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六一章

容妃令人将那一小瓶血送给雍王,雍王大喜过望,此事他已筹谋多时,只无奈完颜宗璧办事太是不利,竟是迟迟取不到完颜宗泽的血液。不过欲取人之血,还不能令其知晓,以免打草惊蛇,此事着实有些难度,他也没有妙招。不想这事儿母妃竟然如此容易便办到了,雍王笑容满面,冲雍王妃笑道:“还是母妃有法子,不枉费本王吃了那么些燥热之物,如今这鼻孔还在冒烟。”

“母妃心思缜密,有王爷和六皇弟同食,六皇弟自然不会有防备,不过是寻常的上火,六皇弟和弟妹任是再聪明也不可能猜想到咱们在打那些污血的主意啊。这下好了,只是我总觉着那巫蛊之术甚为玄乎,真不知道能不能成,我可是拭目以待呢。”雍王妃说话间将一杯清热的药茶捧上,笑容若花。

雍王妃素来温婉,此刻见她依旧是一副娴静良淑模样,可说出的话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雍王非但不恼,反倒一愕,觉得极为有趣,一扯便将雍王妃抱坐在了腿上,道:“爱妻这般幸灾乐祸可叫本王我着实吃惊不已呢。”

雍王妃却笑,素指轻点雍王的胸膛,媚眼如丝地道:“臣妾原便是王爷的妻,王爷是臣妾的天,王爷的利益就是臣妾的利益,夫妻一体,王爷的敌人臣妾岂会心慈手软。”

她言罢又勾唇一笑,道:“再说,武英王妃得尽宠爱,这份福气实在是叫臣妾又羡慕又嫉妒呢,臣妾得不到的,瞧着别的女人也一样得不到,臣妾这心里方能舒服一些…”

雍王妃这话说的恶毒,可偏她嘟着嘴唇,神情一派纯真无辜,话中又一股子酸味。因前些时日恩义侯入狱,雍王又正值笼络人心,稳固势力之时,难免在侧妃和其她两个有来头的侍妾处流连的时间久些,冷落了雍王妃,见她如今吃味,雍王倒觉心神一荡,朗笑道:“真真是最毒妇人心,不过本王喜欢。”

他说着手便上下放肆起来,两人厮缠半响,雍王妃满落桃花地靠在雍王怀中才道:“王爷准备何时动手?”

雍王又瞄了眼放在桌上的那小瓷瓶,道:“宜早不宜晚,免得夜长梦多。而且如今身在宫中,正是下手的好时机,武英王府被守得铁桶一般,等六皇弟回了王府只怕更难行事。只是这服用母蛊之人本王尚未想好…”

他说着收回目光垂眸探究地瞧了眼雍王妃,才又试探地道:“本王记得你那个庶女妹妹今年也及笄了,还没说上人家…”

雍王妃闻言一惊,猛然抬起头来,柳眉横竖地道:“王爷怎将主意打到了我妹妹头上,这不是将她往火坑里推吗?!”

雍王轻拍雍王妃的手,却道:“虽说是用蛊控制人,可这食下母蛊的女子却是要国色天香才能发挥最大效用。最好能果真迷了六皇弟的心,你那妹妹本王是见过两回的,那模样着实少见,虽是不及武英王妃气质出众,可起码容貌上是不差的。再来,这若是身份太低,进了武英王府也难以掀起什么风浪来,起码要有个侧妃之位方能成为武英王妃的威胁,你让本王一时上哪里找这般合适的,想来想去倒只有你那庶女妹妹堪能担此重任。你放心,只要她帮了本王此忙,本王将来必会厚待于她,她的这份功劳也是落在恩义侯府的头上,再说了,那刘姨娘手段不俗,常常令岳母伤神,本王这还不都是替你出气?”

雍王妃听罢渐渐平静下来,眸光变幻几许,终是嗔了雍王一眼,道:“王爷是何时发现我那妹妹姿色动人的?哼。”

雍王见她如是便知她是答应了,便笑了起来,捏了捏她的手,道:“瞧你,本王又不是瞎子,任她姿色动人也是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哪里及得上我的娇妻…”

雍王妃这才笑了,两人又商议片刻便说定由雍王妃以恩义侯夫人病了为由,当日便出宫一趟,亲自上恩义侯府说明此事。雍王也央容妃去讨太后的懿旨,接雍王妃的庶女妹妹恩义侯的四小姐叶塘荷进宫陪伴太后,顺便也令完颜宗璧将闵女送进宫来以行蛊毒之术。

雍王妃出宫的消息锦瑟在当日下午便知晓了,虽说是恩义侯夫人病了,雍王妃出宫探病,但锦瑟却觉不对劲。如今雍王正在造势,太后和恩义侯夫人孰轻孰重天下人共知,虽说母亲生病当女儿的去探病乃是天理,可雍王妃舍太后而去,在此时此刻却显得有些不寻常了。

锦瑟的心又提了一提,雍王妃一出宫,太后倒是又想起了锦瑟来,再度令人唤锦瑟到了正盛宫。

太后摔了那一下如今还躺在床上歇着,见锦瑟低眉顺眼地给她行了大礼,太后却不敢再叫她近前来伺候,只道:“皇上龙体迟迟不好,哀家前些日每日都要为皇上抄二十遍《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以求佛祖保佑圣体安康。叫你来不为别的,如今哀家摔倒不能下床,这也是你所惹之祸,哀家念你有孕在身,也是笨重,不怪于你,这为皇上抄经祈福一事便恩赏你来代替哀家吧,这写字不会也弄的一塌糊涂吧?”

二十遍?锦瑟听罢心道一天抄写二十遍经书还不得将手抄断,可太后年迈尚且每日抄经书二十遍为皇帝祈福,她即便有孕在身也是没太后金贵的,太后既这般说了,锦瑟便没借口推辞,只得福了福身,道:“孙媳一定用心抄写,诚心诚意为皇上祈福。”

每写一个字定都会祈求上苍早点收了那渣帝的。

太后令人将锦瑟带到偏殿,看着她抄经,锦瑟这回倒老实的很,只是抄的却极慢,写一行字便要停笔歇上一歇,到用膳时连小半本都未抄到,太后原意是要留她抄到深夜的,不想还没天黑,清安宫便有宫女来禀,说是完颜宗泽发烧已请了太医。太后虽心知定是完颜宗泽搞鬼替锦瑟解围,可夫君病了,却没道理再扣着锦瑟不叫她回去守着伺候夫君的道理。太后只能吩咐锦瑟两句令宫女送她出去,锦瑟自宁仁宫出来时却见几个宫女正在东暖阁忙碌,看样子倒像是在整理房间以备人住。

锦瑟诧了下,回到清宁宫便令宫女月怜去打听一二,皇后虽是不能阻止太后接锦瑟入宫,可清宁宫近身伺候锦瑟的几个宫女却全是皇后费心安排的,这月怜是个机灵的,很快便得了消息回来,禀道:“说是雍王妃瞧过恩义侯夫人,夫人的病并无大碍,明儿雍王妃便回宫继续侍奉太后,念着太后前日说正盛宫闷得慌,便想带了庶女妹妹进宫陪伴太后,给太后解闷,太后已恩准了,这才令人收拾暖阁。”

锦瑟听罢已确定这里头果真有问题,且不说太后此刻忙着折腾自己万不会有心思找小姑娘们解闷,便是真有此意,一个恩义侯府的庶女哪里进得了太后的眼。更何况,恩义侯夫人病了,那庶女正该留在嫡母身边照顾尽孝,怎偏要进宫陪伴太后,太后还答应了。

故翌日雍王妃一行刚进宫门,锦瑟便得了消息前往迎接。雍王妃一进凤阳门,见一行人迎了上来,打前便是锦瑟,她心一紧,只道难不成锦瑟发觉了什么?她忙盯了身旁叶塘荷身后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一眼,这女子身段窈窕,面色微黑,正是那行蛊毒之术的闵女。

闵女似也瞧见了锦瑟,将头又垂了垂,一张脸隐在长长的刘海下,她扮作叶塘荷的婢女进宫,脸上已稍做了掩饰,容貌略有改变,这下低眉顺眼的更瞧不出本来面貌了,雍王妃料想锦瑟只见过此女一面当认不出来,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转瞬锦瑟已到了近前,雍王妃笑着迎上,道:“弟妹怎在这里?”

锦瑟亦笑,福了福身道:“五皇嫂,我听闻恩义侯夫人身体有恙,皇嫂出宫探望便一直不安,不知恩义侯夫人如今可已安好了?”

雍王妃便道:“太医看过,如今已大好了。”

锦瑟点头,目光落在雍王妃身侧一个穿粉衣的少女身上,见那女子鬓发如云,粉面娇媚如月,盈盈眸子顾盼生辉,眉梢眼角亦自带一股风情,撩人心怀,甚为美艳,便笑着道:“想必这位姑娘便是五皇嫂那位身在闺阁便美名远扬的妹妹吧?昨儿便听说太后要召皇嫂的妹妹进宫陪伴,料想必定是位貌美又温婉的妙人,今儿一见她这模样,我便喜欢的紧,也难怪会得太后高看。我便是听闻五皇嫂今日要带妹妹进宫,这才在此等候想一同前去给太后请安呢。”

听锦瑟这般说,雍王妃便以为是太后又为难了锦瑟,锦瑟不敢独自前往正盛宫,这才在此等候她们一起去请安。又见锦瑟至始至终都没将叶塘荷看在眼中,更是不曾扫那闵女一眼,雍王妃松下心神来,笑道:“原是如此,那咱们便快些去给太后请安吧,莫叫太后久候。”

锦瑟笑着点头,待转身垂下眸子,眼中才有异色滑过,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到了叶塘荷身后婢女垂在腰间的手上。

二百六二章

那婢女的手肤色和脸上一般微黑,只是五指关节之上分明有着一圈淡淡的微白之色,在晨曦的照应下环指而生,清晰非常。那是常年佩戴指环,肌肤未经太阳照耀而留下来的痕迹。

方才锦瑟靠近雍王妃一行便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这种香气极淡,若是寻常人自然便会忽视掉,可锦瑟开药铺,喜种花木,对气味是极敏感的。那若有若无的香味一入鼻端便令锦瑟感到了熟悉,她当即便想到那味道和那日舞蛇少女身上散发出的味道如出一辙。

当时她还在想,这少女整日和毒蛇亲密接触,身上必定会留下蛇的腥味,怕是用这种香味来掩盖那蛇身上的腥味,难得此香味淡雅竟能掩盖住蛇身上浓郁的腥味,也不知是用何香料所制。

因有此感叹,今日这股淡香刚一入鼻,她便认了出来。因此她更不敢将目光落在那婢女身上,生恐引起雍王妃的察觉,只余光见那婢女身段粗壮,不似舞蛇少女玲珑妖娆,锦瑟便有些不大确定。此刻见她指上一圈白痕,锦瑟才肯定了。

闵女一向爱佩戴银饰,往往十指皆戴指环,那日在街头瞧见舞蛇少女,她非但手上挂着铃铛,十指上便也戴满了宽窄不一的指环。这闵女果然有问题,如今完颜廷文并不在宫中,这闵女却进了宫,可见她的目标一直非完颜廷文,而是完颜宗泽。那日她会令蛇去惊吓完颜廷文也是冲完颜宗泽去的,可雍王到底要她对完颜宗泽做什么呢。

“六弟妹在想什么如此出神?”

锦瑟正想着雍王妃却突然问道,锦瑟回过神来,见雍王妃笑容浅淡正探究地盯着自己,便忙回以一笑,道:“不过在想一会子见了太后该如何令她老人家开心罢了。”

雍王妃听罢越发觉着锦瑟是拿她做挡箭牌才在此等候,她的心彻底放下来。锦瑟和雍王妃等人见过太后,锦瑟便为难地道:“昨日王爷高烧太医说是焦虑上火引发的,王爷恐过了病给皇上,今日未敢前往乾坤宫中侍疾,王爷的脾气太后是知道的,不耐吃药,也不知宫女是否能伺候妥帖…”

太后今日倒没为难锦瑟,当下便道:“既如此,你便回宫伺候着吧。”

雍王妃带了庶女妹妹进宫,想必太后定有交代,她在太后宫中本便不妥,故锦瑟见太后允她离开并不感意外,福了福身便退下。她快步回到清宁宫将此事告知完颜宗泽,因她到现在都想不清楚雍王等人到底在谋算什么,故而神情便显得有些焦躁惶急。

完颜宗泽却神情无常,见锦瑟恐慌只将她拥进怀中,道:“三皇兄如今投靠于五皇兄,领兵南攻大锦时三皇兄所率西路军所经战线正涵盖闵地,闵地多丘陵而少平地,山岭绵延起伏,地势险要,山岭间常有黑雾弥漫,谷中又多毒物,其地闵人风俗习惯等也皆和中原腹地不同,大锦时闵地便是由闵人自己推举酋长统领百姓,而朝廷在那里所设的官衙实是名不副实的,族中事务多由酋长安排。我听说三皇兄入闵地时曾受到过闵人阻挡,后闵人部族内部发生内乱改换酋长,西路军才得以顺利通过了闵地。这中间事由我并不清楚,但此闵女却多半是三皇兄向五皇兄所献,你放心,我这便令人去查这闵女的身份来历。虽不知他们到底意欲何为,但我既有防备,又岂能叫他们轻易得逞?”

听了完颜宗泽的话,锦瑟才渐渐安心一些,见他前去安排她又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理了理,只除黄太医给完颜宗泽瞧过病且取走了他一些血液外,其它倒没什么可动手脚的。

那日黄太医所用针灸的针具她特意检查过不会有问题,那容妃辛苦安排一场令完颜宗泽内火过旺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那些血?可他们要完颜宗泽的血有何用。

锦瑟不明所以,见一旁白茹正挑着炭火,便道:“你说一个人处心积虑为得到敌人的血是为何用?”

白茹闻言见锦瑟正盯过来,微微愣了下才回道:“要一个人的血?又不能吃不能喝,倘使是鸡血鸭血还能做成吃食,若是狗血听闻巫师道术之士能用以驱鬼,这人血奴婢实不知有何用,难道是要滴血认亲?”

她话刚说完,锦瑟便面色大变,急声道:“你刚才说什么?!”

白茹见锦瑟神情惊惶,吓得连着拨弄炭火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本是漫不经心的神色一下子紧张起来,道:“奴婢说…滴血认亲…”

她说未说完,锦瑟已起身冲了出去,白茹惊地忙将火钳一扔追了出去,心里想着难道雍王怀疑王爷不是皇上的骨肉要滴血认亲?她却不明白锦瑟并非因她此话而大惊失色,而是因她那前一句话。

她说巫师道士常以狗血驱鬼,这叫锦瑟一下子便想到了巫蛊之术,那闵地正是蛊术发行之地啊。巫蛊厌胜之术太过诡秘,书中记载极少,锦瑟一直不曾见过,虽知有此事可却从不相信此道,她一时间哪里能联想到此事上去,更何况,行那巫蛊厌胜之术是有损阴德的,因会令人心惶惶,故也是朝廷严令禁止,凡有发现一律严惩。锦瑟实没想到雍王胆子竟如此之大,更没想到太后会纵容雍王等人行此阴损之事。

经白茹方才提醒,她才惊悟过来,这巫蛊之事兴许真有其事,倘使雍王真要用巫蛊来害完颜宗泽,此刻他的血已被取走,岂不是防不慎防,极为危险?!

此刻的正盛宫中,太后却正盯着那叶塘荷瞧,见她娇面艳美,身段曼妙,肌肤柔腻,触之无骨,果真是天生的尤物,便点头道:“不错,你可当真愿意为哀家所用?”

叶塘荷被太后称赞,腮染桃色,面露诚惶诚恐,道:“臣女能为太后办事,为王爷分忧是臣女的福分,臣女愿意。”

容妃提出让叶塘荷进宫却并未和太后言明蛊毒和那闵女的事,只隐晦地透露了想给完颜宗泽身边安置一名女子的意思。又将这叶塘荷好一番称赞,说完颜宗泽见了此等尤物必定把持不住,太后虽觉容妃过于高看了叶塘荷,可容妃愿意折腾,太后却也不会拦着,兴许真能成事,于她也没害处。

此刻她见叶塘荷果真容颜不俗,又心甘情愿被用,便点头冲雍王妃道:“她头一次进宫,你是她的姐姐多带她四处走走。哀家累了,你先带她下去安置吧。”

太后的意思便是人她已经弄进了宫,其它的便令雍王妃看着办,雍王妃忙应了一声,带着叶塘荷行礼告退。

两盏茶后雍王妃已将叶塘荷和那舞蛇少女带到了雍王面前,雍王目光落在婢女打扮的那闵女身上,道:“你便是闵族前酋长的女儿乌桑施?”

“正是。”

见乌桑施见了他即不行礼,腰背挺直,连回话也半句敬语都没,雍王心中不悦,却未曾表示出来,只道:“你是三皇兄推荐给本王的,本王并不质疑你的能力,只是巫蛊之术本王从未见过,只觉诡秘难信,你确定你的子母蛊能有效用?”

乌桑施见雍王质疑倒也并不恼怒,只从袖囊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来,倒出了些许白色粉末来走至雍王身旁侍立的侍卫面前,摊手道:“吃下去。”

那侍卫闻言见雍王未曾表态便毫不犹豫地将乌桑施手中白发粉末接过吞入口中,待他咽下,乌桑施才道:“可有不适之感?”

侍卫细查身体方摇头,道:“未曾有任何不适。”

乌桑施只勾唇一笑,抬手轻拍两下,那侍卫便瞬时面色发白,她又拍,那侍卫捂住肚子面上已有痛苦之色,随着她的拍击声,侍卫竟疼的面渗冷汗,伏地打滚,她这才停下拍击的动作,侍卫似瞬间便好了许多,片刻已再无痛感,站起身来,只是此刻他盯向乌桑施的目光再无锐色,取而代之满是惊恐和不安。

二百六三章

锦瑟想到巫蛊之术便一刻不敢耽搁匆匆忙忙地奔出了屋子,白茹见此也忙追了出去,锦瑟出了屋被清冷的空气一扑面颊这才冷静下来怎么。

“王妃,您慢点,小心孩子!”

身后传来白茹的惊呼声,锦瑟已停步,面上焦虑的神情转瞬消弭,她一面吩咐宫女去唤完颜宗泽回来,一面召白茹靠近,低声道:“你速速去承安宫中,打听下今日随雍王妃进宫的叶塘荷姑娘是否在承安宫中。”

白茹心知必定是出了事儿,闻言不敢轻忽忙点头应命而去。锦瑟转身又回了内殿,唤了月怜来,道:“你去宁仁宫中寻姜嬷嬷过来,母后身子不好,仔细莫惊动了母后。”

待月怜去了锦瑟才舒了一口气,只想着雍王不过拿走了完颜宗泽的血,巫蛊之术虽诡秘,她并不懂,但想必只有血也是不能成事的,但愿如今警觉还不算晚。

完颜宗泽很快便被唤了回来,相交于锦瑟的紧张,他却沉静淡定的多,不怒反笑了起来,道:“三皇兄和五皇兄倒看得起我,竟连巫蛊这样有损阴德的法子都拿了出来,说来闵人有蛊毒秘术傍身,此事我早便有所耳闻,可还真没见识过,听闻闵人并非全族皆懂此术,只有闵地的贵族,那几个有机会问鼎酋长之位的闵族古老家族才有豢养蛊虫,施展蛊毒的秘术。而且为了不将秘术外泄,这几个家族一直都是内部通婚。微微想必也是没见识过这蛊毒之术的吧,这回倒要瞧瞧闵人的巫蛊之术是否真有其事。”

锦瑟见完颜宗泽目光中满是寒意,唇角噙着一抹讥诮之色,虽冷然可却分明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不由蹙眉,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既然雍王已将那闵女带到了宫中,多半巫蛊之术是真有的。”

完颜宗泽正欲安抚于她,白茹从承安殿打探回来,禀告道:“奴婢打听清楚了,雍王妃从正盛宫请安后便带着叶姑娘回了承安殿,未有一炷香时间雍王便也从乾坤宫而回。”

那个闵女是以叶塘荷婢女的身份进的宫,锦瑟听闻雍王妃将那叶塘荷带回了承安宫便知闵女必定也已在承安宫中,雍王也回了承安宫,这是不是就代表几人正在秘施巫蛊之术?

她面露急色,拉了完颜宗泽,道:“我已叫月怜去宁仁宫请姜嬷嬷,原是不想惊动母后,此刻看来他们是一刻都肯等要谋害于你,不行,我这便去寻母后,说服母后带人现下就围了承安宫,雍王秘施巫蛊之术此乃重罪,必抓他们个现行,看他们还如何害人。”

完颜宗泽见锦瑟说着就要下榻忙拥住她,道:“瞧你,真是关心则乱,且不说五皇兄他们在行巫蛊之术不过只是咱们的猜测,即便果真如此,不等母后带人冲进去搜出证据来,只怕五皇兄也已将罪证毁灭了,即便有那闵女在,也不能说明什么。如今太后和皇上都在等着咱们犯错,这样大动干戈若是什么都找不出来岂不是要陷入被动?”

锦瑟听罢蹙眉,她确实是心急如焚,关心则乱了。完颜宗泽抚平她的柳眉,才又道:“不急,要行蛊毒之术和下毒异曲同工,毒要进口,蛊要入体才成,只要那蛊虫未曾进得身体一切便都是枉然,如今我已有防备,岂会让蛊虫轻易进入体内?”

话虽如此,理也是这般,锦瑟心里也清楚的很,可万事因不知而生怖,因为她对蛊毒一道毫不了解,更不知道雍王到底要如何对付完颜宗泽,这才难免紧张害怕,恐会出现意外,而事涉完颜宗泽她承受不起任何意外。

她又舒了两口气,这才压下躁动的情绪,道:“凡事知己知彼方能克敌制胜,你说的对,现在贸然围了承安宫也没用。那闵女虽曾当街献艺,如今又扮作婢女,可她的眼神我曾留意过,桀骜不驯,似不像居于人下的女子。你方才也说了,会蛊毒之术的皆是闵人中的贵族,想必此女出身定也不凡,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这闵女的身份来历和她为何被雍王所用。”

锦瑟平静了下来,恰白茹来禀刑部余侍郎有事面禀,完颜宗泽又安抚锦瑟两句赶往前朝去见余侍郎,他这一去却不足一炷香时间便回来了,面上略有思忖之色。

锦瑟迎上去,他便将一枚银制的圆环递给了她,锦瑟见那圆环肖似女子的耳环,上面花纹极为精致,细细的圆圈上竟雕刻着绕环游动的一红一绿两条小蛇,远观似丝线缠绕,近瞧却连蛇身上隐约可见的鳞片都栩栩如生,制作工艺如此令人惊叹,锦瑟当即便知此物定有来历,不知为何她瞧见那圆环上雕刻的精美蛇图纹便想到了那舞蛇少女。

她细细瞧了两眼挑眉询问地去看完颜宗泽,却闻他道:“闵地前酋长因阻我西路军经过闵地,完颜宗璧便动用了些手段扶闵地另一世家白家的家主做了新酋长,老酋长名唤乌桪,在那场闵族权利争夺中,他因事败累得嫡系子孙惨遭屠戮,他自己和女儿乌桑施也落到了完颜宗璧的手中一路被押在西路军中为囚,后来完颜宗璧吃了败仗被皇上召回,这乌桪父女便也被带回了京城。乌桪被皇上下了终身监禁之令,软禁在刑部死囚牢中,而他那女儿乌桑施听闻途中得病死了。这乌桪可能也是水土不服,半年前已病死在了牢中,因乌氏乃闵族大姓,乌桪虽丢了酋长之位,但其族人却依旧不服白氏的统领,闵地酋长已是三代乌姓,闵人也许多不服如今酋长的统领。皇上恐乌桪已死的消息传到闵地,会引起其族人对朝廷的不满,生出叛逆事端来,使得闵地再起争端。又顾念着闽地和宁沽之地相连,而此刻安远侯的征南军正和南锦大军打的激烈,闵地生乱,征南军便要分神镇压,难以一力对付镇国公,故便将乌桪已死的消息压了下来。此物是从乌桪身上取下的遗物,你瞧了可有所感?”

锦瑟闻言已是笑了起来,道:“你是否怀疑那闵女便是乌桪的女儿乌桑施?”

完颜宗泽点头,锦瑟便急声道:“若她真是乌桑施,完颜宗璧害了她的家人,使她颠沛流离,远离故土,又将她父亲押送京城入狱,她没道理为完颜宗璧所用。唯一的可能便是她以为她的父亲还活着,所以想立功救父。还等什么,我这便去寻乌桑施,万不能叫她被雍王之流利用。”

却说雍王将那盛血的瓷瓶递出,乌桑施便从袖囊肿取出了一根细细长长的小竹管,她将竹管前端的塞木打开,摇了两下右臂上的银铃,片刻便有两只大小不一的蝎子从竹筒中爬出,进了书案上的一平底广口白瓷瓮中。

“这便是母子情蛊。”

乌桑施言罢,雍王等人望去,却见那两只蝎子颜色大小不同,样子也和寻常所见的蝎子不大一样,小的一只通体发红,如一团火焰,连双钳似都被烧成了透明状,而那大的一只却呈现诡异的蓝色,且蓝色似一缕云烟竟似一直在蝎子的躯体中流动一般。

蝎子本便叫人瞧着生惧,这两只蝎如此古怪,更令瞧者毛骨悚然,雍王倒还好些,雍王妃瞧之当下便面色发白地低呼了一声。而那叶塘荷早便知自己此行的任务,也知子母蛊中的母蛊是要入她的身体方能施行蛊术的。

她是庶女,可却貌美,貌美的女子往往都孤芳自赏,自视其高。她见嫡出的姐姐模样平平便能嫁入雍王府为妃,将来倘若雍王能成事,姐姐将会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同是一父所生,她自然是不甘随便嫁个凡夫俗子为妻的,此次她面上虽是被雍王妃威逼利诱地进了宫,可实际上她心里是愿意的。因为她觉着这是她的机会,她一定要抓住,倘若这个机会把握好了,也许将来嫡女姐姐成为阶下囚,而她却能母仪天下。

更何况武英王那样的男儿,即便是没有这子母蛊,她也有自信凭借她的美貌和才智赢得他的青睐,如今若再得子母蛊,让他再离不开自己,那便更是如虎添翼了。姨娘说的对,这世上男儿都喜新厌旧,她便不信凭借她的姿容会比不上那武英王妃。当然,也许完颜宗泽知晓了蛊毒一事会因此而憎恨她,但是从来富贵险中求,她愿意赌上一赌。

她原以为已经做好了准备,谁知瞧见这蛊虫的骇人模样,又想着这东西即将进入自己的身体,以自己的血液肉体来豢养此物,登时她便面色惨白,尖叫一声,差点没两眼一番晕厥过去。

乌桑施似很满意雍王妃和叶塘荷的反应,讥诮地笑了两声,雍王缓过气儿来,瞪了尖叫的叶塘荷一眼,雍王妃忙去安抚于她,雍王便道:“不是说需母蛊吸食血液才能成吗,这便开始吧。”

他言罢乌桑施尚未答倒是外头传来宫女的禀告声,“王爷,王妃,武英王妃来了,说是知王妃将叶姑娘邀来了承安宫便也来凑个热闹。”

雍王闻言蹙眉,雍王妃便站起身来,道:“倘使不迎客只怕武英王妃要生疑,王爷还是先侯上一侯,妾身带妹妹见见她便来。”

雍王妃实是怕了,这会子只觉心惊肉跳的,也正想出去透口气,闻锦瑟来了忙如是道。雍王念着万事俱备,也不急在这一时便点了头,乌桑施便又用那竹筒收了两只蛊虫,又扮作婢女模样跟着叶塘荷出了书房。

------题外话------

有亲说文文拖沓了,我想说每天万更兴许大家就不会这样认为了。蛊毒事件下章就写完了,更的少我很抱歉,但我不会压结局,更没有凑字或故意拖延。写是因为有必要,文文写了一百多万字不可能说完结就能马上收住尾,离完结也不过剩十万字左右,想必追到现在大家也不希望文烂尾掉。实在觉着没劲,拖沓的可以养养文直接看结局,或是弃文都行,只能说句抱歉,我尽力了。

二百六十四章

承安宫花厅外,雍王妃迎了锦瑟,众人往花厅走,锦瑟方笑着道:“今日我一见叶妹妹这样玲珑的人儿便喜欢的紧,因是去给太后请安,故没来得及和妹妹多亲近,这不听闻五皇嫂将叶妹妹带回承安宫中说话我便不请自来了,吾皇嫂可别嫌我讨饶你们姐妹亲近才好。”

雍王妃听锦瑟不住夸赞叶塘荷心一紧,笑着道:“哪能啊,平日巴巴地请六弟妹过来都不赏面子,这回来了,吾皇嫂高兴还来不及呢,外头寒,快进花厅坐。”

她说着让了锦瑟往花厅走,锦瑟见叶塘荷乖巧又羞涩地跟在雍王妃身后便上前一步主动拉了她的手,又打量了两眼冲雍王妃道:“早便听闻五皇嫂有个如花似玉的妹妹,不想五皇嫂藏的紧,一直不得见,我这人就爱那美的俏的,今儿叶姑娘可得好好陪我说说话…哎呀…”

锦瑟正说着不防脚下一绊,惊呼一声往叶塘荷身上倒去,雍王妃和叶塘荷原便觉着锦瑟来的蹊跷,此刻经她一吓,忙盯紧了她,注意力皆被锦瑟吸引,而白茹也惊呼一声“王妃小心”忙凑上前来去扶锦瑟,可她动作间却趁人不注意迅速地往叶塘荷身后婢女手中塞了一物。

锦瑟被白茹扶住,感觉她手指轻拍自己手臂,便知她已将东西交给了那闵女,她惊魂未定地一笑,才道:“瞧我,这身子沉的走个路也绊住腿。”

雍王妃见锦瑟已站起身来,并没发生其它的事,这才笑道:“早知六弟妹这胎乃是双生子,弟妹便莫显摆了,仔细惹我嫉火太旺这便赶了你出去。”

雍王妃这话虽是打趣,可却着实带了一股酸味,她进雍王府已有三四年,却只为雍王生下一女,岂能不急不妒?完颜宗泽倘使有了嫡子对无嗣的雍王也会形成压力,如今锦瑟腹中双生,总不能两个全是丫头吧,故而雍王妃瞧着锦瑟鼓地若球的肚子时很有压力的。

锦瑟和雍王妃说笑着进了花厅,闲聊两句,雍王妃见锦瑟扯东扯西,正摸不清她所来目的,便闻锦瑟道:“叶妹妹还未议亲吧?似妹妹这样的人品相貌可不能随意许人,怎么也要在公侯之家做个正室,太后素来慈爱,妹妹这回进宫陪伴太后,她老人家高兴了便是进宫做娘娘也是使得的。”

锦瑟这话试探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如今皇帝还躺在病床上,叶塘荷这样的美人进宫自然不是给皇帝看的,身在宫中的男人除了皇帝便只剩下完颜宗泽和雍王,叶塘荷自不会是为雍王进宫,那便只能是冲完颜宗泽去的,正何况如今锦瑟还大着肚子,太后给完颜宗泽指一两个侧妃却是说的过去的。

鉴于此,雍王妃听了锦瑟的话便知她是担心这个,故专门前来试探虚实的。叶塘荷确实是冲完颜宗泽来的,可却并非是太后赐婚,因雍王妃知道太后赐婚完颜宗泽也不会要叶塘荷,故为卸下锦瑟对叶塘荷的防备,雍王妃当即笑着道:“我这妹妹品貌都好,母亲一直养在身边,比我这正经女儿还用心,自然是于人做正室的,她如今刚及笄,母亲还想着再留她一两年呢。”

锦瑟听罢便露出了高兴和放松的神情来,连连点头附和两句便起身告辞,她这般雍王妃愈发不疑有他。

待锦瑟走后,雍王妃才又带着叶塘荷和乌桑施进了书房,雍王见三人面色无异,却依旧不甚放心询问地盯向雍王妃,雍王妃一笑,道:“王爷放心,那武英王妃不过是恐妹妹会被太后指给六皇弟特来打探虚实罢了。”

雍王闻言点头,这才又瞧向了乌桑施道:“乌姑娘,咱们这便开始吧。”

雍王言罢,乌桑施却挑眉,淡声道:“王爷急什么,今日我累了,明天再说吧。”

乌桑施竟是说完就走,见她如此雍王恼恨的蹙眉,闹不明白怎就这片刻功夫她就情绪大变,见她就要出屋而去,便沉声道:“还是现在就开始吧,免得夜长梦多,万一被我那六皇弟察觉端倪此事便不宜再行了,到时候姑娘的父亲可就莫怪本王不手下留情了。”

乌桑施闻言捏了捏手心那枚冰冷的银环,那是她父亲的耳环,也是乌家第一位酋长传下来的东西,代表着乌氏一族的荣耀,父亲从来都不离身,曾言环在而人在。如今这东西怎么会落到了武英王妃的手中,这说明父亲已经被武英王的人掌控了,还是说明父亲出了什么意外!那武英王妃约她今夜子时见面,不管怎样她在确定父亲情况之前是必定不能轻举妄动的。

雍王不提乌桪还好,提到乌桪,乌桑施心中的不满便愈大,她垂下的眸中闪过一丝憎恨和不快,这才冷眸盯向雍王,道:“你懂什么!这蛊虫饱尝血液后要尽快将子蛊送进武英王的体内,才能保证这情蛊产生最大的效果来。王爷有功夫,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将子蛊送进武英王身体中吧。”

乌桑施言罢转身便出了屋子,雍王头一次被人如此对待,气得面色涨红,雍王妃忙上前抚着他上下鼓动的胸膛,道:“那乌桑施就是一个蛮女,一点礼数都不懂,王爷和她置什么气,等到事成之后这些通晓蛊毒之术的人还是都不要留着的好。”

却说锦瑟刚从承安宫回去太后便令左嬷嬷又传唤于她,到了承安宫,不过又拘着她去抄写经书,除此之外倒没为难于她。只是锦瑟如今大着肚子,纵然她坐在那里没写多少字,但因左嬷嬷亲自看着她,拘着她不能起身走动,两个时辰坐下来也累的腰酸背疼,腿涨人疲。

更重要的是她总觉着太后这样变着法地折腾她一定不光是为了叫她不好受,定然还有其它目的,可偏她思来想去就是想不明太后意欲何为。

是日夜,子时刚过,位在清安宫不远的一处临湖山石暗影中,锦瑟和完颜宗泽如愿等到了前来赴约的乌桑施。她神情戒备地盯着锦瑟,开口便亟不可待地问道:“你从哪里得来的这枚银环?我阿爹如今怎样?”

见她如是,锦瑟一叹,面有不忍之色,道:“乌姑娘,你父亲早在半年前就已经病逝在了刑部天牢之中…我不知道三皇子和雍王他们是怎么和你说的,但是这是真的,我没有理由欺骗于你。”

乌桑施闻言面色大变,她瞪大了眼睛,显然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她和父亲被完颜宗璧押往京城,为了救父她不得不和完颜宗璧虚与委蛇,并非没有想过对完颜宗璧用蛊,可完颜宗璧因在闵地时见识过蛊毒之术,防备的甚严,她想寻到下手的机会并不容易。而且寻常的蛊毒,她即便下给完颜宗璧也是没用,白家的人也能帮他解蛊。

她手中唯一厉害的便是这母子情蛊,只是她对那完颜宗璧只有恨,没有爱,此蛊她若用在自己和完颜宗璧身上,纵然能叫完颜宗璧痛苦一生,可也要将自己搭进去,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这样做的。后来机缘巧合下,完颜宗璧知道了她有此蛊,便提出了要她帮他谋害武英王,事成之后放她父亲的交易来,她自然当即便答应了。

他们闵人一向说什么便是什么,她全然没有想到父亲已经死了,完颜宗璧只是在诓骗于她。今日见到这枚银环,乌桑施便有不好的预感,此刻听闻锦瑟的话,又想着这半年来她多次向完颜宗璧要求见父一面,却皆被他以各种理由推辞拖延,登时心已凉了半截,有五分相信了锦瑟的话。

她压抑了半响情绪,这才眯着眼盯向完颜宗泽和锦瑟,道:“我怎么能确定你们说的就是真话?倘使我阿爹已经死了朝廷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传出!”

听乌桑施这般说,锦瑟愈发肯定完颜宗璧和雍王是拿乌桪为饵来利用乌桑施为他们办事的,她叹了一声未语。完颜宗泽便轻抬了下手,当下他身后的太监便上前一步,道:“乌姑娘,在下是刑部天牢的狱卒,令尊在天牢其间便是由在下看管的,半年前令尊便因水土不服不治身亡,他临终将那银环交给在下,还曾吩咐在下,倘使有一日能见到乌姑娘,便传他一句话。他说‘阿芜,要回闵地去,嫁给木颜,好好过日子,阿爹都同意了…’,乌姑娘放心,老酋长去的很平静,没受多少折磨。”狱卒见乌桑施闻言泪水滚落,一脸悲恸不由又加了一句。

且不说那阿芜是她的乳名,大锦之人并不知晓,她和木颜哥的事情更是连闵人都不知晓的,乌桑施听了狱卒这话已经完全相信了锦瑟的话。完颜宗泽和锦瑟静静侯她神情平静下来,她抹了泪才重新盯向锦瑟二人,却果决地将雍王和完颜宗璧的打算一一细说了,又道:“我可以帮王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是王爷需要帮助我拿回父亲的尸身,并送我父女回闵地去。另外,我知道一条密径可直接行军绕过溪尾山,直插南锦大军后背,只要王爷肯出力帮我乌氏重掌控闵族酋长之权,我便可将此秘密小道画给王爷,我听说朝廷的南征军和南锦大军在溪尾山已拉锯了小半年,无奈不占地利,无法进一步攻破敌军防线,南征军已水土不服兵勇生病者甚多,且大军在外,每日军备耗费甚大,有我的帮助朝廷便可打破如今僵局,这个交易王爷不亏。”

锦瑟只猜想到雍王要行巫蛊之术,却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有子母情蛊这样霸道可怕的东西,闻她说罢已是后怕地惊出了冷汗来,完颜宗泽安抚地握紧了她的手,这才扬眉,几乎不曾犹豫便沉声冲乌桑施道:“成交!”

翌日,锦瑟刚起来便被左嬷嬷又请到了太后的正盛宫去,太后依旧没叫她到跟前伺候,仍是令左嬷嬷瞧着她抄写经书,锦瑟不明太后用意,便按兵不动,假意受制,无奈地老老实实端坐着抄书,意在引蛇出洞。

内殿之中,太后依旧躺在床上,左嬷嬷令宫女看着锦瑟,前来回话道:“太后令武英王妃抄写经书为皇上祈福,武英王妃这下是没法寻借口推脱了。宫中谁不知晓太后金贵之躯每日还不定亲自抄写佛经为皇上祈福呢,倘使这个差事她都办不好,自然要落个偷奸耍滑,不忠不孝的骂名。太后放心,武英王妃这两日老实着呢,我瞧她昨日回宫时被宫女掺扶着,路都走不好,想必是累的不轻。”

太后闻言唇角勾起阴冷的弧度来,道:“清安宫那边可都安排好了?”

左嬷嬷点头,笑道:“太后放心便是。”

太后这才舒了一口气,舒展了神情,道:“你还是亲自去看着她抄经吧,那贱女鬼主意多,只怕小宫女压制不住她。”

左嬷嬷应下,回到暖阁时却见锦瑟依旧老老实实地端坐在书案后正伏案落笔,神情极为认真。一日倏忽而过,到外头天色渐暮,太后才召见锦瑟,锦瑟进了殿,太后见她面上满是疲累之色,心中舒坦,难得地赞道:“你这两日辛苦了,相信有你这般为皇上抄经祈福,龙体一定能转好,哀家知道你有孕在身,可为人子女便该如此万事以孝为先,尤其是身在皇室,更该规范自己的一举一动,做万民之表率。”

“谢太后教导,孙媳定不负太后所望,牢记于心。”锦瑟恭谨地福身。

太后满意地点头,道:“哀家知道你定累了,哀家也要就寝,这里便不必你再伺候了,你且回宫去吧,明日莫忘了过来就好。”

锦瑟再次应了,这才扶着白茹的手往殿外退去,岂料她刚出了殿,迎面一个端着鎏金盆往殿中走的宫女不知怎地脚下一滑,整个人哎哟一声叫便直直向前栽倒,白茹忙护着锦瑟匆匆退后,牢牢挡在了锦瑟身前。

那宫女摔倒在地,可手中盛满水的鎏金盆却直冲锦瑟二人翻倒而来,纵然有白茹挡着,锦瑟还是被那水兜头浇了半个身子。

锦瑟倘若在正盛宫出了事儿,太后也会有大麻烦,故锦瑟这些天前来正盛宫并不十分担忧,可白茹却一直提心吊胆的,方才她见宫女扑来,着实惊的不轻,此刻见宫女不过泼了她们一身热水,并无它事,这才略放下心来,也顾不得自己头脸滴水,忙戒备地盯着四周,又护着锦瑟检查她可曾有恙。

“作死的奴才,端个盥洗水竟也能冲撞了王妃,来人,还不快将这贱婢拉下去乱棍打死!”左嬷嬷听到动静忙出来,见此情景大愕,接着才怒斥两声,当下便有宫女上来将那跌坐在地上的宫女堵了嘴巴,拉了下去。

“还不快扶王妃进殿暖暖身子,再取干净的衣物来,送热水供王妃沐浴…”左嬷嬷连声吩咐。

锦瑟却打断她,道:“太后刚说要就寝,本妃留在这里还要打搅太后安歇,不过是身上洒了一点水罢了,此处离清安宫也没多远,轿中又有炭火,本妃回去再收拾也是一样。”

发生这样的事,锦瑟自然不肯在正盛宫中久留沐浴的,左嬷嬷见她不愿留下倒也没勉强,令人速送锦瑟回宫。

那一盆盥洗水不烫不凉,温温热热浇灌在身上倒没什么,可如今年关将近,正值数九寒冬,温水迅速腾起热气来,遇冰冷的空气,未几便成了冰水,片刻那衣裳便似结了冰,寒意透骨,纵然锦瑟上了暖轿,便脱去了外头湿衣,但回到清安宫也还是被冻得浑身发抖,双唇乌青。

完颜宗泽惊地褪了她的衣物将她拥进厚厚的棉被中,又不停给她揉搓身体,她才好了许多,见沐浴的热水一时未能烧好,月怜便急声道:“只怕寒意已经入体,要不王爷还先带王妃去泡下温泉,驱下寒意,温泉也最能疏解疲累,王妃原就疲累,人一疲累就容易生病,免得王妃再得了伤寒。”

完颜宗泽闻言这才想起这清安宫中确实是有一处温泉的,只是锦瑟有孕,因觉侵泡温泉发不舒服,这才从未用过。他听了月怜的话正欲裹了被子将锦瑟抱起来,锦瑟却抓了他的手,冲月怜道:“你先下去。”

月怜愣了愣,这才应命退下,锦瑟方道:“太后整日折腾于我,伺候在太后身边的宫女怎可能连端水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今日那宫女泼我一身水,我原本想着是太后又在变着法地难为我,可太后怎会是耍弄此等小手段的人。”

完颜宗泽方才也是焦急,并不曾多想,此刻听她如是说,目光便沉了沉,道:“你怀疑月怜是太后的人,太后故意要引你去温泉沐浴?”

锦瑟摇头,道:“月怜是母后安排在我身边的,这些天她一直伺候的很用心,相信若非可信之人母后是不会安排在我身边的。倘若月怜真有问题我早便出事了,哪还用太后费尽心思。也许月怜是当真觉着我如今情形该去泡温泉,刚才她才会提那样的建议。毕竟温泉驱寒,疏解疲累,人人都知,也许太后就是算准了这点才做那种种安排呢。那温泉是不是真有问题,咱们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完颜宗泽闻言已明白了锦瑟的意思,他眸子眯了眯,这才又给锦瑟拥了拥被子,道:“你歇着,我去安排。”

一盏茶后,雍王自乾坤宫回来,尚未进承安宫便见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自承安宫偏门出来,一晃往清安宫的方向溜去,雍王见那身影分明就是乌桑施,不由一惊。方才他刚出乾坤宫,又恰遇两件急事,将身边跟着的两个太监都遣去办差事了,这会子他孤身一人,眼见那人影转瞬不见,只怕等他回承安宫再唤人来去追乌桑施早没了踪迹,雍王自视武艺过人,又念着宫廷之中当不会有人敢谋害于他,便未及多想追了上去。

岂料他刚追过甬道,便听到一声隐隐的铃声传过,接着一个东西自一旁的花木中向他猛然袭来,他眸中锐光大作,忙出手成钳本能地向那黑影袭去,一掌拍上那一团黑影,将其击飞了出去,借着月光见那竟是一条小青蛇,他一怔,但觉虎口处传来一阵疼痛,凝眸去瞧就见手上赫然被留下了两个被蛇咬过的血印,他还来不及心惊,接着便两眼一翻晕厥了过去。

他倒下前头的花木间才有个身影绕了出来,正是乌桑施,她冷冷地瞧着地上躺倒的雍王,勾了勾唇几步过来蹲下,自怀中摸出那根细竹管来,像那日一般放出了母蛊,不过摇了摇铃,那只蓝蝎便摇摇摆摆地自竹管中爬出扑在雍王虎口的伤口处吸起血来。

接着它的身子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待那颜色和子蛊一般,乌桑施才摇了摇铃,母蛊似已饱腹,又慢慢爬回了竹管,那子蛊却沿着雍王的右耳缓缓钻了进去。乌桑施冷冷地瞧了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的雍王一眼,这才站起身来,道:“好了,你可以带他走了。”

她言罢,不知何时已默然站在身后静侯的那人影才上前扛起了雍王,也不多言已健步如飞地往清安宫方向去了。

二百六五章

夜色微沉,霜华宫中七皇子的生母王婕妤尚未安寝,正端坐着梳妆台前由着宫女给她卸妆,宫女散开长发用梳篦细细地给她通着长发,赞道:“娘娘这一头乌发真是漂亮,又顺滑又浓密柔软。今儿奴婢在御花园中瞧见了刘嫔娘娘,年纪轻轻都已经早生华发了,还是娘娘您天生丽质,这头发乌黑的都能映出亮光来呢。”

刘嫔和王婕妤是同一年进的宫,比王婕妤还小上两岁,两人自免不了争过宠的,宫女说这话原是要讨个好,王婕妤闻言却只讥诮一笑,道:“再天生丽质,容颜不老又有何用,再用不了多久也都要荣升太妃,太嫔,不过是一生幽居这深宫,坐等韶华老去罢了。”

皇上龙体有恙,这霜华宫已一年多未曾有过男人的身影了,宫女见王婕妤神色幽怨,不由劝道:“娘娘和那些没生养,或是生养公主的妃嫔可不一样。新皇登基,她们只能在宫中等死,可娘娘不是还有七皇子殿下呢。殿下他侍母至孝,又和雍王殿下亲近,如今雍王和殿下都得皇上宠爱,寄予厚望,等将来七殿下立了大功,封王辅政,殿下是一定会接了娘娘出宫奉养的。到时候娘娘才是有享不尽的福气呢,宫里规矩大,奴婢说句冒犯的话,到时候娘娘比宫中太后还要福大自在呢。”

王婕妤被宫女讨好的话逗笑,正欲起身便有一个小太监匆匆进来禀道:“娘娘,七皇子殿下跟前的双喜求见娘娘,如今就在殿外候着呢。”

双喜是七皇子身边伺候的小太监,这大晚上的求见于她,必定是七皇子进了宫。而且双喜来寻她,一定是出了什么要事。

王婕妤一惊,忙起身披了件衣裳,又令宫女去将双喜带进来。

须臾,王婕妤端坐在外殿的太师椅上,见双喜面色不佳,眉眼间满是急色可却四处瞄着不肯说话,王婕妤担心儿子,便忙挥手令殿中伺候的宫女太监都退了出去,只留贴身的大宫女鸣歌。

双喜这才忙道:“娘娘,方才征南军传来军报,说是那南锦皇帝因为箭伤复发不治身亡了,如今圣体违和,太子殿下监国,殿下和雍王等皇子辅政,太子得到军报便令人速传了殿下进宫议政,殿下商议完朝事出来,本是要出宫的,可殿下今儿在府里和武义侯府的小公爷多喝了几杯酒,出了议政殿不知怎的酒气就上了头,不想又撞上了个小宫女,那小宫女有几分姿色…所以…殿下就…就…”

王婕妤听到这里已经猜想到出了什么事儿,宫里的女人哪里是皇子能随便动的,见双喜吞吞吐吐地,王婕妤便道:“如今殿下和那宫女呢?可弄清楚那宫女是哪个宫伺候的了?”

双喜这才忙道:“在清安宫附近,殿下完事儿后便醉死了,那宫女哭着喊着不依不饶地闹,奴才…奴才没了主意,这才言语暂且安抚了那宫女,赶紧来请娘娘过去,奴才一时糊涂,没能规劝地住殿下,使得殿下酒后误事,奴才知错了,可是这事儿还得娘娘给殿下收拾残局啊。”

王婕妤闻言哪里还能呆地住,忙披了斗篷跟着双喜出了霜华宫,因此事不便张扬,她也未叫宫人随从跟着,便就只带了鸣歌一人。谁知快到清安宫附近时,鸣歌突然闹起肚子来,王婕妤便只好叫她去方便,自己随着双喜继续往前走。

她跟着双喜七拐八拐地便到了一处幽静的园子,依稀瞧出正是清安宫和承安宫近旁的碧云池附近,她正想着七皇子议政后出宫并不走这个方向,怎会跑到这里来欲问双喜两句,双喜便率先开口,道:“娘娘快,殿下和那宫女如今就在那边温泉的假山后藏着呢,这么冷的天,殿下醉死了也不知会不会着凉。”

王婕妤听了这话心下一急,忙又快行起来,好容易到了温泉旁,她见四处无声,半个人影都没有,焦急四望不曾发现端倪,正欲回头去问双喜,不想背后被人猛然一推,她整个人噗通一声便落进了一旁冒着热气的泉池中。

她呛了两口水,扑腾着爬出水面,浑身上下湿漉漉,见泉池附近早没了双喜的人影,她才惊觉出了事儿。

她正欲往池岸上爬,哪想半个身子挂着岸上就要爬出时,却突然从身后冒出一双铁臂来,箍住她的纤腰便将她整个人又拽回了池水中。

那力道,那臂膀坚硬的弧线,还有身后粗重的喘息声,宽厚滚烫的胸膛,分明是个男人。王婕妤面露惊恐之色,本能欲喊可声音没发出又被她生生遏制在喉间。倘使这会子来了人,她照样清白尽损,也跟着完蛋。

她勉强稳住心神,那腰肢上男人的手已猴急地四处乱扯乱拽,瞬间撕裂扯落了她大半衣物,男人的吻急切而热烈地落在了她光luo的身上。王婕妤挣扎着回头,氤氲的水汽间她瞧见了一张怎么也没料想到的脸,竟然是雍王!

七皇子和雍王自幼亲近,七皇子又迎娶了安远侯左氏的嫡女左丽欣,如今雍王和七皇子可是一条船上的,在宫中她也是容妃的臂膀,故而王婕妤见竟是雍王在作祟,如今还企图对自己这个母妃做下此等畜生不如的事情,她脑子便一片空白,实在想不明白雍王为什么要这么做。

而不容她想,雍王已埋头亲住了她的嘴,她这才猛然挣扎起来,怒骂着道:“你疯了吗,混账东西,瞧清楚我是谁!”

她喊着恨得一巴掌拍向雍王,雍王却一把抓了她的手腕,见她往池边儿一推,逼地她无处可退,背死死抵在白玉石的池子上,一手扯落了她身上仅剩的衣物,口中胡乱喊着美人便埋下了头。

王婕妤见雍王面色潮红,神情狰狞,双眼也有血色,整个人都似疯魔了一般,一惊之下便觉出不对来,雍王这分明就不认识她是谁,是被迷了心志。

她大惊,正因这个发现而惊惶难安,随着雍王的亲热,她的身体却也不可抑制地燥热了起来,脑子也越来越糊涂,只剩下身体里的一把火在疯狂地燃烧着,不知不觉中她竟再不愿推开雍王,反而改之用自己一双粉白的莲臂狠狠攀住了雍王的肩背,也疯狂地迎合起他来。

这边两个身影难舍难分地纠缠在一起,疯狂地像是要一遍遍榨干对方一般,而不远处的山石后,完颜宗泽正面色铁青地抱着因愤恨而身子微微颤抖的锦瑟,静静地瞧着池水中疯狂厮缠着的那对身影。

锦瑟此刻早已泡过热水,驱散了一身寒意,身上裹着厚厚的毛料斗篷,周身都暖和舒畅,可眸中却一片冰冷,幽凉的若冰潭,她心里更是寒澈透骨。

这温泉水果真如她所料想是有大问题的,瞧雍王和王婕妤这模样,多半水中是有催情药物的。不然雍王被扔进去不足一盏茶时候不会醒来就心性全失了,倘使他还有半点理智也不会这样对待王婕妤,更何况如今王婕妤也瞬间迷失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