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子,我是真的爱听!”

“真的?”鲁氏闻言笑的更欢:“既然四弟妹爱听,改日嫂子再好好说给你听。”

说着她站起来道:“今日我忙里偷了个闲,絮叨了半日了,也该回去了!”

纪瑾瑜站起来道:“二嫂子再坐会吧!”

“今天实在是晚了,还要吩咐下人准备午膳!改日得了闲,再坐吧!”

纪瑾瑜亲自将她送至门口,她拉住纪瑾瑜:“你也别送了,横竖不过几步路,我又不是外人!”

“哎!”

纪瑾瑜站在门口目送,见她的身影转了个弯,这才转身回去。

先有一个青梅竹马却临门毁亲的表姐,再加上一个情意相投却出身低微的表妹,薛博文啊薛博文,到底哪个才是你心中所爱?

若是表姐,她如今已经贵为皇妃,自己大可以安枕无忧了!如果是这个表妹,那自己逍遥的日子能不能持续还是两说。

模样好,有才情,却出身低,不愿意随便找个人嫁了…刚好有个情投意合的表哥,若是给别人做妾怕委屈了,若是给了表哥,不仅不会委屈,还成就了一段佳话!

是薛家人早就有这个打算,让鲁氏来探话?还是,这件事密而不发,鲁氏仅仅是想给自己敲个警钟,好让自己早作打算?

纪瑾瑜不得而知!

不管是哪一种,只要这个婉表妹想成为薛博文的人,都不能越过自己这正房嫡妻去。只要自己不点头,再情投意合又能怎么样?我且看着,薛博文心尖子上的人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阳春看她站着不动,只愣愣地盯着刚发芽的花盆发呆,也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就惊疑不定地问道:“四奶奶,今天二奶奶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莫非四爷就是为了那个婉表妹小姐才不愿意与您…与您好好过日子?”

“我也不知道!不管怎样,你让陈寿家的盯着前院,只要是舅老爷家来人,马上禀报给我知道!”

陈寿家的,说的是纪瑾瑜房中的踏月。她已经嫁了人,不能再直呼其名,大家都用他夫家的名字称呼她。她现在跟着陈寿住在外院,如今是纪瑾瑜在外院的耳目。

阳春心下一凛:“四奶奶放心,我一定好好交代陈寿家的,这件事定然办的妥妥当当的!”

自此以后,纪瑾瑜只当不知这件事。除了西平后夫人陈氏房中晨昏定省之外,就窝在后院西侧院,与往日不同的是,每日来来往往前来回话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不知不觉竟然到了四月中,纪瑾瑜这才闲了下来。

这一天,纪瑾瑜正在侍弄花草。见天气明媚,刚破土而出的花芽叶子长大了不少,在阳光下尤显得青翠勃勃,惹人喜爱,就吩咐湘月道:“带着喜雨、喜雪将这几盆萱草分别送给几位奶奶。”

“是!”

湘月前脚刚走,阳春就来禀:“庞管事来了!”

34、气馁

纪瑾瑜听着眼睛一亮:“快请到厢房,我洗洗手就来!”

顾氏给纪瑾瑜陪嫁的庄子皆是上好的良田,然而盛京只有两块地,大部分都在安吉。

纪瑾瑜原来说让顾氏继续帮忙打理,顾氏却不答应:“从来没有娘家还帮着出嫁的女儿打理嫁妆的!你已经出嫁,也不小了,这些事情也该自己管起来了!就是不懂,你再来问我就是!”

纪瑾瑜想想也是,就自己打理起来。

春天和风荡荡,杨柳依依,是踏青郊游的好时节!

如今在纪瑾瑜眼中可不仅如此!

春天还是万物萌苏,耕耘播种的重要时节。春不种,夏不长,秋不收,冬不食。对于种田的佃户与农民来说,春天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

庄稼收成的好坏,与佃户的生活休戚相关。既然已经决定了自己来打理,那就不能两眼一抹黑。虽然不用自己下田种地,也应该知道何时播种、何时收粮,有没有误了节气。否则底下的人若是骗自己,那岂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纪瑾瑜便找了有些介绍农事的书认真地看了几天。想着不知今年的春种办得如何了,就让庞升旺将盛京郊外的两块田庄都跑了一遍。想想不放心,又让他下江南,回安吉老家视察。

纪瑾瑜算算日子,就是最近回来。果然今天就到了。

庞升旺看见纪瑾瑜来了,忙站起来施力,纪瑾瑜侧过身算是受了半礼:“庞管事快请坐,不要多礼!”

“是!”

他抬起头来,纪瑾瑜这才发现庞升旺皮肤微黑,风尘仆仆,便问道:“有没有回家看过你娘子跟两个儿子?”

“还没呢!怕四奶奶等急了,下了船,就立刻回来了!”

纪瑾瑜心中一顿,忙问道:“安吉那边有事?”

庞升旺一愣,没想到主子竟然这么关心田庄里的事,心中颇为感慨。他忙站起来解释道:“田庄安好,有一些其他的事情要回禀四奶奶!”

“嗯!”纪瑾瑜放下心来,点点头,笑着对庞升旺说道:“既然田庄无事,我便放心了!庞管事先回家歇歇,洗个澡换身衣裳,好好休息几日。等过几日有了时间,我自会派人去请你来说话。快些回去吧,也省的你娘子挂念!”

“这…”

庞升旺正犹豫间,忽听湘月进来禀:“四奶奶,陈寿家的有事找您,说是府上来了客人!”

“让她去找阳春,我马上就来!”

庞升旺见纪瑾瑜面上略带着急,知道是要紧事,想着自己要禀报的事情,或早或晚并无太大关系,便施了一礼,就退了出去。

纪瑾瑜边走边问湘月:“你不是去送花了吗?怎么会遇到陈寿家的?”

“我刚给大奶奶送花出来,就看见踏月姐姐!我知道有事,想着奶奶这边可能要用人,就跟踏月姐姐一起回来了!”

“路上可遇到人了?”

“奶奶放心,路上并不曾遇到人!”

“嗯!”纪瑾瑜点点头,一脚跨入明堂,冲要行礼的踏月摆摆手:“这里没外人,不用行虚礼。是陈舅老爷家来人了吗?”

“是!奶奶”,踏月点点头道:“据门口的婆子说说来的是舅太太并表小姐。我到门口的时候,人已经去了内院,只看见门口小斯将马车拉到一边,车上的确是有个“陈”字!”

那应该错不了了!

纪瑾瑜沉吟道:“湘月带着喜雨,将花给二奶奶房里送一盆,顺便打听一下二奶奶是不是在正房会客,最好能打听到来了几个人。”

“是!”湘月领了喜雨,搬着花去了。

纪瑾瑜又说道:“这里也没什么事了,踏月先回去吧!”

踏月望了纪瑾瑜一眼,欲言又止,然后福了福身:“是!”,退了下去。

踏月刚走,便又慌慌张张折了回来:“四奶奶,外面来人了,我看着竟像是太太房里的岳妈妈!”

“你慌什么?”纪瑾瑜站了起来:“咱们又没做错事!怕她干嘛呢,你放心,尽管回去吧!”

她话刚落音,岳妈妈已经带着一个小丫鬟进来了。

“请奶奶安!”

“妈妈客气了!”纪瑾瑜忙上前一步托起岳妈妈,问道:“这是那里的风,将岳妈妈吹到咱们这里来了?”

她一面将岳妈妈迎进来,一面吩咐道“快给妈妈沏茶!”

“四奶奶快别忙!”岳妈妈拦住了她:“舅太太来了,如今在上房坐着呢!太太让我请您过去陪客。”

“哦!”纪瑾瑜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是只找我一个人还是几个嫂嫂都在?”

岳妈妈道:“除了二奶奶之外,只有四奶奶。”

岳妈妈想了想补充道:“舅太太来了之后没多久,与太太说了一会话,就点名要四奶奶过去。”

“那妈妈略坐一坐,待我换件衣裳!”

岳妈妈推脱道:“四奶奶换了衣裳就赶紧过去,我不能等您,我先回去,太太那里离不了人的!”

“那妈妈先去,我待会便到!”

送走了岳妈妈,纪瑾瑜心思飞快去转动起来:是什么样的事情?舅太太点了名要自己过去!莫非真的跟那个婉表妹有关?

凭你婉表妹、筷子表姐的,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美人,这样上赶着与人做小老婆?薛博文喜欢你,放在心中便是,自己也不会追究。若真的成亲不到半年,就想过了明路纳了她为妾,让她登堂入室给自己这个正室没脸,自己答应,恐怕纪家也不会答应!

到时候正好一拍两散!

纪瑾瑜心中涌起无限斗志:凭我读了这么多家斗宅斗小说,见惯了阴谋阳谋伎俩的现代人,若是斗不过你这个死不要脸要爬床的小三,我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阳春服侍纪瑾瑜换了衣服,重新梳妆之后,才出了门。

走到上房门口,正遇见送花回来的湘月,纪瑾瑜就带着湘月、阳春来到上房客厅。

里面传来二奶奶鲁氏的声音:“…两位表妹比年前更漂亮了些,舅母真是教女有方,表妹们模样好,还知礼,个顶个的好…”

纪瑾瑜听了这话心中一顿,我倒要看看有多漂亮!

她忙上前一步,门口的小丫鬟立马移了帘子,屋内坐的人一目了然。

西平后夫人陈氏正襟危坐于主坐上,神色与往常一样不见笑容。旁边的副坐上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夫人,容长脸,白面皮,可不正是学学士夫人段氏嘛!

西平后夫人陈氏下首坐着二奶奶鲁氏,正言笑晏晏地说着话。她对面坐着两个打扮得花团锦簇的小姐,一个七八岁,另一个十一二岁的样子,虽说都唇红齿白,模样俊俏,但年纪尚小,一脸稚气。

这两个怎么可能是与薛博文情投意合的婉表妹!

看打扮,应该是陈家的两位嫡出的小姐了!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当你准备妥当兴致勃勃冲对手摩拳擦掌之时,突然有人告诉你,对方有事,不能过来,比赛取消!

纪瑾瑜像被扎破的气球一般气馁,却面带微笑走进去冲众人行礼:“母亲好,舅母好,二嫂子好!”

舅太太段氏好像很满意,拉着纪瑾瑜道:“真是好孩子!”

说着又指着两位小姐道:“这是你两位表妹,妍姐儿、妙姐儿!”

两个表小姐忙站起来:“见过表嫂!”

纪瑾瑜点点头回礼:“两位表妹好!”

舅太太段氏拉着她说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是在段家,我当时还想,这么标致的人,不知道谁有福气消受!可怜我们家大爷已经娶妻生子了,否则进了我们家,岂不好?没想到竟然是博哥儿,正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可见月老真是有先见之明,让你从安吉到盛京,就是为了嫁给博哥呢!”

她说的是年前在姑母家赏花那一次,也正是由于她向西平后夫人建议,才有了后来的薛家提亲之事。若不是因为她,自己嫁了别人,或许比现在好,或许比现在更差!

纪瑾瑜低头浅笑,掩去了内心的思量。

纪瑾瑜以为特意叫自己来,绝对不会是闲话家常才是,果然就听见西平后夫人陈氏吩咐道:“这屋里拘的慌,雁秋,你带妍姐、妙姐去外面玩!”

待三人走后,气氛立马变得凝重起来。

舅太太段氏才说道:“你与媛姐一见如故,从段家派,你当称她“姑姑”,虽说你嫁了人,却是嫁到了薛家,从这里派,她也是你的表姐。你们当比原来更亲近才是!”

怎么又提到了陈媛?纪瑾瑜诧异。

“我也不瞒你!”舅太太段氏一脸的郑重:“镇北将军家的幼子暴毙了!”

啊?纪瑾瑜大吃一惊,自己定亲之后,陈媛的婚事也定了下来,对方就是镇北将军慕容德家的幼子。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没了?一点风声都没有!

舅太太段氏追悔莫及:“慕容家如今还没有发丧,知道的人不多!如今可苦了媛姐,若是慕容家不愿意解除婚约,依着老爷那爱惜名声的性子,媛姐定然要伴着牌位过一辈子了!”

两家在朝中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个是手握重兵,南征北战,戎马一生的将军;一个是博学多才,两袖清风,久负盛名的大儒,一举一动皆有能牵动人眼球,这次两家结亲更是被人津津乐道了许久。

这种情况之下,若是陈家提出毁婚,便是背信弃义,受千夫所指,陈窦平定然也会被人指责为沽名钓誉宵小之辈!

若是不毁婚,陈媛便要守望门寡。一辈子就这样完了!

怎么做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如果,慕容家主动提出退亲呢?最好的办法便是在发丧之前,慕容家主动退亲。这样人们只会说慕容家知道儿子不久于世,不愿意耽误陈家女儿,落得个体谅别人的好名声。而陈家也不会被人指责。

难道是慕容家不愿意退亲?

纪瑾瑜不由望向舅太太段氏,段氏抹着眼泪道:“我昨天去了,慕容家一团乱,慕容太太哭得泪人一般,我提也没敢提!”

“可怜我的媛姐并不知道,还在欢欢喜喜地准备嫁妆呢!”

若慕容家不愿意退亲,陈媛以后该怎么办?

纪瑾瑜心中为陈媛担心,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好轻声劝导:“舅母别太担心,慕容家也是不是不知礼的,事情定然有解决的办法的。”说完,纪瑾瑜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舅母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舅太太段氏这才含泪说道:“好孩子,媛姐总怪我偏疼她姐姐,不疼爱她,有心事也不跟我说,更别提她几个妹妹了。只有你,与她亲近些,我就想让媛姐到这里住几天,你陪陪她,等我与慕容家商量好之后,再告诉她。”

说完又问道:“你看行不行?”

这哪有不行的?

“行!我也正想媛姐姐呢!舅母什么时候派人过来,我今晚就安排地方。”

“今日太仓促了些,明天晚上就送她来!”

纪瑾瑜点点头,表示明白。

不管怎么说,陈媛现在是待嫁之女,是不能出去做客的。白天人多口杂,怕人看见,所以选择晚上。

35、礼物

谁知道,第二天一大早慕容家就发了丧,慕容将军幼子暴毙的消息一时间满城皆知。

纪瑾瑜着实为陈媛担心,想着这样一来,陈媛可能就来不了了。

没想到到了中午,陈家人慌慌张张跑来,说陈媛不好了,让纪瑾瑜快去陈府。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纪瑾瑜慌忙坐上马车,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来到陈府。舅太太段氏早已惊慌失措,满脸是泪:“博哥儿媳妇,你来了就好了。快起劝劝媛姐!”

纪瑾瑜跟着众人来到内院,园中一个三层高的小阁楼,阁楼底下站的满满都是人,有的人拿了软兜在底下张罗;有的人扬着面仰着头朝阁楼上喊话。

纪瑾瑜顺着众人朝楼上看去。

一袭粉衣的陈媛正坐在二层阁楼的窗台上,拿着剪刀,嘶声力竭地喊道:“你们都别上来…”

怎么会这样?

纪瑾瑜忙上前一步,拨开众人,冲着陈媛喊:“媛姐姐…”

陈媛的情绪好似很激动,更大大声的喊了一句:“不要上来,否则我就跳下去…”

难道是不想嫁入慕容家,所以以死相逼?难道陈学士为了名声这样逼迫自己的女儿?陈家何其迂腐!将如花似玉的女子逼迫到这步田地!

纪瑾瑜转过头来,大声问道:“舅母,这是怎么回事?”,语气中带了几分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凌厉。

舅太太段氏已经被陈媛唬得失了主心骨,哪里还能注意到纪瑾瑜的语气,闻言便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正与慕容家的人商量着…退亲的事,不想媛姐来了,听了个全部,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她拿着剪子跑到阁楼上…”

说着她泣不成声:“老天爷呀!我造得这是什么孽呀!”

虽然不知陈媛寻思的真正原因,纪瑾瑜大概明白了不是陈府所逼,便又上前一步,冲着陈媛道:“媛姐姐,我是纪瑾瑜,你跟我说过,咱们两个以后便是姐妹了,无话不说的。我今天来你家玩,你怎么跑到阁楼上头去了呢!”

“瑾瑜妹妹…”陈媛喃喃道。

还好,还认得人!纪瑾瑜好似没有看到她手中的剪刀,仰着脸说道:“对呀!媛姐姐说当我是妹妹的。姐姐你别动,我马上上来跟你说话”

话一落音,纪瑾瑜就大踏步跑进阁楼,连爬带跑登上了二楼。

“媛…媛姐姐,你跑到这里做什么?”纪瑾瑜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陈媛却从窗台上跳下来,放声大哭:“瑾瑜妹妹,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出此下策的,别人我都不相信,只有你能帮我,你一定要帮帮我!”

纪瑾瑜上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剪刀:“媛姐姐,你要我帮你什么?”

陈媛却搂着纪瑾瑜,抱头痛哭。

纪瑾瑜见状,知道不能逼得太紧。便不再说一句话,只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

陈媛的情绪渐渐平静,纪瑾瑜才问道:“媛姐姐,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陈媛这才抬起头来,纪瑾瑜看着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