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太子妃这一出,郑明珠更是十分的小心翼翼,尤其是几位皇子妃,更需要拿捏好分寸。

是以郑明珠越发觉得辛苦了。

待坐上了宴席,郑明珠才松了口气,因是条桌,她只有左边坐了一位段小将军的夫人闫氏,比郑明珠大两岁,是个长的娇小的女子,鹅蛋脸,大眼睛,笑起来十分的甜美。这位段小将军段宏秋乃是郑明玉的好兄弟,这位夫人闫氏也是极开朗爽利的性子,虽是第一次见面,倒是和郑明珠十分合得来。

是以坐席的时候,闫氏就坐到了郑明珠旁边。

结交不过半日,闫氏就连闺名都告诉了她,她叫珍珠,郑明珠听说,登时就笑弯了眼睛,闫珍珠就瞪起了眼:“说好不许笑我才说的!”

郑明珠笑着道:“姐姐别生气,我不是笑姐姐的名字,我只是笑,怪不得我们这样投缘,一见姐姐我就喜欢的紧,原来连名字都这样相似。”

郑明珠说了自己的名字,闫珍珠才笑了:“原来真是有缘,名字都这样相似。”

闫珍珠出自东阳望族闫氏,自己的父亲又曾官至浙闽总督,位列一品的封疆大吏,她是嫡幼女,自幼娇养,从来没有出过帝都,及笄后嫁到段家,段老将军西北掌兵三十载,以军功封爵,是为永平侯,段小将军承袭父志,如今也到了西北,将军以上家眷必得留于帝都,闫珍珠眼看是更没机会出帝都了。

所以闫珍珠听到郑明珠讲那些那些外头的见闻,便觉得稀奇的了不得,羡慕的很,一脸的神往。

郑明珠因与她投缘,便又把自己在外头的见闻拣有趣的讲与她听,闫珍珠羡慕的叹道:“也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希望也出去看看。”

郑明珠笑道:“我看呀,郑将军今后功劳越来越大,你就越来越没希望了。”

闫珍珠一脸郁闷:“是呀,都怪我娘。”

“这倒奇了,郑将军立功,还能怪你娘?”郑明珠觉得稀奇的很。

闫珍珠白她一眼:“当然怪我娘,你不知道,原是我娘嫁给我爹之后,我爹二十年迁了七个地方做官,我娘不放心,便跟着搬了七次家照顾我爹,帝都的宅子也管不了,产业也管不了,儿女都交给老太太带,烦的不行了,赌咒发誓不要我也过这样的日子,我爹倒也听话,便跟我娘说,武官家眷是不许出京的,于是我娘就把我许了他!她老人家也不想想,我不许出京,他可是常年在外头的,这叫什么事!还不如我娘当初跟着爹到处跑呢,倒还在一起。”

郑明珠一顿笑,闫珍珠虽是望族出身,大家闺秀,只是从小儿没在父母身边,又是最小的闺女,老太太溺爱的很,倒养的她什么都敢说,坦白直率,极爽朗的性子,像刚才这席话,帝都的贵女是说不出来的,偏十分对郑明珠的胃口。

笑完了,郑明珠才怪同情的笑道:“可不是,又不能出京,总闷在帝都,也没趣的很。”

闫珍珠一脸郁闷:“可不是,姐姐们又嫁的远,等闲也见不着,难得与妹妹这样投缘,今后可要多走动才是。”

郑明珠自是笑着答应,又安慰了她几句,说些闲话,她突然见斜着对面有个少妇,虽然身着华服,满头珠翠环绕,却是举止间畏畏缩缩,脸上的笑透着几分卑怯,衣服和首饰都似乎和她那个人格格不入,只是那个位子,却是在一位阁老的儿媳妇的下首,并不卑微。

倒显得奇怪。

郑明珠不免多看了几眼,闫珍珠见了,也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便笑道:“怎么,你不认得?”

郑明珠老实的摇摇头。

闫珍珠笑道:“帝都一景呢,你居然不认得。”

咦,这是什么意思?

闫珍珠笑道:“如今入阁的四位阁老,只有文阁老的儿媳妇出来总是与众不同,不过她们的确极少出来交际,怪不得你不认得,没想到今天倒来了一个。”

阁老乃是权臣,本来就与勋贵家族不同,虽不说泾渭分明,但的确来往有界限,闫珍珠因父亲曾是封疆大吏,两边都有涉猎,自然比郑明珠的圈子更广些。

闫珍珠就笑着说:“说起来,这真是帝都一景,如今入阁的四位阁老,除了文阁老,其余三位都是望族出身,虽说也有偏枝出来的,到底不是寒门,只有这位文阁老,地地道道的寒门子弟,父亲大字不识,只因妹妹嫁了个员外的管事,有了几个钱,便供着自己侄儿读起书来,偏又争气的很,十多岁就考上了秀才,因有了秀才的功名,说亲容易,那位员外的一个远房的侄女儿,家中也颇有几个钱,看上了当年的文阁老,文老太爷自然是喜出望外,就给儿子聘了这姑娘。”

听到这,郑明珠就知道要悲剧了。

文阁老既然如今爬到了这个位子上,那么那位员外的侄女儿要怎么胜任一个阁老夫人?

果然,这位如今的阁老夫人在文阁老一步一步往上飞黄腾达的路上渐渐就掉了队,只是糟糠之妻不下堂,文阁老就算动过换老婆的想法,为了自己的名声计,也是不敢的。

后来文阁老三元及第,入了翰林,又做了礼部侍郎,直至礼部尚书,然后,他的大儿子到了成亲的年纪了。

56惊变

文阁老虽说已经官至一品,可是寒门出身,无家族可依,儿子的亲事就显得十分艰难,官职差不多的,看不起文家没有根基,太低的,文阁老又觉得委屈了儿子,尤其是文大公子十分的出息,颇有乃父之风,不仅有才,更会做人,文阁老寄予厚望。

正在这个时候,文阁老当年三元及第时候的座师忠勤伯赵家大老爷帮了一把,赵大老爷不仅欣赏文阁老,也欣赏文大公子,愿以嫡长孙女下嫁。

听到这里,郑明珠就想起来,自己婆婆的嫡亲妹子,不就嫁在赵家么?果然这帝都什么人家都找得出亲戚来。

赵家是帝都数的着的勋贵家族,而文家则是毫无根基的寒门,而且嫁的还是嫡长孙女,实在是颇有诚意,很看得起文家了。

这位赵大小姐,也是才貌双全,温柔娴静,嫁之前也是见过这位文公子的,文大公子一表人才,一股书卷气,也是良配。

赵大小姐的亲事是祖父做的主,但父母也并没有反对,想着女儿低嫁,婆婆自然不太敢为难她,且家中人口简单,夫君出息,也是一门实惠的亲事。

却没想到,偏偏是这样出了漏子。

这位文夫人,本来就是寒门小户出身,文阁老飞黄腾达之后,便来了许多不知道哪里的亲戚,有些特别能小意奉承,时时巴结,门庭倒是颇为热闹,待要娶新媳妇了,便有人挑唆着文夫人,说什么:娶了这样的儿媳妇,可就享不了福了。

那个说:可不是,这样的大小姐,说不得还得伺候她。

说来说去,就把这文夫人说的没了主意,恐慌起来,于是就有人给她出主意,说婆媳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待媳妇进门,就要给她个下马威,把她的气焰打压下来,让她知道家里是婆婆说了算,须得好生伺候婆婆才行。

文夫人就听了进去,并真的做了出来。

郑明珠听她说的有趣,不由催促:“那文夫人做了什么?”

闫珍珠笑道:“所以说结亲还是要门当户对才好,这位文夫人能做什么?没点儿上的了台面的手段!赵大小姐嫁过去,新媳妇第二日,伺候婆婆用饭,文夫人说赵大小姐筷子的方向没摆对,这已经够下作了,还非要媳妇跪下认错。赵大小姐虽然委屈,但碍于孝道,还是跪下了,文夫人得意的教训了一通,竟还没完。”

“还有?”郑明珠已经觉得匪夷所思了,闫珍珠笑道:“可不是,这位文夫人教训了半日,竟叫嬷嬷拿了戒尺了,赏大少奶奶十戒尺,说是给大少奶奶长长记性,还让嬷嬷问,太太教导的,大少奶奶可记住了?”

郑明珠骇笑,这种不要脸面的做法,便是在商家也是没听说过的,倒是真的员外家的手段,那些婆婆整治起媳妇来,就是这样子的做派。

可是那些媳妇,都只是寒门小户,这位赵大小姐可是文阁老的座师的孙女儿下嫁的。

郑明珠忙笑道:“这样子,赵家自然不依的了?”

“那是当然。”闫珍珠说:“赵大小姐回房就哭的晕了过去,陪嫁来的管事妈妈当即就回了忠勤伯府去见赵家的老祖宗,赵大小姐从小儿养在老太君跟前,十分疼爱,且赵老太君也是世家嫡女出身,一辈子也没听说过这样下作的事,当即大怒,也不管自己已经八十高龄,便要亲自去文家接曾孙女儿。”

娘家才是高门贵女最为有力的依靠。郑明珠再次确认。

文家当然也闹翻了天,文大公子得了良配,这样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容貌娇美,气质娴静,正是欢喜的时候,没想到才第二日,一回家就见新婚妻子哭晕了过去,一问,知道了缘故,知道不好,一边命人去回父亲,一边亲自去找母亲。

文家出身寒微,主母没什么身份,家中规矩本来就不大,文大公子又有出息,他娘本来就还怕着他几分,此时他恼怒的狠了,虽不好对他娘做什么,他娘身边那些凑趣儿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让他叫人撵了出去,又叫把打了他媳妇的嬷嬷捆了起来打一顿发卖了,文夫人见儿子为媳妇出头,这样强硬,也是不依,便滚在地上打滚嚎哭,骂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要去寻死之类。

闫珍珠讲起故事来活灵活现:“文夫人正在嚎哭呢,得了消息的文阁老回来了,气的浑身发抖,见老妻还在撒泼,当场就捉起来给了一个嘴巴子,把文夫人打的登时就住了声,又叫人把文夫人押下去,祠堂里跪着去,文夫人傻了眼,实在想不通她管教儿媳妇怎么把她自己管到跪祠堂了。”

郑明珠真是挺同情文阁老的,好容易挣下的基业,却因为老婆这样不懂事而危险起来。

得罪座师这种事,实在是非常的麻烦。

不过既然文阁老现在是阁老了,说明他还是渡过了那场危机。

赵老太君要亲自接人,她儿子,赵大老爷自然不敢让他娘去,便亲自出马,带了赵大太太,儿子媳妇一起上门,文阁老父子急的都下跪了,还是没有用,到底还是把赵大小姐接了回家。

第二日绝早,文大公子就上赵家接媳妇兼磕头赔罪,可惜连门都没让进。

闫珍珠说:“那赵老太君八十岁的人了,精神还好得不得了,也不用人扶,提着龙头拐杖亲自走到自家大门口骂曾孙女婿。

老太君早到了惟所欲为的年纪,又气的狠了,脸面什么的早不理了,她老人家身体又好,中气十足,骂的整条街都听得见,看热闹的人围了七八层。

亏你还有脸上门来接,我那曾孙女从小儿我养大的,什么规矩不懂?我赵家是什么人家,我家的规矩难不成还比不得你们不知道哪坑哪洞爬出来的文家?就那村妇也敢说教我们家女孩儿规矩!

文家公子哪里敢惹老太君,只在门口磕头,老太君怒气冲天,只说,休再提接回去的话,我家的女孩儿,虽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也用不着上赶着去给人当奴作婢,就算这辈子也不嫁人了,我赵家也养得起!

口口声声就是要和离。

那文夫人,挨了丈夫一巴掌,又跪了一晚上祠堂,如今又见赵家人上门来拉嫁妆了,这才知道自己又干了件蠢事,上赶着去赵家赔礼,说起来,赵家那几层妯娌,哪个是吃素的?赵大小姐又是养在老太君跟前的,老太君疼的跟眼珠子似的,便是她婶婶,郡王府的县主嫁过去还得把赵大小姐给捧着呢,如今又占了理,哪个肯轻易放过文夫人?

文夫人在赵家挨了不少冷脸,不少挤兑,赵老太君就不说,直接一通混骂,赵夫人‘气病’了,在床上躺着不下来——听说其实是被自己的婆婆赵老太君骂的,赵夫人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还被老太君骂调唆着我儿子卖孙女这种话,也实在是下不来台——文夫人的正经亲家太太也自然没有好脸色,只不过因婚事不是他们做父母的定的,而是忠勤伯亲自定的,她倒没有怎么挨骂,只是心疼女儿,哪里摆得出好脸色来。

磨了一天,赵家硬是没让文夫人把人接回去。

这事儿闹了半个月,最终还是没有和离,只是赵大小姐也没回去,就住在自家陪嫁的宅子里,文家公子也跟着搬过去住着,逢年过节的,赵大小姐才随着夫婿回老宅给公婆请次安,倒是因祸得福,谁家的儿媳妇也没有她日子舒服呀。”

果然是奇闻啊,郑明珠听了一耳朵八卦,很是满意,差点就忘了对面那小媳妇的事,倒是闫珍珠记得:“自从有了这一出,文夫人在帝都那可就有名的很了,谁家也不敢把女儿嫁给她家呀,所以他家几个儿子虽然都是嫡出,可哪里娶得到嫡女,就算是庶女,那些要名声的嫡母也不敢答应的,背后指指点点,苛待庶女这种名声,好听的很么?一给儿子提亲,文夫人就后悔的哭一场,可是有什么用,他们家儿子都拖的老大了,最后才不得不娶个不知什么门户的庶女之类,倒是可惜了文家几个公子其实都还不错。”

郑明珠明白了,怪不得那女子这副模样,却又能坐在那个位子上。

闫珍珠说:“最惨的是文家的嫡幼子,二十了还没成亲,最后文阁老心一横,竟然给他娶了个商家女,虽说是嫡女,陪嫁十分丰厚,可一个商家女…”

郑明珠一怔,忙问:“这个商家女是哪家的?”

闫珍珠毫无心机,想了半天:“好像…娘家姓唐?”

唐……

唐家嫡女…

那只会是唐秀月!

郑明珠只觉得嘴里发干,心中砰砰的跳,手心难以自制的刺痛起来。

往事一幕幕从眼前掠过,有许多她曾不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此时豁然开朗,怪不得那些人敢如此肆无忌惮,原来竟然是搭上了文阁老。

手心的刺痛渐渐沿着手臂放射到了脊背上,郑明珠额上见了一层细汗,原来是真的!自己的怀疑是真的!

他们早就谋划长久,就要夺唐家家产!

郑明珠紧紧的咬着牙,自己真是太蠢了,竟然就让那些人得逞了!

那么三叔还是没有回来?最后的安排也没有用了吗?

唐琪、唐玉、唐琌…这些名字此刻让她痛恨不已,她曾经还以为这是她疑神疑鬼,也曾怀疑是不是自己想的太多,可是此刻看来,再没有错的了!

唐家嫡女嫁入文阁老家!

若不是富可敌国,怎么可能?

而那些财富,自然就是当年她的祖父,她的父亲和她挣下的!

连她都不再是自己了,唐家长房再也没有人了。而唯一寄予希望的三叔却又不知为何没有回来。

父亲,我对不住您,没有护住这个家!

“明珠,明珠?你怎么了?”旁边的闫珍珠推推她,语气关切。

郑明珠从痛苦中收回一丝清明,郑明珠,我现在是郑明珠,绝对不能露出马脚来!

她在这样的痛苦中,思绪依然清明,唐白月死了,可唐家对她来说,尚还有许多的谜团,需要她去弄明白,郑明珠这个身份是她的托身之所,更是她查清真相的依仗,郑明珠是公主之女,侯府长媳,这个身份自有这个身份的力量。

郑明珠就像是一个溺水将毙的人,此时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比起刚刚发现自己死而复生的时候,此时的郑明珠更加感激上苍,虽然这个身份也是遍地荆棘,可是这是个有力量的身份。

这就足够了!

她对闫珍珠勉强一笑:“不知怎的,我觉得心中闷的慌,不大舒服。”

闫珍珠点点头:“说起来,这花厅虽说无门无窗,宽敞的很,可到底人多了些,或许你不大习惯这香味儿?”

郑明珠站起来:“姐姐宽坐,我出去略走一走。”

闫珍珠笑道:“倒也是,出去透透气,就舒服了。”

正巧郑明珠今天跟来的大丫鬟青果和翡翠这会子都不在,郑明珠也管不了那么多,扶着春杏的手就走了出去。

在外头走了几步,春杏说:“少夫人,这花厅前头不远有个蔚雪亭,地方僻静,再没什么人的,少夫人既不舒服,不如去水边儿走走,倒清爽些。”

郑明珠此时思绪混乱,哪里顾得了什么,胡乱点点头,就让春杏扶着她走过去。

大约是因为人都在花厅里的缘故,这一路上都十分清静,郑明珠乍闻秘辛,还没有从震惊和悲痛中回过神来,一会儿想着父亲的早逝,一会儿想着悲痛的母亲,一会儿想着看似慈爱却包藏祸心的堂叔们,又想着三叔到底是不愿意回来还是不能回来?又感念自己竟然能够重生到这样的权贵之家,有个极尊贵的身份。

这真是上天垂悯,郑明珠再无怀疑。

原本当她发现自己重新活过来的时候,不免有一丝窃喜,谁不爱生,人谁愿死?能再活一世,自然是好事。

只不过那个时候,她想的不过是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做一世贵女。

是以许多事情她并不上心,只求省事,怎么样解决最快,最没有麻烦,她就怎么样解决,无非便是觉得这是捡来的一世罢了。

可如今,再不一样了!

郑明珠深深吸一口气,她要振作起来,她要护住那些她该护住的人!

就算唐白月的一生已经随风而逝,总还有一些她在乎的人和事。

只是…不能急!郑明珠很清醒,她首先还是必须以郑明珠为主,只有郑明珠好了,一切才有希望。

越往前走,郑明珠越觉得轻松,人一旦下定决心,再无疑虑,自然能步履轻快。

小径上已经能见到湖边独有的那种蔓藤植物,缠缠绕绕,一团一团的,间或看得到一些各色的小花点缀其中,或是些鲜红滚圆的果子,十分可爱。

蔚雪亭的琉璃瓦飞檐已经从树梢上露了出来,郑明珠转过一块大石头,却见这石头后似乎也有些鲜红的花,春杏在一边笑道:“少夫人看那边,那种花是什么呀,咱们府里从来没见过呢。”

这慎王府的确有许多奇花异草,郑明珠就顺着春杏的手指看过去,春杏顺势就扶着她走了过去,那是一丛怒放的紫色花朵,花朵细小,一蓬蓬的,藤蔓缠绕着一块更大的石头,有一种攀沿而上的感觉。

郑明珠顺着石头小径走过去,走到离那石头还有几尺远的地方,竟听到顺风吹来细碎的人声,郑明珠一凝,停住不动了。

这石头后面有人在说话…

糟糕了,郑明珠虽然爱听八卦,但绝对不愿意自己出现在八卦的现场,在这样僻静的地方,又是躲在这石头后面,用膝盖想也知道不是光明正大的聊天。

郑明珠当机立断就要退回去,春杏却是一脸惊恐张口就要惊呼,郑明珠暗叫不好,眼疾手快按住她的嘴,狠狠的瞪着她。

这有什么好惊恐的!

不就是无意中闯到了人家不太光明正大的聊天现场嘛,惊恐什么,又不会死。

郑明珠用眼神警告了春杏一番,见她依然脸色青白,但已经镇定了下来,才缓缓放开手,但春杏依然急的不行,刚想开口说话,那石头后面的一个声音已经让郑明珠如堕冰窖了。

那是陈颐安的声音!

春杏显然是先前就听出来了,才会这样惊恐。

郑明珠闭了闭眼,站直了不动。

石头后面的声音虽小,依然听得清楚,郑明珠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下去,深不见底。

这一刻,她心如刀绞。

直到石头后面窸窸窣窣的衣裙声响起,人一前一后从另外一边的小径走了出去,郑明珠依然如雕塑一般站在原地。

一种深沉的绝望,如同厚重的绸缎一般铺天盖地的掩了过来,遮盖住郑明珠所有的天空,她觉得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来,眼前一阵发花,郑明珠后退一步,扶住石头。

春杏吓的忙扶着郑明珠,连声问:“少夫人,少夫人,你怎么了?”

郑明珠盯着春杏的脸,低声说:“这件事,不许说出一个字去,但凡有一点风声,我要你的命!”

春杏吓的没口子的应是,赌咒发誓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郑明珠终于喘出一口气来,扶着春杏,走回馨香花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