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雅郡主的箱笼都是她执着钥匙,听了玫红的话她信以为真,谁知刚将头面取出来,郡主便进了屋,瞧见那头面就使起火来,言语间竟根本不知销毁头面的事,只指着鼻子骂自己拿头面故意气她。

她好生冤枉将玫红给指了出来,郡主却说玫红一直在她跟前儿伺候就没出过上房,这分明是玫红趁着郡主不留意溜出来陷害自己,后又急忙赶回去撺掇着郡主来了暖阁,可不正瞧见她拿了头面出来!

偏碧青怎么分辨,柔雅郡主在气头上根本就不听,当场就发作了起来,如今见王妃来了,碧青原像分辨两句,哪知方才已有些消气的柔雅郡主又火大了起来。眼见玫红站在门外正往这边瞧,眉眼间还带着些讥讽之色,碧青便恨的握紧了拳头,可却不再吭声,只老老实实地由着婆子们拉了她出屋。

只因她知道,郡主这会子根本就不信她,她越发分辨越叫郡主生气,受罚便越重。而王妃不比郡主,听了她的话虽会相信是玫红从中作梗,可王妃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若是知道玫红连郡主也敢算计,玫红倒大霉不说,她当场驳斥郡主,不服郡主,王妃便是信她,也不会当着这么多奴婢的面落郡主的脸,说郡主错了。多半她和玫红都要被罚,而且罚的会很重,倒不若现在隐忍下来,掌嘴三十等好了还能回郡主身边伺候,至于玫红以后有的是法子算计回来。

碧青想着已被拖了出去,屋中小丫鬟们动作敏捷地收拾一番,待众人都退下去,江淮王妃才抚着柔雅郡主的手,道:“娘知道你是为不能去参加宴席而气闷,可也不能就这么砸东西出气啊。你父亲已因前些日你闯的祸事恼了你,叫母亲好生管教于你,若然再听说你打骂下人乱砸东西,还不更气恼?”

柔雅郡主闻言便眼眶一红,呜呜地哭了,道:“母亲管着府中上下,谁敢到父亲面前给女儿上眼药。女儿心里不好,怎连丫鬟都发作不得了!”

江淮王妃便道:“因救了你,你父亲已有原谅你大哥的意思,母亲虽管着府上多年,可那严峻也不是等闲的,不知在你爹爹面前说了什么,这些天娘瞧着你爹已在怀疑当年之事,你若再被抓到错处,叫那起子小人于你爹面前浑说,只怕娘也保不了你了,你爹一准要送你去庄子上静养。你快莫闹了,娘知你心中有恨,娘又怎会瞧着你白白遭人欺负!”

江淮王妃说着面色已阴沉了下来,柔雅郡主便又哭着道:“娘要是心疼女儿,便不会瞧着害女儿的人活的风光恣意,得尽了好名声!呜呜,那两个北燕人一准是姚家那小贱人安排的,要不怎会那般凑巧,他们就出来为姚家小贱人解了围!要不是他们,女儿也不会…也不会成了笑柄,女儿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没法做人了!闹了这种笑话,女儿以后还怎么嫁人!”

江淮王妃闻言便又劝着道:“那两个北燕人连你父亲都查不到,那姚家姑娘又怎么又本事刚巧请来这样的帮手?只是一个孤女敢和我儿叫板,还心怀不轨,累的我儿名声尽毁,母亲是定然不会叫她好过的。你放心,母亲早有法子,已安排妥帖,定会为我儿报仇雪恨。”

柔雅郡主听罢这才止了哭声,盯着江淮王妃,道:“母亲说的可都当真?母亲要怎么做?”

江淮王妃却一笑,道:“你说要是叫你姨母知道,那姚姑娘救你表姐皆为接近她那宝贝儿子,为攀龙附凤,勾引镇国公世子,你姨母和表姐可还会一心觉着那姚家姑娘是个好的?”

柔雅郡主登时眼眸就亮了起来,拍着手道:“是啊!母亲说的是,姚锦瑟那贱人本就是要勾引表哥,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表哥单纯好骗,已被贱人的狐媚模样给骗了,姨母和表姐瞧那贱人一副楚楚可怜的良善模样也上了当,母亲却不能就这么眼瞧着,一定要趁早揭露了贱人的真面目,不能叫她得逞!”

江淮王妃见柔雅郡主破涕为笑,这才拿帕子给她擦拭了眼泪,道:“母亲早便和你说了,那姚锦瑟一个落破户便是当真有手段糊弄住了你表哥,镇国公府也没迎这么个媳妇的道理,叫你莫和卑贱之人争长论短反失了自己的身份,你偏就不听母亲的!非要拿美玉去和瓦罐撞,如今已弄成这般,怎还不听母亲的话?!你便莫再闹了,只相信母亲便是。好好的休养,等过上一两年事情慢慢淡了,你的亲事兴许有回转余地的,母亲左右是不会委屈你的。”

柔雅郡主闻言点头,却还是委屈的道:“女儿何尝不知姨母不会叫那贱人进门的道理,只是受不得表哥待那贱人比待我好…”

江淮王妃见柔雅郡主面色阴厉起来,又劝解了两句,这才匆匆出了门。而江宁侯府,锦瑟已和廖家姐妹们下了马车,可她刚刚站定,便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个人影扑了过来,欲上前厮打于她,那人一面冲来一面还骂骂咧咧地道。

“祸害!枉费我们世子爷对你一片真心,攀龙附凤,瞧上了更好的,便黑起心肠来!不仅叫人将我们世子爷打得重伤卧床不起,竟还污蔑我们夫人,真是良心叫狗叼了去,这般毒辣老天怎不收了你!”

一百一四章

锦瑟闻言转身望去,却见那破口大骂的乃是一个穿暗蓝色比甲,系葱绿色袄裙做丫鬟打扮的女子,女子容色出众,便是破口大骂,也因那眉眼如画的脸蛋而显出几分柔弱如柳的气态来,她显然是在这江宁侯府门前等待已久,只待锦瑟到达便扑了上来。

白芷一向是机灵敏捷的,这会子已吩咐一声上前拽住了那丫鬟,而那丫鬟此刻正拼命挣脱开白芷的钳制,只这会子功夫锦瑟已被保护了起来,连廖老太君和廖书意等人也围了过来。

“姚姑娘小心!”身旁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锦瑟微微一诧,扭头却见站在她右手旁扶着她的丫鬟却不是廖府的下人,而是一个穿姜黄比甲,系白绉绸汗巾儿,束着丫髻的小姑娘,此刻这丫鬟正关切地瞧过来。

方才一惊之下,白芷喝了一声便冲上前去,锦瑟只觉有人扶住她带着她往后退,只道是白鹤,如今见竟是一个陌生丫鬟不觉微诧。那丫鬟已是笑着福身,道:“奴婢是江宁侯府的丫鬟,是奴婢们没能伺候好,叫姚姑娘受惊了。”

今日江宁侯府待客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仅对锦瑟影响不好,更重要的是这相当于有人在掌江宁侯府的脸面,这迎客的丫鬟忙着上来护着锦瑟,又如此说也是常理。

锦瑟笑了笑,便任由那丫鬟扶着自己,转头再瞧那穿暗蓝比甲的丫头已被江宁侯府的几个婆子制服,只她一双杏眼却依旧死死地盯着自己,好不愤恨的模样。锦瑟瞧着那丫鬟出众的容色迷了眯眼,这丫头她是认得的,叫娇杏,如今应该是谢少文身边的二等丫鬟。

娇杏是武安侯府的家生子,早年锦瑟还在京城时有次到武安侯府去便碰上了这娇杏,当时有个婆子随口提了一句,说这娇杏和锦瑟长的竟有四五分相像,众人一瞧皆点头附和,当时万氏便发了话,说娇杏这般容貌当个丫鬟可惜了,要赏个恩典放娇杏出府去。

锦瑟是武安侯府未来的夫人,府中若有个和她容貌相像的下人却不好看,万氏这么做却是疼惜锦瑟的表现,彼时谁不赞两声,说锦瑟是个有福的,有个带她如亲生的婆母。

锦瑟当时心中也极感激,可紧接着祖父告老过世,再进侯府,锦瑟已是妾室,而这娇杏显然也没能放出府中,并且还被拨在了谢少文身边当着个二等丫鬟,后来姚锦玉进府更是将她提成了一等,贴身伺候姚锦玉和谢少文。

锦瑟刚进府时便曾听说娇杏在武安侯府虽未被谢少文收房,可谢少文一直对她极为宽厚。姚锦玉还曾拿这个事来臊锦瑟,说谢少文对锦瑟真是情深意重,对个容颜肖似锦瑟的丫鬟也百般照顾迁就。姚锦玉这话当然是在讥讽锦瑟,若谢少文当真真心待锦瑟,尊敬于她,便不会留这么个丫头在身边伺候。

不过也许是谢少文待娇杏一直极特别的缘故,这娇杏对谢少文却也是衷心耿耿,倒比一般想要爬床的丫鬟更多了两分真心,只可惜她的这份真心在姚锦玉眼中便是错,姚锦玉在侯府立稳脚跟后便抓了娇杏的错,将其杖毙了,当时姚锦玉还叫所有下人去观礼。

众人后来都说娇杏是受了锦瑟的无妄之灾,是夫人讨厌娇杏的一张脸,这才抓了小错处便将娇杏杖毙的。

如今姚锦玉已撞柱而亡,锦瑟和武安侯府的亲事也早便退了,锦瑟只觉和武安侯府已再无半点瓜葛,却不想今日会在此遭遇娇杏的谩骂。

早先退亲后便闻武安侯向朝廷告假离京了,并未听闻其回京的消息,娇杏如今这般说,莫非是谢少文回京了?这娇杏是真为谢少文不平这才一时糊涂到此叫嚷呢,还是受了谁的教唆?

不管是娇杏自己的主意还是她受了谁的教唆,娇杏既然敢来此闹事便要承担后果,而且娇杏闹事对锦瑟来说是好事呢。

先是毁万氏名声,再是武安侯门前退亲,后又令云嫔失宠,这一桩桩一件件哪样不是深仇大恨,武安侯是不可能放过她姚锦瑟的,这点锦瑟一直极清楚。

自那日退亲后谢增明便深居简出,没两日他就告假离京前往江州了,锦瑟想武安侯此去只怕一是为处置万氏,再来也是担忧谢少文。如今谢曾明正忙着处理万氏,掩盖侯府丑事和照看儿子,还有宫中的女儿,一时半刻还顾不上收拾锦瑟,可锦瑟知晓只要等谢增明缓过劲儿来,他要做的头一件事定然是寻她报仇。

要对付一个闺阁女子太简单了,法子也太多。锦瑟有前世的记忆,知道前世时谢增明便是这年春上时隐疾发作暴病而亡的,而如今离武安侯大限只不过还剩两个来月,可锦瑟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她正愁没法子对付武安侯府,永除后患,谁知这娇杏便送上了门,这样的机会若然锦瑟不抓牢那便真成傻子了。

“姚锦瑟,你心毒至此,攀龙附凤,奴婢真替世子爷不值,姚锦瑟你不得好死!”那娇杏被婆子们抓住却仍不消停,嘴上还在不停谩骂。

“敏丫头扶你妹妹先上马车。”廖老太君和二夫人等人也已拥了过来将锦瑟挡在了后头,廖老太君见那娇杏神情凶狠,只怕她吓到锦瑟,忙吩咐道。

“外祖母,我没事,我倒要听听她红口白牙地还能编排出我什么话来。”锦瑟自知廖老太君便是听闻了在江州的事,只怕在她眼中自己还是个柔弱而需要保护的孩子,听了廖老太君的话锦瑟心头一暖,却笑着坚持道。

廖老太君闻言见锦瑟神情坦然自若,想着锦瑟若避开倒显得怯场心虚般,便未再坚持,而江宁侯府门前一个穿苍青色织锦长袍,束玉冠的的男子已下了台阶,沉喝一声。

“还愣着做什么,对这不知尊卑胡说八道的贱奴有什么好客气的,还不快堵了嘴拉下去!一会子爷亲自押了她寻武安侯讨个说法!”

这人却是江宁侯府的李三老爷,他沉喝一声,婆子们忙去堵娇杏的嘴。可那娇杏竟似不要命般,一口咬在婆子的手上,又挣扎着骂了起来。

锦瑟一行为视郑重,来的稍早,此刻侯府门前来客还不算多,可这娇杏如此闹腾也引得不少人侧目。廖老太君见此便冲二夫人使了个眼色,岂知二夫人还没上前,锦瑟已挣脱了廖书敏的搀扶,上前两步目光沉冷地逼视着那娇杏,道:“说的好,所谓天理昭昭,我行得正,站的端,何惧小人诋毁!我于你家世子退婚一事早有公论,更是圣裁,也非是你一个丫鬟不明就里便可胡乱攀咬的!”

锦瑟言罢冲江宁侯府的三老爷盈盈一拜,这才道:“恕小女多言一句,按大锦律朝律九章六律的第四律有言,贱籍之人信口胡言,污蔑贵族按律该移交官府不论因由是要先受杖责的,杖罢方受理案情,若非诋毁可视具体情况判案,若系诋毁,则要罚贱籍之人至少两年牢狱之刑。”

锦瑟言罢,在场不少人已抽了口气,连李三老爷和廖二老爷,廖老太君等人也都面露诧色,显然皆没想到锦瑟竟对大锦律法也熟于心中。

而锦瑟言罢声音顿了顿,已是瞟了眼那娇杏,又道:“此女口出恶言,尊卑不分又何劳伯父押其到侯府?如此麻烦伯父小女心中有愧,更何况听闻武安侯爷近来身体不好,因这等事令其劳心费神,小女也会过意不去的,依小女看将她直接交送官府更为妥当。何况,小女退亲乃圣上之命,此人出口恶言,是否是对圣意有所不满?此事实在不该轻忽,小女料想此女身份卑微,万不敢对圣上不尊,只怕她此举是受人教唆,那教唆她之人必定是有悖逆之心的,故而依小女看,此事还是交由官府审问清楚为好。”

锦瑟侃侃而谈,容颜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为微显稚嫩的脸蛋儿镀上了一层玉润般的明光,气态从容,眉眼间还挂着温婉和谦恭之色,分明是极犀利的言语,用她软糯而缓慢的语调说出却只叫人觉着有理,觉着本该如此。那小小身影似会发光般瞬间吸引了众人目光,叫人无法不赞一声,好气质。

而三老爷原是不想和武安侯府撕破脸,搅合进武安侯府和廖府的官司里去,如今锦瑟侃侃而谈,点出其中利害来,三老爷直惊出一身冷汗来。这丫鬟在江宁侯府门前闹事,言辞若细论确实是对圣上有所不敬的,这事别再被有心人利用拿来攻歼江宁侯府,那便麻烦大了。

李三老爷险些忘记锦瑟退亲一事可是皇上给做的主,他惊过神来,又见姚家姑娘亭亭玉立,含笑淡然的身影,登时便迷了眯眼,暗道这位姚姑娘小小年纪,脑筋转的倒比谁都快,也难怪连武安侯那样的人物也折在了这小丫头片子的手中。

他想着忙道:“侄女说的是,来人,快去取了爷的帖子将这贱婢移交凤京府!”

锦瑟闻言又福了福身,便笑着退了两步又隐在了廖老太君身后,而廖二老爷这会子已明白了锦瑟的意思,上前一步抱拳道:“此事说来根由还在我这外甥女身上,今日乃府上的大喜日,出了这等事已叫我廖家愧疚难当,哪里还能再劳烦世兄,此女便由我廖家送交官府吧。”

李三老爷自然乐得自此事中脱身,闻言没有不应的,廖二老爷便吩咐廖书意道:“既是这样,大侄子便取了帖子带两个人将这贱婢送到凤京府去吧。”

廖书意闻言应了,招呼一声便有廖府的两个护院跟随过去,自婆子手中拽过娇杏来。

而这娇杏确实是受人教唆,那教唆她的人只说,她跑来为谢少文鸣冤,光天化日,江宁侯府门前廖府的人不好越过江宁侯府去处置于她,而江宁侯府和武安侯府一向没甚过节,也不好狠惩于她,只会将她给绑了押回武安侯府受罚,而她家侯爷如今正恨姚锦瑟,不仅不会对她严惩,只会赞她一身衷骨,世子爷听了此事也只有念她的好,对她更加看重。

就是基于这些,娇杏才鬼迷心窍地前来闹事的,她一个丫鬟,根本就不懂什么大锦律法,只想着她是武安侯府的奴才,只有武安侯府的主子们才有处置她的权力,万没想到廖家的人竟然也有权,并且果真就要将她直接送往官府了!

娇杏一时间被吓住,再回神时已来不及了,廖书意一个示意,那拽着娇杏的护院已得了指示咔嚓一下便卸了娇杏的下巴,接着一掌劈下娇杏便晕了过去,老老实实地被拖了下去。

“这武安侯府的规矩倒也奇怪,下人倒替主子长起脸来了。”廖书敏见娇杏被拖走,便自惊异一声,她的声音不算小,言罢好几个围观的夫人和小姐便都认同的摇头起来,显然也觉武安侯没个规矩,竟叫一个做奴婢的这般为主子出头,倒显得奴婢比主子还尊贵有脸似的。

而且锦瑟当日在武安侯府前退亲一事已有公断,众贵人们本便唾弃武安侯府和万氏,再听廖书敏的话,自然便越发对武安侯府不耻起来。

更有,方才那娇杏是武安侯的下人,众人看她的行径也知是伺候谢少文的,她的话大家又岂会相信?而且,锦瑟方才的话实际上已将围观的贵人们和自己分在了同一阵营,叫他们不自觉去想,若然每个贱籍之人都如娇杏一般胡乱攀咬,尊卑不分,那这世道岂不要乱?故而这些人因和锦瑟利益相同,根本就无法认同娇杏的行为,更不会觉着娇杏这是衷心的表现。

基于这种种,娇杏闹了一场,实际上却是对锦瑟一点坏处都没造成的。而匆匆赶到江宁侯府的江淮王妃坐在马车上,她眼瞧着娇杏被拖走,恨恨的冷哼了一声,又盯着锦瑟好不仔细地瞧了两眼,正欲将车帘放下,却见不远处镇国公府的马车竟然也已到了,也不远不近默不作声地停着,马车上镇国公夫人显然也瞧见了府门处的一番热闹,马车外那端坐马上的轩昂身影正是她那侄子杨松之。

江淮王妃见杨松之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边锦瑟瞧,神情显得异常专注,登时便窝了一肚子火气。

她原便想着因江宁侯府的二老爷救了廖府四老爷,廖府的人一定会早来,而镇国公府又是姻亲,自然也会早到,这武安侯府的丫鬟闹起来,指骂锦瑟攀龙附凤,她那位嫡姐听了一准会多想。可如今瞧着娇杏实在没用,别说是风浪了,简直风都没吹起来便叫人压服住了,她辛苦一场,倒叫姚锦瑟出了风头,为其做了嫁衣,又岂能心平气和?

也是此时,江宁侯府接客的二夫人冯氏才像刚回过神般忙下了台阶,满面含笑地迎了过来,冲廖老太君一径地赔笑致歉。

“我是个笨的,教出的下人已都没眼力劲,竟早没发觉那丫鬟不妥,闹了此等笑话,丢了颜面是小事,却还叫老太君和几位姑娘受了惊吓,真真是该打。”

冯氏说着便抬手拍了下右脸,廖老太君忙拉住她,笑道:“二夫人这说的是哪里话,若非二老爷我家老四一家只怕…欠下的大恩尚未还,如今府上大喜却又添乱,老婆子心中已是过意不去,二夫人切莫再臊老婆子的脸了。”

二夫人闻言爽朗而笑,道:“老太君不怪便好,不怪便好。”

冯氏说着又转而瞧向锦瑟几人,拉了锦瑟的手,道,“原便觉廖府这几位姑娘水灵,岂知老太君这外孙女也是出众,瞧这模样,当真花朵一般,怨不得大侄媳妇那样心气儿的人也日日将姚姑娘挂在嘴边上夸呢。姚姑娘这样的人品相貌,任谁瞧着能不真心的爱,老太君当真是好福气。”

廖老太君闻言笑着自谦了两句,言语间却有自傲之气,而锦瑟只低着头装羞涩,又说了两句,冯氏便令下人迎了锦瑟一行入府,又去招呼别的贺客。锦瑟和廖书敏几个往府中走,却觉身后打量的目光源源不断。

“这姚姑娘倒是个厉害的…”

“说的是呢,这若是一般姑娘,遇到此种事还不快吓得哭成一团了。”

“到底是没娘的孩子早当家,只是瞧廖老太君那模样倒是极宠爱于她,也算是有福之人了。”

“俗话说莫欺少年穷,这姚家姑娘品貌俱佳,又是个伶俐人,我瞧着不像池中物,说不得以后有什么际遇呢,那武安侯府不就看走眼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呐。”

“我看倒也未必,到底是女子,太过锋芒毕露了,显得刁钻了些…”

前后传来的隐约议论声锦瑟听在耳中,不过一笑。

江宁侯府今日办满月宴,外院招呼男客,便在宽畅的庭院中撑起喜棚来,摆开了数十张桌子。而女眷则一律到后院大花厅中相聚,园子中摆了戏台子,众人先一并在花厅中瞧过桥哥儿,送了满月礼,再一同吃了席面,想看戏的便陪着府上老太君一同看唱堂会,活泼点的姑娘们自可在花厅中聊天或到园子中游玩。

锦瑟一行分别坐上暖轿往内宅去,待下了轿,已有侯府的下人进花厅通报,平乐郡主亲自迎了出来,她接了廖老太君,免不了一阵庆贺于寒暄。

今日平乐郡主穿着件石榴红色绣金线折枝玉兰的交领长褙子,银红织锦细折儿长裙,梳着堕马髻,戴着一套流苏东珠红玛瑙的赤金头面,一身红色将她的容色映的极为精神,面色白里透红,人也显得光彩夺目,已没了初次见时那股死气沉沉之态。

锦瑟瞧着高兴,笑容也跟着明艳了几分,眼见后头宾客不断,平乐郡主也来不及和锦瑟寒暄,只笑着冲她点头便令相熟的丫鬟带她们入厅。

花厅中布置的极为喜庆富贵,暖意如春,江宁侯夫人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身旁的三夫人王氏抱着个襁褓,迎接贺客。

见廖老太君过来,江宁侯夫人起身寒暄两句,这才吩咐王氏抱着桥哥儿上前给廖老太君等人瞧。桥哥儿眉眼已长开了些,奶的极好,胖乎乎的,越发可爱,也不认生,穿着一套崭新的麒麟红缎小棉衣小棉裤,小大人般地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众人。

廖老太君和二夫人,三夫人逗了逗桥哥儿,连声赞好,纷纷取了贺礼放在身边丫鬟捧着的托盘上,这才招呼早叽叽喳喳欲上前的锦瑟几人。锦瑟和廖书敏几个上前围着桥哥儿好一阵嬉笑,也都送了贺礼,锦瑟除了那日定做的长命锁外,还送了一套亲手做的小衣服。

江宁侯夫人少不得将那小衣裳取过来细瞧,见针脚细密,线都缝在外头,也没花哨的图案,几个绣在角落的花样也非常精致新颖,便冲廖老太君笑着道:“想不到微微小小年纪这针黹功夫却已不弱,我像她这般大时连个鞋面儿都做不好呢。还是老姐姐会调教姑娘,廖府这几位姑娘,当真是一个顶一个的讨人喜欢呢。”

她言罢也不待廖老太君自谦就又取了锦瑟定制的那长命锁瞧了,令三夫人给桥哥儿挂上,众人都知锦瑟机智救平乐郡主母女一事,见江宁侯夫人对廖家人特别亲厚热情,又连番称赞了锦瑟并不觉得奇怪吃味。不少姑娘家打量着锦瑟,自然又高看了她一些。

廖老太君带着锦瑟几个坐了,没片刻宾客盈门,花厅就热闹了起来,一番贺喜罢,江宁侯夫人怕累着了桥哥儿,早早便叫平乐郡主将孩子抱了下去。众夫人姑娘们在花厅中畅谈,待婆子来报,前院江宁侯已招呼男客们开宴,江宁侯夫人才起了身,也招呼着女眷们移步专门办喜宴的蓬荜阁用膳。

席面夫人们坐在一处,小辈们凑在一起,白文静,白文君,刘丛珊几个今日也都来了,和廖家姐妹并太仆寺卿家的三位姑娘坐了一桌。食不言,待用过膳,二夫人招呼着众人去听戏,锦瑟却被白文静拉着进了一处暖阁和众姑娘们玩投壶。

锦瑟琴棋书画,针黹绣工样样拿的出手,学东西也颇有灵性,可却是个运动白痴,跳舞还好,遇到投壶踢毽子这类玩闹功夫便怎么练都学不到家。白文静是个爱闹的,素知锦瑟这点,却偏拉着锦瑟陪着她玩投壶。

几个投壶的姑娘不说像白文静那般十次中八次,起码也能投入两次,可怜锦瑟投了七次,莫说投进去了,任她垫着脚尖,倾倒了身子,瞄红了双眼,偏那红头箭连壶口都没碰到,只乐得几个姑娘笑弯了肚子纷纷打趣锦瑟。

锦瑟却也不恼,只笑着去挠白文静,道:“就你是个促狭鬼,这下子可算显摆出你的能干来了。”

白文静便捂着笑疼了的肚子,打趣锦瑟道:“微微样样出众可不就成妖精了,我就爱瞧微微投壶时的认真样儿,哈哈,一点都没变…”

“哪里是一点都没变,我分明记着早先姚妹妹投壶还是能碰到那壶口的!”一旁刘丛珊也跟着凑趣儿,引得姑娘们又笑了。

“早听闻姚家妹妹是个才女妙人,琴棋书画样样皆通。那日皇后娘娘寿宴,可将几位京中有名的闺秀都给比了下去,听话廖四妹妹还说姚姑娘能一手作画,一手写字,踢鼓而舞,若施展出此技来定叫献艺的几位姑娘皆贻笑大方,便是那装裱之术姚姑娘都能信手拈来,这么简单的投壶游戏又怎能将姚姑娘难倒呢,莫不是故意戏弄我们的吧?”

突然一个娇柔的声音响起,夹着分明的火药味,锦瑟闻声望去,却见那说话的姑娘穿着一件双碟戏花的淡粉色云锦小袄,外头罩着件同色镶火狐狸毛的半臂,下着一件绣细碎梅花的桃花色百褶细绢丝玲珑襦裙,腰间束一根明黄织锦攒珠缎带,头发松散的挽起,发间斜斜的插着一根碧色吐翠的孔雀吊钗,细密蓝宝石流苏微微摇摆,通身散发着一股低调的富贵之气。

这姑娘身段窈窕,瞧着已十六七模样,五官极为出众,仿佛画上仙女般,即便在这满屋各色美人中也极为突出,叫人一眼便能瞧见她,此刻她面上正含着和言语半点不搭的盈盈笑意,就连眼睛也弯弯的,仿似蕴着温和笑意一般,叫人瞧了她的神情只会觉着她不过是在和锦瑟玩笑罢了。

这女子却是长公主的嫡次女刘婉璧,完颜宗泽不久前痛打得断了一条腿的南郡王正是刘婉璧的哥哥。大皇子和长公主亲厚,这刘婉璧自然和赵海云,谢家两个庶女姐妹是熟识的,锦瑟和她的手帕交有过节,刘婉璧自然要为她们出头,又岂会对锦瑟客气?

并且刘婉璧自认容貌在京中闺秀中是出挑的,如今见锦瑟模样尚小已极为出落,再过两年定然是要将她比过去的,刘婉璧便更气儿不顺,被赵海云明里暗里地撺掇了两句,便心甘情愿地被当枪使。

长公主不过身份尊贵,驸马称谓动听,可手中却没什么实权,即便这样锦瑟也不想多个敌人,故而见刘婉璧挑衅,便只诧异地道:“刘姐姐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莫说是一心几用了,便是一边作画一边写字我也是做不来的,还不皆弄成鬼画符?何况刘姐姐何曾见过我摆弄琴棋?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话可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了。我倒听闻刘姐姐不仅人美更是难得的才女,早先魏王府赏花宴作过一首诗咏荷诗,连王阁老听了都连声称赞,姐姐惊采绝艳,我若是能学到姐姐三分才情,有姐姐五分风采便心满意足了,姐姐便莫拿没边际的话来臊我了。我是个笨的,自小投壶便是供人嬉笑的,哪里能糊弄姐妹们。”

那日廖书香在回府的车上随口一说,锦瑟就怕被人听到惹出麻烦来,没承想还是被刘婉璧给翻了出来,刘婉璧一言好些姑娘目光都变了,只怕是觉锦瑟目中无人,自大轻狂。

好在廖书香也不是傻的,锦瑟言罢,她便也一脸诧异地抬手指着鼻子,惊异道:“刘姐姐说这话是我说的?哈哈,真真好玩,我便是做梦也没说过这样的话啊,姐姐打哪里听来的啊?”

“若说一心两用我是信的,婉璧姐姐便可双手写字,叫妹妹好生惊叹。可这一面作画一面写字还要踢鼓而舞,那便太神了,婉璧姐姐只怕是被流言误了,我早当婉璧姐姐是最聪慧的,如今才知竟也有痴傻的时候,这才女果真不是好当的,一遇书画之事人便就魔怔了呢。”

一个清雅动听的声音响起,锦瑟瞧去只见说话的是个身段高挑相貌清秀的姑娘,瞧着竟比刘婉璧更大一些,有十七八模样,五官并不出众,可丹凤眼却顾盼神飞,眉眼间自带一股自信和坚毅,气质独特,坐在众闺秀之中毫不失色。好几个姑娘围坐在她身旁,显然她是极受欢迎的,她言罢几个姑娘纷纷附和。

锦瑟却不认识这姑娘,只瞧她穿戴很讲究,又言语轻快地给自己解围便笑着望去,那姑娘也适时看了过来,微微一笑,笑颜叫人觉得如沐春风,也令她那一张微显平凡的面容一下子如蕴明珠光辉。

“她是晚晴乡君。”

身边传来刘丛珊的声音,锦瑟这才恍然。

这晚晴乡君乃是疆毕王的嫡亲么妹,两年前疆毕王世子进京为质,晚晴乡君以世子年幼为由随同世子一同入京亲自照顾世子起居,彼时锦瑟已人在江州故而未曾见过。可锦瑟这些日却也听过她的名号,听说晚晴乡君为人八面玲珑,很有人缘,之前听平乐郡主也多次提及她,还说要介绍锦瑟和她认识。

想来晚晴乡君会帮她,多半也是因平乐郡主之故。

宫中历来禁止向外私通消息,更不准宫人们乱嚼舌根,刘婉璧本便是进宫给太后请安时无意听来这话的,如今却不好承认。加之她原和锦瑟也没什么过节,又被锦瑟和晚晴乡君吹捧了两句,面上有光,心中舒坦,再见和晚晴乡君交好的几个姑娘同时为锦瑟解围,而锦瑟和廖书香也见机的快,便就不再抓着不放,只掩唇笑道:“不过是两句玩笑话,两位妹妹倒当真了。”

众姑娘们听了这话,又见锦瑟和廖书敏方才脸上的诧异之色不似作假,加之她们也不信有人能一心几用便也跟着笑了两声,略过此事不提。

相熟的姑娘们聚在一处说话,锦瑟见晚晴乡君起身往外去,到门口时回头瞧了她一眼,便也借故出了屋,果就见外头晚晴乡君正站在不远的回廊下向她瞧来,锦瑟快步过去笑着福了福身,道:“还没谢过卓姐姐方才解困之恩。”

卓玉靥见锦瑟如此,笑着拉起她,这才道:“妹妹这般玉人,我是极乐意怜香惜玉的。”言罢却微微敛了笑,又道,“早就听说过妹妹,只可惜上回我那侄子生病没能进宫给皇后娘娘贺寿,便错过了和妹妹结交的机会。后来到镇国公府探望平乐姐姐,有两回都和妹妹走了个前后脚,今儿可算见着了,方才一直寻不到机会和妹妹说话,如今…呀…”

卓玉靥说着却惊呼一声,原来她说话时一直抚着廊下的一株茶花,竟一个不小心碾碎了茶花花瓣,染了一指腹的红色花汁,她不觉停了声音瞧着那残损的茶花惋惜道:“瞧我刚说最是怜香惜玉,如今便做了辣手摧花之事…”

锦瑟听她言语风趣不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卓玉靥却道:“咦,我的帕子去了哪里…”

锦瑟见她掏了两下袖兜都没摸出帕子来,忙便去取自己的,含笑道:“姐姐用我的…”说着却一滞,只因她自己的帕子也没了踪迹。

卓玉靥却抚了锦瑟寻找的手,笑着道:“弄脏妹妹的帕子不好,我的帕子只怕是拉在了暖阁里,我回去寻寻,莫叫那几个促狭鬼给我藏起来才好。”

她说罢也不再管锦瑟就错身去了,锦瑟将手自袖囊中抽出来眯了眯眼。她又细细检查了身上物件,却发现除了那帕子竟连脑后插着的一对双碟玛瑙胜华也少了一只,登时心中一凉。不可能是廖府丫鬟做的,锦瑟细细想了想,也就在江宁侯府门口被那江宁侯府的小丫鬟靠近过,当时情况又正混乱,她和白鹤等人的心思和目光都被娇杏给吸引了去,料想那小丫鬟便是趁着扶她的功夫顺走了这两样东西。

锦瑟正凝眉,却见刘丛珊自回廊尽头婷婷而来,瞧见她神情反沉重了两分,快步过来拉了锦瑟的手,左右瞧了瞧四下无人,这才道:“方才一直寻不到机会和你单独说话可急坏我了,你可知道,安南伯世子不知自哪里瞧见了你,已求了安南伯夫人同意,央我二婶当冰人这两日便要去廖府提亲了!”

一百一五章

刘丛珊的神情极为忧心着急,言罢便抓了锦瑟的手,又道:“妹妹还是趁着事情没定,赶紧想想法子吧。”

锦瑟闻言当即面色就变了,会让刘丛珊用这么惊恐担忧的神情说出此话来,可见这门亲事并非是金玉良缘。锦瑟眯了眯眼,搜寻关于安南伯世子的信息。

那安南伯乃当今太后的嫡亲兄弟,太后身体不好,一向深居简出,因其出身也只一般,娘家兄弟更是缺乏人才,尽皆平庸之辈,故而大锦外戚,太后一族顾氏被皇后一族杨氏死死压着。

可太后虽不大管事,对娘家侄子却是极好的,故而听说这安南伯世子根本是个声色犬马之徒,尚未成婚家中就姬妾满院不说,听说他还好南风,名声极坏,故而如今已二十又三亲事却还没着落。

想着这些,再想到自己被人拿走的帕子和胜华,锦瑟心中愈发沉冷,眼见刘丛珊正紧张担忧的瞧着自己,锦瑟心思动了动。刘丛珊和自己多年未见,她又非重情义之人,今次在京城再度相聚,她原是答应去参加刘丛珊的生辰宴,结果前两日却生了重病,卧床不起,刘丛珊倒是遣了丫鬟来问候,只是…她如今的话到底当不当信却还要两说。

锦瑟总觉自己今日一到江宁侯府便落进了人家设的陷阱,又一只黑手一直在推动事情发展,那人是谁,是谁在设计陷害她,又想达到什么样的目的呢。

锦瑟想着,当即面色就焦虑惊慌了起来,她回握了刘丛珊的手,道:“自古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安南伯夫人若是当真去提亲,我又能有什么法子,呜呜,我好生冤枉,刘姐姐,你相信我,我可是从未见过那安南伯世子的啊!”

刘丛珊见锦瑟着急眼眶都红了,忙四下一瞧,拉了锦瑟道:“妹妹先莫哭啊,这人来人往的叫人瞧见又是一场是非。妹妹随我来,我们一起想想法子。”

刘丛珊说着便转身,拉了锦瑟就匆匆地往园子中走,道:“那边有个暖阁倒还清净,咱们先去那里等妹妹平静下来再回去。”

刘丛珊脚步匆匆,也不管锦瑟愿不愿意便拉着她快步往回廊尽处隔着小湖的一处供人休息的暖阁走。锦瑟被她拽着,盯着刘丛珊的目光闪了闪。

两人进了暖阁,见里面极为安静,一点声音都没,刘丛珊回身关了门,这才扶着六神无主的锦瑟在明间的一张高背太师椅上坐下,道:“话也不能这样说,那安南伯世子的人品实在…廖老太君心疼妹妹,兴许不会答应此事。可是,可是…哎…”

刘丛珊说着语气又是一变,叹了一声,锦瑟面上就露出了着急之色,忙拉了刘丛珊的手,道:“刘姐姐,我家中没有姐妹,是个嘴笨的,如今又离京多年,于我交好的姐姐妹妹们便都疏远了,可我一见姐姐便还觉亲近的紧,是当真拿姐姐当亲人看待的,我素知姐姐是个慈心人,姐姐能告诉我此事,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刘丛珊这才道:“好妹妹,那姐姐便说了,妹妹这些年没在京城,是不知道太后娘娘对安南伯世子的宠爱,姐姐是恐廖老太君拒绝也无法改变此事,若安南伯府上求到了太后懿旨,那妹妹你…哎,太后赐婚,便是皇上和皇后娘娘也不能随意干涉的。”

锦瑟闻言当下面色一白,拉着刘丛珊的手也颤了颤,道:“自古君命不可违,若是太后娘娘赐婚,那也是一份恩典,我…我…”

锦瑟说着又嘤嘤的哭了起来,刘丛珊登时便焦虑地跺脚,道:“妹妹可莫犯傻,这女子嫁人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如今事情还没定,总是有转机的,妹妹岂能就听天由命了!事情虽是遭,可索性妹妹知道消息的早,还有时间能在其中周旋。”

锦瑟听着刘丛珊的话心中愈发冷,忙停了哭泣,道:“姐姐这般说,可是已有主意了?”锦瑟说着满站起身来,冲刘丛珊拜了拜道,“还请姐姐帮我,刘姐姐若能帮我脱困,我定一辈子都感激姐姐!”

刘丛珊闻言将锦瑟按回太师椅上坐下,这才压低声音道:“其实此事说来也非全无转机可言,若是有个身份比安南伯世子高,权势比安南伯世子大的男子肯为妹妹你出头,也央了家人求娶妹妹,那此事倒是一件美事了。”

锦瑟听罢,险些讥笑出声,面上却不露声色,诧地瞪大了眼睛,惊呼道:“刘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姻缘之事原便是要听从长辈的,哪里有自己筹谋的道理!何况我又上哪里寻刘姐姐所说男子,我如今身份虽不比从前,可也行的端,站得直,清清白白,不求能攀龙附凤,只愿守得高洁,不至于堕了祖父和父母名声。刘姐姐这话若要别人听到,我还有什么清誉可言啊!”

锦瑟说着已微显得怒色,刘丛珊显然没料到锦瑟的反应竟然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她愣了下只当锦瑟是不信她,当即便道:“我为妹妹着急上火,不想妹妹却一心地防备于我!妹妹只当我不知道吗,妹妹和镇国公世子早已两心相悦的事。”

锦瑟闻言当即就跳将起来,怒容难忍,道:“我只当刘姐姐是真心为我好,这才告知安南伯夫人欲上门提亲之事,却不想刘姐姐竟半点也不了解我,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谣传便要这样的毁我名节,我…我真是看走眼了!”

锦瑟说着便甩袖欲往外走,刘丛珊却拉了锦瑟,道:“哪里是谣传,我实话告诉妹妹,我大哥和镇国公世子交好,有一回大哥和世子一起吃酒,散时却发现世子的一只玉佩落在了酒楼,大哥便忙拿了那玉佩去追世子,可却发现世子没回国公府,反径直到了廖府,就在院墙外徘徊,后来见微微妹妹和二夫人,并几位廖家妹妹出府更是面露喜色,只望着妹妹你上了马车,远远而去,这才离去。世子这般,妹妹还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刘丛珊言罢见锦瑟竟依旧怒气腾腾,眼见又要冲去暖阁,她瞟了一眼暖阁后碧纱橱边儿上的重重帷幔,心中没底,也顾不上那么些了,忙抛出诱饵道。

“我于妹妹交好,我的哥哥又是镇国公世子的好友,我们姐妹实都不忍妹妹和镇国公世子就此有情人难成眷属,这才想撮合此事,妹妹只消和我承认了心思,我便求了母亲在中间牵桥搭线,去镇国公府和廖老太君面前为妹妹和世子说和。妹妹脸皮薄也无碍,镇国公世子那里我央哥哥去告知,镇国公世子是国公府的唯一嫡子,他若执意要求娶妹妹,国公夫人和皇后娘娘没有不准的。再说,妹妹早先又救了平乐郡主,用心良苦,镇国公夫人这会子正正的喜欢妹妹。再见世子和妹妹两情相悦,又有我母亲从中说和,此事哪有不成的道理?!这样岂不就解了妹妹此刻之难了!姐姐这可都是一心地为姚妹妹着想,若说有一点私心,也不过是与人为善,想妹妹将来能念着今日之情,也多拉扯我一把罢了,微微妹妹若再疑心于我,我便真要冤死了!妹妹且莫…”

锦瑟早先不明刘丛珊的用意,更觉今日事情蹊跷,这才不动声色,静观其变地跟着刘丛珊到了这边暖阁,听她说了这半天的话,如今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刘丛珊这分明就是在诱骗她说出和杨松之有私情的话来,为了要自己亲口承认此事,她先是说安南伯府欲求亲,后又给她出谋划策,如今又抛出这样的诱饵来。若自己当真是十二岁的小姑娘,方听安南伯府提亲一事只怕就要心神大乱,再被刘丛珊一步步诱导,情急之下又怎会不上当呢?!

只是锦瑟就不明白了,刘从珊,或者说那算计她的幕后之人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一心的以为她姚锦瑟心中是想嫁去镇国公府的,是当真存了攀龙附凤之心的?!

这点锦瑟不明白,可她却了然刘丛珊会这般做,乃是在踩着自己铺就她的锦绣姻缘,锦瑟面上不觉露出了冷色,清冷的眸子在刘丛珊面上打了个转儿。

刘丛珊只觉锦瑟的一双明眸黑洞洞如同两泓秋寒之水,侵染了初冬的凉意,幽幽的透着一股凛冽和冷然,叫人不敢直视,她心中一突,话音便断了,就闻锦瑟更为清冷的声音在身畔响起。

“刘姐姐的话我半句也听不懂,我和平乐郡主结缘全是偶然,郡主她突然惊胎,我手头又恰有良药罢了,怎到了姐姐口中倒成了别有用心,处心积虑之举?!若然刘姐姐是这样看我的,我和刘姐姐便真再无话可说了。平乐郡主吉人天相,即便没我当日之举定然也会得菩萨保佑母子均安,我不敢鞠躬,更是不敢像刘姐姐所言以此邀功去求姻缘。我和世子虽见过几面,可却皆有长辈奴婢在场,守之于礼,不曾说过一句违礼之事,更不曾有过违礼的心思。世子光明磊落之人,怎会如刘姐姐所说不懂婚姻之事媒妁之言的道理?不过是在廖府墙外站了片刻,怎就被编排出这样的话来。廖家附近府邸众多,刘公子又怎知世子是冲廖府去的,便是世子瞧见我们姐妹出府又如何,难道刘姐姐出门被哪个贵公子瞧见,便说明姐姐和那人有私了吗?!刘姑娘的好意我领了,刘姑娘误会于我言辞毁我名节我也不欲追究,只想告诉刘姑娘,你瞧错了我姚锦瑟,我姚锦瑟虽家道中落,可只要还有一口气儿,便还有风骨在,我便是迫不得已嫁给那安南伯世子也不会去做那算计真心待我之人,攀龙附凤之事!”

锦瑟言罢再不瞧刘丛珊那张忽红忽白,忽青忽绿的脸,一甩袖子摆脱刘丛珊的钳制便推开房门大步去了。刘丛珊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她呆站了一阵身子发僵,接着才跺脚道:“假清高!真是不识好人心!”言罢她又瞄了眼那帐幔后,这才心中忐忑地出了暖阁。

待暖阁中再次恢复宁静,那帐幔后才传出一声轻笑来,接着是一个微带讥诮的声音,“小辈们生个口角是难免的,妹妹横插一手去算计一个丧了双亲的小姑娘,真是越发长进了,我都替你臊得慌!”

这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杨松之的母亲镇国公夫人,此刻她正厉目瞧着一旁的江淮王妃,神情极为恼怒。

却原来这暖阁后的碧纱橱隔开一个暗室来,放置着两张美人榻,是专门建造在园子中供游园之人累时进来歇息的。从外头的明间看,因被帷幔挡住,不留意倒发现不了这连着的暗室。

此刻镇国公夫人就躺在那靠东面的美人榻上,瞧着已禁不住站起身来,神情难堪的江淮王妃。

今日是外孙子的大日子,镇国公夫人心中高兴,被劝了两下便用了不少酒,方才在园子中陪着江宁侯夫人听戏,酒劲儿上来,江淮王妃便撺掇着她到此歇息,两人刚躺下没一阵外头锦瑟便和刘丛珊后脚而来。

听了两个姑娘的对话,再想着先前锦瑟和柔雅郡主在宝珠楼的过节,更知晓刘府欲将嫡女刘丛珊嫁进江淮王府的事情,镇国公夫人怎会不知江淮王妃在设计锦瑟。

所谓心思阴暗的人,瞧全天下的人就没一个干净的,这江淮王妃便是如此,她作为庶女在闺阁时每日想着的便是攀龙附凤,说上一门好亲出人头地,如今她经观察,发现杨松之对锦瑟确不一般,再念着锦瑟的种种行为,便自信地认定锦瑟是处心积虑之人。

这份认定叫她设了今日之局,原便是想揭穿锦瑟攀龙附凤之心,叫嫡姐和侄女厌恶了锦瑟,这样一来能为女儿报仇消气,再来镇国公夫人厌恶了锦瑟,对女儿便会多一份同情和关爱,等过一段时间女儿的事情淡了,说不定和国公府的亲事还有回转的余地。

她只想着锦瑟一定会上钩,等锦瑟亲口承认和杨松之有私,镇国公夫人便是想到是她在设计姚锦瑟,她只说是看透了姚锦瑟的为人,不愿姐姐被个小丫头糊弄,那镇国公夫人便没有气恼她的道理。

岂料她筹谋的好,可却算错了锦瑟的心,到头来非但没如愿,还惹恼了镇国公夫人。她此刻闻言,面上青白交加,却道:“姐姐这说的什么话,我虽疼爱女儿,可她闯了祸事,我已教导了她,又怎会纵着她,算计姚家小姑娘,姐姐可真真是误会我了!”

镇国公夫人见她不承认,便冷哼一声,道:“你做的好事倒怕承认了!李二夫人是个能干人儿,亲家夫人身子不好,二夫人帮着操持侯府大小事,这么些年都不曾出过纰漏,偏今儿偏闹了笑话,叫一个丫鬟砸了侯府的场子,那武安侯府的丫鬟若非是你安排的,二夫人那样的精细人会发现不了她行迹诡异要图谋不轨?!你可真是好啊,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庶女,也不怕失了如今亲王妃的身份!”

镇国公夫人言罢,江淮王妃面色就更难看了两分,自她做上江淮王妃,嫡母魏王妃和嫡姐便不曾对她这般疾言厉色过,江淮王妃心中绞了又绞,可却清楚魏王府,皇后娘娘和镇国公府,这才是她坐稳江淮王妃之位的依仗,是她儿子能否当上世子的关键,她还不算糊涂,忍下了怒气。见镇国公夫人都已洞察,便讨好的诺诺道:“姐姐也知我就你那侄女一个闺女,自小便是将她捧在手掌心里长大,何曾叫她受过这般大的委屈,我这也是一时怒火攻心,又爱女心切才做出了糊涂事来。也是怕那姚家姑娘真是心怀不轨的,如今试过知道姚姑娘是个好的,以后不也放心平乐和她交好嘛。再者说,那武安侯府的小丫鬟如今犯了事,国公爷不也正好拿捏住他,除去一名政敌嘛。姐姐便瞧在这份儿上,莫气恼于我了。”

不管怎么说江淮王妃有江淮王府在背后,又是庶妹,镇国公夫人自然不会真因此事就和她决裂,敲打两句便也罢了,闻言只盯了她两眼道:“你错便错在不该将国公府和谨哥儿也算计进去!那孩子对词儿有救命之恩,只此一次,以后莫再欺人年幼!”

江淮王妃自然点头答应,心中却好不气结,但也知道镇国公夫人不会因个孤女就将自己怎样,只是说说场面话罢了,故而她又握了握拳头,想着姚锦瑟这次警觉没能入套,但她的后招,倒要看看她如何躲得过!

却说锦瑟出了暖阁却并未回去寻廖书敏等人,而是躲在了暖阁不远处的一处青藤下,果然不过片刻就见江淮王妃扶着镇国公夫人的手自暖阁中出来往园子中去了。

能在江宁侯府中动手脚的人自然不一般,锦瑟想了又想,便只有武安侯和新近莫名其妙敌视她的柔雅郡主这两个敌人能做出此事,鉴于江宁侯府和武安侯府一直不在一条船上,又有今日在江宁侯府发生的种种,锦瑟已猜到算计她的必定是江淮王妃,如今想法被证实,她抿了抿唇这才又去想之前丢物件的事。

她已仔细检查过,身上除了那帕子和那只蝴蝶胜华并未少东西也没多东西。她每每出门所用帕子都非亲手绣制的,而是拿的丫鬟们做的来用,就是怕丢了惹出事端来,故而那帕子丢了也无甚了得。

要紧的是那胜华,这么半响功夫想来不少姑娘都见她脑后别着这么一只蝴蝶胜华,若那另一只出现在男子手中,非说往她身上泼脏水,她固然可以说东西是丢了,这胜华非贴身的私密物件,万没丢了就没了清誉的道理,可到底会有人不信她的话,疑心她和人私相授受,对她闺誉还是有些不妥的。

问题是,锦瑟根本不信,江淮王妃令人取走这两样东西,只是为了往她身上泼点脏水便罢了,她定然是以毁了自己为目的的,这样的话江淮王妃便必定还有后招在等着自己才对。后招会是什么呢?是了,若有人瞧见那手持她胜华的男子和她单独相处,那她便是长了一千张嘴都说不清了。

锦瑟念着这些,眉稍微挑,神情冷然了起来,她再不敢在园子中自呆着了,匆忙转身,正欲赶紧去寻廖书敏等人,却不想她刚回身就见不远的月亮门处一位老夫人被个婆子扶着正往这边来,锦瑟瞧去,那老夫人头发微白,穿着一身朴素的暗蓝色石青松鹤延年图案夹面云锦长褙子,同色缂丝棕裙,头上挽着盘髻插着几只玉钗,戴着石青色褐色绣纹的抹额,一身暗色服饰,显得她气质端肃却又隐含贵气,却正是柳老太君。

锦瑟顿住脚步,唇角已有了笑意,见柳老太君已瞧了过来便忙迎上两步盈盈福了福,道:“小女见过柳老太君。”

锦瑟今日穿着鹅黄色绣桂花枝的刻丝银鼠袄子,葱绿盘金彩绣绵裙,外面罩着青缎灰鼠褂,头上只别着几朵蜜蜡海棠花,极素净又不显素淡,此刻她面上带着笑意,举止从容有礼,叫人瞧着心生喜欢。更何况,当日在墨存楼上,柳老太君观锦瑟一言一行对她是极为好感的。

见在此碰上她,柳老太君面上也露了笑,不觉站定,受了锦瑟的礼,自然免不了问起当日那副疏梅图,锦瑟见柳老太君不急走,又见她面色和蔼,便大胆地上前扶了她的手,笑着道:“老太君该是累了到此休息的吧,老太君便是爱画也当顾念身体,不若小女先扶老太君到亭中坐下再回老太君的话吧。那疏梅图的事也非一句两句能够说清,小女画技拙劣,要将那画修复的完美无缺,却得熟悉吴梅子前辈画风之人才能做到,老太君一定要拨冗叫小女请教几个问题才好。”

一百一六章

柳老太君心中念着那副疏梅图,又喜锦瑟举止大方,便由着她扶着自己进了不远处的八角玲珑亭。

今日江宁侯府宴客,亭子中为方便客人早摆了瓜果食盘,青花瓷的矮坐上铺着厚厚的素蓝织锦面儿棉垫子。锦瑟扶着柳老太君坐下,老太君身后那嬷嬷便福了福身退了出去,忙着寻府中丫鬟端热茶和火盆来。

亭子中,锦瑟已兴致勃勃地请教起柳老太君梅花枝干的画法来,道:“画梅,枝干最显梅之品德,不怕老太君笑话,小女也曾临摹过吴梅子老前辈的梅花图,梅花倒描的有两分风骨,可这梅枝却总显生硬。”

柳老太君闻言见锦瑟一脸求知欲,一双眼眸盯着自己熠熠生辉,当下便笑着道:“吴梅子的画以雅而著称,不华丽,却独有一番风味,在他的笔下一枝竹,一块石皆能自成风景,深含意蕴,叫人观之能享受到一种安宁和淡静。他的梅花图往往数只枝干,几朵梅花便能成图,这样的画法对画功是要求极高的,你小小年纪既能摹出两分风骨来,已是不易。其实那副疏梅图的梅杆画法有个特点,那便是飞白之处极多,这就要注意行笔的轻重缓急,用墨也更考究浓淡变化,虽是浓写枝头淡些梢,皴鳞老干墨微焦可那副疏梅图墨色变化却极小…”

柳老太君说的认真,锦瑟也听的入神,气氛极为融洽,那离去的蓝嬷嬷带着丫鬟们过来瞧见的正是一老一少谈笑晏晏的情景。见此,蓝嬷嬷也不敢打搅,只招手吩咐小丫鬟们进亭添置炭盆,奉上热茶,便带着丫鬟又退了出来。

柳老太君原本见锦瑟容颜清丽,气质清雅,举止有礼有度,又不卑不亢已对她喜了三分,如今听她竟极懂画,当下便也越说越起劲。她原便有消渴症,如今说话多了便更觉口干难言,也不必丫鬟伺候,锦瑟已亲自摆弄起茶水来。

柳老太君是个懂茶的,此处没有煮茶器皿,可不过是添水,倒茶这样简单的动作,柳老太君便瞧出锦瑟必定有极高的烹茶技艺,又见她并不刻意卖弄,还不厌其烦地给她添水,心中便又喜了两分。两人相谈甚欢,只可惜这里非说话之地,没多久便有几位姑娘游逛了过来,见柳老太君在亭子中少不得过来见礼。

几位姑娘远远过来,见锦瑟面色微黯,柳老太君便笑着拉了锦瑟的手,自腕子上撸下一个翠玉手镯给她套上,道:“我家中也有几个和你年纪相仿的小辈,只是这回未曾带她们上京,我是极喜欢和你们这些小姑娘热闹的。柳府中尚有几处风景不错,以后无事时也可到我府上游玩。”

锦瑟双眸一亮,见老太君送物件于她也不推辞,只脆生生地应了,又起身福了福。待姑娘们进亭子见过礼,又热闹片刻柳老太君便起身而去。她一走锦瑟心中念着胜华和帕子的事,便也辞了亭中几位姑娘,问明廖家姐妹的去处往,得知几人已不在方才的暖阁而是去了小花园的闲云湖看江宁侯新弄的一对仙鹤,锦瑟便也往小花园去。

她恐出意外,还拉了萧玉婷和萧家八姑娘为伴,萧八姑娘如今十岁,圆脸圆眼,长的粉粉团团,玉雪可爱,性子也极是活波,一路叽叽喳喳的,很是讨人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