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婶娘道:“不过是姐妹间拌嘴,一时急了,出了意外罢了,谁家还没个牙齿咬到舌头的时候呢。大姑奶奶是明白人,自然知道。”

郑明珠见她给脸不要脸,台阶都给了,她还梗着脖子装不明白,连处罚丫鬟的话也没给一句,便拉下脸来:“别人家有没有我管不着,我只管咱们家自己的事,五妹妹如今还没醒过来呢,四婶娘总得给句话吧。”

四婶娘跟郑明珠打交道不多,但总也知道这个侄女性子安静和顺,不言不语,是个好性儿的,此时见林氏没来得及来,却是郑明珠来了,心中大感庆幸,匆匆交代两句好话,就想走为上策,没料到郑明珠倒是不依不饶要她给交代。

四婶娘此时也顾不得那丫鬟了,只道:“大姑奶奶要什么话?我刚才也说了,我先回去教导她们几个,回头待五小姐好了,自然带着芳姐儿几个来给五小姐赔罪。”

说着给那几个小姑娘一使眼色,拔腿就要走。

郑明珠好笑,不紧不慢的说:“四婶娘要走,我这个做侄女的,自然不好拦着,只管走就是,只是几位妹妹,伤了我家五妹妹,倒要先留下,待我妹妹好了再说。”

郑明珠这话一放,她身边的丫鬟和郑家的丫鬟忙都上前来围着,郑明珠吩咐道:“把几位堂小姐都带到五妹妹院子里喝茶,待五妹妹醒了再说。”

四婶娘自然不干,一边呵斥丫鬟一边对郑明珠道:“大姑奶奶倒是厉害,什么大事就要把我家姑娘扣在你们府里,这是我家的小姐,可不是你们国公府的丫鬟。”

郑明珠依然和风细雨的笑着:“小姐才只是扣着呢,要是我们国公府的丫鬟,早拿出去打死了,我还在这与四婶娘说话?外头还有客人要招待,我也忙的很,四婶娘若是放心,只管自己回去,若是不放心,就陪着几位小姐到五妹妹院子里等着也就是了。”

这一副我说了就算的样子,把四婶娘气的发抖,怒道:“我今日就要带她们走,我看你敢拦着我不成!”

郑明珠懒得再多说,只简单吩咐:“拦住小姐们。”

四婶娘见丫鬟们连同粗使丫头都来了,自己一家子也不过两三个丫鬟,哪里抵得过国公府人多势众,想走显然是走不成了,顿时就撒起泼来,高声骂道:“这才是好侄女呢,仗着人多势众,竟要把婶娘关起来!我竟不知道,这是谁家的礼?再说了,现如今这谁不知道你太太就是你害的,如今倒来装好人了,要笼着妹妹?可怜你太太从小儿一片心就疼着你,自己两个亲女儿倒是靠后了,就得了你这样的孝敬?连你太太都这样,我自也不指望你孝敬,只我好歹也是你婶娘,你既从小儿没娘教,不懂礼,如今我就替你娘管教你。”

一顿高声叫骂,那边儿的小姐们都听到了,纷纷回头看,郑明珠镇定的很,这四婶娘哪里敢真管教郑明珠,不过是拿着长辈身份骂几句,骂给众人听一听。

再怎么着,自己也是亲婶娘的身份,虽说家势不如国公府,到底也是孝道为尊,郑明珠难道还敢还嘴不成?

郑明珠微微皱眉,走前一步,劈手就是一个耳光:“闭嘴!”

珊瑚连忙上前拿手绢子给她擦手,劝道:“县主息怒,仔细手疼。”

一时间万籁俱寂,安静的简直连风声都没有一点,那边的小姐们当中也有小郡主小县主小郡君,在家里也是威风惯了的,可到底年纪还小,纵然遇到冒犯,也是爹娘或兄长姐姐之类出头,没有过这样自己出头的经历,且因有封号,家族中略差些儿的长辈自然也不敢在她们跟前怎么样。

这一声儿,简直非同凡响。

那四婶娘一开始简直不能置信,捂着脸一脸错愕,她这一辈子也没想到,竟有侄女儿敢打婶娘的!正要撒泼,听到珊瑚那句县主,顿时一个激灵,气焰立时就下去了。

怎么就忘了这个!虽说孝道为大,到底朝廷更尊,这…就不是一个普通的侄女儿。

郑明珠淡淡的道:“论理,掌嘴没有我亲自出手的道理,只你到底是我婶娘,我自然要给你几分面子,吩咐嬷嬷们按规矩掌嘴虽省事,倒怕你面子上过不去,说得我眼里没长辈,如今只好尊重些儿。免得你说出些更不敬朝廷的话来。我娘是平阳长公主,凭你也能替?”

那边小姐堆里顿时好几声掌不住的喷笑声。

饶打了人,还是因尊重你,你端长辈架子,我就拿出县主身份来,还能怕了你不成。

大盛朝公主郡主都厉害,宁馨郡主也不是没在家里骂过自家的长辈,不过此时她心中暗笑,县主的威风也不差啊。

四婶娘一头汗,因公主去的早,郑明珠从小又亲近朱氏,在亲戚的心目中,常常就已她娘来指代了,当然没有人敢说出来。

此时一激动,先前还记得说你太太,后来就顺口成了你娘了…

她是真的没指着公主说,她也没这个胆。

可是此时话已出口,刚才为了下郑明珠的面子,声音还特别高,人人都听到了,哪里还收得回来,当众挨了侄女一巴掌,那真是有冤无处诉了。

这个县主侄女,以前怎么会觉得她好性儿,容易拿捏呢?

郑明珠见那几个女孩子此时倒有了些惧怕,便吩咐丫鬟:“把几位小姐带到五小姐的院子去,这个丫头,敢打小姐,捆起来关到柴房去,晚点回了大奶奶再处置,今儿是哥儿的好日子,犯不着为了个丫鬟倒坏了心情。”

那丫鬟哭叫起来:“小姐救命啊,奶奶救命啊…救命啊…”

四婶娘这会子又羞又恼,哪里顾得上那个丫头,芳姐儿想要说什么,旁边一个胖一点的小姐连忙拉拉她。

郑明珠眼见芳姐儿的丫头被捆走了,对跪着的另外一个丫头说:“香雪?很好,你晓得护着你主子,很好,只是没护住,反倒替她招了难,你可知道?”

香雪磕头道:“奴婢知罪,是奴婢没护住小姐,奴婢该死。”

郑明珠道:“你小姐是公府嫡女,身份贵重,连带你们这些大丫鬟,也该比那些小门小户的小姐尊贵才是,有人说了混话,别说你们小姐不该听,更不该吵,连带你们,也不用与那些人理论才是,没的低了身份。你只需护着小姐走开,再去回了大奶奶,大奶奶自然会替小姐做主,叫那些没眼色不知礼的从此不能再上门也就完了,小姐自然就再听不到那些混账话了,你可明白?”

香雪连忙磕头:“谢大姑奶奶教导,香雪明白了。”

四婶娘与那几个堂妹被一席话削的一脸紫涨,可是郑明珠身份端在那里,却是一句话也不敢出来辩驳。

郑明珠说:“虽说你没护住小姐,但也一片心为了主子,忠心可嘉,就不重罚了,回头我回你们大奶奶,罚你三个月月例就是了。”

香雪喜出望外,连连磕头谢恩。

这件事,累的小姐摔破了头,她觉得自己大概活不成了,没想到这样轻飘飘的随意罚了一罚,竟就过去了,实在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恩典。

按理,这丫头确实应该罚的更重一些,只是郑明珠这也是再三思虑的结果,郑明真年纪小,不仅是没了娘,娘更是那样的一个处罚,别说在一个大家族,就是在这个公府里,自然也有捧高踩低的人。

香雪从小儿跟着她,又是朱氏亲自选的人,想必忠心是有的,这样看来,郑明真身边有一两个强硬一点的丫鬟,并不是坏事。

太太归太太,妹妹归妹妹,公府嫡女的尊严自也应该维护。

再者,这也是做给四婶娘看的,我们公府不仅是小姐,就是丫鬟也自然更贵重些,骂了你家小姐,也就这点处罚,小姐之间也是有差异的,公府嫡女本来就应该贵重!

这样子身份上的差异,你既然不明白,我就摆给你看看。

果然芳姐儿不服气,挣脱了旁边那个小姐,道:“大姐姐这处罚如何叫人心服,香雪也骂了我,就不处置她?那也不应该处置杏儿。”

郑明珠瞥她一眼:“这是在我家,她伤了我妹妹,我自然要拿下她来,香雪有错,我也罚了,难道你没听见?不过在我家,我爱怎么罚她是我的事,若是在你家,谁骂了你,你就处置谁去。”

我要你心服口服来做什么?我只要你不得不服。

公府不霸道一点,你们还真当公府小姐好欺负呢?到我公府来欺负我家小姐,胆子倒是不小。处置完了这一摊,郑明珠也不理那位四婶娘了,就叫人拖着那几个小姐去五小姐住的石榴院。

四婶娘无法,也只得跟着去,又叫人回家报信。

郑明珠刚进了院子,叫人把几位堂妹送到耳房去等着,便进去看五小姐,此时郑明真已经醒了,恹恹的躺在床上,旁边的丫鬟还在哭,珊瑚正在劝。

郑明真见郑明珠进来,表情十分别扭,她多少也知道一点母亲是为何被送到家庙的,虽说母亲有错,可心中对这位大姐姐如何不怨恨,可是此时她出了事,替她出头的偏又是这位大姐姐,实在是叫她十分矛盾别扭,无奈之下,眼看着就哭了出来。

郑明珠叹口气,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安慰了两句,又出来去见苏太医问郑明真的情形。

刚走出房门,却见父亲郑瑾带了人踏进院门来。

119父女对峙

郑明珠抬头见到郑瑾,父亲依然是一脸威严,这样的年纪了,气势依然如刀锋一般凌厉,十足英武。

郑瑾是听到管家的禀报过来的,郑明真是朱氏幼女,聪慧活泼,本来就是他的掌珠,更兼朱氏刚刚被送走,这样热辣辣的刚去的几日,郑瑾自然更着紧郑明慧与郑明真一些。

得了禀报,郑明真摔了头昏迷不醒,郑瑾撇下人客,就匆匆的带着人赶了过来。

没想到,进门先看见长女郑明珠。

郑明珠见了郑瑾,没什么表情,只走了两步,福了福身:“女儿给爹爹请安,五妹妹已经醒了,涉事的丫鬟和几位妹妹已经扣了下来,苏太医与妹妹诊治过了,既然爹爹来了,这里自然交予爹爹处置,女儿先告退了。”

她从头到尾不曾抬头看郑瑾一样,简洁的交代了这两句,也不待郑瑾说话,就要往外走。

郑瑾见了长女,颇有点不自在,如今他是知道了,郑明珠从小儿就被朱氏辖制,很受了些委屈,而自己在这件事上,虽说不是出自本意,到底也是袖手旁观了,只不过此时已经处置了朱氏,给了她交代。

就算这是被郑明玉逼的,可他觉得,这件事也就该算过去了。

可是此时,郑明珠这样冷淡而礼数周全,哪里有一分父女之情?倒像是例行公事。

眼见郑明珠往外走,郑瑾不由的道:“珠儿。”

郑明珠停了脚步转回身:“爹爹还有什么吩咐。”

一时间,郑瑾不知道要说什么,停了一下,他才问:“五丫头可还好。”

郑明珠道:“已经醒了,苏太医还没走,爹爹问一问也就是了。”

郑瑾又不知道说什么了,郑明珠就露出带有一点自嘲般的笑来:“爹爹还是快些进去看看五妹妹吧,那可是爹爹的掌珠,出了这样的事,自是着急的。”

这话说的郑瑾皱眉道:“你这是什么话,你们姐妹几个,都是一样的。谁有事我不管呢?”

“一样?”郑明珠小声而清晰的嘀咕了一句,笑道:“不打扰爹爹了,我还要去看看二妹妹。虽说五妹妹是妹妹,二妹妹也一样是妹妹。”

郑瑾听她这话不对,便问道:“你二妹妹怎么了?”

郑明珠诧异道:“爹爹莫非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郑瑾越发觉得奇怪起来。

郑明珠就道:“难道二姑爷不是爹爹亲自选的么?肯把女儿嫁给他,总该知道些秉性,二妹妹嫁过去才一个月不到,就瘦了那么些,总是有缘故的。”

她见郑瑾有点不解,才说:“那位二姑爷,家里莺莺燕燕满屋子,自己的丫鬟也罢了,连他们家老太太、太太的丫鬟也摸上了,这才新婚呢,二妹妹回来也只是哭,我问的急了,才说一两句,虽是委屈,却也不好回爹爹。”

郑瑾怒道:“为什么不来回我?难道我还不能替她做主吗?那个混账,明日我就去找亲家老爷,腿不打折了他的!”

郑明珠虽不是郑明玉真正的妹妹,骨子里偏偏有几分相似,此时就冷笑道:“爹爹歇歇罢了,这事儿二妹妹已经与嫂嫂说了,自然有哥哥出头,有嫂子疼她,爹爹只管疼你心头上的女儿去,一点儿也不相干。”

郑瑾就怒了,断喝一声:“混账!有你这样与父亲说话的吗?真是越大越不像话了。”

郑明珠可不是郑明玉那样一倔到底的,爹爹一怒,顺势就哭起来,女孩儿本来就是水做的,这等利器自然不能闲置不用,她一边哭道:“爹爹平日里疼哪个,谁还不知道呢?别的人就算有了天大的错,那也不算错,我们就该忍着才是,如今我们已经忍了,爹爹倒又不满意了,倒说我们没来回爹爹,回了爹爹又如何?只不过是教导息事宁人,孝敬长辈,说的多了,只怕倒还要成了我们的不是了呢!”

郑明珠哭到后来,倒是真的哭了,许多情绪爆发开来,为那些她未曾经历过的前尘往事,为了那个小小的郑明珠,曾经白纸一般的小人儿的委屈哭了起来:“便是回了爹爹,也不过寻些缘由遮掩了便罢,就拿二妹妹说起,这夫婿是二妹妹一辈子的大事,爹爹可曾为二妹妹考量一二?”

郑明艳的婚事是朱氏挑的,身为嫡母,这自然是她的职责,朱氏当时是怎么样考量的,再无所知,只是郑瑾本来就信她,只听她回了对方的身世家门,听说又是嫡子,也就点了头。

谁知道是这样的混账?

此时竟被郑明珠说的无言以对起来。

规矩程序是没错,可是朱氏此时犯了大错,加上郑明艳嫁出去的确夫君不如意,自然就有可说道之处了。

郑明珠见郑瑾一时无言以对,再接再厉:“再说了,就是女儿,我在家里怎么样,爹爹难道真没看见?就算爹爹没看见,哥哥可曾来回过爹爹?爹爹又说了些什么?倒是赶着哥哥要打要杀的,连哥哥都这样,女儿还敢来求爹爹做主吗?只怕早就万劫不复了,若不是太太已经去了,女儿便是此刻也什么也不敢说。女儿好歹也是公主亲生,偏要奉承着太太,在自己家里,还要上赶着太太家里那些人,爹爹也没看见?也就没想过是为什么?如今倒来问起我来了。”

这话又郑明珠说出来,倒比郑明玉说出来更有效果些,郑明玉养在外书房,养出一身豪门贵公子的傲气,连对着他老子,也说不低头就不低头。

可是这本该娇生娇养的女儿呢?

此时说出来,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血泪。

郑明珠开始心中并没有想要说到这样的地步,她只是按照林氏给的话,想着演一出委屈却孝顺的剧码给郑瑾看一看,触动他的柔肠,彻底抹去朱氏在府里的地位,可是她却越说越激动,对原本的郑明珠那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感触,尤其对有意造成郑明珠这样的朱氏,和无意中放任郑明珠悲剧的郑瑾的愤懑,不由的都爆发出来了。

这位爱她的父亲,却是造成她悲剧的源头。

郑明珠泪流满面:“那个时候,女儿是什么年纪?能做什么?爹爹又为女儿做了什么?小事且不说,一时哪里说的完?现就拿女儿的封号来说,女儿好歹也是公主独女,娘亲是一品公主,论理恩萌女儿也是有的。虽说去的早了些,女儿还小,可是后来待女儿大些了,爹爹为女儿求一个恩旨朝廷就算看在外祖母的面上,又如何会不开恩,爹爹可曾想到?倒是女儿出了阁,夫君出面去求了表哥,才给女儿求了一个恩旨,这样仰仗夫家,若非夫君、姑舅宽厚,女儿在夫家如何立足?这些事,爹爹别说为女儿做一分,便是想也没想过吧?便是在这个时候,女儿受了委屈,爹爹还一心指望着女儿忍气吞声,大事化小呢!”

郑明珠扬起头来:“女儿既已忍气吞声,爹爹就别指望女儿还能强颜欢笑,就算注定没有爹爹娘亲扶持,女儿也认命了!”

这一场父女对峙,虽不说惊心动魄,却也十分少见,别说女儿,天性就要娴雅贞静,就算是儿子,敢这样和父亲说话的,也极少。

偏郑瑾这就遇到了两个。

两个都倔,两个都委屈,两个都说的他无言以对。

郑瑾带来的小厮早就在郑明珠开始哭的时候就知机的退出了院子,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也早退到了房子后头,院子里只剩郑瑾与郑明珠,还有站在廊下饶有兴趣的看热闹的苏太医。

以及门口停住脚步的郑明玉和林氏。

郑瑾能说什么?说他当初把一个几岁的小小女儿交给新进门的妻子是放心的,因为他觉得新妻子温柔贤淑?说他看到他的小小女儿锦衣玉食的长大,出落的柔和贞静,从来不埋怨不诉苦不委屈,便完全没有觉得一点儿异样?

若是以前,他大概还能板起脸来呵斥,可是如今事发,朱氏的确委屈了郑明珠,那一日郑明玉那话虽不中听,到底说到了他的心里,此时女儿委屈悲愤,竟让他无言以对了。

两父女一个哭一个一言不发,场面有点尴尬起来。

郑明玉到底对他爹爹有些了解,见他这个样子,知道他心里是听进去了妹妹的话了,只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做爹爹的自有做爹的尊严,再是觉得自己做错了,委屈了女儿,也没有真的认错的道理。

这个时候,显然最需要人打圆场了,林氏不好说话,只有郑明玉上前去劝,顺便把话砸实了:“爹爹息怒,虽说妹妹不该这样对爹爹说话,只是毕竟是受了这么些年的委屈,爹爹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妹妹计较才是。”

又吩咐林氏:“还不去劝一劝妹妹别委屈了,去你房里歇歇,重新梳妆,外头还有那么多客人,可别叫人看了笑话。”

郑明珠把心头的话都说了个舒爽,哪里还犟着不走,乐的把烂摊子丢给哥哥来收拾,低眉顺眼的跟着嫂嫂走了。

有个哥哥真是好,不管啥烂摊子,丢下就走,知道有他在后头收拾,给她撑腰,真是一点负担都没有。

120善后

郑明玉这会子倒是个恭敬儿子了,似乎混忘了自己也曾在爹爹跟前闹的样子,倒劝他爹:“妹妹这也是委屈的狠了,才说这样的话,心里其实对爹爹还是恭敬的,妹妹是什么秉性,爹爹自然是明白的,远的不说,就今日这样的事,就算是太太委屈了妹妹,可如今五妹妹出了事,还不是珠儿先就赶着来给五妹妹出头,还不惜得罪了婶娘,把人扣下来,要是珠儿真是那不知礼的,心里没爹爹,没这个家的,哪里还会来管五妹妹?爹爹说可是?”

郑瑾只瞪了郑明玉一眼,这两兄妹越发无法无天了,一个个都要反了!

郑明玉忍笑道:“妹妹这样不恭敬,回头我与大姑爷说一说,叫大姑爷陪着妹妹进来与爹爹赔罪罢。”

郑瑾越发不自在,哼了一声:“与姑爷说什么?还怕人家看不到笑话儿不成?哪有娘家的事拿到人家婆家去说的,亏你还是世子,这样没个计较!再说了,陈颐安那混账小子,哼,哼!”

郑明玉笑着应是,知道他爹这是好面子,心中其实并没有真的计较妹妹。

郑瑾别扭了一下,又问:“你二妹妹那里的事,你知道了?”

郑明玉就拉下脸来,朱氏给二妹妹寻的好姑爷!

他是隐约知道一点的,朱氏的娘家侄儿,就在燕家大少的手底下,难说二妹妹这门亲事朱氏是个什么打算,只知道这位二姑爷颇有点不成样子。

若真是拿他公府的小姐去替她娘家做人情…此时朱氏不在了,对父亲的影响力也就逐渐薄弱起来,要收拾那得了人情的娘家侄儿倒是不难了。

郑瑾当然不知道儿子在想着收拾人的主意,只是道:“明儿叫你媳妇得闲了去瞧瞧你二妹妹,有些该打发的都打发了才是。”

郑明玉当然立刻答应,见爹爹此时不生气了,又请了苏太医过来问了郑明真的伤势,听说只是吓到了,并无大碍,才放了心,又进去看郑明真。

郑明真的确吓到了,又因着母亲的事这些日子来一直抑郁,见爹爹来看她,拉着爹爹的手就崩溃一般的哭了起来。

郑瑾当然不大会安慰女儿,郑明玉也不知说什么的好,只一眼看见立在床边低声劝着,又细心的试着药凉温的玛瑙,对她说:“大奶奶已经派了丫鬟过来伺候了,你还过去伺候大姑奶奶去吧。她本来从那边府里过来,身边就几个有限的丫头,还分了你出来。”

玛瑙忙应了是,把药碗交给郑明真的丫鬟,嘱咐了两句,给郑瑾和郑明玉行礼退了出去。

郑瑾就知道这是郑明珠的丫鬟,见她这样体贴妹妹,特地把自己的大丫鬟都留在这边帮着服侍,心中越发不自在起来,嘴里却说:“这也是她做姐姐应该的。”

郑明真在郑瑾跟前也是受宠的女儿,今天又受了委屈,越发比平日里更娇气一点,此时便只哭道:“什么好姐姐!要真这么好怎么就不知道孝敬娘亲了?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嘤嘤嘤,我要娘,我要我娘…”

郑瑾铁青了脸,断喝一声:“闭嘴!”

郑明真吓了一抖,话是不敢再说了,只是越发委屈的嘤嘤的哭。

郑瑾烦躁的跺了几步,才说:“别提你娘了,这里头的缘由你今后大了就知道了,今后你只管听你哥哥嫂子,姐姐们的话就是,谁也委屈不了你。”

郑明玉这才彻底的松了一口气,郑明珠今儿这一出,算是有了效果,幸而在进来之前就说完了,不然郑明真这一哭,难保郑瑾不会想着朱氏。

郑明真被这么一喝,越发哭个没完没了。

郑瑾把一腔复杂的情绪和怒火都发在外人身上,吩咐郑明玉:“什么丫鬟这样大胆子,敢打主子?即刻拿来打死!叫管家陪着三少爷这就把你婶娘和堂妹们送回府上去,原原本本把这件事回四老爷,请四老爷给个交代。我的女儿,岂能容人欺凌!”

郑明玉应是,就吩咐小厮即刻去回管家大爷办这件事。

玛瑙一路寻着,在林氏的正房找到了郑明珠,她笑盈盈的抱着琪哥儿玩,一点也看不出刚才才哭了一路。

琪哥儿长的好,又活泼的很,拳打脚踢,老远也要伸手去抓东西。