

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吃上一顿饭还不知道要少赚多少银子,如意可没那闲情逸致,她客客气气的道:”掌柜的好意心领了,下次有空我请掌柜的吃饭。”

这就是速战速决的意思,掌柜也不勉强,看了药材,这一看不要紧,又吓了一大跳,上一次不足百年,这一次药材品相越发好了不说都是一百五十年往上的,简直千金难买,这样的东西一旦拿出去,多的是人争相购买,他吞了一口唾沫,斟酌着道:”姑娘这东西确实好。”

还不敢贸然开口,怕如意又像上一次一样转身要走。

如意就淡淡的点头。

掌柜的看着架势是不准备说话,他一咬牙道:”这样吧,两千两!”

好吧,如意也没想到会这么贵,但她还是云淡风轻,轻蔑的撇了一眼掌柜的,掌柜的看的一哆嗦,脱口就道:”两千五百两,在也不能加了!”

“成交!”

没想到一下子就成了身有三千两白银的富人,出门的时候下了小雨如意决定土豪一把租个马车回家。

没想到车马行的生意非常好,人来人往,如意就多问了一句:”最近生意这么好?”

圆滚滚的小二擦着头上的汗:”冬月八日是皇上的寿辰,太后健在不好大办,但是也不会不办,京里的贵人要搜罗各地的奇珍异宝,商人们也就趁机进京,捞点油水。”

如意脑海深处的记忆一时又被翻腾出来,即使原本那个懦弱不知事的如意都记得,皇上大寿前日西藏大乱一度闯进了新疆烧杀抢掠,朔州刺史被杀,皇上震怒,左右卫大将军刘云被降职斥责,第二天的寿宴更是有无数人遭殃,因为礼物过于奢华而降罪。

第9章

雨越下越大,空气里都是凉意,虽说也才刚刚立秋,但换了节气就是不一样了,如意裹了件厚衣裳坐在窗前,难得眉梢间露着几分纠结,左卫上将军刘云不是别人正是李宣睿的舅父,她到底应不应该跟李宣睿透露点消息,让李宣睿提早做好防范?

但一想起她跟李宣睿之间的差距,她又怕李宣睿即使借着一点的消息也能觉察出她的异样,到时候说不定能不能活命都是问题。

正胡思乱想着,红姑果然带了个年岁不大的小丫头过来,两个人抱了不少东西。

没想到来的这么早,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

红姑好像看来了如意的担心,一面给如意披上新拿过来的大红色织锦大氅,一面笑着道:”红姑这点手段还是有的,姑娘就不用担心了。”又指着跟着她的丫头:”她叫小容,今年十五,从小跟着我长大,叫她这几日来在姑娘身边侍候,等姑娘用不着她了我在带她回去。”

如果不想叫小容服侍她大可以不用叫过来,现在带到了她跟前肯定是想善始善终,小容是个团圆的脸,眼睛不大但非常有神采,笑起来还有一个酒窝,精精神神的看起来十分讨喜。

如意就拉着红姑的手撒娇:”我一看就喜欢小容,叫她一直跟着我不行吗,何必到时候一定要在带走?到时候有了感情,哪里还舍得?”

如意还是很会说话的,红姑听的果然笑起来,十分高兴的样子:”那也要姑娘不嫌弃她。”

如意就还挨着红姑撒娇:”亏的您来了,不然我还不知道可怜成什么样子,我想吃一碗红烧肉配上糯香的米饭,您明天能不能给我带点?”

红姑看着这娇滴滴的样子心里一酸,寻常人家的孩子谁吃不上个红烧肉,如意怀着王爷的孩子还受着这样的委屈实在可怜,满口的答应。

看的一旁的小容十分惊讶,她自小在红姑身边长大,红姑人虽然看着温和但对人都十分冷淡,王妃侧妃们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都笼络不到红姑,没想到红姑对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侍妾这样好这样有耐心,那眼里完全是长辈看晚辈的慈祥和溺爱,好吧,她承认她多少有点吃醋,不过小容一向是个有心胸的孩子,很快将这些抛到了一边,迅速成为了合格的小丫头。

刷洗了一遍茶壶,放在新提来的小红泥炉子上煮了热水,给闲聊的红姑和如意各倒了一杯热水,又把屋子里的野花浇了一遍。

如意看的笑起来,拉了小容坐下:”我这里没有这么多的事情,快坐下吧。”

小容也就大方的坐下:”姑娘叫小容坐下小容就坐下。”脆生生的如黄莺一般,声音十分的好听,惹的红姑和如意都笑起来。

难得苏州下了雨,天气稍微凉爽了一些,剑成却还蔫蔫的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伏虎匆忙从外面走了过来,剑成眼睛一亮立刻站了起来:”是不是又能打架了?”

伏虎现在可不敢在小瞧这个小孩子一样的剑成,那功夫那境界,在来三个他都不是对手,他恭恭敬敬的道:”是京城来了信件。”

剑成又蔫了起来推开房门叫伏虎进去,李宣睿正站在窗前看雨,后面就是条小河,平常的时候河边总有不少人,今天因为下了雨却十分的冷清,在向远一些的地方看都是粉墙青顶的屋子,癖背处长满了青苔。

“是红姑来的信。”

李宣睿皱了皱眉,接过去撕开来看。

伏虎也不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就见李宣睿勃然大怒,变了脸色,重重的一巴掌拍在高几上,高几都折了一条腿。

王爷虽然清冷但鲜少动怒,不知道京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他紧张的道:”王爷?”苏州城自他们来了那是风云涌动,要是京城里在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那可就太过被动了。

没想到一转眼李宣睿又有了笑意,好像终于解决了一件难事又好像得了一件宝贝,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了,伏虎就越发看不清楚,说不准是好事到底还是坏事。

只听的李宣睿吩咐:”磨墨。”

这就是要回信的意思了。

屋子里烧着薰笼和碳盆,暖烘烘的舒服,一盆水仙在窗台上舒展着嫩绿的枝叶,赏心悦目,放在一旁的鎏金香炉就显得寂寥了些,毕竟并没有点香。

小容可惜的道:”可惜了这么好的东西了。”

如意躺在铺着崭新的连理枝被褥的床上,红姑正皱着眉头给她按肚子,听到小容说话,如意轻笑道:”要不送给你去用。”

红姑瞪了一眼小容,转头又忧愁起来,扶着如意坐起来给她穿好衣裳:”这才是第一胎就怀了两个,虽然你身子骨结实,但孩子也长的大,我看你最近还要少吃些,不能在由着孩子长了。”

如意却很自信,毕竟有空间有泉水还有那么多的药材,不会出什么事,但这话却不能跟红姑说。

小容在一旁道:”怀上个龙凤胎那才好,儿子女儿都有,姑娘也有面子。”

小容来了如意这里活泼了不少,可见如意待她确实不错,但却又不会逾越了下人的本分,虽然也是小容懂事也足可见如意管理下人的本事,待人热情赤诚却又不失分寸,这一点就很难能可贵。

如意笑着道:”那就借你吉言了,我觉着也是个龙凤胎。”

龙凤胎自然好,要是两个姑娘也没什么,就怕是两个儿子,越是皇家越讲究这些,只怕总要舍掉一个。

红姑看如意兴致高,精神也不错,就把收拾好的小孩的衣裳和鞋子襁褓拿出来和如意看:”都是托了外面的认识的人做的,我也仔细检查过,没有什么问题,姑娘在看看,若是有不满意的,我在叫人改。”

如意非常喜欢那些衣服的袖口小巧又精致的一点绣花,因为孩子小怕磨着孩子,没有又显的过于单调,这样子的就刚刚好,可见费了不少心思,如意就和红姑商量:”要不给我的衣裳上也秀些这样的花纹吧,像这小鹿小马小猫,多可爱。”

惹的小容和红姑都笑起来,小容就道:”您要是喜欢这些我也能绣,绣在帕子上扇子上都好看。”

如意兴致勃勃的去翻柜子里的布料,跟小容商量要绣什么花样子。

红姑看着如意那灿烂到纯澈的笑脸,好像忽然有些明白李宣睿为什么要将如意藏在这里了,这样一个干净美好的人,在这如泥潭般的地方实在太过珍贵,又哪里能应付了外面那些人。

如意就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会生产,而双胞胎又多会早产,红姑现在晚上都住在如意这里,王爷就快要回来,到时候如意的事情就能解决,还是早点过了明路好,这样就能请了稳婆太医进门,风险也少一些,不知道王爷会不会为如意请封夫人,但愿还是请封的好,这样她也能放心些。

外面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怕明天会下雪吧。

靠近京城的地界天气骤然冷了起来,马车上挂着厚厚的帘子,车里也摆了小薰笼,司马拓裹着貂绒的大氅一面下棋一面和李宣睿说话:”刚去的时候左都明多么硬气,嘴里说着好听的,就是不办实事,还是子文有法子惩治了他两个亲信,又亲自去了一趟军营,抓到了把柄,他这才知道了轻重,一面服软一面又叫城里的士族闹事,子文当时是怎么想到的,找了一次晏几道什么都摆平了,想想就叫人佩服…”

李宣睿却有些心不在焉,撩起帘子外面的冷风就灌了进来,天上黑压压的一片,好像下一刻就会下了暴雪,听说怀的是双胞胎,他到担心起来,不知道那样瘦瘦弱弱的人,能不能生下来,听说很能吃,就喜欢吃红姑做的红烧肉,她吃东西的时候眯着眼十分享受,像只偷食的小松鼠,看的别人也食欲大增,难怪孩子养的大,红姑说管都管不住,半夜起来偷偷吃,不吃又总喊饿,李宣睿真的很难想象那是个怎样的情景,在他皇子的生涯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就寝之后还要吃饭的人,李宣睿想着嘴角不禁微微翘起,红姑也是,那样冷清的人,现在竟然为了如意心甘情愿忙的团团转,还说服他为如意请封夫人,不知道如意用了什么方法,这么快就把红姑哄的服服帖帖。

司马拓颇有些心惊肉跳的看着李宣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会微笑一会皱眉,这样子完全是个思春的少女!他实在不忍心看下去,于是轻咳了一声,李宣睿就闲闲的转了过来淡淡的看了一眼司马拓:”你夫人都去世两年了,你还不打算娶继室?是不是打算叫姨母真的去皇上跟前讨公道?”

怎么就突然说到了他的身上?司马拓无奈的笑道:”这不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么。”

李宣睿冷冷的道:”这事情用你操心吗?姨母早就给你张罗好了,就等你一句话。”

司马拓却忽然悲伤起来,那温润的眼液黯淡下来:”我不想为了成亲而成亲,以前娶柔情的时候大家都说她好,模样好性子也好家世也好,我就想就这样吧,也没有什么不好,可成亲之后才知道,如果没有情谊跟妻子无情,日子过的有多悲凉,柔情最终郁郁而终,别人却说我对她情深意重不纳妾又守孝,我却是因为愧疚,我不想悲剧重演。”

李宣睿到难得的沉默下来,没有在追问,马车里安静下来,只听到外头红泥炉子上突突响起来的开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乎的传来一阵欢呼声:”下雪了!”

走的时候还是初秋烈日,回来的时候却已经严寒刺骨,剑成像是鱼儿入水一般,上蹿下跳,看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进京前的最后一个驿站就在眼前,后面的马车上还关押着苏州刺史左都明,因私自招兵买马而被查,能不动用一兵一卒就被抓到京城来,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驿站的驿丞听说是秦王忙整装出来迎接,准备了上房,又陪同伏虎安顿左都明:”卑职在这里都听说了王爷的威名,这个左都明也太嚣张了,当朝廷能不知道,这下子把自己也搭了进去,完全就是活该。”

墙倒众人推,不过是个落井下石的,伏虎不想同这样的说话,交待了手下的侍卫好好看管,客客气气的和驿丞道了谢就去同李宣睿汇报。

因为下雪,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四周都是呼啸的寒风,将人裹挟在这暗黑的夜里,屋子里的一盏油灯忽明忽灭,显得阴郁又压抑,难得的见到剑成一脸的严肃,手里拿着剑在李宣睿身边站的笔直,伏虎自觉有问题:”王爷?”

李宣睿点了点头:”今天夜里加强守卫。”

伏虎一震,知道必定有事发生,站了的笔直应了一声:”是!”

第10章

寒风拍打着窗户,发出呼啦啦的响声,听着分外凄厉,整个屋子就地上的碳盆散发着温暖的光,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夜色过于浓重,就这一点光芒也瑟缩起来,司马拓睡的警醒,隐隐约约听到风声中仿佛夹杂着些别的声音,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大步推开了李宣睿的屋门,屋子里点着一盏油灯,忽明忽暗的灯光里看的见地上躺着五六具尸体,屋子里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李宣睿坐在椅子上淡淡的喝着茶,那一身黑色的衣裳好似完全溶进了夜色里,只有一双冰冷又锐利的眼分外显眼,像是来自地狱的修罗。

这样的凌烈又锋芒毕露的李宣睿,司马拓从来没有见过,等他抬头在看,李宣睿那一身的锋芒好像又尽数掩藏在了冰冷之后,淡淡的朝他点头,司马拓斟酌着道:”子文没事吧,怎么不见伏虎,左都明那边?”

正说着,伏虎已经走了进来,满身的血腥味,可见也经历了一场恶战:”属下检查过了,贼人已经全部伏诛,一个不留。”

也就是说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全部杀死了,司马拓忍不住道:”怎么没有留下一个活口,问一问是谁指使的?”

“这个完全不必。”这一刻李宣睿身上释放出强大的自信,那种傲视天下的气势,让人望而生畏。

司马拓很快反应了过来,敢在这个地方劫杀李宣睿和左都明的,必定是哪个王爷,是那个被左都明事件牵扯其中的人,就算是逮住了问出来了,难道还能凭借一个无名之辈的口去皇上跟前将这个人扯出来,只怕皇上先要震怒,斥责李宣睿了。

李宣睿难得赞赏的看了一眼司马拓,觉得这个表弟这几年确实越发长进了,假以时日必定能成大气,他转头吩咐伏虎:”把这些尸体就摆在驿站的院子里,带上左都明连夜赶路。”

叫那些想要跟他动手的人也知道知道,有些路好走,却不见得能活着走回去,下一次当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

尸体自然会有那些不想事情闹大的人悄无声息的收拾,有些事情拼的就是个气势,一次打疼了,打害怕了,下一次想要动手就没那么容易了。

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只有寂寥的落雪声,寂静的小院里突然响起了突兀的敲门声,红姑骤然起了身,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如意,仔细的辨别。

外面又一次传来了声音:”红姑,是我,苏常盛,王爷回来了。”

红姑自然听不错苏常盛的声音,出去开了门,果然见裹着大氅的李宣睿站在后面,身上落落厚厚的雪,她连忙服侍着李宣睿进来,脱了大氅到了热水,又把碳盆挪到李宣睿跟前:”王爷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屋子里暖烘烘的舒服,内间还睡着他日夜牵挂的人,李宣睿难得放松的微微眯起了眼:”路上出了点事,所以提前回来了,一会还要进宫向皇上禀报,也就坐一会。”

这么点时间竟然还专门回来看如意,红姑压下眼里的笑意吩咐小容:”去给王爷把锅上熬的排骨小米粥盛上一碗。”

李宣睿好像来了兴致:”怎么这个时候还有吃食?”

红姑笑着指了指里面,压低了声音:”就快饿起来了。”

李宣睿讶然。

没想到红姑声音刚落,里面就传来了小猫一样的哼哼声:”饿死我了。”

如意把自己用棉被裹着,闻到排骨粥的香味终于费力的睁开了眼,没想到看见了李宣睿的大脸,吓了一跳,瞌睡也没有了,结结巴巴的道:”王,王爷?”

就好像当初彼此假装不认识的事情从来没有过一样。

李宣睿仔细打量着如意,几个月没见这家伙比先前圆润了不少,略带点肉感的小脸蛋雪白雪白的透着淡淡的粉,说不出的讨人喜欢,粉嫩的唇如三月的桃花,柔软又芳香,大眼睛里还带着迷茫,更多却是还没有赶走的瞌睡,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挠的他心里痒痒的,恨不得抱在怀里。

李宣睿寻常是不会委屈自己的,他果然就捉住如意,整个的放在腿上,瞧见她连脖子都红了,却假装看不见,低着头看着她的大肚子同她说话:”肚子这么大,整天带着累不累?”

如意奋力的挣脱开李宣睿,控诉的道:”我要喝粥!”

一旁服侍的苏常盛和红姑觉得面前的情景已经完全超出了彼此的认知范围,退出了内间,那个温柔的不像样子的李宣睿是不是其实是假的呢?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却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笑意。

李宣睿十分的耐心,小勺子喂给如意喝,如意也就十分坦然的接受了李宣睿的侍候,时不时还要含糊不清的嫌弃两句:”上一口还没喝完了,等一下再喂下一口。”

等到如意吃饱,李宣睿又用帕子给她擦嘴:”还要不要再吃点?”

如意哼哼的将自己卷在被子里,露出一双大眼睛看着李宣睿:”我要睡觉,我困了。”

她的一双眼如雨后的晴空,明亮又清澈,无辜的看着李宣睿,李宣睿觉得这眼睛看着他,叫他做什么他都心甘情愿一样,他躺在如意身侧:”那就睡吧。”

温柔的气息几乎就在耳边,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偷偷瞧一眼,那俊美的好像自带聚光灯的容颜,炫的人有些头晕眼花,如意连忙闭上了眼,大概是因为怀着孩子,又确实累了,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红姑和苏常盛一面坐在红泥炉子旁喝茶一面说着闲话。

“这次去苏州我又见到了明月,人还和之前一样要强,见了我又装不认识,太皇太后死了才几年,这么快就物是人非。”苏常盛的声音里是说不出的寂寥。

红姑也叹息了一声:”我们是早年就跟了王爷的,明月当时却一心出来,没想到等她的是个负心汉,所以说人这命谁都说不清楚。”

苏常盛看了一眼沙漏,瞧着快五更了,就起了身:”还要在皇上上早朝之前见到皇上。”

红姑也就跟着起来,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到没有人敢先开口。

如意睡的很快,呼吸平稳而绵长,两条细长的眉毛如远黛一般,那一双秋水剪眸安安静静的闭着,若一睁开顷刻间又是光芒万丈,即使在这严寒的冬日也如融融的春天,鼻子很挺翘,让整张脸多了棱角,就好像是她偶尔亮出的爪子,叫人知道她也是有脾气的,嘴唇小小的,和那脸颊一般肉嘟嘟的,粉粉嫩嫩的像浅浅的桃花,泛着莹润的光泽,怎么会有人长的这么让他中意,每一样都是他最喜欢的那种。

“王爷,该走了。”

苏常盛的声音里分明带着颤抖,他低着头等在外面,瞧见李宣睿黑色的靴子忙上前给李宣睿系上大氅,李宣睿朝着红姑道:”如意的事情你透给王妃,别在这么藏着掖着了,该筹备的要立刻筹备起来。”

红姑忙应了一声是,如意的孩子都快生了才叫王妃知道,只怕王妃会很不高兴,在瞧瞧这屋子里的东西,分明王爷是早就知道的,这样子的事情王妃还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但除开这些忧虑,有一点是很肯定,王妃一定会做的非常妥帖。

红姑送走了李宣睿,用铜夹子夹了红霜碳在碳盆里添了些,叫火烧的旺起来,进了内间瞧着如意披着被子坐在床上,知道她是听到了李宣睿的话,就坐了过去,爱怜的道:”时间还早着,在睡一会吧。”

如意摇了摇头,难得的看着忧心忡忡的:”王爷这么快就要叫王妃知道,等王妃知道了,肯定是整个后宅的人都就知道了,过来看我的人说不定能把门槛踩断,到时候姑姑帮我拦着吧,就说我怀的双胞胎,怀象不好,需要静养,叫那些人先别来了。”

红姑看她孩子气的样子,好笑道:”躲的了初一躲不掉十五,迟早要见面的。”

如意撅着嘴:”我就是不想像猴子一样被参观,那些人来了能说什么好话,光知道给人添堵,能推一天是一天,等生了孩子,洗三呀满月呀,人来人往的,我又身子虚,顾不上应酬她们也就推过去了,能少说一句是一句。”

小容在一旁笑起来:”姑娘难道还怕那些人不成?”

“也不算是怕,就是觉得烦。”

三个女人一台戏,来上一堆女人,谁知道要生多少事,她还想过两天清净日子。

早上如意也起的早,小容侍候着她洗漱吃饭,红姑就出去向孟王妃透露消息,吃过饭,如意叫小容给她找了件穿过两次淡绿色绣牡丹的琵琶襟棉袄,下面是一色的宽边长裙,头发就绾了堕马髻,簪了一朵粉色的珠花,清清爽爽的又不显得过于刻意,她不能傻的去在心情不好王妃面前出风头,显示自己有多受宠多么美丽,但她也不可能同孟王妃第一次见面就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因为不管她在显得怎么卑微,就凭李宣睿把她和孩子藏了这么久,她已经成为了这后宅所有女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孟王妃也才刚刚吃了饭,她最近精神好了很多,渐渐的从悲伤中走了出来,着手开始整顿后宅的事物,红姑进来的时候孟王妃正在看账本,瞧见红姑,笑的十分亲切:”红姑来了,快给红姑上茶!”

侍候在孟王妃一旁的孟侍妾忙殷切的给红姑上了茶:”有好些时间没见到您了,不知道红姑最近在忙什么。

有时候有些事情明明心里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为了彼此的面子,也只能闭着眼睛胡说,红姑不徐不疾的道:”是王爷交待的差事,前些日子我在后面废弃的小院子里见到了年初进门的苏侍妾,原本也没什么,谁成想她挺着个大肚子。”

屋子里骤然安静了下来,只听的到外面廊下的鸟雀声。

孟侍妾几乎下意识的就想反驳,谁知道这孩子是谁的?!但她还是硬把这话吞了回去,同样的在后宅,这个苏侍妾要是不干净,她们这整个后宅的人都不干净,这种话要是说出去,王妃先弄死她。

红姑看着孟王妃,孟王妃看起来听的十分认真,眼里竟然还露着丝丝的喜色,仿佛很为这件事高兴,而身后的孟侍妾就完全不是一个等级了,那张脸已经掉的有二尺长了,红姑不得不佩服孟王妃的心智,这种情况下把情绪控制的如此的好,如此的恰如其缝,她顿了顿接着道:”这样的事情我也不敢贸然下决定,就给王爷去了书信,王爷的意思叫我先暗地里照看着,确保孩子和大人没事,这事情等他回来了再说。”

孟王妃还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红姑做事周全。”

“王爷昨天来了信,说这事情还是叫王妃来做,王妃一向周全又心思缜密,他最放心不过,在他回来之前处置好了这事情,也能彰显王妃的身份地位,要是他插手,到叫外人说了闲话。”

孟王妃有一双幽深的眼,她淡淡的笑,雍容大度:”承蒙王爷爱重,我自然办的叫王爷放心,不知道苏侍妾怀孕几个月了?”

“算时间就是下个月生。”

孟王妃立刻紧张起来:”那可要抓紧了,我这就叫人去寻稳妥的稳婆过来。”

红姑也就顺势起了身:”那奴婢就先告辞了。”

孟王妃客气的道:”红姑有空常来坐坐。”于妈妈一直将红姑送来出去。

红姑一走,孟王妃骤然变冷脸色,将个茶碗摔碎在地上,看起来气的不轻,孟侍妾不解的道:”那个苏侍妾虽然有了身孕,可王爷还不是处处为王妃着想…”

“你懂什么?!”孟王妃冷冷的道:”那不过是红姑的场面话,为的大家面子上过的去,红姑这几个月一直不见人影,只怕就是奉王爷的命在照顾那个苏侍妾,现在快生了,王爷也回来了,就来找我善后,哼!”孟王妃被气的到笑了起来:”还是我一手弄进来的东西,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于妈妈从外面走了进来:”王妃快别生气了,前院的小厮传了消息,说王爷一会下了早朝就回来,等到王爷回来,这事情就要有个说法,不然王爷只怕也不高兴。”

孟王妃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恶心:”就说我早知道这事情,一直叫人照看,是找了大相国寺的高僧算过,这事情要在快生之前才能叫人知道,那个苏侍妾在哪个院子,我们过去瞧瞧!”

人就在后宅孟王妃却一直不知道,传出去定会让人笑掉大牙,说起来李宣睿确实给了她面子,即使在恶心这苦果也能自己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