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送了嫁,但客人也依然还在热闹,郑明珠这位大姑奶奶自然要留在安国公府与嫂子一起待客到傍晚,便见丫鬟进来说:“外头大姑爷打发人进来问,大姑奶奶是这会子走还是再留一会子?”

林氏就笑道:“妹妹也累了一天了,这会子人也少了,不如这就与大姑爷一道儿回去吧。我也放心些。”

郑明珠想了想,便也点头称是,走之前,郑明珠悄悄儿的问林氏一句:“嫂嫂当家之后,那位高家小姐是回家去了么?”

林氏奇道:“妹妹怎么想起来问她?自然是送回家去了。”

郑明珠笑道:“咱们家那事你知道的,我可不得问问么。还有件事问一问嫂嫂,嫂嫂留意一下。”

就悄悄儿的把郑明艳今天说这件事跟林氏说了,明艳是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她能知道的事,自然是从身边人而来,而且应该是朱氏身边的人,林氏作为掌家的奶奶,心中也要有数才好。

林氏会意的笑一笑,轻轻说:“二妹妹是个懂事的,前儿也跟我说了两个人,原是在太太身边伺候的,二妹妹说她要出阁了,这两人托我略为看顾。”

原来是这样,这位二妹妹真是个聪明人,这一手安排实在非常的聪明,临出嫁前把国公府的人脉交给林氏,既卖林氏一个人情,又给那几人找好了出路,今日又借此再卖郑明珠一个人情,显然是看得清楚,国公府的今后,必然是郑明玉一系的天下。

既然林氏知道,郑明珠便放了心,辞了林氏,带着人走了。

陈颐安听人回了郑明珠要出来,便在二门等着,与她一起上了车,郑明珠先问道:“怎么样?”

陈颐安显然知道她在问什么,便说:“我着人去查了。”

他又问:“这事儿奇了,二妹妹怎么知道的?青城郊外的莲花别院并不是你们家的产业,是沈家的。”

二妹妹私下的事,郑明珠没打算详细的与陈颐安解释,且陈颐安看起来也没怎么留意,不过是顺口一问,倒是那别院也是郑明珠的疑惑:“沈家?”

陈颐安有点不爽:“莲花别院那是□卫沈大统领的别院,当年皇上赐的,你忘了?他家大公子沈骏乃是我的好友。”

郑明珠奇道:“原来是他们家!二叔与他们家哪位公子交好么?”

陈颐安道:“他那群酒肉朋友!我看多半是沈家老三!回头我就请沈骏过来喝酒。”

郑明珠是颇知道陈颐安那点子脾气的,看起来温润如玉,实际上颇为小心眼,又动不得他的逆鳞,有点什么不高兴了非要别的人也跟着不高兴才是,一点儿亏也不能吃,郑明珠就笑劝道:“把二叔找回来就成了,何必劳师动众呢。”

陈颐安挥手:“二弟那脾气,无法无天,任性妄为惯了,有人帮着越发了不得,如今这是小事,一个女人罢了,只是我不好生治一治,哪一天闹出什么要紧的事来,只怕难收场。”

郑明珠也没法再劝,只得等他找回来再说。也就不再说这个,只说些来往人客如何的闲话,又打听二妹妹的夫家的事,一路说笑着回了侯府。

到了侯府,两人一起去荣安堂与陈夫人请安,陈夫人也问了些亲眷往来,宴席人客之类,说了一会儿,郑明珠就见有个小丫鬟轻轻走进来,在陈颐安身后说了一句话。

陈颐安就看了郑明珠一眼,对陈夫人笑道:“母亲,明珠今儿累了一天,晚饭也还没用,我们先回去换件衣服。”

陈夫人便笑道:“这倒是,你妹妹出阁,你自然是要跟着忙的,回你屋里去罢,今晚就别出来了,下午宫里赐了两样点心几盒茶叶,我已经叫丫鬟送了些到你屋里了。”

郑明珠忙道谢,与陈颐安一起退了出去。

出了荣安堂的院子门,陈颐安的脸色就冷下来,对在外头院子里伺候的剪秋说:“吩咐下去,这事一时不许叫夫人知道。”

这是出什么事了?

郑明珠忍着没问,只跟在他身后,陈颐安道:“你自己先回去罢,我到去书房。”

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对郑明珠说:“你不用担心,是三弟回来了,还把二弟抓回来了。”

陈颐青被抓回来了?

不过陈颐鸿不是要六月十五左右才回来的么,怎么突然这样早回来了。

但陈颐安并没有多解释,说这一句已经是十分给面子了,就带了小厮往外书房去了。

郑明珠待他走没影了,才自己往甘兰院走,又对墨烟道:“差人打听着。”

墨烟自然是个伶俐的,忙应了,自去安排人去了。

郑明珠想,这有了情报动作起来就是快,这才半日功夫,就把人给抓了回来。

99莲花别院

郑明珠回了甘兰院,丫鬟们伺候着梳洗换衣服,又吩咐传晚饭,郑明珠看了菜,拣了几样陈颐安素日爱吃的菜命人装了食盒,给外书房送过去。

刚到门口,墨烟就回来了,见这食盒忙接过来,对郑明珠说:“依奴婢看,这会子不要送去,那边闹的那样,送去也没人理会,不如吩咐厨房警醒着点,待大爷回来了现做一点子的好。”

闹的这么厉害?

郑明珠就答应了,叫摆上来自己吃,又叫墨烟和珊瑚:“你们两个也没吃呢,横竖大爷不在,就在这吃了。”

两人都答应着伺候郑明珠用晚饭,墨烟一边说:“大爷气的厉害,没说两句话,就夺过三爷的马鞭子给了二爷几鞭子,三爷忙着拖下来,二爷还犟着不认错呢。”

郑明珠虽是知道这些高门家族中兄长管教弟弟是通常的规矩,可是此时听到还是有点难以想象,陈颐安这样温文的人居然也有这样暴戾的时候?

若是换成郑明玉,她倒觉得容易想象些。

可是陈颐安…他是帝都贵胄公子的典范,风采卓绝,待人接物彬彬有礼,一举一动都斯文而克制,从来不肯高声说话,居然会有这样的时候?

不知怎么的,郑明珠突然有一种‘真想亲眼见一见啊’的想法。

这当然只能是随便想一想,这边吃过了饭,郑明珠又把墨烟打发到外书房的去打听着动静,直到了亥初,郑明珠都等的快要睡着了,才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响,郑明珠忙起身迎出去,却见回来的不仅是陈颐安,还有一个蓝衣男子,身后跟着几个小厮。

郑明珠就站在了门口,当先一个蓝衣男子走前一步,左脚微跛,打了个千儿,恭恭敬敬的说:“给嫂嫂请安。”

郑明珠立时明白这便是三爷陈颐鸿,忙还了半礼:“三叔一路辛苦。快请进来。”

这个时候打量陈颐鸿,郑明珠才想起陈颐安上回说得陈颐鸿酷肖陈熙华果然不假,陈颐鸿的容貌简直与陈熙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只是更加英气些。

陈颐安反倒是更肖似陈夫人一点。

陈颐安对她说:“三弟回来这一路,还没用饭呢。”

郑明珠就笑道:“已经预备好了,这就传进来,只不知三叔口味,只怕要将就些。”

陈颐鸿连称不敢。

他们兄弟进了正屋刚坐下,饭菜就送了进来,他们兄弟对坐吃饭,郑明珠又问陈颐安:“二叔怎么着呢?”

提到陈颐青,陈颐安眉间依然有股子戾气:“别管他,死不了。”

当着陈颐鸿,她也不好多说,只得退回东次间,随手拿起针线摆弄起来。

这时墨烟掀了帘子走进来,对郑明珠笑道:“刚我在外书房,大爷吩咐我,这件事要给少夫人说一说才好。”

这样慎重,郑明珠就知道这事不好,等着墨烟说。

墨烟道:“先前在国公府,咱们知道信儿了,奴婢就出去回了大爷,大爷知道三爷正巧在那边,便吩咐了人手并送信给三爷去查,三爷带了人进了莲花别院,就把二爷给请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怪道陈颐鸿这么早就回来了。

墨烟接着说:“三爷回了大爷,说是在莲花别院里,还有一位高家小姐,也是背着家里人出来的,大爷怒的很,给了二爷几鞭子,二爷梗着脖子不认错,还说…还说要娶那位小姐做夫人。”

郑明珠听得目瞪口呆,这陈颐青居然是个痴情种子不成?

这位高家小姐好大的魅力!

郑明珠问:“然后呢?”

墨烟回道:“后来大爷发了一阵子脾气,二爷还不肯认错服软,大爷就命人把二爷捆起来,关到外书房后面的空房子里去了。”

墨烟口角伶俐,几句话就把这情形讲的清楚明白,郑明珠点点头,怪道陈颐安要叫墨烟来回当时的情形,这里头明显不对。

照着陈颐青的说法,这位高家小姐是背着家人跑出来的?

那为什么二妹妹会知道她的去向?

再往前想一想,二妹妹会知道,自然是因为她在朱氏身边有人脉,或许是偷听到一句半句,告诉了二妹妹,她才以此来做人情,告诉了自己。

这一点,郑明珠已经在林氏那里得到了证实。

这样一想,就很明显了,那位高家小姐根本不是什么情深私奔,而是他们家安排好的一出深情戏罢了。

郑明珠又好气又好笑,这陈颐青自诩痴情种子,却不知他知道自己被人这样算计会是什么样子。

这可不是他想象中的鸳鸯蝴蝶,这简直就是拿他当冤大头了。

不过还有十分要紧一点,郑明珠忙问墨烟:“大爷有没有说,三爷与高家小姐可有逾矩之事?”

墨烟道:“大爷没有说,只奴婢在一边听了几句,二爷似乎说对这位小姐十分尊重,一心要娶了她做夫人,两人虽说心意相通,却是发乎情止乎礼,绝无苟且之事。”

怪道陈颐安这样恼怒,这位二爷办的好事!

就算没有逾矩之事,这样孤男寡女共处别院,到底于名节有亏,那还真是不嫁进来也不行了,那这位高家小姐眼看真得得嫁进来,只是区别在做妻还是做妾罢了。

若是做妻,这陈家如何丢得起这个人?

若是做妾…看来那位高家小姐志不在此啊。

而且在郑明珠看来,就连做妾,她也是百般的不愿意,这位高家小姐有朱氏在后头撑着,今后不知道又怎么麻烦。

郑明珠叹口气,让墨烟下去,她真是觉得十分棘手。

这天下男人都死绝了,怎么她就看上陈家兄弟了?非要嫁到陈家来?且一个不成又换一个,还越发心大了,如今倒奔着正妻的位子来了。

偏人家还真有手段,能哄得陈颐青死活要娶她。

郑明珠想了半日,也没想出来这事儿要如何收场,只得罢了,一时又听到陈颐安在外头对陈颐鸿说:“这个时辰了,你那院子也没收拾,回去惊动起人来又有一阵子热闹,倒不如在我这里歇一晚,明儿一早去给母亲请安再作安排。”

陈颐鸿便说:“都听大哥的。”

郑明珠听了,便忙吩咐丫鬟,把东厢房收拾出来预备给陈颐鸿住,心中暗忖,看这位三爷的行动举止,倒比那位二爷有谱些。

饭后略作歇息,两兄弟又说了几句话,陈颐安便打发陈颐鸿去安歇,郑明珠便吩咐了两个小丫鬟过去服侍,陈颐鸿忙又道谢,这才收拾歇下。

陈颐安对郑明珠说:“辛苦你了。”

郑明珠笑道:“大爷说哪里话来,我有什么辛苦的,倒是大爷今日累着了吧,梳洗了早些歇着才是。”

陈颐安点了头,却不急着去梳洗,倒坐下来说:“这事只怕难善了。”

郑明珠也就坐在一旁:“大爷的意思是?”

陈颐安叹口气:“二弟一向服我,这还是第一次这样犟着,我瞧着麻烦的很,你得预备着,大约真得收了这女人。”

郑明珠点点头,又问:“那公主怎么办?公主还没进门,先就有了妾室,这如何交代?”

陈颐安咬牙道:“自然是不能尚主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幸而赐婚的旨意还没下来,拼着挨顿骂,我也得找太子转圜去,这个混账!”

遇到这样不着调的兄弟,加上又是从他手上逃出去才惹了这些事的,陈颐安的懊悔可想而知,郑明珠也就不再多问,只催着他歇下。

陈颐安点头,让丫鬟服侍着进了净房梳洗了换了衣服,出来见郑明珠穿了一身淡黄色交领小衣和撒脚裤儿歪在床上,被子也没盖,散了头发,乌鸦鸦的披了一枕,困的眼睛都快要合拢了,还强撑着等他。

陈颐安心中的郁气竟不知怎的就消散了大半,坐到床边,他的身影挡住了光线,郑明珠就清醒了一点点,一只手搭在他肩上,轻轻摸了摸,柔声细语的说:“快睡吧,明儿你事情还多着呢。”

陈颐安觉得嘴里有点发干,连心跳也似乎在加快。

这种如同没有成亲的毛头小子一般的反应似乎多年没有过了,久到让陈颐安觉得有点陌生,有点迟疑,竟有一会儿没动静,郑明珠大约在困的时候有一点迟钝,竟不假思索的伸手就去扳他的肩膀。

“嗯…”随即她就被压在了床上,陈颐安的脸距离她很近,眼睛很亮,眼底似有星子闪耀。

隔了这样久,郑明珠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依然会脸红,她只与他对视了极短的一瞬,就垂了眼睫,仿佛要被他刺伤一般。

陈颐安轻轻的笑,她眼睫微颤,光影之下,仿若欲振翅的蝴蝶。

红烛中,郑明珠的肌肤尤其莹白,被拉开的衣襟下,陈颐安轻轻磨挲,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郑明珠的脸更红了,轻轻的在他手臂上打了一下,惹的陈颐安笑起来,低头咬她的唇。

大约是知道陈颐安心中有郁气,郑明珠难得的比平日主动些,她轻轻的反复抚摸陈颐安的脖子后面,这是一个安抚意味很浓的动作,似乎在默许一切。

陈颐安被这个动作安抚住了,他的动作变得温柔小心,郑明珠也比平日更温顺的打开身子,柔软的贴着他。

她花瓣一般的嘴唇贴在陈颐安的肩上,修长的双腿缠绕上去。

大约是因为这一点与往日的不同而带来的刺激感,陈颐安变得不知疲倦,郑明珠气喘吁吁,开始还勉强忍住,到得后来,眼中似要滴出水一般,小声央求:“你轻些儿。”

陈颐安知她娇气,又听她软语央求,怀里的身子柔软的惊人,不由的就温柔了些,低声笑道:“那你要叫的好听些。”

郑明珠咬着唇,想要瞪他,可又确实受不住,眼神反氤氲开来,竟似靡艳之色,叫人想要大肆凌虐又想要温柔呵护。

周围似乎越来越热,郑明珠觉得似要被这热浪吞噬了一般,只得紧紧的攀住陈颐安。

“陈颐安。”她小声的叫他的名字。

似乎说不出别的话来一般,她只叫的出这一个名字…

陈颐安就无声的笑起来,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她汗湿的鬓边,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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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高家上门

一早陈颐安就与郑明珠一起连同陈颐鸿前去荣安堂给陈夫人请安。

陈颐安有他的事,只来站了一站就走了。

只临走前,对陈夫人道:“母亲,我把二弟关在我外书房后头的院子里了,母亲且暂不要管他。有些事我回来再与您商议。”

想必陈颐安是知道在这个府里,他手再长,府里的动静也瞒不住陈夫人,不由的特地叮嘱一句。

幸而陈夫人尤其信任这个大儿子,听他这样一说,虽说有一点忧虑,还是点头道:“罢了,我知道了,你只管去你的。”

看起来陈颐鸿回来的事陈夫人显然是知道的,此时打发了陈颐安出去,待陈颐鸿行了礼,叫他坐了,笑道:“瞧着可瘦了些!只精神还好,昨儿歇的可好?打量你十五才回来呢,就没有赶着收拾你院子,今儿一早我已经叫人收拾去了,约饭前就得,你回头先去瞧瞧你姨娘去也就是了。”

既然知道陈颐鸿回来,那么他抓回来陈颐青多半也是知道的了,陈颐安果然很了解他母亲。

陈颐鸿听了,欠身说:“多谢母亲费心,大哥那里我从小儿就去的,自然没有什么不惯。”

说着接过身后小厮捧着的盒子双手奉上:“那边的一点儿特产,母亲留着赏人吧。”

陈夫人叫丫鬟接过来,嗔道:“自家人,回来我就高兴了,还带什么东西。”

陈颐鸿笑道:“出门这些日子,着实惦记着父亲母亲并兄弟妹妹们,外头千般好,总不如家里,不管瞧见什么,都想着带一点回来,看着高兴热闹,是那个意思。”

陈夫人笑着点头,又问他在外饮食起居,下人们服侍的可好,又叫丫鬟找了新缎子出来预备着给他裁衣服,说了一会儿话,小姐们也都来请安了,纷纷与陈颐鸿见礼。

别人倒也罢了,二小姐陈颐雅见了同胞哥哥,还没说话,眼泪就流了出来。

陈颐鸿皱眉道:“这是做什么,我好容易回来一次,你做这样子给谁看呢?”

陈颐雅拉着陈颐鸿,哭道:“哥哥,你要给我做主啊。”

郑明珠扶额,这位二小姐真是不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